《在冷漠的他怀里撒个娇txt下载》 1.抽血 黑暗中,寂白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医院墙壁上那冷冰冰的白瓷砖。 突然,左臂传来细微的刺痛。 寂白低头,看见那尖锐的针头已经刺入了她白皙的肌肤,殷红的鲜血顺着细长管道缓慢地爬而出,宛如蚯蚓。 她往后猛缩,本能地想要拔掉输血管。 这时,一双温厚的手掌用力按住她的肩膀。 “白白不要怕,马上就好了。” 寂白回头,望见了母亲陶嘉芝那温柔和蔼的笑脸。 此时的陶嘉芝,黑发浓密,脸上满是胶原蛋白,没有太多皱纹,模样甚是年轻,神情也温柔许多。 寂白重生了,回到了十七岁那年。 母亲在她耳畔温柔地说:“不要怕,只抽一袋血就好,白白可是保护姐姐的大英雄。” 这句话,母亲陶嘉芝从她记事起便开始念叨,一直念到了她二十五岁。 姐姐寂绯绯自出生便被查出患血友症,有严重的凝血功能障碍,需要定期输血。 偏偏她又是最珍贵的RH阴性AB型血,也就是所谓的“熊猫血”,医院血库里几乎找不到这种珍贵血液。而父母又分别是RH阴性A型和B型血,都不能给她输血。 父母为了给姐姐治病,孤注一掷,决定再要一个孩子,充当姐姐的“活体血库”。 于是第二年,寂白便出生了,幸好,寂白也是RH阴性AB型血,和姐姐的血型完全匹配。 于是,寂白的噩梦开始了...... 早些年,姐姐的身体状况还行,并发症不算严重,最多半年输一次血。 可是念大学以后,她的病情开始加重,于是抽血频率,从半年到三个月,再到一个月甚至几天。 上一世,寂白不愿意总是被抽血,她很怕疼,于是父母对她进行道德绑架,如果她不这样做,就是没有良心,不顾念亲情。 因为频繁的抽血,寂白患了贫血症,再也不想为姐姐输血,却被父母激烈指责,甚至还被他们关在医院,强制输血。 后来寂白意外死亡,母亲哭了,哭着说绯绯没了供血来源,以后可怎么办呐! 在“温柔慈爱”的父母眼中,她唯一的价值,不过只是姐姐的“活体血库”! 回到十七岁,寂白不想再重蹈上一世的悲剧,她想要拥有正常的人生。 在她晃神间,医生已经抽完了200的血液,对母亲陶嘉芝说:“回去给她做一些生血的饭菜譬如炒猪肝之类的,尽可能补一补。” 陶嘉芝连连点头,摸了摸寂白的脑袋:“白白真乖,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做。” 寂白微微偏头,躲过了她的爱抚。 她起身出门,倚靠在医院冰冷的墙边,大脑一时供血不足,有点晕。 正巧撞见拿了化验单出门寂绯绯,她关切地询问:“小白,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上一世,姐姐也是这般关心爱护她,寂白竟然相信了她是真的对她好。 在这伪善的外表掩饰之下,寂绯绯对她进行了无尽剥夺和压榨,不仅仅是身体和健康,还有父母的偏爱,亲戚的关心... 寂白成长中应得的所有资源,都被寂绯绯抢走了。 现在,她不会再上当了。 寂白冷漠地避开了她,转过身,适应着身体的眩晕。 陶嘉芝温柔地提寂绯绯挽起袖管,等待医生处理新鲜的血液。 寂绯绯望了望墙角的妹妹,担忧地说:“妹妹好像在责怪我,都不理我,妈妈,我觉得很愧疚。” 陶嘉芝安慰道:“她给供血,是天经地义的,谁让们是亲姐妹呢。” 寂绯绯难过地低下了头,真挚地说:“妹妹,不要怪我,好吗?” 又来了。 寂绯绯把自己扮成了全世界最可怜的孩子,全家都心疼她,因为不仅生了病,还满腹愧疚。 寂白的激烈反抗,却被亲戚指责,说怎么一点也不为姐姐着想,姐姐哭得多么可怜啊,父母给了生命,给姐姐输点血怎么了! 寂白在迫于家里人的压力之下,一次又一次地卷起了袖管。 又譬如此刻,母亲陶嘉芝责备地说:“白白,姐姐也是关心啊,怎么能不理姐姐呢!” 此刻寂白从容了许多,淡淡道:“姐姐想多了,我们相互帮助是应该的,我没有责怪。” 寂绯绯微微一怔,然后用力点头。 输完血已经是晚上六点,父亲寂明志的奔驰车停在医院门口。 母亲带着姐妹上了车以后,寂明志询问道:“医生怎么说?” “绯绯的病情还算稳定。” “那可就放心了。” 寂白记得,高中时期是姐姐病情的稳定期,输血的频率并不高,最多半年一次,是她完全可以承受的范围。 可是在姐姐二十三岁以后,病情复发,抽血频率激增,最后导致了寂白也患上了贫血病。 寂白心底暗暗打定主意,要利用这段时期,逃离父母的掌控,不要再受他们的控制。 既然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不想成为姐姐延续生命的附属品。 寂白将脑袋偏斜在车窗边,暗暗地肖想着未来。 母亲透过后视镜望见了无精打采的寂白,关切地问:“白白,很累吗?” 寂白“嗯”了声:“有一点。” 于是陶嘉芝说:“那就在车里小睡一会儿吧,回家了还要背稿子呢,距离记者访谈可没有几天了,一定要全力配合姐姐。” “我知道了。” 寂绯绯因为顽强地和疾病抗争,过去被新闻媒体报道过,现在小有名气,成了微博励志红人,是粉丝百万的大V号。 德新高中为了进一步宣传她阳光开朗的正面形象,又请来了央视台的记者,组织了一场大型的励志访谈活动。 寂白也被邀请上台,讲述姐姐与疾病斗争的故事。 上一世,当记者问到寂白,是自愿为姐姐献血的吗,寂白的回答非常直白:不是,我不愿意,因为抽血很疼。 后来,她这一句“不愿意,抽血很疼”,被愤怒的网友疯狂diss。 “自私,没有良心!” “想过疾病缠身的姐姐吗?有她疼吗?” “不过打个针而已,矫情什么!” 寂白遭受了无数陌生人的网络暴力,情绪一度崩溃。 现在,她不会犯蠢了。 现场采访被安排在了学校的阶梯教室,两姐妹早早地来到了后台进行准备工作。 明亮的化妆镜前,化妆师正在给寂白上粉底,一连挑选了好几个色号,都觉得不满意,小姑娘的皮肤太白了!而且水润光泽,没有一丝瑕疵,即便是最瓷白的粉底液,都衬不上她的皮肤。 “小姑娘,皮肤真好啊!” 化妆师啧啧感叹着,不仅仅是皮肤白,而且模样也生得漂亮,她化了这么多年的妆,见多了可爱的女孩,可是这小姑娘和别人都不一样,漂亮的黑眼睛,水灵灵跟瓷器娃娃似的,而且透着灵气。 “以这条件,都不用上妆了。” “谢谢。”寂白礼貌地微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兔牙。 她的确拥有令人艳羡的美貌,只可惜,上一世患上贫血症以后,她的皮肤慢慢失去了光泽,变得病恹恹的,不再好看了。 化妆师为寂白挑选着粉底液,而这时,姐姐换了漂亮的裙子走出来,对化妆师道:“我的妆花了,来帮我补补吧。” “可是我这边还没好,要不等等吧?” “她只采访几分钟时间,其实可以不化妆的,我才是今天的主角。” 化妆师望了望寂白,寂白对她说:“没关系,去给姐姐化妆吧。” 化妆师只能拿着化妆盘来到寂绯身边,为她上妆。 寂绯绯的模样则要普通许多了,虽然也有寂白的轮廓,可是因为营养过剩,脸颊有些鼓胀,五官没那么立体了,且气色不是很好。 寂白独自坐在镜子前,自己为自己上妆。 就在这时,寂白的手机里收到闺密群里发来的鼓劲儿表情包——“白白加油!是最胖的!” 寂白笑了笑,回了一个“好像打shi们又怕坐牢”的表情。 “们都在摄影棚了吗?” “对呀对呀,我们都在观众席等,央视台的采访哎,机会难得,可不要出洋相哦!” 寂白正编辑短信,却见姐妹们又立刻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刚刚好像看到谢随了。” “什么?是我们学校那个谢随?那个打拳赛车都玩得6到飞起的谢随?” “对啦!就是他。” “他怎么会来看采访?” “谁知道呢。” 闺密们兀自讨论开了。 谢随这人很奇幻,说他是大佬吧,他和学校里那些操天日地嚣张跋扈的大佬又不太像,他为人很低调,从来不会在校园里公开的场合有任何装逼的行为,譬如抽烟打架。 但是谁都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他和那几个兄弟每天出入地下拳击室,打拳赚钱,同时又酷爱赛车,极速弯道上他是最不要命的选手...... 上一世在学校里,寂白和谢随没有太多交集,因为他笑起来很邪门,让她毛骨悚然。 但姐姐寂绯好像很喜欢他这样的坏男孩。 那个大雪纷飞之夜,寂白从医院逃离,因为极度的寒冷与贫血,她晕倒在了街头,是谢随将她抱回了家,悉心照顾。 相处不过短短数月,寂白却在他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里,看到了某种刻入骨髓的疼爱。 寂白深呼吸,放下了手机,对着镜子自己涂着口红,似乎是无意识地,她选了谢随最喜欢的正红色。 2.火锅店 摄影棚安排在学校最大的阶梯教室举行,几百个座位全都坐满了同学,前排还有市里的领导团。 采访过程中,寂绯绯讲述自己与病魔抗争的故事,不禁热泪盈眶—— “真的很难坚持,每当我想要放弃的时候,脑海里都会浮现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只要想到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被病痛折磨的孩子们,我就会鼓起勇气,不能放弃希望,我一定要活下去!给他们做榜样!” 现场几次爆出热烈的掌声,直播平台的评论中,网友们也一直在为寂绯绯加油打气。 “摸摸绯宝!” “绯宝不哭,妈妈爱!” 寂白站在侧方的幕布后台边,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血友症患者,可是偏偏寂绯绯就能够出名,成为拥有百万粉丝的网络励志红人。 不仅仅因为她年纪轻轻,更因为她懂得营销手腕,经常拍别出新裁的短视频抖音,在上面唱歌跳舞,为自己塑造阳光积极的正面人设。 寂白默默地摸出了手机,拍了一张姐姐现场采访的照片。 就在这时,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对寂白招手:“快来补补妆,到上台了!” 几个化妆师拿着粉扑,对着寂白的脸一阵乱拍,主持人说:“接下来,我们将邀请寂绯绯的亲妹妹上台,我们听听,妹妹会怎样评价寂绯绯与病魔斗争的历程呢?” 寂白被工作人员推上了明亮的演播间,强光射得她眼睛有些睁不开,她本能地用手挡了挡。 主持人让她坐到姐姐身边去。 和台上镇定自若谈笑风生的寂绯绯完全不同,寂白在聚光灯下显然有些无所适从,她望了望几百人的观众席,紧张地一遍又一遍做着深呼吸,显得有些笨拙,又挺可爱。 主持人用闲聊的语气问寂白:“听说妹妹会给姐姐输血啊?” 寂白还没说话,寂绯绯立刻抢白道:“是会的啦,不过只是偶尔一次,每次白白都会大哭大闹,像个小孩子。” 主持人调子一扬:“哦,看来妹妹还没有长大呢,竟然还会哭闹,那么妹妹是自愿要给姐姐输血的吗?” 终于到这个问题了。 上一世,寂白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不是,她不是自愿,却遭到无数网友谩骂攻击,说她冷血无情,不配当寂绯绯的妹妹。 甚至学校里的同学都联合起来集体孤立她了。 寂白望了望姐姐泪光婆娑的眼睛,淡淡道—— “不,我不想给她输血。” 不出所料,现场一片哗然,同学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坐在前排的父母也给她比手势,让她好好说。 “我不想给她输血,因为抽血真的很疼,而且每次抽血之后,我都会头晕,有时候是一个下午,有时候是一整晚,第二天也会无精打采。” 观众席左边角落,谢随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他是被班主任抓来看采访的。 班主任本意是想让这帮不成器的家伙受受教育,不过寂绯绯全程声泪俱下地讲述感人的病痛经历,他们丝毫不为所动……玩游戏的玩游戏,睡觉的睡觉。 恰逢寂白说话的时候,谢随清醒了些,微微睁开眼,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女孩五官立体,皮肤宛如初雪般纯白,令他想到森林中看似单纯无害的小兽,可那漆黑的眸子却又隐隐透着锋芒。 他精神稍稍振作,凝望着她。 寂白继续说:“如果有可能,我宁可代替姐姐患上疾病,我想我会正视自己的命运,努力克服它。” 寂绯绯咧咧嘴。 寂白继续说:“当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当与魔鬼搏斗的时候,也要谨防自己变成魔鬼。我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也希望姐姐变成更好的人。” 台下的领导们纷纷点头,赞许地看着寂白。 同学们低声议论着—— “虽然有点听不懂,但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寂白平时不声不响,现在看来,她也没那么呆。” 寂绯绯听着寂白那富有深意的话语,脸色沉了沉。 主持人说:“妹妹真的是很善良的女孩呢,宁愿帮姐姐承受苦难,我相信,只要姐们俩齐心协力,一定能战胜病魔,对了,妹妹也是姐姐最忠实的支持者吧,为什么平时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呢...” 寂绯绯见势头不对,突然打断:“我妹妹性格比较内向,不太爱说话,这次让她上台都很不情愿呢,咱们就不要为难她了吧,对了,我接下来还有一个励志的小故事想分享给大家。” 寂绯绯成功地抢走了镜头,而工作人员则带着寂白下场。 镜头虽然短暂,但是来日方长,她并不着急。 寂白摸出手机,打开了姐姐的微博,她的最新状态是在后台的自拍照片。 照片里,她正嘟嘟嘴,卖萌微笑,因为上了妆,所以显得气色很好。 “快上节目了,真是有点小紧张呢,大家给我加油打气吧,爱们!【比心】” 评论里自然是一片吹捧—— “真的很喜欢的乐观和开朗。” “绯宝好可爱啊。” “加油,绯宝,我们是的坚实后盾!” 寂白往下拉评论,在热门评的最后,有几条不那么显眼的评论。 “当与魔鬼搏斗的时候,也要谨防自己也变成魔鬼。我总觉得,寂绯绯的妹妹讲的话别有深意。” “楼上会不会想太多了。” “不知道呢,可能是我阴谋论吧,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耸肩。” …… 晚上,闺密们闹着要庆祝寂白第一次上镜。 闺蜜们一个个穿着小白裙,打扮得跟清纯玉女似的。但寂白知道,她们是撸起袖子就能坐下来干火锅,嚼着朝天椒被辣得嗷嗷叫,完全不要形象的。 一行人走进了学校外最受欢迎的火锅店。 似乎来迟了,火锅店宾客满座,已经没有了位置。 这家火锅店味道极好,很难再找到类似口味的店了,女孩们显然都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殷夏夏用手肘戳了戳寂白,低声道:“里面靠墙那一桌,是谢随他们。” 寂白抬头便望见了谢随。 他穿着单薄的黑色圆领卫衣,正拎着袖子给自己倒了香油,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手臂。 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长叶状的银色戒指。 谢随的性格很野,但是他的身上又经常会戴一些精致的小配饰,譬如那枚银叶指环。 又譬如他的耳钉、他的钥匙扣...都是很有独特风格的小玩意儿。 谢随对精致的物件充满了某种不正常的热爱,同时又挑剔到了极致。 总之,是个阴晴莫测,难以相处的男人。 几个男孩也看见了寂白。 “她是不是今天上采访那个女孩啊。” “哇不是在玩手机没看采访吗,这都记得。” “谁的小眼睛不是长来看美女的,她那么漂亮,我当然记得。” 男孩低声议论着,当然,女孩们也在议论他们。 双方都怀着年少人特有的矜持,不太好意思。 谢随身边的丛喻舟主动开了口:“没位置了,要不过来一起坐。” 平日小圈子里,女孩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此时此刻,全都怂得一逼,将寂白围在中间,叽叽咕咕像小鸽子一样讨论着—— “怎么办!邀请我们了!” “不去!他们打拳很凶的!我...我怕。” “但是不给面子的话,会不会被揍啊?” 谢随慢条斯理地拌好了一碗蒜蓉蘸料,瞥了不远处的女孩一眼。 人群中,他一眼望见了寂白,她穿着正经规矩的白色衬衣,领口系到了脖子处,紧紧地束着,露出一节白皙的颈子。 她的皮肤非常白,白到仿佛轻轻一掐便会红透。 衬衣很单薄,因为汗水的缘故,隐隐地浸润着她肌肤的色泽。 寂白低着头,很明显是在尽可能地避开他的目光,不像是不好意思,倒像是故意闪躲着... 这反倒引起了谢随的注意。 谢随挑着笑问:“小同学,不给面子?” 寂白感受到他那浅咖色眸子里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低声道:“不是...” “那过来坐。” 寂白确定,这句话他不是用的疑问句,而是祈使句。 他一贯如此,欲望强烈,性格执拗,霸道且自私,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见女孩们都快被吓哭了,丛喻舟笑着缓和气氛:“妹妹,一个学校的,过来坐,别磨磨唧唧的,吃火锅又不吃们,怕什么呢。” 寂白低声说:“她...她们怕挨揍。” 身后几个女孩真恨不得一人一脚踹寂白屁股上。 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老实!这下是真的要挨揍了吧! 谢随回头望了望充满期待的哥几个,微微活动了一下脖颈,说道—— “过来坐,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眼角虽有笑意染开,声音却冷到了极致。 3.损阴德 一则女孩们超想吃这家火锅,二则是谢随邀请她们,这面子给得很大,学校里,不是什么人都够资格让谢随开口的。 女孩们拉拉扯扯地坐到了桌边。 丛喻舟率先自我介绍:“我叫丛喻舟,19班的,随哥们都认识,这是蒋仲宁,这是...算了这么多人,说了们也记不住。” 后面几个男生立刻叫嚣了起来:“怎么我们就不配拥有姓名了!” 丛喻舟淡淡一笑:“总之,们叫哥哥也行,叫小哥哥也行,随意。” “行啊丛喻舟,一来就占妹子们的便宜。” “滚犊子!” 这些男孩身上带着一股子野性不驯,和她们平时在班级里接触的温良谦让的男生截然不同。 女孩们吐着舌头,也做了自我介绍,就算是认识了。 因为谢随是坐在最外面的位置上,女孩们便把寂白推到了他身边去坐。 他的身上散发着某种致命的性吸引力,被称之为是男人的荷尔蒙气场,有的男人强大,有的男人微弱。 谢随的荷尔蒙,是所有雄性生物中最强大的那种。即便是重生回来的寂白,都无可避免被他影响,感觉到心跳有加速。 服务员拿来了菜单,男孩们很自觉地把菜单递给了谢随。 平日里,谢随几乎没有和女生相处过,拎了笔便要点菜,丛喻舟伸腿踹了踹他的椅子。 谢随抬头看他:“干嘛。” 丛喻舟用眼神示意他:“老大,绅士风度啊!” 谢随是没什么绅士风度的,不过他看了看身边安静如鸡的寂白,还是把菜单递给了她。 寂白接过菜单,想也没想,按照她过去点菜的习惯,随手勾了几个菜,问女孩们:“们要吃什么?” “哎唷,我们减肥啦。” “不吃不吃,点吧。” 寂白:...... 刚刚也不知道谁说,饿起来恨不得要把红油底料都喝了,这会装矜持了。 寂白将菜单还给谢随,谢随接了笔正要点餐—— 五花肉,她点了;嫩牛肉,她也点了...就连谢随最喜欢的掌中宝,她都点了。 谢随一溜地望下来,发现所有他喜欢的菜,无论荤的素的,她居然都勾上了。 他蹙了蹙眉,望向寂白,漆黑的眸子透着一丝不解。 寂白将几缕碎发挽在耳后,露出红扑扑的脸蛋,她神情温柔,低头正搅拌着碗中的蘸料,对一切浑然不觉。 他总觉得,这女孩有点奇怪。 谢随没什么可点的了,将菜单递给了从喻舟。 “难得,今天随哥居然不点菜。” 从喻舟接过菜单一看,笑眯眯道:“哇,这个妹妹是随哥上辈子的小情人吗,怎么他喜欢吃的都知道!” 寂白闻言,搅拌蒜蓉的筷子微微一顿,抬头,发现谢随也正疑惑地看着她。 她心慌意乱,低声说:“我...胡乱点的啊,吃火锅不都是这些菜品吗。” “那也太精准了,随哥吃东西很挑剔的,有些绝对不吃,有些一定要吃,点的这些,是他必点的,这也太巧合了吧。” “唔...” 好吧,正是因为谢随吃东西挑剔,所以从不挑食的寂白才会下意识地点了他爱吃的菜。 她熟知他所有的生活习惯。 上一世,在他将她抱回家调养的那段时间,两个人亲密的关系甚至超越了热中的情侣。 可他们不是情侣,因为—— 谢随赛车时出过一次意外,在那场意外中,他丧失了作为男人的性能力。 寂白不知道谢随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毕竟上一世的高中,她和谢随很不熟。 当她再遇到谢随的时候,他已经不玩赛车了,也不打拳了,梦想随着身体的寂灭而寂灭,眼底不再有锋利的光芒。 他成为了现在看来,永远不会成为的那类普通人,有这一份朝九晚五的稳定工作。 那个大雪之夜,寂白穿着单薄病号服,从医院里逃出来,晕倒在了路边。谢随把她捡了回去,发了狂一般地疼她,爱她,吻她...却又无能为力,隐忍到了极致。 回想到那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寂白的心颤栗了起来。 原本以为,自己会和这个阴暗的男人相互陪伴度过一生,直到她意外死亡…… 寂白不会再让这些事情发生了。 饭后,谢随将自己的黑色钱夹摸出来,递给了丛喻舟,让他拿去结账。 寂白道:“我们AA吧。” 女孩们也立刻说:“对啊,AA好一点。” 丛喻舟淡笑道:“有随哥的局,没听过让女孩给钱的。” 寂白知道,谢随的家境不是很好,但他特别能挣钱,因为他特别能打,不要命的那种。地下拳庄一晚上下来,有时候运气好能挣四位数,当然,还远远不止这些,他还代那些豪门少爷跑赛车,他们下注,他若赢了,一场下来也能挣不少。 他很拼,寂白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他谢随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 他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狂妄而恣肆。 只可惜,那场意外,终结了谢随的年少轻狂... 寂白没有坐车,而是溜达着回家,当是散步消食了。 她看着小区外的鲜花店,副食店,甜点店...看着店里的叔叔阿姨吆喝着忙碌的样子,一切都是那般亲切而熟悉。 她就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在梦里走完了一生。 寂白的家处于市中心最高档的花园洋房小区,住的是精致的联排别墅。 别墅周围环境清幽宁静,有小桥流水,也有绿萝藤蔓,寂白在自家门前种满了各类鲜花,一年四季轮流盛放,非常绚烂。 她享受自然,也热爱生活,曾经对自己美好的人生有着无限的憧憬—— 找一份喜欢的工作,嫁给心爱的男人,生两个宝宝,养一只猫,日子温馨平淡。 然而就连这最平凡的梦想,到最后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别说结婚生孩子,父母连她谈爱都不允许,因为她生来的使命,就是成为姐姐的“血库”,予取予求。 凭什么。 寂白回到家,家里空荡荡,只有帮忙的阿姨在厨房里忙碌着。 她躺在了床上,摸出手机,看到了姐姐两分钟前发的一条微博,配图是全家人在餐厅吃饭的自拍合照—— “有爸爸妈妈的疼爱,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儿,我一定会继续坚持的!爱们!” 寂白往下拉,评论千篇一律,都是粉丝们的鼓励。 不过,她找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评论—— “奇怪,一家人吃饭,为什么妹妹不在场呢?” 这条评论就像一滴水倒入海中,很快便被淹没了。 寂白心里还算有点安慰,至少,她在电视台上露脸,让人们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这才仅仅只是刚开始而已,她并不着急。 寂白休息了一会儿,便进了练功房,这里平日里是姐姐跳舞的房间,她的大提琴也摆在里面。 两姐妹很小的时候便报了兴趣特长班,姐姐喜欢跳舞,而寂白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姐姐说让她拉大提琴,将来可以为自己伴奏,寂白便傻愣愣地学了大提琴。 大提琴难学程度五颗星,不过寂白还是坚持了下来,每个周末风雨无阻地背着笨重的大提琴去兴趣班。 相比于寂绯绯的舞蹈而言,学习大提琴的过程要枯燥乏味许多,既然选择了,不管喜欢不喜欢,她觉得自己都应该坚持。 她拉着埃尔加的《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算着时间,奶奶应该也快过来了。 上一世的今天,下了节目采访以后,奶奶便来了大宅,全家人集体批.斗寂白,认为她演播厅说的那番话,大逆不道。 母亲甚至还声泪俱下地指责她,没有良心,不顾念姐妹亲情。 寂白被母亲说得泪流满面,真心实意地忏悔自己的“罪过”。 …… 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阿姨周婶对寂白说:“小姐,老夫人来了。” “哦,好的!”寂白放下大提琴,匆忙走出了房间。 楼下客厅沙发上,寂老太太正襟危坐,头发还未全白,戴着老花的眼镜,打扮比一般的老太太要新潮很多。 寂家三代经营集团企业,也算得上是上流豪门之家,家里旁系支脉众多,爷爷奶奶虽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依旧把控着集团的命脉,寂白的父亲在几个兄弟中不太争气,现在仅仅拥有一家公司的经营权而已。 因此,在寂家,父母都是要看寂老太太脸色的,平日里嘘寒问暖,殷勤备至。 过去寂白很怕奶奶,觉得她好凶好凶,很严肃。 可是在寂白临死之际,唯一陪在她身边的,却还是奶奶。 老太太从上个世纪刀光剑影中一路走来,性格理智冷静,心肠却是善良的。 目前看来,奶奶是这个家里唯一可以庇护她的人。 “很远就听见大提琴的声音,猜到是,但又不确定,的琴艺怎么突飞猛进这么多?” 寂白现在的琴艺是二十五岁的程度,该考的证,该拿的奖,她都拿了,跟十七岁的技艺肯定是天壤之别。 “可能是这段时间练的比较勤快吧。” “勤奋好啊,我喜欢勤奋的孩子,来,坐到奶奶身边来。” 寂白乖乖地坐了过去,挽起了奶奶的手,要换以前,她肯定是不乐意亲近奶奶的,现在她不怕了。 “我今天看了访谈直播,在节目中说的话,很有深意,我便想着过来看看,也听听的想法。” 上一世,奶奶过来是兴师问罪的,寂白也由此在奶奶面前失了宠。 现在情形完全不同。 “说当与魔鬼搏斗的时候,也要谨防自己也变成魔鬼,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跟奶奶说说。” “奶奶,没别的意思,我觉得不管是人还是事情,都有两面性,看上去善良的人不一定真的善良,看上去不好的事物,不一定完全没有好的一面。我希望和姐姐共勉。” 寂老太太诧异地看着寂白,这个从小到大便安安静静没多少话语的女孩子,思想觉悟竟然如此之高,过去倒是小看她了。 老太太以前是不太喜欢这两姐妹的,姐姐过于浮夸,不过因为生病,还是招人怜惜的;妹妹则过于害羞腼腆,没有担当,不够聪明,成不了大器。 家里子嗣众多,她从来没有在这两姐妹身上寄予任何希望。 现在,寂老太太在寂白身上,倒是感受到一丝可交托重任的曙光。 一切还为时过早,且要再慢慢观察观察。 寂老太太牵起了寂白的手:“很好,平时多练练琴,看看书,充实自己,知道吗?” “我会的,奶奶。” 这时,房间门打开了,刚逛完街的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回来了。 父母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都是给寂绯绯买的新衣服新鞋子。 见到寂老太太,父母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妈,怎么来了,怎么不跟我们打个电话呢,还让您在这儿等着,真是不应该...” “无妨。”寂老太太说:“我来看看孩子。” 寂绯绯连忙走到奶奶身边,殷勤地挽着她的手:“奶奶,真开心,您来看我。” “我是来看寂白的。”寂老太太将手从她手中抽出来,轻轻拍了拍寂白的手:“这孩子,今天在节目里表现不错,我过来和她聊聊。” 寂绯绯脸色微微沉了沉,但不悦之色转瞬即逝,她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那我们姐妹俩一起陪奶奶聊天。” 寂老太太望了望儿媳妇手里的大包小包,问道:“出去逛街了?怎么没带寂白一起?” 陶嘉芝说:“这孩子和朋友一起出去吃饭了。” “那肯定给她买了新衣服吧。” 陶嘉芝脸色变了变,尴尬地说:“很多衣服要上身试穿,白白没有跟我们在一起,是不好买的。” 寂老太点点头:“这么说,这么多的衣服都是给绯绯一个人买的?” “这...” 陶嘉芝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忙碌的寂老太会突然关心寂白,有些措手不及:“那赶明儿我带寂白去买新衣服吧。” “不用了,工作也挺忙的。” 寂老太从手包里摸出一张卡递给了寂白:“想吃什么买什么,别委屈了自己,也不容易。” 当然,这句“也不容易”,是别有深意的,寂老太是觉得寂家对寂白有亏欠。 寂绯绯看到奶奶递给寂白一张卡,眼底闪着嫉妒的火花。 “奶奶,我不用了。” 寂明志道:“奶奶给,就收下吧。” 父亲发话,寂白这才收下卡,对奶奶道了声谢。 后来,陶嘉芝和寂明志一起送母亲出门上车,寂白靠在二楼的窗台边,听到寂老太对父母说:“两个女儿,不要太过偏私,否则另一个心生积怨,家宅不宁。” “妈,我们也没有委屈了寂白啊,吃的穿的,哪一样少了她。” “当初们说要再生一个女儿,给绯绯供血,我是不同意的,这对她太不公平,可是绯绯性命危在旦夕,我也着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之,们自己心里要有数,这事做得不厚道,终究损阴德。” “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两个都是我的女儿,我能不疼吗,只是绯绯生病,我平时对她偏爱了一些,这也很正常,我相信白白会理解的。” 寂白没有再听下去,她将那张卡拿出来,锁进了自己的小抽屉里。 卡里的钱不能乱用,都要留着,以备来日。 4.惹毛了 清晨,寂白早早地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饭。 阿姨的手艺非常好,早餐特别丰盛,有牛奶、吐司面包、还有鸡蛋豆浆和小笼包,算是中西结合了。 现在寂白很爱惜自己的健康,她受够了被贫血症折磨的那些惨痛岁月,重来一次,最重要的还是健康,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吃过早饭,背起书包要去上学了,寂绯绯才打着呵欠下楼。 陶嘉芝忍不住说:“绯绯,看妹妹今天都有好好吃早饭,怎么又赖床了。” “哎呀,妈妈,我困嘛。”寂绯绯向母亲撒娇。 母亲怜爱地揉揉她的头发:“那快吃点东西,上学要迟到了。” “没关系,让司机张叔送我。” 陶嘉芝对寂白说:“白白等等姐姐,待会儿司机送们一起去学校。” “不用,我骑自行车。”寂白已经穿上了白色运动鞋,推门走了出去。 陶嘉芝看着寂白的背影,对寂绯绯说:“妹妹好像有点变了。” 寂绯绯正忙着和朋友们发微信,压根没听见母亲的话。 寂白骑着她小巧的折叠自行车,慢悠悠地蹬踩着,算是锻炼身体了。 过马路的时候,她看到了骑着山地车的谢随。 他穿着浅T恤,斜挎包落在身后,因为山地车的车龙头和座位齐平,所以他微微躬起了背,宛如山脉。 他似乎也准备要过马路了。 寂白加快了脚下的蹬踩,不想和他遇上。 过了马路,谢随也望见了寂白,她猛力蹬踩着脚踏板,马尾辫儿飞翘着,倒像是故意在躲着他。 不过她的折叠自行车连变速都没有,怎么快得过他的山地车。 很快,谢随便和她并行了。 他懒洋洋地偏头望她。 少女哼哧哼哧地骑着车,粗重地喘息,脸颊挂着自然健康的潮红。 “叫什么?上次忘了问。” “寂白。” “我他妈上哪儿知道是什么字。” “……” 他说话风格一贯挺嚣张。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将他英俊的五官切割得立体分明,漆黑的眼睛埋在了高挺的眉弓之下。 他望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寂白耐心解释:“寂静的寂,纯白的白。” 谢随舌尖捻了捻这两个字,正要说一起走,寂白忽然按下了刹车:“要不先走吧,我想起来还要去文具店买支笔。” 谢随也按下了刹车,漫不经心道:“一起啊。” “不用了。”寂白推着车龙头,踟蹰着说:“我顺便还要等...等同学。” 谢随脸色忽然沉了下去,漆黑的眸子里隐隐有了锋芒。 他的心思何等敏锐,怎么会看不出来寂白的推脱和闪躲,她不想和他有牵扯。 他调转车龙头,一言未发离开了。 一阵风过,卷着落叶打旋儿,寂白看着谢随远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声。 无论是爱与恨,谢随都很极端,上一世得知她的死讯以后,他甚至冲进殡仪馆,夺走了她即将火化的尸体…… 重来一次,寂白不希望自己成为令谢随疯狂的源头。 接下来的路不远了,她索性推着车去了学校。 …… 谢随拎着挎包走进教室,后排几个男孩见他过来,立刻停下聊天,相互努了努眼。 他的桌上,放着一块精致的拿破仑蛋糕,蛋糕壳上挂着可爱的海豚状彩色便笺纸,写着—— 谢随收 丛喻舟说:“是1班的安可柔送给的。” 谢随坐下来,看都没看那蛋糕一眼,甚至碰都懒得碰,抄起书随手一挥,蛋糕直接飞进了教室后排的垃圾桶。 “卧槽。” “这技术,满分。” “不是,不吃给我吃啊!这就扔了!浪费啊!” 谢随将斜挎包重重地砸在了桌上,带着一股子无处发泄的火气。 少年们瞬间噤声。 良久,丛喻舟才忐忑地问:“谁惹了,这么大火气。” 谢随没有回答,书包塞进箱子里,倒头便睡了。 早读课的时候,语文老师斥责了他,谢随头也没抬,嚣张地继续睡觉,压根不理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是这学期新来的,估计没见识过这么顽劣的学生,非常生气,说要罚他出去站走廊。 谢随抬头,漆黑的眼底带着沉沉的戾气,一字一顿道:“滚远点。” 语文老师被他的气势吓了吓,骂骂咧咧地跑去办公室跟班主任告状,班主任听了是谢随,也只能摇摇头:“别人还好,他...真管不了。” 谢随就属于所有老师都管不了的那一类,无论是以暴制暴型的老师,还是站在宇宙中心呼唤爱类型的老师,都管不了他。 他相当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因此,无人能改变他。 …… 课间,寂白看到安可柔趴在桌上哭泣,好多女生围在她身边,安慰她。 “怎么回事?” 殷夏夏抱着手说:“她早上给谢随送早点,谢随不仅把她送的蛋糕扔进了垃圾桶,还发了好大一通火!” 寂白知道,谢随的性子总是阴晴无定的,喜欢上他这样的男孩,那真是跟自己过不去。 可偏偏,谢随就招人喜欢。 和大部分被约束管教谦和有礼的男孩不同,他无人约束,桀骜不驯,满身的男人味儿。 别说女学生了,就连女老师经过他身边,都会禁不住多望他几眼。 高中那几年,也是谢随最野的时候。 德新高中是私立学校,无论是教学质量还是学校里硬件设施都非常不错,食堂也修得明亮宽敞,欧式的风格,高端大气。因此,中午很多同学会留在学校吃午饭。 寂白端了餐盘坐到闺密身边,不远处,寂绯绯也正和她的朋友一起吃饭。 寂绯绯不仅是网络红人,在学校里也是知名人物,很多女孩都想要和她做朋友。虽然她对谁都会礼貌微笑,但是真正能和她当朋友的,还是那些家境富庶的小姐们。 寂白的朋友家境都比较普通,这些女孩不是通过缴纳高额学费进入的德新高中,而是完全依靠优秀的成绩考进来的。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学校里大大小小的团体不少,每个人交朋友的方式和目的也都不同。 纵使是亲姐妹,在学校里,寂绯绯也很少和寂白交流。人多的时候,路上遇到了,她会假装亲切地和她攀谈几句,除此之外,两人关系寡淡生疏。 “对了,们知道吗,下个月,知名校友骆清老师会来我们学校莅临参观。” “是说,那个唱美声出名的骆清?曾经在维也纳演出过,好像去年还上过春晚吧!” “对啊,就是她,她是我们学校98级毕业的校友,这次特意回咱们学校选拔优秀的苗子去市里演出,学生会艺术部的微博上都发公告了,让同学们踊跃报名,说拿奖能加高考分数。” 殷夏夏摇摇头:“看来我是没戏咯,一不会唱歌二不会跳舞,唯一的特长就是吹笛子,还只会吹‘一闪一闪亮晶晶’的那种。” “寂绯绯肯定会报名参加的吧,她不是会跳舞吗,去年元旦晚会还跳过。” 她当然会报名,寂白回想到上一世骆清老师来学校选人的情景,寂绯绯要求寂白拉大提琴给她伴奏,她在舞台上跳了支古典舞。 寂绯绯的舞蹈十分普通,并没有特别惊艳的部分,但是因为她是勇于和病魔作斗争的励志偶像,对青少年很有激励意义,所以骆清破格给了寂绯绯参加了市里的演出的机会。 市里演出的评委也是看在寂绯绯血友症患者的身份上,勉强给了她一个三等奖,让她在高考里加了分,这才考上重点大学。 这次演出,可以说是改变了寂绯绯未来人生走向的关键转折点。 而寂白演奏大提琴给寂绯绯的表演锦上添花,却被人所忽视。 当然,不能全怪寂绯绯,那个时候,寂白琴技平平。 不过现在不同了,寂白现在拥有的是大提琴十级的水准。 重来一次,她不想再成为寂绯绯的点缀品,她也想要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发光,让别人看到自己。 吃过午饭,闺密们又拉着寂白去食堂的小吃区域兜了一圈,寂白买了夹冰淇淋的鸡蛋仔,和伙伴们走出食堂,津津有味地吃着。 塑料篮球场两旁种植了法国梧桐,夏天里走在树下,柔风轻轻地吹拂着,甚是惬意。 “白白,也打算参加下个月骆清老师的选拔比赛吗?” 寂白点头:“嗯,我要演出拉大提琴。” 殷夏夏笑了起来:“得了吧,拉大提琴的水平啊,跟我吹笛子有的一拼了。” 江芸说:“夏夏别往自己脸上贴金,白白的大提琴拉得虽然一般,但比吹笛子好听多了。” 殷夏夏拍了拍寂白的肩膀:“没关系,宝宝,这种重在参与的心态还是值得鼓励的。” 闺密们似乎都不太看好寂白的表演,可以理解,要是换了从前的水平,寂白也不敢揽这瓷器活儿。 寂白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冰淇淋,听着姐妹们叽叽喳喳说着校园里的八卦。 微风轻抚着她的面颊,经历过死亡,她第一次感觉活着真好,有伙伴们的陪伴,真好啊。 这时,身后有男孩骑着单车快速驰过,经过寂白身边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与她来了个“亲密接触”。 虽然自行车绕了个弯,没有碰到寂白,但她还是受了惊,趔趄着摔了跤,。 手里鸡蛋仔也飞了出去,“吧唧”一下,落在了柏油路面上。 女孩们连忙跑过来,关切地询问她有没有事。 寂白跌坐在地,连连摆手,让她们不要担心:“没事,没受伤。” 尖锐的“嗞拉”声响起,一个漂亮的漂移动作,山地车在寂白的身前停了下来。 谢随单手扶着山地车龙头,微微抬了抬下颌,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日光照耀着他浅咖色的眸子,透着宛如玻璃球般漂亮的光泽。 他冷漠的表情令人心底生寒。 寂白扶着伙伴的肩膀站了起来,没有计较,只说道:“我们走吧。” 殷夏夏其实有点生气,但是她很怂,不太敢和他们理论什么,毕竟这帮家伙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是连老师都不敢管的。 她小声地咕哝:“们都不看路的吗。” 丛喻舟扶着车龙头,无可奈何地看了看谢随,不太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前面有女孩,大家转方向都避开了,他非得就这样大咧咧地撞上去,而且目标明确,不撞别人,偏把寂白给撞了。 要是不认识还好,欺负也就欺负了,她们敢说什么? 偏偏这几个女孩还是一起吃过火锅的,算是有了交情,这样还不太好意思轻易得罪。 “不好意思啊,随哥今天心情不太好,没看路。”丛喻舟解释道:“没受伤吧,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 “不用。” 寂白不想与他计较,转身离开,从始至终看都没看他一眼。 谢随面无表情,眸子里的寒意越来越盛。 丛喻舟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完了,真生气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谢随骑着车,再度撞向了正前方的寂白! 男孩们叫了起来—— “日!随哥冷静啊!” “妹子小心!” 这一次,寂白听到了声音,敏捷避开,谢随的山地车“嗖”的一下,从她身畔疾驰而过,带起一阵夏风,夹杂着他身上的烟草薄荷香。 殷夏夏都要急哭了:“我们、我们招了?为什么揪着我们不放。” 谢随停下车,冷冷地望着寂白,眸子里透着野兽般危险的气息。 寂白绝望地想,自己好像把他惹毛了。 她终于开口质问:“谢随,想干什么?” 谢随冷冷念出一个字:“。” 想干。 5.寂白的反击 现在正是食堂吃饭的高峰期,不少同学注意到了路口发生的事故,纷纷驻足围观。 寂绯绯和姐妹们从食堂走出来,也看到了寂白和谢随的对峙。 她不知道寂白是怎么惹恼这位大佬了,但因有这么多人围观,作为姐姐,还是要出面帮妹妹解围的。 同时也能寻着机会和谢随说说话,打心眼里,寂绯绯对谢随很有好感,但她不敢让别人知道。 “谢随,我妹妹不懂事,如果她招惹了,我代她向道歉。” 寂绯绯的姿态不卑不亢。 全校的同学都不敢得罪谢随,见了他都是绕道走。可寂绯绯觉得,她偏要做不一样的那一个,这样谢随能够注意到她。 谢随目光偏过了寂绯绯,压根没理她,依旧凝视着寂白:“怎么说?” 寂白低声问:“什么怎么说。” 他挑眉冷笑:“问我要干什么,我回答了,同意不?” “......” 周围男孩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低笑。 这种事,他还要征求人家的同意,真他妈人才。 虽然这话是对寂白说的,但寂绯绯自作多情地胀红了红,谢随这种一身野气的痞坏少年,说出来的骚话总是能撩得她这类好学生面红耳赤。 “谢随,不要乱讲话,不然我告诉老师了!”寂绯绯故作镇静警告他。 她“护妹情深”的戏码也让围观的同学连连称好,在他们心目中,寂绯绯本来就是充满正能量的励志女神。 谢随终于不耐烦地瞥了寂绯绯一眼:“是个什么东西,滚。” 还从来没有这样人对寂绯绯说过这样的狠话,且对方还是自己心仪的谢随。 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红了眼睛,尽管现在被欺负的人根本不是她。 周围已经有女孩出来安慰寂绯绯了。 对于突然有人横插一脚给自己加戏,谢随异常烦躁,同时也觉索然无味。 他走到寂白身边,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拉近自己,以某种温柔呢喃的低哑调子,冷冷道—— “不想理我,以后就他妈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见一次,‘欺负’一次。” 寂白被他吓得往后缩了缩,连连点头。 谢随松开她,顺便替她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领口,转身离开。 看着他暴躁又隐忍的背影,寂白松了一口气,但同时,更复杂的情绪压在了她的心头。 她不想招惹谢随,令自己的计划节外生枝。 当天下午,寂绯绯发了一条微博—— “妹妹招惹学校的坏男孩,被欺负了,我很生气,上去帮妹妹说话也被骂,呜呜呜,求安慰。” 评论区铺天盖地都是安慰寂绯绯的话语。 “绯宝真的是很好的姐姐呢。” “是啊,我们绯宝很暖心。” “妹妹怎么会随便招惹学校的坏男孩呢?” “谁知道啊,不过不作就不会死啦,闯了祸还让姐姐收拾烂摊子。” “心疼绯宝。” 寂白现在也要开始经营自己的微博了,尽管她的微博人气低迷,不,应该说是完全没有人气,只有几个认识的人关注着她。 但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僵尸号,将来说不定会成为撬动地球的那只杠杆。 寂白随手对着黄昏的操场拍了一张照片,发微博鼓励自己:“珍惜健康,感恩机会,小白要努力活下去!未来可期!【加油】” 重来一次的机会真的来之不易,她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操场上,谢随正在打篮球,燥腾腾的晚夏,少年们挥汗如雨。 谢随的体力一直很稳,攻势迅猛,整个人就像是有发泄不完的精力,好几个男孩都被他干得筋疲力竭,坐下来剧烈喘息。 篮筐之下,丛喻舟刷着手机,忽然说:“哟,有人把咱们拍下来了。” 蒋仲宁好奇地探头看他手机:“这照片拍得巧,随哥的大灌篮啊!” 照片的角度是从正对面的教学楼上俯拍的,时机把控非常巧合,正好把谢随起跳灌篮的俊逸身影抓拍下来。 不过因为距离很远,拍摄者可能自己都没发现。 蒋仲宁问:“从哪儿看到的?” 丛喻舟指给他看:“附近的人这一栏,这才发送两分钟呢,真是巧了。” 蒋仲宁念着这条微博的话:“‘珍惜健康,感恩机会,小白要努力活下去,未来可期’,啧,挺励志啊,赌一包辣条,是个矫情的妹子,说的像是快死了似的。” 微博头像是《蜡笔小新》中小白的卡通照,丛喻舟顺藤摸瓜,戳进这个名叫“小新的小小白”的微博。 “这妹子看来是寂绯绯的粉丝呢,转的全是寂绯绯的微博,关注人也只有寂绯绯。” “操,她还转了寂绯绯骂咱们的微博呢!” “啥,寂绯绯骂咱们了?” 几个男孩连篮球都顾不得打了,连忙围住丛喻舟,疯狂窥屏。 “点开看看,评论里怎么说的。” “说咱们是校园暴力,咱从不在学校欺负人,哪儿校园暴力了!” “过去是没有,但今天随哥做的事确实不厚道,不知情的看来,这就是校园暴力。” “随哥也太冲动了,骑车撞人家女孩,很过分。” “真的真的很过分!” 男孩们也开始倒戈相向指责谢随了。 忽然,篮球带着劲风飞过来,重重砸在丛喻舟身边的塑胶操场上,谢随冷声道:“有完没完。” 少年们齐刷刷闭嘴。 谢随拎过了丛喻舟的手机,拇指下滑看评论。 丛喻舟满心忐忑,生怕谢随怒气上头,跑去把寂绯绯揍一顿。 不过幸好,他没说什么。 当天晚上,寂白发现自己又涨了个粉。 之所以会注意到,是因为这个粉丝的头像是蜡笔小新。 她的微博名叫“小新的小小白”,乍一看这个粉丝的头像,跟她还挺有点情侣头像的意思。 不过用小新头像的网友多了去,寂白耸耸肩,并没有特别在意。 两天后,体育课上。 安可柔嘲笑了寂绯绯是病秧子,寂绯绯气不过,一定要跟她比跳高,结果摔跤了,膝盖破了窟窿,血流不止。 因为她是血友症患者,一旦出现受伤的情况,则会非常危险,如果止不住血,甚至会危及生命。 寂绯绯被同学和老师迅速送往了医院,医生说失血过多,需要立刻止血补液,扩充血容量。 还在课堂上的寂白,也被匆匆赶来的父母叫到了医院里去,要求抽血。 事出意外,寂白完全没有准备,便被弄到了医务室里,抽了200的血液。 虽然她心里极不情愿,可是没有办法,寂绯绯状况很危险,流血已经止住了,如果不立刻补充血液,她可能会一直昏迷。 十七岁到二十三岁期间,本来应该是寂绯绯身体良好的时期,很少犯病,所以抽血次数也不多,偏偏寂绯绯自己要作死,去和别人比什么跳高。 飞来一场横祸。 晚上八点,寂绯绯清醒了过来,父母围着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寂白因为头晕,一直靠坐在沙发畔,无人问津。 “妹妹,没事吧。”寂绯绯故作关切地询问她。 “我没事,谢谢姐姐关心。” 看到姐妹俩这般融洽地相处,父母神情里透着欣慰,陶嘉芝还坐到了寂白的身边,爱抚着她的脸蛋。 “白白又头疼了吧,妈妈帮揉揉。” 上一世每每发生这种事,寂白都会疾言厉色地申斥姐姐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害得她也跟着遭殃。 结果可想而知,寂白被父母骂没有心肝,不顾念姐妹亲情。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让父母失望,这也导致了父母对她最后的那点亏欠之意都没有了。 现在,寂白不会这样傻了,她明白,会哭的小孩才会有糖吃。 寂白闭上了眼睛:“每次抽完血都会头晕,缓缓就没事了,妈妈不用担心我。” 陶嘉芝歉疚地说:“白白受苦了,晚上回去,我给做好吃的,补补。” “没关系,看姐姐想吃什么吧。” “白白真是懂事啊。” 寂绯绯脸上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她看着寂白,表情复杂。 寂白忽然抬眼和她对视,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让她心底泛起寒意。 她立刻恢复了笑容,打趣说:“白白还像小孩子呢,跟妈妈撒娇。” 寂白依偎在母亲的身边,顺口提道:“妈妈,我听说姐姐今天在学校里,故意跟我们班的安可柔比跳高,这才磕破了腿。” 陶嘉芝脸色一变,望向寂绯绯:“是真的吗?” 寂绯绯和父母解释的是走路不小心跌倒,骤然被寂白戳破,她表情不太自然。 “是...是有这么回事。” 父亲寂明志也有些生气了:“绯绯,的身体状况如何,自己清楚,怎么能和朋友逞意气呢!幸好白白及时赶到,万一白白赶不来,失血过多丢了性命可怎么办!” 寂绯绯很少被父母这般严厉地申斥,一下子绷不住了,哭着说:“她怎么赶不来啊!不就在学校吗,一个电话就叫来了,们干嘛要这么凶!呜呜呜!” 眼泪是寂绯绯最厉害的武器,从小到大只要父母一责备她,她就哭,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心疼,父母便会立刻软下来,安慰她,这招屡试不爽。 还不等父母态度软下来,寂白开口道:“姐姐,我的确能够及时赶来,为献血,可是每次献了血,我也很难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的错误买单。” 她说着说着,竟然也哭了起来。 她一哭,寂绯绯倒是惊得忘了哭泣。 她可是寂白啊!寂白什么时候哭过,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会哭的小孩。 小时候被父母责骂,她死死咬着下唇,唇肉都要出血了都没让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她竟然哭了! 就像经常下雨的热带,人们对于雨水没觉得多稀罕的,可是在沙漠里,天上落下一滴水都会让人都会觉得是世界奇观。 寂绯绯的眼泪和寂白的眼泪,产生的效果截然不同。 父母慌了神,顷刻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寂绯绯!还狡辩!”寂明志站起身来,指着寂绯绯怒声道:“妹妹给输血,那是妹妹顾念亲情,可是妹妹没有义务为的错误买单!如果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不会管了,自生自灭算了!” 当然,父亲说的都是气话,但是寂白想要的效果却达到了。 寂绯绯目瞪口呆,她从来没有被父母这般严厉地责怪过,过去家里面,大部分时候,都是她作壁上观,笑着看父母责骂寂白。 现在,一切都颠倒了。 “爸,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我干脆不要活了!” 寂绯绯又哭又闹,好不消停。 寂白则皱紧了眉头:“妈妈,我头疼。” 母亲陶嘉芝被寂绯绯吵得心烦,说道:“别吵了,妹妹还头疼呢。” 寂绯绯不是省油的灯,当她意识到风向不对的时候,便会及时刹车止损,停止了哭闹,只愤愤地看了寂白一眼。 寂白坦坦荡荡地与她对视,她必须要让寂绯绯明白,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任由她拿捏的软包子了。 6.淋雨 晚上,寂绯绯发了一条微博—— “谢谢绯迷们的关心,我现在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虽然很痛苦,但是只要想到们的支持,我就会鼓起勇气对抗病魔,谢谢们陪我走到了现在,爱们哦!” 评论区一如既往。 “摸摸绯宝。” “绯宝真是坚强啊。” “绯宝加油,我们永远陪着。” 评论中有人询问:“绯宝,是怎么脱离危险的啊?” 寂绯绯回复道:“是大家的支持,让我重燃了生的希望。” 她的回复收获了几千个赞,而她却绝口不提寂白为她献血的事情。 夜里,寂白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浏览着她的评论区。 这么多喜欢和关心她的人...她们眼中的寂绯绯,就是一位阳光温暖的励志女神。 寂白听过一句话,叫人设就是用来崩的。 寂白也发了一条微博,微博的配图是刚刚抽血的时候,她拍下来的照片,照片里她白皙的手腕上爬着一条嫣红的抽血管道,看着便觉触目惊心—— “头疼。” 她清空了过去所有鸡毛蒜皮的内容,现在她的微博不是用来发泄心情,她的微博是发给别人看的。 他人即地狱,寂绯绯现在所欺骗的每一个粉丝,以后都变会她的地狱。 寂白发了这条微博以后,便去床上躺着休息了。 睡觉能让她暂时缓解头疼。 两个小时以后,寂白收到了寥寥无几的几条评论,其中大都是闺密们鼓励她的话语。 还有两条评论来自陌生人—— “咦,难道真的是绯宝的妹妹吗?” “看我发现了什么?!居然是绯宝妹妹的微博哎!” 寂白分别回了他们两个笑脸。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秋雨,伴随着阵阵雷鸣,清早,寂白起床推开窗户,便感觉到了入秋的凉意,她穿上了带绒的卫衣。 课间休息,殷夏夏匆匆忙忙跑进教室,激动地对寂白说:“谢随这下惨了,早上迟到,让校领导逮个正着,现在正在校门口淋雨罚站呢!” 自从那日谢随无缘无故找了寂白麻烦以后,殷夏夏就把他当成敌人了,只要有谢随不好的消息,她都会欢天喜地跑来告诉寂白。 寂白扭头望向窗外。 大颗雨点“哗啦哗啦”拍打着窗外硕大的梧桐树叶。 淋雨么。 “可算有人收拾他了!”殷夏夏十分痛快:“他还真以为自己无法无天了呢。” 寂白问:“谢随怎么会迟到?” 今天可是升旗日,有领导巡视,聪明的学生不会在这个时候胡来,谢随就更加不会了,他比其他人更深沉世故,不会硬往枪口上撞。 殷夏夏漫不经心说:“大佬迟到还需要理由吗。” 想想,挺有道理。 放学,寂白背着书包,撑着她的花边儿小伞朝着校门口走去。 今天下雨,陶嘉芝叫她不要骑车了,让她跟着姐姐一起坐司机的轿车回来,寂白不想等寂绯绯,每次她和她的闺密团一起,磨磨蹭蹭要许久才会出校门。 寂白觉得挺浪费时间。 她独自走到校门边,发现谢随竟还在罚站,都整整一上午了。 他站在保安室门口,大雨稀里哗啦地拍他身上,湿润的黑发“吧嗒”在他的额上,雨水顺着他的眉弓落下来,眼睛也被冲刷得有些睁不开。 很狼狈。 同学们经过的时候,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一夜入秋,风带着微凉。 谢随单薄的T恤都已经湿透了,黏在身上,勾出了他矫健的肌肉轮廓,看上去有些性感。 女生都不敢多看他的。 寂白步履顿了顿,战战兢兢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虽然谢随警告过她,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寂白也是谨遵他的警告,走路都避着他的。 不过她要回家的啊,这也没办法。 她混迹在人群中,低着头走出校门,希冀着谢随最好不要看到她。 却没想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谢随突然将一口袋什么东西砸她胸口上。 动作带了些粗暴。 寂白下意识伸手接过,口袋上还染着身体的余温,竟丝毫没有被雨水淋湿,显然被他保护得很好。 她打开口袋,发现是一盒布洛芬缓释止疼药。 寂白诧异地抬头:“给…我?” 谢随不爽地喃道:“不想要就扔,敢还给我试试,揍死。” 他凶巴巴地说完,迈着步子离开了。 校门口保安追出来:“喂!还没叫走呢!谢随!谁让走了!站住!站住!” 谢随头也不回。 寂白愣愣地看着那盒布洛芬,整个人都懵了。 所以...他是为了买药才迟到的吗? 下午,大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征兆,哗啦哗啦,窗外碧绿的树叶被清洗一新,绿油油地发亮。 南方的秋冬从来不会染上橙黄的色调,四季永远如春夏。 寂白发呆望着窗外,想着谢随怎么会知道她头疼不舒服,还送给她一盒布洛芬缓释。 上一世寂白因为贫血,每次头晕的时候,谢随都会将她的脑袋放在他的腿间,为她按摩太阳穴。 他的手曾经击败过最顶级的拳击手,满是鲜血,也曾握着方向盘在极度弯道上致命漂移,而当他捧着她的脑袋为她按摩的时候,指尖带着他仅存的一点温柔。 全给了她。 直到英文老师点名,寂白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英语老师直接用英文很不客气地问她,上课走神到底在想什么。 寂白开口也是一串流利的英语,说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才会走神发呆。 话刚说出来,英语老师便愣住了,她的英文流利程度令人咋舌,所用的口语也完全不像是普通的高中生,倒像是在国外生活了好几年的人。 上一世,寂白在大学选择的是同声传译的专业,所以她的英文水平说不定比英文老师还好。 她说完以后,英语老师算是心服口服,只能叫她坐下来,说她感觉不舒服可以去医务室。 寂白又回说没关系,这只是输血的后遗症,自己缓缓就会好起来。 周围同学诧异地望着寂白,就连英文最好的课代表都愣住了,寂白这一口流利的英文说出来,完全不像平日里一起学习的同学,她口语太好了吧! 英语老师翻译了她的话,同学们纷纷朝寂白投来同情的目光。 寂白当然也仅是随口一说,没想英语老师会把她的话翻译出来,她更没想要周围同学的同情。 下课后,坐在后排的英语科代表安可柔突然发难:“姐姐装逼,没想到妹妹比姐姐还要装。” 寂白回头,安可柔正挑着下颌看着她,脸上写满了轻蔑之色。 之前安可柔和寂绯绯发生冲突,连带着也开始讨厌寂白,在班级里给寂白使绊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寂白并不想理会她。 殷夏夏气不过,帮寂白出头:“说什么呢,别以为我们听不到!” “说的就是寂白。”安可柔指名道姓地说:“不就是会几句英语吗,卖弄什么。” “我们白白的英语就是比好,不服气啊,忍着!” “谁说她英语比我好了!她上学期英语考试还不如我呢!不知道从哪里学了几句口语就在课堂上卖弄,真恶心。” “嘴真脏!” “殷夏夏,看着人家是富家小姐,上赶子抱她大腿的姿势太丑陋了吧。” “...胡说八道!” 殷夏夏气得脸都红了,寂白伸手拉了拉殷夏夏的袖子,回头望向安可柔:“劝不要惹我。” “哟,还威胁我!我偏惹怎么了!姐姐我都敢惹,我还不能惹了?” 安可柔走到寂白面前,抓起她纤瘦的下颌,死死捏着她的脸,威胁道:“我能把姐姐搞进医院,捏死,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 有同学报告了班主任,班主任及时赶到,斥责了安可柔,阻止了一场风波。 事实证明,做人还是应该给自己留条后路。 寂绯绯养好了伤重新回学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安可柔算账,现在寂绯绯最具杀伤性的武器就是她庞大的粉丝团,所以她发了一条微博——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跟绯宝们坦白,那日的事故并不是意外,而是因为我和@可可可可可柔同学发生了一点口角和争执,这才出了事,在老师的协调下,我们已经握手言和了,这件事我也有错,已经向她道歉了,大家就不要追究了哈。爱们【比心】” 寂白一刷到寂绯绯的这条微博,就知道,安可柔完了。 果不其然,这条微博的评论区一改往日温馨有爱的画风,清一水儿的全是咒骂安可柔的评论。 “艹,什么人啊这是...我们绯宝是病人,还没有良心!” “心疼绯宝,受害者居然还要跟加害者道歉,这是什么世道!” “求做个人吧!” “老子真想人rou这贱货,代替她爹妈好好管教她!” “用得着人肉吗!这贱货不就是绯宝的同学。” 寂白戳进了安可柔的微博,安可柔的微博就跟圈地自萌的女孩的微博一样,喜欢发一些美食和自拍照,不过出事以后,她第一时间便清空了过去所有的内容包括照片,同时关闭了微博评论。 那几天,安可柔甚至都没有在学校露面,这样做是正确的,因为那几日校门外总会看见一些年轻男女的陌生面孔。 寂白怀疑,她们都是来找安可柔麻烦的“绯迷”。 安可柔家境富裕,也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她一直很讨厌寂绯绯,看不惯她的虚伪做作。 那次体育课,她也就随口嘲讽了寂绯绯几句,寂绯绯心高气傲,凡事不甘人后,主动提出要和她比跳高,这才出了事。 寂绯绯的那条微博,语气暧昧,明面上客客气气,但实际上她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安可柔的身上,甚至暗示粉丝,她被按头向安可柔道歉了。 护主心切的粉丝们立刻就炸了。 至于粉丝自发的网络暴力行为,那可就全与寂绯绯无关了,她甚至还劝网友们冷静,不要为了她伤害别人,可是她越是这样说,网友们的谩骂就越加疯狂...... 寂绯绯诱导粉丝的手段,上一世寂白可是沉痛地领教过了。 然而这件事发酵三天以后,安可柔突然发了一条微博,在微博里,她愤慨地控诉了寂绯绯的恶劣行径,同时,她竟还把寂白的微博也圈了出来! “们以为她是什么好鸟吗!她根本就是个吸人血的恶魔,们问问她妹妹寂白就知道了@小新的小小白,寂白做错了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被寂绯绯疯狂吸血,寂绯绯根本就是骗子,她欺骗了们所有人!” 这条微博发出来,安可柔迎来了新一轮的疯狂咒骂。 同时,也有很多人等待着寂白的回复。 寂白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继续听课。 7.你心疼我 安可柔走投无路,于是cue到了寂白,希望她帮忙解释。 现在,寂白的微博粉丝量几乎是呈次方数增长,无数网友询问寂白,让她解释一下吸血的事情,甚至还有几个昏头的网友厉声质问她,为什么要和安可柔沆瀣一气陷害自己的姐姐。 寂绯绯的微博粉丝数百万,但并非所有人都在关心寂绯绯撕逼的事,年龄稍大的网友对此事不置一词,激动跳脚的都是比较容易被煽动的年轻粉丝。 仅仅一天时间,寂白的微博粉丝数量达到了四万。 网友们都等待着寂白的回答。 不过要让他们失望了,寂白不会回应任何事。 一则安可柔曾经疯狗乱咬人地针对过她;二则,现在还未时过早。 重生回来,寂白明白了一个非常深刻的道理,能说出来的委屈,都不叫委屈,而是辩解;只有别人感觉到的委屈,才是真的委屈。 所以她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去诉苦了。 寂绯绯心里是有点害怕的,寂白的微博现在被很多粉丝发现了,她非常担心妹妹会说出有损她形象的话。 不过幸好,寂白的微博一片安静,并没有回应安可柔。 寂白的微博里大多是积极美好的内容,譬如去闺密家开趴,或者逛逛街喝奶茶之类......虽然偶尔流露出对输血的不愿意,但是言辞并不激烈,也没有说寂绯绯的坏话,对她没不良影响。 寂绯绯安心了,和寂白僵持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又开始虚伪地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父母看到这样的情形,自然满怀欣慰。 半个月后,安可柔的父母登门,亲自向寂绯绯道歉,希望她能放自家女儿一马,现在安可柔整天神神叨叨的,看了医生说可能出现抑郁的倾向。 这一切全拜寂绯绯所赐,安可柔的父母对寂绯绯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为了自家女儿能够从这段噩梦中走出来,他们还是腆着脸登门,亲自向寂绯绯道了歉。 寂绯绯接受了长辈的道歉,出面安抚躁动的粉丝们,说这件事是一个误会,现在安可柔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希望粉丝们不要再对她进行人身攻击,让这一切过去吧。 粉丝们骂了好几天,终于是骂不动了,消停下来,安可柔也删掉了@寂白的微博,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半个月后,安可柔回到了学校,原本开朗的性格变得有些阴郁。 相安无事到了九月下旬,谢随和几个哥们走出教学楼,路过重新翻修的自行车棚。 几个没长眼的大男孩一阵风似的跑过,带翻了一排的自行车,哗哗啦啦的连锁反应,惊得路人回头观望。 谢随揉了揉耳朵,偏头便望见了倒在地上的一辆粉白色的小车。 小车是折叠式的,车身被擦洗得干干净净,笼头前还挂着清新的白色小篮子。 几个黑T恤大男孩对自己的无心之失浑然不觉,嬉笑打闹着离开,不想谢随突然侧身,挡住了他们前面的路。 几人防备地问:“干什么?” 谢随望向那辆粉红色的小自行车,冷峻的眉眼挑了挑,嗓音低沉而冰冷—— “扶起来。” 黑T恤的男孩讪讪地说:“管太多了吧。” 谢随微微侧头,活动了一下脖颈,动作略有些跋扈。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黑T恤男孩惹不起谢随,心里发怵得厉害,只能服了软,走到自行车棚边,将四下里绊倒的自行车一一地扶起来。 “这样行了吧。” 谢随给他让开了道,语调平静却带着不怒自威的味道—— “走路看着些。” 待那几个男孩离开以后,丛喻舟溜达到自行车跟前,摸着下颌观察了好一阵:“让我用火眼金睛好好看看,这车是...女孩的?” 谢随没有理他,屋子从包里摸出湿纸巾,擦了擦自行车坐垫上沾染的泥灰。 “不会吧!就这小车车,还劳烦您老人家亲自擦拭呢,交给我得了。” 丛喻舟正要接过纸巾,谢随推开他:“不用。” 丛喻舟眼角晕开了笑意,抱着手臂和兄弟们斜倚在边上看热闹:“随哥,她这车篮子好像歪了。” 谢随绕到前面检查,车篮子还真是歪歪斜斜地耷拉着。 这个容易,掰正就行了。 他伸手一掰,“哐”的一声,车篮子他妈居然掉下来了! 谢随看着手里的车篮,又抬头望了望几个兄弟,嘴角扯了扯。 丛喻舟也是一脸懵逼:“这...随哥不愧是拳王,好手劲儿啊。”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寂白背着书包从教学楼出来,车棚边停下脚步。 她的车篮子还在谢随的手里。 “......” 被她那双黑漆漆的鹿眼凝视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谢随,有那么一瞬间,居然他妈的心虚了。 “谢随,为什么要这样做?” 寂白的嗓音略带自然的沙哑,语气如同她的表情一般,波澜不惊。 不知道为什么,谢随很喜欢听她叫他的名字,谢随,谢随,调子很沉,但是带着一种特别认真的质感。 “我...” 什么都能丢,面子不能丢。 谢随当下便冷了脸,凶狠地说:“这什么破烂玩意儿,挡着老子的路了。” 他说完,还把篮子掷了出去,篮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寂白的脚下,更加变形了。 丛喻舟嘴角抽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大哥啊,追女孩不是这样追的啊! 寂白眼睁睁看着车篮子滚到了脚边,她蹲下身把它捡了起来,拍了拍灰尘和泥土,一言不发地走到车边,尝试着将它装回车龙头上。 谢随见她这不温不火的模样,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就不会跟老子生个气试试?” 寂白老实地说:“我怕打我。” “他妈怎么总觉得老子要打。” 寂白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扫向他:“骑车撞过我。” 谢随喉结上下滚了滚,良久,他视线侧向一边,憋了很久,也没能憋出一句对不起。 谢随何时跟人说过对不起。 寂白见篮子实在是装不上去了,只能放弃,将篮子挂在车后座,反正学校外面还有修理铺。 寂白推着车要离开,经过谢随身边的时候,谢随突然伸手掌住了她的肩膀。 衬衣的料子是雪纺的,很柔,也很单薄,他甚至透过衣料摸到了肩带的形状。 艳阳高照的一天,气温很暖,风很燥。 他发觉自己的掌心有些潮,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脱口而出:“怎么这么湿?” 话刚问出来,身后一帮男孩立刻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坏笑。 他问得有歧义了。 寂白的脸颊变得绯红,她的体质和别的女孩不一样,纵然是在盛夏,别的女孩身体都不会多汗。 偏偏她,即便是在冬日里,只要气温稍高,她都会出汗。 所以她每天都会洗澡,纵使如此,还是招架不住她身体的“充盈”。 上一世,谢随总会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身体那么湿? 寂白会屈辱地咬住牙,她才不会告诉谢随,热起来的时候,她真的很想... 可是下ti受过伤的谢随,偏偏不能。 寂白敏感地往后退了两步,因为车棚狭窄,她又推着车,险些绊倒了。 谢随连忙伸手揽住她,这一揽,她直接被谢随兜进了怀里,脑袋重重地砸在了他坚硬的胸肌上。 鼻息间,充盈着他身体的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薄荷草的气息,让她想起了躁腾腾的夏日。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身体很烫,寂白感觉到他肌肉充实的密度... 她立刻挣开了他,防备地往后退了退。 谢随看了看自己的手,更润了,他后背脊梁骨窜起了一阵激灵。 她的身体也太水了吧。 寂白以为他是嫌脏,红了脸,咬着牙推车离开:“别碰我了。” 谢随望着她的背影,心脏都快跳炸了。 寂白心里也暗骂谢随,蛮横不讲理,不过仔细一想,他什么时候讲过理,从来都是这样胡搅蛮缠。 她将自行车推到了校外的修车铺:“师傅,看我这篮子,能装回去吗?” 师傅穿着黑漆漆的皮革围裙走过来,接过寂白的车篮子说:“这都变形了,装不了了,换一个吧,我这里什么样的篮子都有,选选。” “不能修了吗?” “修不了,这都坏成什么样了。” “那新装一个多少钱啊。” “五十的七十的,想要好一点的也有,一百二。” “这也太贵了吧。” 寂白家里虽然不差这点钱,但是她决定了要在二十三岁之前经济独立,所以平日里不会乱花钱,零用钱生活费什么的,全都攒着,能多一分是一分。 就在寂白纠结之时,男人走了过来,捡起了地上的铁篮子,不由分说便推起了寂白的自行车,离开。 “哎!”寂白追上去,按住车龙头:“谢随,干什么!” 谢随偏头道:“我带去一个地方,能修。” 寂白半信半疑地跟着谢随,走在他身边。 他个子高大,推着她的粉白小自行车,看上去挺不协调。 走了得有好几公里了吧,寂白实在忍不住,问道:“什么地方能修呀?” “哪那么多废话。” 寂白顿了顿,决定放弃,他不想说就不会说,阴晴不定,谁都摸不准他的心思。 她沉默了几分钟,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忍不住问:“谢随,为什么会送我止疼药?” “不知道。” “哦,那...谢谢。” “闭嘴。” “……” 他就是这样一个怪人,寂白已经放弃和他交流了。 谢随将自行车推上了长江大桥的人行步道,左侧是奔流不息的车道,而右侧是波涛汹涌的江面。 江风很大,吹拂着寂白额前的刘海,招招摇摇,抚着她的鼻尖,微痒,她伸手揉了揉。 偏头发现谢随在看她。 被抓包的谢随立刻别过头,故作漫不经心地平视前方。 寂白看到他左耳上的黑曜石耳钉切割了夕阳光,刺眼灼目,很漂亮。 男孩戴耳钉很骚,但他不,他的气质很硬,耳钉也能戴出他独特的男人味。 “这都过江了,到底带我去哪里啊。” 谢随依旧不说话,过了江之后,他将自行车停在了桥头两间铺的汽修店。 寂白打量着店铺,铺子坐落在桥头的十字路口边,烟尘很大,不过位置还算不错。 店铺里停了两辆看上去非常酷炫的改装超跑,有几个工人正在车底忙碌着。 “小随来了。” “嗯。” 谢随熟门熟路地走进去,拿出了镊子铁丝一类的工具,蹲下身对着铁篮子捣鼓了一阵,然后将篮子装在自行车龙头上,用钢丝固定住,甚至还拿出了电焊枪,啪啪啪地打了火 寂白忐忑地问:“这样行不行啊。” 谢随完全没有理会她,将铁篮子焊在了龙头上。 “那人骗。”他开口说:“能修好,他骗买新的。” “哦。” “以后车坏了,可以来找我。”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找别人会被坑。” 寂白不知道,谢随还有这种手艺,她只知道他会改装赛车,没想到还能修自行车。 篮子被稳稳当当地装在了车龙头上。 “谢随,这里是家开的啊?”寂白望了望这间汽修铺,铺子门面还挺大,里面有不少改装车。 “不是。”谢随淡淡道:“我在这里打工,管住宿。” “噢。”她都差点忘了,谢随出身底层,很穷。 不知道为什么,寂白心里有点酸,其实一早就知道他很苦,但是知道归知道,亲眼看见却又是另一种感觉。 谢随何等敏锐的心思,一眼便看出了少女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脸色沉了沉:“看不起老子?” 寂白连连摇头,不是的! 她或许会看不起寂绯绯的虚伪,安可柔的嚣张,甚至父母的无能和偏心,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不会看不起,就是谢随。 其实谢随也是故意吓唬她的,他能感觉到,寂白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她眸子里透着一股温暖与美好,令他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那我知道了。” 寂白连忙问:“知道什么了!” 少年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心疼我。” 8.直播 寂白隐隐约约知道,高中的时候,谢随挣了很多很多钱,可是那场惨烈的事故以后,他的钱全部用于医疗和赔偿,负债累累。 寂白一直觉得,命运对谢随实在太苛刻了,他没有好的出身,甚至拥有一个平常普通的家庭,对他而言都是奢望。 他隐忍、拼命,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去挣。 可是命运与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失去了尊严,一无所有。 命运何曾对任何人公平过,在最好的年岁里,寂白失去了健康,也失去了生命,难道这就应该是她的宿命吗。 寂白不甘心,她不会再让悲剧重演,无论是她的…还是谢随。 这时候,几个男孩骑着车来到了车铺,丛喻舟说:“随哥,准备准备,今晚拉力赛跑回虎山,和秦少他们约了,一场能跑下来能有五位数。” 寂白走了两步,她又按下了刹车,回头。 谢随站在赛车前,浓烈的夕阳余霞在他的背后染开大片殷红的色彩,他左手随意地揣兜里,他颀长的身形变成了剪影,看不清神情。 她掌着车龙头,单脚撑着地面,唤了他一声:“谢随。” 谢随回头望她。 “能不能别去赛车啊?” 谢随还没回答,丛喻舟几人却都笑了:“怎么,小同学想约我们随哥出去玩啊?” “不是,我就...觉得很危险。” 寂白也不知道怎么说,她如果告诉谢随,继续玩赛车,将来肯定会出事,连男人都当不成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在侮辱他啊。 那样真的会挨揍吧。 “小同学,是在关心随哥吗?” “不...不是。”寂白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如果一定要去,那开慢点。” 他出意外应该没那么快,在寂白的印象中,高中在学校里经常见到谢随,他出事以后办理休学,自那以后就不再见面了。 推算时间,至少应该是在高考前夕。 谢随微微侧身,夕阳洒在他的侧脸,刘海遮着眼睛,嘴角扬了扬:“开慢点,我怎么赢?” “呃...” 寂白觉得总不能为了赢钱,丢了命。 而谢随轻挑地笑着,欣赏着她绯红的面颊:“不赢,养我啊?” 寂白的小爪子紧紧地攥着书包的肩带:“赚钱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要玩命。” “不玩命,挣不了大钱。” 挣不了大钱,就养不了他想要的女人。 “快回去吧,寂小白。” 谢随温柔地唤了她的名字,便不再废话,拉开超跑车门,上了车。 丛喻舟几人也跟着上了另外一辆车,超跑油门很大,哼哧哼哧地从她身畔飕飕地驶过了。 寂白回到家,父母和寂绯绯已经在吃晚饭了,因为姐姐身体不好,他们吃饭从来不会等寂白。 这个家庭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寂绯绯的身上。 陶嘉芝问了一句:“白白怎么才回来,去哪了?” “自行车坏了。”寂白解释道:“我去修车了。” “快去盛饭,吃了饭之后,陪姐姐练习。” “练习?” 陶嘉芝说:“姐姐要参加艺术选拔比赛,拉大提琴给她伴奏。” “是骆清老师的选拔赛啦。”寂绯绯解释道:“如果能选上,就可以去市里表演,高考的时候还可以加分呢。” 寂白漫不经心地说:“那个比赛我想单独参加。” “干什么要单独参加,跟姐姐一起不好吗?反正都是两个人报名,也不会亏损。” 寂白当然知道寂绯绯打的什么主意,虽然两个人合作参赛,报的是两个人的名字,但是寂绯绯跳舞,她拉大提琴,观众肯定是最容易被视觉动作所吸引,而忽视听觉感受。 寂白依旧是寂绯绯的陪衬。 “妈妈,这次我想单独演奏。” 陶嘉芝还没说话,寂绯绯却开口了:“妹妹,真笨,跳舞弹琴的参赛者肯定不少,要是咱们单独分开表演,不一定能竞争得过她们。可是如果我们强强联合,那就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我们肯定能脱颖而出的。” “但是...” “白白,不要任性,这次就听姐姐的。” “妈妈!” “姐姐是病人,应该让着姐姐。” “......” 又来了,从小到大都是这一番说辞,姐姐身体不好,做什么都应该让着她;姐姐身体不好,给她输血也是应该的;姐姐身体不好,家里有最好的都应该是她的... 寂白知道拗不过陶嘉芝和寂绯绯,她的想法从来不重要,只要她们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 寂白本来想着给寂绯绯留一条后路,让她凭自己的实力去演出,能不能选上都是她的造化。 既然寂绯绯一定要逼着她合作表演,寂白便不会再手下留情。 吃过晚饭以后,两个人来到了练功房,寂绯绯换上了紧身的舞蹈服装,还给自己化了个妆,磨磨蹭蹭了半小时才准备好。 寂白一边拉琴,一边看她化妆。 本来只是试练,不必要化妆换舞蹈服,而寂绯绯化完妆之后,摸出手机打开美颜功能,开始自拍了。 寂白知道,原来她要发微博了。 “下个月要参加演出选拔赛了,加紧训练,希望取得好成绩,嚯嚯!干巴爹!” 评论区—— “绯宝加油啊!” “有投票环节吗,绯迷们去给投票!” “有我们在,一定帮选上!” 寂绯绯:“谢谢绯迷们,到时候会开放微信投票,不过没关系的啦,我参加比赛不是为了得奖的,仅仅只是因为兴趣而已,不忘初心!【亲亲】” “绯宝真的不愧是我们的女神!心态真好!” “绯宝放心,我们一定去投票!” “永远爱” 寂白知道,寂绯绯的每条微博都是有目的性的,她虽然嘴上说不要让大家去投票,但她越这样说,粉丝们就越会去帮她。 上一世,她便是靠着血友病患的身份和粉丝们的投票,跻身进入了总决赛,把很多才艺展示比她优秀的女孩们给挤了下去。 非常不公平,谁让她是寂绯绯呢,因为她有病,合该全世界都该让着她。 “姐,发完微博没有,可以开始了吗。” 磨磨蹭蹭都快四十分钟了。 寂绯绯微笑着放下了手机,起身踮起了脚,寂白开始演奏大提琴,随着旋律缓缓响起来,她翩翩起舞。 跳舞并非她的专业特长,甚至连兴趣爱好都算不上,仅仅只是觉得可以为自己的魅力加分,所以她一直坚持这跳了很多年。 寂绯绯从来没有下功夫去苦练,所以舞蹈很一般,很多专业性的动作她都做不到,仅仅只是虚有其表,专业舞蹈老师一看就能看出破绽。 练了不过半个小时,寂绯绯便觉得累了,说不练了,转身出了练功房,去洗澡了。 她离开以后,寂白也停下了动作,看着怀里深红色的大提琴,大提琴静静地躺在她的腿边,无声地与她对视着... 她将手机放到对面的曲谱架子上,打开了微博直播。 托安可柔的福,寂白现在已经有了小几万的粉丝,她刚开直播,便有粉丝戳了进来。 “咦?果然是绯宝的妹妹啊。” “妹妹开直播了。” “是要干什么呢?” 寂白没有说话,她坐在柔和的灯光下,闭上眼,开始拉大提琴。 悠扬而低醇的旋律缓缓跃出,奔放的乐章里充斥着某种苍凉感,令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蒸汽时代的火车冒着滚滚的白烟,隆隆地穿过了金灿灿的麦田和湖畔。 “好听!” “没想到绯宝妹妹大提琴拉得这么好!” “圈粉了圈粉了!” 寂白看到屏幕提示,那个小新头像的粉丝也进入了直播间。 不过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回虎山公路盘旋陡峭,修于悬崖之上,蜿蜒险峻,被称为是“苍鹰不过峰,老虎不越崖”。 几辆花花绿绿的超跑赛车呼啸着,奔驰在狭窄的公路上,曲折的弯道留下黑色的漂移印记。 驾驶座上,谢随单手握着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险峻的公路。 挂在方向盘侧的手机里,女孩穿着白裙子,安安静静地坐在灯下,柔和的灯光裹在她身上,细细软软的刘海碎发垂在鬓间,皮肤白皙而通透。 窗外,疾驰的风狂乱地呼啸而走。 她成了无边黑暗中,他眼底唯一的光。 他开车的同时,指尖戳了戳屏幕,随手给她打赏了四位数的礼物。 事后,寂白看着账户里莫名其妙多出的几千块钱,目瞪口呆。 寂绯绯喜欢谢随,藏得很深,深到学校里没有一个人知道。 只有寂白知道。 谢随不是什么好男孩,他抽烟喝酒打架,游走于最黑暗最底层的边缘地带,性格也非常乖戾暴躁。 寂绯绯拥有阳光开朗的女神人设,当然不敢和这样的男孩走得太近。 但是天知道,她就是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谢随,哪怕在学校里多看他一眼,都会脸红心跳。 她谨慎小心,绝不会流露出半点喜欢谢随的神情,让周围人知晓。 毕竟,她是要面子的。 那天下午,寂绯绯约了寂白一起回家练曲子,姐妹俩刚走出校门,便听到路边传来一声轻挑悠扬的口哨声。 谢随和几个男孩骑着山地单车,倚靠香樟树下,谢随单手撑车,另一只手里捏着半根袅袅的烟头。 他挑挑眉,望了寂白一眼。 寂绯绯以为谢随在看她,有些脸红了,她端着女神的架子走到谢随身边,义正言辞道:“谢随,我希望以后不要骚扰我们姐妹。” 谢随还没说什么,身后的丛喻舟和蒋仲宁反倒是乐了:“绯绯女神,这话从何说起啊,我们随哥什么时候...嗯,骚扰了。” “有没有,们自己心里清楚。”寂绯绯看着谢随的眼睛,朗声说:“谢随,我真心希望能够变得更好,努力上进,而不是整天只知道欺负别人。” 寂绯绯其实很有心机,她知道学校里好多好多女孩都迷着谢随,包括安可柔。但谢随压根没把她们放在眼里,如果她能反其道行之,也许能让谢随注意到自己。 好多校园剧不都是这样演的吗,女主一开始就和男主发生各种矛盾冲突,反而让男主越来越喜欢她。 谢随手里的半截烟头被他挥手碾在了香樟树上,他挑下下颌,满目戾气地望着她,冷笑:“我欺负了?” 寂绯绯还没开口,谢随又喃了声:“他妈也配?” 9.不要怕 “他妈也配。” 寂绯绯的脸色蓦然胀红:“...粗鲁!” “还有更粗鲁的。”谢随走近她身边,单手便捏住了她的下颌。 强大的男人气息令寂绯绯难以喘息,而他指腹的粗砺感也让她全身的细胞都颤栗了起来:“...要干什么?” 寂白从谢随的神情里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谢随,放开她。” 谢随闻言,目光穿过寂绯绯,望向寂白。 她穿着普通的背带牛仔,洁白的衬衣更衬得她肌肤白皙剔透,可爱的马尾辫儿很有夏天的清新感。 她漆黑的眸子带着小兽般的警惕。 谢随决定给她一个面子,松开了寂绯绯,同时摸出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脂粉,面露嫌恶之色—— “离老子远点。” 他说完便要离开。 寂绯绯哪里遭受过这样的屈辱,她冲着谢随大喊道:“以为学校里那些富家女孩是真的喜欢吗,安可柔她们…不过是看长得帅,就这样的底层出身,就算奋斗一辈子,都配不上她们!” 寂白连忙扯过寂绯绯,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倒不是怕寂绯绯真的惹恼谢随,而是...她知道谢随的软肋,这样的侮辱会伤害他的自尊心。 果不其然,谢随蓦然转身,漆黑的眸底蓄积了怒意—— “再说一遍。” 寂绯绯被他戾气横生的眼神吓到了,支支吾吾地不敢开口。 谢随又偏头望了望寂白,女孩站在路边,清澈的眸子漾着无害的神情。 “也这样觉得?” 寂白连连摇头,她从来没有觉得谢随配不上任何人。本来感情的事就没有配不配得上,只有愿意不愿意。 “谢随,不要介意,我这样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能够振作起来,努力奋进。” 寂绯绯努力想要圆回自己刚刚冲动的话语:“我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千万不要误会,我和那些富家女不一样的。” 一连番迫切的陈情,让她的心思人尽皆知,丛喻舟和蒋仲宁对视了一眼,眼底浮起冷笑。 以前没觉得她多讨厌,现在来看,还真他妈有点招人烦了。 “只要好好努力,未来一定会有希望!我…我觉得,出身不能决定一个人,努力什么时候都不晚。”寂绯绯兴许是在微博上灌多了鸡汤,现在说话也是充满了浓郁的鸡汤味儿。 谢随挑眉望了望寂绯绯,冷笑:“老子努力不努力,关什么事。” 寂绯绯脸颊通红:“谢随,我只是想和交个朋友而已。” 丛喻舟也是挺看不惯寂绯绯这虚伪的做派,想给她点教训,于是笑着说:“女神,想和随哥当朋友,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够胆子跟我们去山上跑一圈。” 寂绯绯微微一愣,见谢随没有拒绝的意思,登时心下大喜。 从来没有女孩跟谢随去赛过车呢。 寂绯绯想表现得矜持些,低声糯糯地说:“可是人家还要回家呢,晚了爸爸妈妈会担心。” “那算了。” 谢随转身要走,寂绯绯见势不妙,立刻改口:“不过一次两次回去晚了没关系的。” 她像是生怕谢随反悔,连忙回头对寂白说:“白白,自己回家吧,跟爸妈说一声,今天我和朋友玩,晚些回来,不要担心。” 寂白蹙眉:“到底还练不练习了,骆清老师的选拔赛就在下个月。” “没关系,回来再练。” 寂白骑上自行车,无奈地要离开,谢随突然道:“要玩就两个一起,不玩就一个也别去。” “......” 回虎山的山脚下,好几辆拉力赛车停在了公路入口停车场,几个富家少爷落拓地斜倚在车边,挑起下颌望向谢随。 谢随帮他们赢了不少场比赛,现在是他们最得意的赛车选手。 有能力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尊敬的,他们也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声“随哥”。 “随哥,今天难得居然带了妹子过来!” 谢随没有说话,反倒是寂绯绯,展示了她优秀的社交才能:“们好,我是寂绯绯,是随哥的朋友。” 寂绯绯本来巴望着丛喻舟等几个男孩能介绍介绍她,最好是把她网络红人的身份带出来,可是丛喻舟竟也稳如泰山,一言不发,完全没有要介绍她的意思。 寂绯绯轻轻咳了一声,对几个富家公子嫣然微笑着。 富家公子有自己的娱乐圈子,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超模外围一流,当然不可能知道什么网络励志红人,也没有认出寂绯绯。 当然,更看不上她的长相和身材。 寂绯绯自讨了个没趣,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 “今天晚上想怎么玩?”谢随开口问他们。 “既然随哥带了妹子过来,那咱们就尝试一种新玩法呗。” 几个富家少爷相视一笑:“这次副座带女孩,不过两个人的手得铐在一起。” 说完,他们摸出了两个银光闪闪的情趣手铐。 丛喻舟说:“拷在一起怎么可能,不是影响操作了吗?” “只要妹子肯听话,没多大影响,再说,这条公路随哥不是闭着眼睛都能开吗?” 蒋仲宁看着谢随:“不行,这太危险了。” “嘿嘿,要是不敢就算了。” 谢随面无表情地问:“赌注是什么?” 穿黑T的少爷走出来,手里揽着一个身材火爆的外围超模:“咱们各带一个妹子,不用开全程,把旗子插到绝鹿岭一段,然后开回来,谁快谁赢,赌注十万。” “十万!” 发出惊叹的人是寂白,她情不自禁地惊呼出来之后,几个男孩全都回头看她,眼神怪怪的。 她捂了捂嘴,知道自己表现得非常不像富家小姐了,连寂绯绯都忍不住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十万块在寂家的确不多,但是对于经历了上一世无家可归的寂白来说,这不是小数目。 看看谢随他们的神情,这点钱在他们眼里好像不算什么。 寂白终于知道,他们玩命挣钱是怎样的玩法了。 谢随答应了这些豪门公子的赌局,蒋仲宁回头望了望两位女孩:“谁愿意跟随哥出去兜兜风啊?” 寂白:...... 他管这叫兜风,这是玩命好吗。 本来回虎山这边的公路就很陡峭险峻,很多九十度的弯道,两个人把手拷在一起,这不是嫌命太长? 当然,不止寂白这样想,寂绯绯也开口道:“这太危险了,谢随,不要参与这么危险的活动,要是缺钱,我、我有钱的,十万不算多...” 谢随冷冷地睨她一眼,不辨喜怒地说:“想养我?” 寂绯绯当然羞于启齿,尽管她觉得这没什么问题,以她的家世以及现在的人气,要是谢随和她在一起了,以后前途肯定一片光明的。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养得起随哥的。”丛喻舟开了个玩笑,缓和气氛:“随哥平时花销很大哦。” 寂绯绯脸又红了,低声说:“如果一定要我上车的话,我就……” 不想他话音未落,谢随忽然转向了寂白:“上车。” 寂白愣住:“啊。” 谢随将手撑在车门边:“上车,我带兜兜风。” 寂白看着那辆锃亮的改装超跑,本来是准备拒绝的,不想谢随径直朝她走来,拉住她的手,连拖带拽将她塞进了副驾驶位置。 “谢随,我…我不去!” 谢随撑在门边,冷冷一笑:“怕了?” 寂白嘴唇都哆嗦了。 丛喻舟说:“寂白同学,可不是谁都能坐上随哥的副驾座,是他第一个带的女孩。不用担心,随哥开车很稳。” 寂白望了望谢随,他挡在副驾驶的车门边,似乎并不准备放她离开的意思,从她的角度望去,能见他脉络分明的脖颈,下颌缀着淡青色的胡茬。 “那…慢点开。” 女孩一松口,场子热闹了起来,男孩们躁动不已,围着两辆准备的超跑嗷嗷地叫嚣着。 漂亮的超模倚在富家少爷的身边,手拍着他的胸脯,撒娇说:“人家要奖励。” 富家少爷出手很阔绰:“行啊,只要老子能赢,给六位数。” 超模拍着手:“好呀好呀。” 这时,富家少爷注意到了寂白,她一直很安静地跟在谢随身边,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乍一眼看去,真他妈的乖啊,漆黑的眼眸子衬着无比白皙的脸蛋,越看越觉得惊艳。 富家公子一把推开了超模,对寂白说:“哎,要不要换搭档啊,到我车里来,不管输赢,我给六位数。” 谢随站在车门边,并没有坐进去,他望向寂白。 寂白抿了抿莹润通透的唇,拒绝道:“不了,我跟随哥,不、不要钱。” 比起这些不知道技术如何的富家公子,寂白更愿意相信谢随的车技,她对他无与伦比的信赖感从上一世就养成了。 富家公子们都还仰仗着谢随,所以也不好轻易得罪,寂白不愿意,他们便不再勉强。 谢随嘴角不知不觉勾了笑意,随哥,从她嘴里念出来,软软糯糯的,听着格外撩人。 富家公子将银手铐扔给了谢随。 寂白乖乖走到副驾驶,拉开了车门。 两人分别系好安全带以后,谢随在众人的注视下,亲手将手铐靠在了自己的右手,而另一边烤住了寂白的左手。 “怕吗?” “不怕。” 那是不可能的。 寂白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谢随感受到女孩紧张的情绪,侧头睨她一眼,嗓音低醇:“不要怕,我活着,就不会让死。” 寂白感受着左手手腕的冰凉冷硬的质感,心底也有些紧张:“嗯。” 10.亡命之徒 谢随启动了发动机,表盘转亮,寂白还没坐稳,“轰”的一声,他已经将车驶了出去。 寂白不记得是从哪里看到,说通过一个男人开车,可以看出他的性格气质。 寂白的父亲开车四平八稳,不争不抢,这样柔弱的性格也导致他在家产争夺战中落于下风。 谢随开车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野。 好几次漂移转弯都是九十度直转,轮胎与公路划出尖锐的“嗞拉”声,而他丝毫不会减速。 寂白感觉整个人都要被甩出去了。 她的左臂被他把盘的动作牵扯着,为了不影响他的操作,寂白尽可能让身子斜倾,靠他近一些。 一个九十度的逆转,寂白不受控制地扶住了他的肩膀。 他身体硬得就像炽热的烙铁,肌肉的密度强韧,仿佛全身没有一块肉是柔软的。 这样坚硬的身体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上一世的寂白恰恰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狭窄的出租屋里,每每入夜,谢随会从后面搂着她,与他相拥入眠,寂白不会做噩梦。 当然,他不是老实的男人,他的手也会胡乱游走,会撩拨她,令她迷乱... 每当她回身热切回应的时候,谢随便会停下来,冷静一会儿,沉着脸离开房间。 倒像是她做错了什么。 谢随的性子从来都是这样阴晴不定,行为也不可捉摸。 她重新坐直了身子,闭上了眼睛,不去看窗外极速飞过的景色,看了可能会害怕,因为速度实在太快了。 因为紧张,寂白又开始发汗了。 谢随嗅到了她身体散发的馨香,像牛奶沐浴乳混合了淡淡的花香,让他想到了小时候吃过的一种牛奶糖。 他吸了吸鼻子。 寂白察觉到他呼吸加重,她捻了捻自己的衣领,然后打开窗户透风。 “把窗关了。”谢随说:“老子冷。” 寂白不太愿意,低声说:“开一分钟。” 谢随睨了她一眼,笑道:“怕老子嫌身上有味?” 被戳破心思的寂白垂了垂脑袋,脸颊变得绯红滚烫。 谢随抬起右臂,寂白的手也被他牵引了过来,他居然探身嗅了嗅她! 寂白惊慌失措,连忙往后缩。 她知道自己有味道,挺自卑的,但她体质就是这样,易发汗。 味道淡淡的,有点甜香的感觉。 但并非所有人都喜欢这种味道,譬如她初中的男同桌,是个坏男生,说她身上有狐狸精的骚味儿。 那以后,寂白就自卑了,即便夏天也不敢穿吊带裙。 谢随还在嗅着她,寂白连连后仰:“、别闻了!” “他妈味儿真重!” 寂白紧紧咬着唇,唇肉都泛白了,嗓音颤抖:“让开窗透气的。” 谢随眼看着她都快抹眼泪了,他突然轻薄地笑了:“哭什么,老子又没说不喜欢。” “谁…谁为这个!”寂白只觉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了。 谢随揉了揉鼻翼。 讲真,他都想ying了。 寂白不再说话,谢随也专注开车,尽可能让自己冷静,否则这他妈四下无人的山野路,他真怕自己当了禽兽。 良久,谢随喃了声:“操。” 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怎么了。” “前面封路了。” 寂白望向窗外,果不其然,远光灯照见了一块黄澄澄的牌子,写着“泥石流危险路段,来往车辆请绕道”。 “那怎么办?” “还有一条路,不过是连续上坡弯道,且没有护栏,非常危险。”谢随踩下刹车,问寂白:“去吗?” “如果不去的话,就算输了吗?” 他冷漠地笑了:“以为那帮少爷的钱那么好挣的,放弃就算认输。” 寂白还没有回答,谢随已经毫不犹豫地重新启动发动机,迅速转弯,驶上了另外一条公路。 这条路比之于刚刚的国道公路,要狭窄许多,一侧山壁,另一侧便是万丈悬崖,走不过几秒便是九十度的险峻弯道。 安静的车厢里,寂白能听到自己噗噗的心跳声。 “谢随,这条公路太危险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嗓音颤栗,显然被侧面悬崖绝壁吓到了。 谢随嘴角勾了笑:“要死老子也垫在下面。” 寂白望向谢随,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她真真切切感受到某种死亡降临前的无边空寂。 亡命之徒。 寂白无可奈何地将脑袋偏过去,望向了窗外,远处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山野除了风呼啸的声音,便是两个人凌乱的心跳声。 半个小时后,车驶入了绝鹿岭,谢随踩下刹车,惯性带得寂白的身体往前倾了倾。 谢随拉开车门,让寂白从驾驶座这边出来。 “把旗子插到对面悬崖边,然后一起跑回来,不要耽搁。” “哦,好!” 两人铐在一起,只能同时奔赴公路的弯道尽头,寂白很拼命,快速冲到公路尽头的悬崖处,蹲下身将红艳艳的小旗子cha进泥土里。 谢随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路滑,别摔下去了,不然老子也要给陪葬。” 寂白能感受到他掌腹的粗砺。 对面公路边有远光灯朝她射来,刺得寂白睁不开眼,转眼间,对手也已经抵达了。 “快下去插旗子!速度!”富家少爷咒骂超模:“妈的,没吃饭吗,看人家是怎么跑的,跑快点!” 超模娇滴滴说:“我穿的是高跟鞋啊。” “穿妈b的高跟啊!” 寂白重新回到车里,爬向副驾驶,兴奋地回头大喊道:“快快快!快走,咱们要赢了!” 谢随嘴角扬了扬,原来以为她是个对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木头人,没想到也有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 “肯定带赢。”谢随说着踩下了油门,快速掉头,轰轰几声,车消失在了马路尽头。 “给我点根烟。”谢随用眼神指了指车台上的烟盒和打火机。 寂白不敢不听他的话,伸手从烟盒里摸出了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 谢随问:“没点过烟?” 寂白摇了摇头。 看着她笨拙又生涩的动作,谢随只觉得她还真是纯,什么都不懂。 他叼过了她递来的烟头,深深地地呼吸,吐了一口气。 尼古丁刺激着他的脑神经,令他感觉通体松懈畅快,而寂白却被烟味刺激得咳嗽了起来。 谢随眼角睨了睨她,打开了车窗,让凉风灌入车厢内,驱散了烟味。 “受不了?” “嗯。” 谢随将手里不过抽了一口的烟头扔出了窗外,不再说什么。 超跑稳稳当当地抵达了终点,伙伴们围了上来,兴奋地说:“随哥,真行啊!又赢了!” “小同学,第一次坐随哥的车,怕不怕?” 寂白脸颊漾着绯红,老实地点了点头:“有点。” 谢随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随口道:“怕个屁。” 寂白被他拍得身形往前面突了突,觉得这个动作有点亲昵了。 丛喻舟说:“甭害怕,随哥开车稳,出事的概率比飞机事故还低呢。” 这话寂白是认同的,谢随开车虽然疯,但他技术真的很好,上一世的事故,寂白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不像是意外,到更像是人为导致... 就在寂白愣神之际,谢随已经解开了手铐,过去和对面几个富家公子说话,然后相互摸出手机转账。 寂白环顾四周,不见寂绯绯的身影,蒋仲宁说:“她觉得无聊,已经回去了,看样子还不太高兴。” “哦。” 寂白隐隐约约觉得,回去可能会面临一场风波。 几分钟后,谢随回来,对寂白说:“加个微信,给分红。” 寂白乖乖摸出手机,扫了谢随的二维码。 谢随没有名字,正方形的头像块是一片漆黑,正如他崎岖坎坷的人生之路,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谢随给她转了五万,几乎对半砍。 寂白只觉得,他真大方, 几个男孩也跟着下注赢了钱,心情不错,准备要去酒吧玩。 “小同学,不跟我们去玩玩?”蒋仲宁问。 寂白看看时间,现在已经九点多了:“我要回家了。” “这才九点啊,夜生活刚开始,回家多没意思。” “回去晚了会被骂。” 谢随看着她这乖巧的模样,知道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对于他们这群游荡在城市阴暗处的少年而言,夜晚是狂欢的开始;可是对于寂白这样温驯的乖乖女来说,夜晚便意味着危险。 “随哥,咱们送她回去吧。” “送什么送。”谢随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凝视着川流不息的马路:“这里又不是打不到车。” 寂白当然不愿意让他们送了,这花花绿绿的超跑赛车把她送到家门口,让邻居和认识的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她走到谢随面前:“帮我把手铐解了,我就回去了。” 之前谢随只用钥匙开了自己这一环,便下了车,她这一环还没有解开呢。 谢随摸出钥匙,在颀长的指尖兜了一圈:“我觉得它挺适合。” 寂白一听他这话的意思,立刻预感到不妙,急切地说:“谢随,快给我解开!” 他薄唇扯开一丝邪气横生的笑:“这样,明天下午放学,学校后山湖边来找我,我给解开。” “现在就给我解开!”寂白瓷白的脸颊急得通红,迫切道:“会被同学看到...” “嗖”地一声,谢随收了钥匙串,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就说谢随送的礼物。” 11.后山 鱼龙混杂的地下酒吧。 丛喻舟点了瓶啤酒,递给谢随,劝道:“哎,随哥,怎么想的,老是跟人家一小姑娘过不去,有意思么?落个欺负女孩的名声可不好听。” 谢随接过啤酒,一饮而尽。 澄黄的液体漫过他燥热的喉管,带来细密的清凉感,他又想到了女孩那白皙的肌肤,仿佛轻轻一掐便能落下印记。 谢随将酒瓶扔开,心头有点躁。 有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走过来,坐在谢随的身边,轻浮地拎起他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哥,难得过来玩,我敬一杯啊。” 女孩声音娇软,喝了酒之后,在杯子上留下了殷红的唇印。 谢随眼角挑了挑,顿觉恶心,二话没说,抬腿蹬开了女孩斜倚着的高脚凳。 女孩重心不稳,险些跌倒,手里的酒全洒在了胸口,顷刻间单薄的衣料透出了肉色,狼藉不堪。 她捂着胸,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谢随望向丛喻舟,淡淡道:“看到了,这他妈才叫欺负,老子对她,只有温柔。” 丛喻舟咧咧嘴,无话可说。 寂白将手铐藏在了袖子里面,缓步走回了家。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父亲寂明志,母亲陶嘉芝以及姐姐寂绯绯,像开三方会谈似的,神情严肃地坐在沙发上。 寂白刚进屋,便听到陶嘉芝拉长了调子问:“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 寂白如实回答:“和同学去玩了。”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寂白望了望寂绯绯,猜测她肯定是添油加醋地跟父母告了状,因此,她只能老实交代:“男同学。” “砰”的一声,寂明志将茶杯重重拍在茶几上:“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和男同学出去玩到现在才回来,还有没有点廉耻心!” 她没有廉耻心?也不知道是谁哭着喊着要跟谢随去赛车兜风,生拉硬拽地要把她拽上。 寂绯绯把弄着卷卷的头发,开口说:“爸爸,您不要生妹妹的气,我相信妹妹只是一时贪玩,没有别的事情,更不存在早的情况。” “她还敢早!哼,要是让我知道了,肯定打断她的腿!” 陶嘉芝责备寂白道:“白白,也太不懂事了,这么晚回来,知不知道爸爸妈妈多担心,还有姐姐,一整晚都在等练习呢。” 寂绯绯望着寂白,本来以为她会闷声吃了这个哑巴亏,毕竟从前的寂白笨嘴拙舌,脑子也不太会转弯,一直都被她拿捏着,从不知道在父母面前辩解。 谁曾想,寂白坐到了寂绯绯身边,拉着她的手说:“姐姐,我还要问呢,怎么把我一个人丢给那些人啊,知不知道,我下车后看见不在,我多害怕。” “...我听不懂在说什么。” 寂白对陶嘉芝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些男孩,出校门的时候,看见姐姐和他们讲话,我本来是想和姐姐一起回家的,谁想姐姐居然要和那些男孩一起去赛车,怎么劝都不听,我担心姐姐会出事,只好陪着一起去了,谁想姐姐把我推给其中一个坏男孩,自己反而跑掉了。” 寂白说着,眼睛都红了。 父母疑惑地看了眼寂绯绯,显然是有些相信寂白的话了,因为寂绯绯的确回来得比较晚,而且寂白自小温厚老实,从不说谎。 “绯绯,怎么回事啊?” “妹妹说的是实话吗?” 寂绯绯耐着性子解释:“爸妈,我相信妹妹她是害怕惩罚才这样说的。唉,谁让我是姐姐呢,我没有照顾好她,是我的不对,们惩罚我好了。” 寂白摸出了手机,点开了相册,里面有一张照片,是寂绯绯站在赛车前,寂白顺手拍下来了。 “姐,还让我给拍了照呢。” 寂绯绯脸色骤变,一阵红一阵白,她难以置信地望向寂白。 过去那个总是犯傻被她算计的小白兔,怎么会有这般心机,竟还偷拍了她的照片! 寂明志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彻底火了:“寂绯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您听我解释!” 陶嘉芝也急切地说:“怎么能把妹妹单独留下来呢!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妈妈,我没有!” “刚刚一个人回来,我就怀疑了,白白从小到大什么性子我是知道的,她从来不会撒谎,更不会和那些坏男生有来往。我现在真是越来越不明白,绯绯,心里在想什么了,为什么要伤害妹妹?” “妈妈,难道是这样想我的吗?”寂绯绯眼圈通红,泪珠子“刷”地一下掉了出来:“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还...还不是因为...因为...” 寂绯绯故作悲伤地掩面哭泣:“因为我嫉妒妹妹,们那样疼爱她,这让我觉得难过,我害怕们会不要我,我生了病,们生下妹妹就不要我了,呜呜呜。” 眼泪是寂绯绯的终极武器,只要每次挨骂的时候,哭一哭,装装可怜,父母一定会心软,所有事情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果不其然,陶嘉芝的态度已经松动了:“绯绯啊,怎么会这样想呢,爸爸妈妈怎么会不要呢。” “真的吗?” “对啊,爸爸妈妈最疼了。” 这时,寂白恰如其分地开口道:“姐姐,父母生下我,难道不是为了给治病吗,早就知道这一点,又何必说这样诛心的话。” 寂绯绯眼神凌厉地剜了寂白一眼。 寂明志听到寂白这样说,愧疚感更是溢于言表:“白白,千万不要这样想,和绯绯都是我们的孩子,没有谁更重要,们都重要。” 这样的话,上一世他们也讲过,却只是为了安抚寂白,听听便罢,寂白已经不会当真了。 寂明志严厉地对寂绯绯道:“做错了事,哭有什么用,快跟妹妹道歉,然后去琴房呆三个小时再出来!” “爸!” “道歉!” 寂绯绯咬牙切齿地看着寂白,非常不甘心地说了“对不起”三个字,然后噔噔噔地上楼,进琴房,用力关上了门。 陶嘉芝说:“这绯绯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寂明志神情复杂地看向寂白:“白白,真是委屈了。” 寂白摇了摇头,也起身回了房间。 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以寂绯绯惨淡收场而告终。 德新高中每周五的下午最后两节课是大扫除日,不参与大扫除的同学都会提前离开,寂白也不例外,她匆匆忙忙收拾了书包,骑上自行车,朝着学校后山湖畔飞奔而去。 她穿着宽大的蓝白校服,勉强遮住手上的手铐,这手铐是情趣的样式,还带着粉粉的绒毛。 寂白也是醉了。 每次抬手的时候,她袖子里都会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引得殷夏夏不住地看她。 无论如何,寂白必须找谢随解开手铐了。 学校后山湖畔一片荒芜,野草丛生,人迹罕至,是学校里不良少年们经常聚集抽烟的地方。 今天有风,半人高的草笼随风飘摆着,谢随散了他的那帮兄弟,一个人蹲在湖畔,嘴里叼着根草芥,平静地凝望着湖畔。 其实好几次都想要离开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约她来有什么意思...… 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身体里那股…发了疯想见她的欲望。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一块石子蓦然飞了过来,落在湖畔,冰凉的水花溅了他一身。 谢随回头,看到几个打扮非常杀马特的男孩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飞机头男孩身边倚靠的…正是昨日酒吧里讨好谢随吃了闷亏的女孩。 “谢哥,怎么落单了?”飞机头男孩率先开口了:“那几个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兄弟呢?” 谢随吐掉了嘴里的草芥,稍稍活动了一下右手筋骨,不想和他们废话:“有事说事。” “昨天欺负我女人,这事怎么算啊。” 谢随睨了那女孩一眼,淡淡道:“他妈自己头顶一片绿,干老子屁事。” 女孩立刻哭哭啼啼地辩解:“不是的,超哥,是他调戏我。” 谢随咧嘴:“老子眼睛不瞎,就这样的,看不上。” “他妈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 谢随嚣张跋扈惯了,对谁都没什么好脾气,几个男孩平日里没胆子惹他,此刻见他是一个人,也没带怕的。 “要打架速度点,老子今天还有事。” 杀马特男孩一哄而上,朝他扑了过去。 他们打架没有章法,大锅乱炖式,只会用蛮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谢随截然不同,他给人打//黑拳的,身手练过,一等一的好手,分分钟边撂倒了周围几人。 杀马特男孩被他揍得嗷嗷叫,飞机头身边的几个男孩见势不妙,纷纷从包里摸出了刀子,朝着谢随跑过来。 明晃晃的刀子带着锋锐的光芒,谢随只身肉搏,也知道应该避其锋芒,因此连连后退,闪身躲过了几刀。 少年们下手没有轻重,都是往肚子上划,一不小心就是要肠穿肚烂的。 这时,谢随听到了最不想听见的自行车铃铛声。 谢随回头,只见女孩穿着宽大的蓝白校服,手里推着自行车,站在步道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嘴唇都在哆嗦。 吓坏了。 谢随是亡命之徒,哪怕几次于死亡边缘擦过他都没有一刻感觉害怕,但现在,看着女孩那般惶恐的神情,他居然有点怕了。 冷锋般的刀子,手臂沾染的鲜血,还有丧失理智的暴戾... 这一切,足以吓退任何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女孩。 谢随趁着躲避的间隙,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到寂白脚边,声嘶力竭地喊了声:“看什么,滚啊!” 寂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重新骑上自行车,歪歪斜斜地骑着跑掉了。 谢随松了一口气,也开始亡命奔逃。 身后的男孩们显然是杀红了眼,不让谢随血溅当场,他们决不罢休。 不知跑了多久,在灌木丛生的树林子里,众人听到了呼啦呼啦的警车鸣笛声。 “操/他妈...有人报警了!” “超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跑啊!” 几个男孩转眼跑了个无影无踪,警察冲进林子里,擒住的是筋疲力竭的谢随。 谢随被警察铐着手带出来,警车边,寂白呼吸急促,断断续续向警察解释情况。 柔和的夕阳光铺在她的脸上,她额头渗满了汗珠,刘海也湿润了,黏黏糊糊地沾在耳侧。 看到谢随的时候,她停下了比划,紧蹙的小眉头骤然松懈下来,俨然是松了一大口气。 谢随这么多年没进过局子,这次算是阴沟里翻了船,不过...好歹捡回一条命。 警察按着谢随的脑袋,让他坐进警车里,谢随并没有轻易就范,凶狠地吼了声:“别碰老子!” 他冲寂白扬了扬下颌,喊了声:“过来。” 寂白连忙朝他跑过去,还没开口,谢随侧了侧身—— “钥匙,左边裤兜里,自己摸。” 12.丢琴 寂白也被带进了警局,作为目击证人,做笔录。 “是那些人,我亲眼看到他们拿刀要...要伤害他!” “他是无辜的,是受害者。” “嗯嗯,警察叔叔,们一定不要放过坏人。” “他是我同学,唔...他平时表现,很好的。” 在寂白刚说出“很好的”三个字,隔壁审讯室传来谢随暴躁的声音—— “还要我说多少遍,没有父母,都他妈死了!” 做笔录的女警官嘴角抽了抽:“他表现很好?” 寂白吞吞吐吐地解释:“就...脾气不好,其他都很好。” 做完笔录已经是晚上七点,女警官温柔地拍了拍寂白的肩膀:“同学,今天及时报警的做法很正确,没事了,快回家吃晚饭吧。” 寂白连忙问道:“那他什么时候能走?” “他的问题比较严重,等他父母过来领人吧。” 寂白点了点头,背着书包走出了警局。 但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马路对面的水饺铺点了盘韭菜馅儿水饺,边吃边等着谢随。 即便谢随打死不肯开口透露父母信息,但这世界上就没有警察叔叔查不到的事,他们了解到谢随的父亲早年进了局子,判的是终身牢狱。 母亲还在,不过已经改嫁了。 警察当下便联系了她。 很快,谢随的母亲程女士急匆匆赶到警局,办理了手续,将人领了出来。 程女士看上去很年轻,五官与谢随有七八分相似,模样非常漂亮,是个美人坯子。 仿佛是见不得光,程女士将谢随领到狭窄潮湿的泥巷子里,细长的指尖戳了戳他硬梆梆的胸膛:“我早就已经说过了,桥归桥路归路,都已经快成年了,还要害我到什么时候!” 谢随冷着脸,没有说话。 寂白坐在马路对面的饺子铺,探头朝小巷望去,小巷幽暗,他的身影笼罩在阴影中,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轮廓。 他伸手摸烟,程女士一把将烟盒打翻在地:“我先生的家庭对我嫁过人的事非常敏感,婆婆让我跟断干净,如果不是还有弟弟,我的日子真的不好过,求求了,别再找我了,就当我没有生过吧!” 谢随依旧没有讲话,程女士又从古驰的手包里摸出一沓钱塞进他兜里:“要钱是吧,全都给,只要别害我了。” 他的脊梁曲成了紧绷的弓,突然,他将那些钱扬天洒了出去,嗓音阴冷地喃出了一个字—— “滚。” 他转身,侧脸从阴影中出来,眼底带着刻骨的恨意。 红艳艳的票子漫天纷飞。 “小王八蛋!怎么不去死!” 女人的咒骂声回荡在空寂的巷子里:“死了对大家都好!” 谢随头也没回,走出了巷子。 寂白拎着一盒打包的水饺,站在马路对面的斑马线旁,抬头望着他。 路边的霓虹灯闪了闪,她白皙的脸上落下一片灯影,照着她细密卷翘的睫毛。 她刚要向前迈出脚,这时,红灯亮了,停在斑马线前的车辆启动,她踟蹰了一下,迈出的脚又收了回去,焦急地等待着红绿灯。 谢随没有过马路,他面无表情地转身,沿着街道另一边走去。 寂白见他离开,也连忙顺着他的方向走去,隔着一条川流不息的公路,她追着他的身影,眼神迫切,仿佛是生怕他走丢了。 到了十字路口,谢随想也没想便右拐了,而马路上有护栏,寂白也没有办法直接穿行,等她匆匆忙忙过了天桥到达马路另一边的时候,谢随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寂白站在路口,轻柔地叹了声,从包里摸出那只银色带粉毛的情趣手铐,还有钥匙串。 幽暗的车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机油的味道,这种略带着某种绣质的味道几乎构成了谢随生命的全部。 穿过车库,院子里有有一栋破败的出租搂,他走上发霉的楼道,站在单元门前,摸了摸口袋。 口袋空空如也。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寂白的小白头像跃出屏幕—— “谢随,刚刚走太快了,我没追上,钥匙还在我这里,我给送过来吗。” 原来,她刚刚迫切地想要追上他,只是想把钥匙还给他。 谢随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嗤,没有回信息,收了手机,下楼,进了边上一家通宵营业的网吧。 寂白独自走在街上,迟迟等不来他的信息。 她太了解谢随的性子,不想搭理的时候,就绝不会多和说一个字。 寂白不再耽搁,径直回了家。 谢随甚少提及自己的家庭,以至于寂白几乎就本能地以为他从始至终就是一个人。 可他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刚刚从他和那位女士的争执中,寂白了解到,谢随的父亲应是犯事入狱了,母亲改嫁,以她现在的姿容和精神状态,应该嫁得很不错,对方家庭对谢随的存在很忌讳。因此,母亲也不想认这个儿子。 他宛如行走在城市边缘的孤魂野鬼,无家可归,阴暗而孤独。 寂白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月光,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重生这一世,她想着最好远离谢随,偏执的疼爱很多时候往往会酿成巨大的悲剧,寂白不愿意自己和他再遭受伤害。 哪怕说她自私、无情,都好。 谁说爱情一定要轰轰烈烈、生生死死,她只想拥有温馨平凡的人生,这没有错。 早上七点,谢随从网吧出来,身上的衣服有些皱了,眼角也明显带着倦意,冷漠的眸子越发显得轻狂不羁。 网吧通宵一宿,枪下亡魂无数,他烦躁的心情已经驱散了大半。 走到教室门口,他发现寂白早已经等在了阳台边。 她穿着干净松敞的蓝白校服,扎着高翘的马尾,晨风轻拂,鬓间几缕碎发晃动,撩着她白皙通透的耳垂。 她漆黑的眸子专注地凝望着楼下,不知道是在等谁。 谢随从她身畔经过,漫不经心吹了声口哨。 寂白听到熟悉的口哨声,连忙叫住他:“谢随,等一下。” 谢随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寂白放下自己的书包,笨拙地在里面捞了半晌,终于把他的钥匙串摸了出来。 “这个。” 她将钥匙还给他。 他嘴角清浅地扬了扬,伸手去接。 寂白注意到,他手背白皙,指尖细瘦而颀长,掌心却生了茧,纹路复杂,一道突兀的断痕刺破了生命线,在命中戛然而止... 掌心纹路已经昭示了他未来坎坷的命途。 然而唯一不同的是,寂白。 她将钥匙小心翼翼地放回到他的手上。 谢随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钥匙扣上,挂了一个彩色的小配饰,那是一个凶巴巴的小狗吊坠,小狗蹲坐着,瞪着眼,呲牙咧嘴吓唬人。 “干嘛给我这个?” 他拎着小狗吊坠打量,觉得挺幼稚,戴在钥匙上可能会显得娘炮。 “我觉得它凶起来跟很像。” 谢随怔了怔,反应过来:“骂老子像狗,信不信揍。” 寂白像是生怕挨揍似的,脚底一抹油,跑掉了。 谢随望着卡通吊坠看了很久,嘴角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心里酿起了几丝甜意。 他将钥匙串小心翼翼放回包里,心满意足地回了教室。 骆清老师的选拔赛定在了十月中旬进行,早上,寂白将她的大提琴背了过来,放在了选拔比赛的排练室。 上午30分钟课间休息,寂绯绯拉着寂白去排练室进行了彩排。 寂绯绯这段时间压根没怎么练过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临到末了才抱抱佛脚。 寂白去洗手间的时候,寂绯绯姐妹团的女孩们凑上来,围着寂白的琴打量着:“绯绯啊,这琴不便宜吧!” “当然。”寂绯绯抬起高傲的下颌:“卡斯洛的牌子,好十几万呢!” 女孩们感叹着说:“绯绯,怎么不学大提琴呢?” “没办法啊,妹妹想学琴,我只好让她啦。” “不过说真的,妹妹的琴技不怎么样啊,还真敢让她帮伴奏?” 寂绯绯猜测姐妹们是没有听到刚刚寂白的演奏,才会这样说。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寂白这几个月的琴技突飞猛进,拉得比以前好太多了,这也是寂绯绯让她给自己伴奏的主要原因。 她伪善的笑了笑,说:“谁让她是我妹妹呢,我一定要带她拿到名次啊。” “绯绯真好,处处为别人着想。” 姐妹们寒暄了一阵,便离开了,寂白回来和寂绯绯继续排练。 后来寂绯绯就说累了,要出去买杯奶茶,在她擦着汗离开以后,有女孩子叫了寂白一声。 寂白回头,发现叫住她的是唐萱琪。 唐萱琪是学校文娱部的部长,舞艺精湛,这次准备的是《天鹅湖》的芭蕾舞,刚刚寂白看了她的演出,跳得很好。 唐宣琪和寂绯绯都是学校的风云女神,因此一直都是死对头。 “找我有事吗?” 寂白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我刚刚看了和姐姐的演出,真的很不错。”唐宣琪客套地赞美了她们。 “谢谢,的演出也很好。” “是这样,我说的好,仅仅指的是的琴艺。” 唐宣琪那双漂亮的杏眸扫了扫寂白的大提琴:“我有一个提议,反正都是伴奏,不如来给我伴啊,我的比赛肯定能被选中,寂绯绯就不一定了。” 原来她是来挖人了。 寂白笑了笑:“未必吧。” 上一世,唐宣琪并没有被骆清老师选中,原因是她的名额被寂绯绯顶替了,骆清老师也是考虑到寂绯绯身份特殊,选择她,很有励志意义。 寂绯绯的血友症病患身份,仿佛就像她的绿色通行证,令她的人生变得容易而轻松。 唐宣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信的气质,她骄傲地说:“在开玩笑吗,寂绯绯每次节目都跳一样的舞蹈,她也就只会一支舞,而且跳得还挺辣眼睛,觉得她能比得过我吗?” 寂白耸耸肩:“我不知道。” 唐宣琪挑起下颌:“所以是为了姐妹情,不愿意跟我合作咯。” 寂白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时间已经很紧迫了,我和从来没有练过,怎么合作啊。” “会拉《天鹅湖》里的曲子吗?” “会。” “那就行了,不用管我,到时候只管拉的曲子,我会跟上的节奏。” 唐宣琪刚才一直在听寂白拉曲子,她是真的被寂白的琴艺深深吸引了,寂绯绯那个傻逼,还不知道自己捡了个宝贝,有这么琴艺精湛的妹妹给她伴奏,绝对是能够达到惊艳全座的效果。 她不好好珍惜就算了,跳成那个鬼样子,简直辣眼睛啊。 如果寂白可以为自己伴奏,那她肯定可以夺冠! “抱歉,我不能答应。”寂白礼貌地拒绝了她。 “确定?”唐宣琪脸色冷了下来:“听说和姐姐的关系非常好,但是我个人感觉...她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好吧,大家都是女孩子,谁还看不出来了?” “这不关的事。” 寂绯绯虽然坏,但是这个唐宣琪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更何况,寂白有自己的打算,不想让任何人打乱她的计划。 就在唐宣琪找寂白说了这件事没多久,就出了意外。 寂白的大提琴丢了。 排练室里放了不少乐器,一般而言是不会丢的,可是中午寂白去教室练琴却发现,所有人的乐器都在,唯独自己的大提琴不见了。 她惊慌地找到楼管的阿姨,说找不见了大提琴,阿姨也说今天排练室人来人往,她没有注意,会不会是有同学拿错了? 大提琴整个教室只有一把,不可能会拿错的。 琴丢了,寂白心中,这件事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唐宣琪。 寂绯绯非常激动地去找唐宣琪理论,问她为什么要偷大提琴。 唐宣琪当然一口否定,说她没有偷,这件事闹到了教务办公室,双方各执一词。 寂绯绯控诉唐宣琪:“她想拉寂白入伙,被拒绝,故意报复才偷走了大提琴,就是想破坏我的演出!” 唐宣琪矢口否认:“我的确是跟寂白说了几句话,想请她和我合作,但是我唐宣琪绝对不会做偷东西这种下作的事情!” 寂绯绯见唐宣琪这般振振有词,于是她祭出了最强武器——抹眼泪。 “老师,我...我知道,我这样的身份是不适合参加比赛的,但是我也想像个正常女孩一样,唱歌、跳舞,我...我真的不知道哪里的罪唐宣琪同学了,她要这样害我,呜呜。” 教务主任是个中年男人,他和寂白的父母一样,似乎很吃寂绯绯这一套,板着脸对唐宣琪说:“唐宣琪同学,到底有没有拿寂白的大提琴,如果拿了,马上归还!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查出来,我会让付出代价!” “我没有!”唐宣琪脸色惨白:“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没有!” “唐宣琪,想成为第二个安可柔吗?”寂绯绯哭着说:“她就是这样欺负我的呢,们都欺负我。” “...在威胁我吗!我可不会像安可柔一样软弱!” 寂白看了看激动得嘴唇都在发抖的唐宣琪,又望了望哭得梨花带雨的寂绯绯,脸色冷了冷。 她根本没有告诉寂绯绯,唐宣琪挖墙脚的事情,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13.我知你孤独 正午的烈日下,清澈的澄湖倒映着粼粼波光,宛如翻片的鱼肚。 谢随挽起窄窄的黑色长裤的裤脚,从浅滩边将红色的大提琴拖上了岸。 这柄大提琴颜色呈深红,表面流溢着通透的质感,应是价格不菲。 丛喻舟和蒋仲宁蹲在青草丛生的坡地上,眼睁睁看着谢随脱下了T恤,仔仔细细擦试着大提琴的每个角落。 琴身已经侵水,琴弦也被崩扯得乱七八糟,肉眼可见应该是用不了了。 丛喻舟喊了声:“随哥,甭擦了,这琴废了。” 谢随尝试着拨了拨琴弦,琴身发出一声沉闷之中的呜咽,像是在控诉偷窃者对它所施加的暴行。 “还能响。” 谢随赤着上身,继续擦琴。 “哎哟,随哥,能发出声不代表它就没坏啊,这种高级乐器很金贵的,平时磕着碰着都不行,直接在这水里泡了几个小时,能用就鬼了!” 谢随对此充耳不闻。 丛喻舟双手叉腰,皱着眉头,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这一出事,就忙不迭地给1班那个小美女找琴,找到了不在第一时间表功,平时还这么欺负人家,说说,是咋想的,当坏人就当得这么爽啊?” 谢随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闭嘴。” 丛喻舟立刻比了个封嘴的动作:“得,不说了。” 谢随将大提琴擦拭干净以后,冲丛喻舟道:“衣服脱了借老子。” “干啥?” “表功。” 寂绯绯拉着唐萱琪在教务处闹了两个小时,没有任何结果,因为舞蹈教室没有监控探头,教务主任说去调全校的监控视频,但这需要时间。 距离选拔赛也不过最后三个小时的时间,唐宣琪先行离开,兀自排练去了。 寂绯绯闹了一场,现在也有些疲倦,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对寂白说:“白白,大提琴丢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比赛不能耽搁,我就只好用曲子练了,不能参加比赛了哦。” 是的,她不能参加比赛。 寂白发现,闹到最后,其实这事对寂绯绯和唐宣琪都没有影响,真正的受害者,只有她。 寂绯绯拍了拍寂白的肩膀,安慰道:“白白,别难过了,姐姐一定会帮拿下冠军的。” “我相信可以。” 寂白勉强挤出的微笑,在寂绯绯离开以后,烟消云散。 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准备离开,而就在这时,少年扛着大提琴出现在了楼道尽头。 午间的日光稍斜,空气中翻飞着细微的尘埃物质。 他穿着一件红色圆领卡通T恤,站在楼道边,远远地望着寂白。 寂绯绯顿住脚步,怔了。 有些人总是能及时出现在最绝望的转角,令的人生,峰回路转。 不少同学从窗边探出脑袋看热闹,望见谢随手里的琴,低声议论:“居然是谢随偷了琴?” “要不要这样啊,他太过分了吧。” “他一直都很看不惯寂白,三番两次找她麻烦,但偷东西…真的很过分了。” 只有寂白知道,谢随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他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为人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他帮她把琴找了回来。 谢随拎着琴朝寂白走来,寂绯绯立刻挡在他身前,怒声道:“谢随!为什么要偷我妹妹的琴!太过分了!” 谢随目不斜视,冷冷地喃了声:“挡路了,滚。” 他身上散发着某种淡淡的冷冽气场,压迫感十足,寂绯绯根本不敢和他僵持,讪讪地让开了。 寂白没有感觉谢随有多凶,她一直在看他身上穿的这件卡通衫。 卡通衫胸前印着一个机械大.波美少女,和他周身上下散发的冷酷气质,十分违和。 这么不正经的衣服,明显不是他的。 寂白抿抿唇,忍住了笑意。 谢随走到她身前,将琴递给了她。 寂白珍惜地接过了琴,轻轻地拨了拨,脸上惊喜的神情又淡了些。 她抬头望了望周围疑惑不解的同学,朗声道:“谢谢帮我把琴找回来。” 她不想让别人误会谢随,所以故意这样大声说,破除他们的疑虑。 谢随却好像并不太在意周围人的闲言碎语,挑眉问她:“坏了?” “嗯,坏了。” “还能修?” “可以修,但是...今晚的比赛可能赶不上。” “那就别耽搁了。”谢随攥着寂白的衣袖,拉着她走出教学楼。 他不懂怜香惜玉,更不知道怎么牵女孩的手,所以动作有点粗暴,连拖带拽地拉着她。 寂白手腕都被他捏红了。 “谢随,去哪儿啊!” 谢随接过了她手里笨重的大提琴,轻描淡写地说:“修琴。” “这又不是自行车,不是说修就修的好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谢随从来就不是听天由命的善茬,他只相信自己,认定的事绝不改变。 校门口,保安拦住了他们:“行课期间不能出去。” “开门。”谢随冷冷道。 “学校有规定,们不能出去。” “老子让开门。” 寂白连忙拉住他,冲保安好言解释道:“叔叔,晚上有比赛,我的琴坏了,我们出去修琴,可以给我的班主任打电话,他同意了的。” 保安打了电话回来,终究还是开门放行了。 “所以看,其实很多时候,不用武力也可以解决事情。”寂白絮絮叨叨地对谢随说:“以后也要控制一下脾气。” 谢随偏头望了望身侧的女孩,她发丝挽在耳后,阳光落在耳廓上,隐约能见白色的细微绒毛。 心情突然变得很柔软。 他难得地没有反驳,愉快“嗯”了一声。 他不爱听任何人说教,不过身边这女孩用软软的调子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爱听。 学校外面就有不少高级琴行,琴行的师傅戴上手套,调了调寂白的琴,说道:“怎么坏成这个样子啊?” “叔叔,还能修吗?” “这损伤太严重了,能修是能修,但是...” 谢随打断了他的废话,开门见山道:“需要多少钱。” “哎呀,不是钱的事,修这个需要时间,我手头还排着两架钢琴和一台古筝呢。” “叔叔,我真的急用,您能在今天晚上修好吗?” “这...不可能,今晚肯定不行,我下午还要带钢琴课。” 谢随直接摸钱包了:“多少钱可以修。” “我说了不是钱的问题。” 他淡笑道:“所有问题都是钱的问题,三千够不够?” “哎呀,这个同学,什么意思嘛,我今天下午还带课呢......” “那五千。” 寂白连忙拉了拉谢随,拼命给他使眼色,示意这太贵了! “那我就试试吧。”男人虚伪地说:“主要是看们催得这么急,我也不忍心耽搁们的事,就五千,我帮修。” 谢随说:“六点以前,我要取到琴,耽搁一分钟,一分钱都不要想拿到。” “没、没问题,六点来取就是了。” 寂白还有些犹豫,谢随直接将她拎出了琴行。 寂白心疼而责备地说:“五千块都可以买把琴了。” 谢随手揣兜里,漫不经心地说:“我拿钱,不用管。” 寂白立刻道:“不用,本来这就是我自己的事,已经很麻烦了。” 她自己的事...... 谢随本来心情挺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几句话又令他火大了。 这女孩,总有力量左右他的心情,这让他非常不爽。 “这事我既然管了,会管到底,不管是修琴的费用还是偷琴的人,我都会弄清楚。” “谢随,能不能别总这样固执,会…...” 会害死自己的。 这句话顿在寂白的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在教训我吗?”他冷冷地望着她。 一阵风过,撩着她耳间的发丝,痒痒的。 寂白低下了头,紧抿着唇不再言语。 “说啊,在教训我?” 寂白依旧不吭声,面对愤怒的少年,她能做的只有沉默。 不要惹他。 谢随等不来回答,眼角肌肉轻微地颤了颤,戾气横生。 他不再等她,加快步伐朝着学校走去。 寂白知道他性格偏执,很难有人真正走进他的心里,上一世她没能令他得救,这一世…… 能做到吗? 六点,寂白去取琴,师傅果然准时地修好了琴,换上了最好的琴弦,还帮她调了音。 寂白感谢了师傅,准备掏钱,却被告知钱已经支付过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寂白背着大提琴走出琴行,掏出手机给谢随转了五千块,但谢随并没有接收。 这件事虽然波折,但也阴差阳错地让寂白和寂绯绯的节目分开了。 寂绯绯是完全没有想到,琴都破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修得好,所以当她重新填报了节目之后,看到寂白背着修好的琴回来,后悔得简直想掐死自己。 选拔赛开始,同学们一一走进排练教室,开始各自的表演,然后由骆清老师打分评选出前五名,参加市里的表演比赛。 寂白刚好排在寂绯绯后面,当她看到寂绯绯志得意满地走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寂绯绯肯定成功了。 骆清老师很同情寂绯绯的遭遇,给了她一个自强不息的“高分”,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寂白走进了排练室,回头望了望走廊。 走廊里围聚了很多看表演的同学,她突然想,刚刚其实不该和谢随吵架。 她挺感谢他的,至少这首曲子,应该让他听到才是。 毕竟,如果不是他及时帮她把琴找回来,又当机立断地带她去修琴,半流氓威胁半金钱诱惑,才让她及时拿到完好的琴。 没有他,也许寂白真的就放弃这次机会了。 教室另一面的小花园中,谢随倚靠在墙边,指缝间拎着一根袅袅的烟头。 他微微抬头,望向了排练室的方格玻璃。 大提琴低哑的调子,如泣如诉,仿佛在讲着一个关于前世今生的轮回故事—— 父母抛弃,朋友算计,无人了解,亦无人爱。 可我知的孤独。 14.视频 寂白的独奏演出非常成功,骆清老师对她青睐有加,给了她一个全组的最高分,稳稳当当地选入了市演出的名列中。 当天下午,谢随和几个朋友走出校门,听到身后有女孩子叽叽咕咕地议论—— “我刚刚去排练室看选拔赛了,拉大提琴的小姐姐,简直美呆啊,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她好有气质。” “有照片吗?” “我拍了。”女孩拿出手机分享给朋友们。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好优雅,以前都没发现,咱们学校有这么好看的女生。” “听说是寂绯绯的妹妹啊。” “寂绯绯本来就是女神嘛,她妹妹肯定不差啦!” “何止不差,我觉得她比寂绯绯有气质,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比较的。” 丛喻舟明显感觉到谢随的步伐放缓了。 他正道不妙,果不其然,某人停下脚步,回身望向拿手机的女孩。 丛喻舟知道谢随占有欲极强,听不得旁人嘴里提到寂白,仿佛那个女孩生来就应只属于他一个人似的。 “别冲动啊随哥,人家是妹子……” 丛喻舟话音未落,却听谢随道:“同学,加个微信。” 女孩张着嘴,怔怔地看着谢随。 她一再确认,面前这英俊的少年真的是谢随,那个嚣张跋扈却帅到没朋友的谢随! 谢随居然主动搭讪她,还问她加微信! 幸福来得好突然啊! “能加吗?” 谢随眼角上扬,露出一抹轻挑的微笑。 女孩都快被电晕了:“好...好啊。” 她颤抖的手戳开二维码,让谢随扫了。 相互添加好友之后,谢随淡淡道:“手机能借我一下?” 女孩忙不迭将手机递了过去。 谢随拎过了她的手机,给刚刚添加的自己发了张照片,正是相册里寂白拉大提琴的那张照片。 发送完毕之后,谢随将手机还给了女孩,清浅地喃了声“谢了”,然后转身离开。 女孩望着谢随的背影,久久愣神,谢随真是……帅瞎了。 朋友连忙提醒她:“快给谢随发的名字啊!这不就认识了吗!” 女孩兴奋地低头给谢随发信息,却被浇了一头冷水,他已经将自己删除了。 “......” 路上,丛喻舟和蒋仲宁两人对谢随的行为表示强烈鄙夷及不满,觉得他用美色欺骗妹子的感情。 谢随全然不在意,他就是这样的人,偏执又自私,从不在意任何人的感受。 世界本就待他不公,因此他的心很小很小,只够装下一个人,将她死守在狭窄的一隅,哪怕外面的世界毁灭崩跌,又与他何干。 他边走边低头看手机,照片里的女孩穿着淡蓝的格布裙,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天窗下的角落里,双腿分开,低头拉着深红的大提琴。 阳光自天窗一角射入,淡淡的尘埃翻飞在空气中,她的脸颊白皙而通透,她闭着眼睛的模样,令谢随想到了万赖俱寂的森林,晚风刮过,小鹿在林涧汲水,阳光照射着木屋,一切都是那样安宁和平和。 他躁动沸腾的血液,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忽然静了下来。 心跳也变得好慢好慢。 他小心翼翼地保存了照片。 蒋仲宁看着谢随柔和的脸色,用手肘戳了戳丛喻舟,低声道:“我觉得这次随哥是玩真的了。” 丛喻舟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妹子完了。” 谢随的感情太过深挚,被他喜欢上,一定是此生最大的幸事,也必然是最大的不幸。 好几次,寂白去教务处询问,监控视频有没有拍到盗窃大提琴的罪魁祸首。 一开始,教务主任说还没有查清楚,后来直接告诉她,监控没有拍到是谁偷了大提琴,不过既然现在琴找到了,她也参加了比赛,这件事就算了。 “怎么会没有拍到,我们学校有那么多监控探头,从排练室到后山澄湖,一路上总会拍到小偷啊!” “这同学,怎么这样固执呢,难道老师还骗不成吗,我们学校的监控探头有不少都损坏了,真的没有拍到,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寂白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小偷,可是教务主任不配合,她也无可奈何。 那天下午,她推着自行车走在学校林荫路边,一颗小石头突然滚到了她的脚边。 寂白抬头,看见丛喻舟几人坐在塑胶操场边,几个男孩冲她露齿微笑,表示友善。 谢随斜倚着篮球杆,手里把玩着几颗石头,视线平视远方山隘,神情散漫。 “有事吗?”她开口问。 丛喻舟笑说:“这么多哥哥,问谁?” 寂白望向了站着的谢随:“谢随,有事吗?” 他又朝她脚边扔了一颗小石子:“有事没事,过来不就知道了。” “要是没事,我就走了,还要回去写作业。” 她说完,推着车径直离开了。 几个哥们诧异地看着寂白的背影。 这位小嫂子,很刚啊! 他们都不敢去看谢随的表情,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很难看。 然而事实上,并不... 谢随居然他妈笑了。 他笑着追上了寂白,和她并肩走在校园中,沉声道:“真的不怕死。” 寂白偏头望了望他干净的球鞋,心说其实自己很怕死,因为死过一次。 但是她知道,谢随不会对她做什么。 即便全世界都背叛她、伤害她,但谢随却是那个永远不会伤害她的人。 “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 “没事找我干嘛。” “......” 她真的是聊天终结者。 谢随摸出手机,直入主题:“我搞到学校的监控了,想不想看谁偷了的琴。” 寂白停下步子,惊讶地望向他的手机:“...怎么弄到的?!” “这个别管,我有我的办法,就说想不想看。” 寂白点了点头,漆黑的鹿眼望着他:“想。” 谢随嘴角浅浅一扬:“有交换。” “什么交换?” “随哥想让亲他一下。” 身后丛喻舟等人笑闹着说:“看一眼,亲一下。” 寂白:...... 那不看了。 谢随手里剩下的碎石子扔向了丛喻舟,驱散了几人。 他当然知道没这么容易,索性道:“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还没想好,等我慢慢想,反正先答应。” “不行...万一...” “放心,不会叫做奇怪的事情。” 谢随光明磊落,应该不会勉强她做她自己不愿意的事,她索性也就答应了,反正最后同不同意的决定权还在她的手上。 “自己看。” 谢随将手机递给她,寂白转身走到树荫处,戳开了视频。 这是几个视频的剪辑版,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出,那个拖着重物艰难移动的身影,是寂绯绯。 她一路都很小心,东张西望,趁着上课时间尽可能地避开了同学,可是却没能避开学校里随处可见的监控探头。 当寂白看到她将自己心爱的大提琴扔进湖里的那一刻,只感觉心脏猛地抽了抽。 宛如当初父母将她的尸体推进火化池一样,那样地毫不留情,仿佛扔的是不值钱的垃圾。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见的,但她就是保有这令人窒息的记忆,当然,也并非所有的记忆都是冰冷的。譬如谢随拼死冲进殡仪馆,将她的尸体夺回来。 他眼睛赤红,流着眼泪但没有哭,他紧紧地抱着她,深情而疯狂地亲吻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在谢随炽热的怀中,寂白那冰凉的身体才感觉到片刻温暖。 谢随见寂白不对劲,问了声:“怎么了。” “没事。”寂白看着视频,淡淡道:“猜到了。” 丢了琴之后,寂绯绯表现得比她还要激动,忙不迭拉唐宣琪去教务处对质,这令寂白生了疑心。 多半是寂绯绯听到了唐宣琪想拉寂白入自己的队伍,担心寂白反水,所以才想方设法毁了她的琴,同时把污水泼到唐宣琪的身上,一石二鸟。 以前寂白总觉得姐姐的手段好高明,可是现在重生回来,却发现这些手段真的...非常幼稚。 如果说她真的有任何高明之处,那边是她早已经预料到,学校会包庇她。 寂绯绯是学校的形象大使,她的励志网络红人的身份,为学校带来了不少的好处,她的照片现在都还印在学校的招生简章上。 寂白不敢想象,学校到底包庇了寂绯绯多少事,之前安可柔人肉事件,学校便纵容了寂绯绯。 如果不是父母自小的溺爱,学校一而再纵容,或许寂绯绯的心理不至于如此扭曲。 寂白想想都觉得可怕。 “谢随,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寂白将手机递给了谢随,郑重地警告他:“谁都不可以讲。” 谢随眉宇间透过不解,眼角挑起轻蔑之意:“老子费力帮搞到这个,别告诉我,要当个怂货?” 寂白摇了摇头:“谢随,知道质变和量变吗?” 政治书上的内容,不过那书早就让谢随用来擦车身机油了。 寂白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隘,平淡地说:“我在等一个质变。” 她要在最恰当的时机放出这些证据,把寂绯绯的面具一次性撕下来。登高跌重,她要令她永远都爬不起来。 15.比赛 那天晚上,寂白发了一条微博,内容是—— “心爱的大提琴失而复得,很高兴,姐姐很热心地帮我找小偷,感谢姐姐。” 这条微博,意外地被寂绯绯转发了。 这是寂绯绯第一次公开转发寂白的微博,寂白知道,她是觉得这条微博有助于她捏温柔长姐的人设,所以才会转发。 比起故意在微博中避开谈及妹妹的话题,粉丝们更愿意看到姐妹融洽相处的内容。 寂白早有预料。 她索性在微博上和姐姐秀了一波姐妹情深,帮她完完整整地捏人设。 反正…人设最后都是用来崩的。 这件事对寂白的好处就是,她的粉丝人数一直在增加,现在已经有十多万了,甚至有管家助手找到她,说要帮她注册认证。 认证的名字是——励志女神寂绯绯的妹妹。 寂白拒绝了这个认证。 她的身份就是她自己,不需要加任何人的定语作为前缀。 不出寂白所料的是,正式演出之前,寂绯绯还是腆着脸,跟她开口了。 在一家人和乐融融吃完饭的时候,寂绯绯故作不经意地对寂白说:“妹妹,咱们既然都被选入了市里的演出,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和庆祝的事情。” 寂白“嗯”了声,不动声色。 寂绯绯看看父母,又说道:“妹妹,我听说这次演出的选手,来自咱们市高中的佼佼者,非常优秀,有很多人还是艺术学院的呢。” “所以?” “所以啊,我觉得咱们姐妹还是应该强强联合,可不能被她们比下去。” 寂白缓缓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寂绯绯:“我丢琴的时候,是姐姐亲口说,这次比赛就不和我合作了,要一个人参加,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寂绯绯讪讪地笑了笑:“当时我以为的琴不能用了,这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因为无法参加比赛,我也陪不参加比赛吧。为了这次比赛,我可是练习了好久呢,爸妈,们也说说话啊。” 父母突然被cue到,放下了碗筷,陶嘉芝本能地选择帮寂绯绯说话:“白白,当时丢琴也实属意外,姐姐也是没有办法,要理解姐姐啊。” 寂明志也说:“是啊,白白,也应该懂事了,姐姐身体不好,要多让着她。” 这套说辞,从小到大寂白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身体不好,所以家里有什么都是紧着她,父母的关心和爱护,也都只属于她一个人,她理所当然在这个家里享受最优势的资源,独占父母的爱,她理所当然成为最闪耀的那一个。哪怕走出这个家庭,她也属于弱势群体,应该被同情,被关照。 可是看她这得意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弱势群体的样子。 “姐姐又想让我给拉琴伴奏了?” 寂绯绯现在有求于人,脸上挂满了笑容,恳求道:“妹妹,算姐姐不对,姐姐跟道歉。” “既然是道歉,那就把问题都交代清楚吧,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做得不对,都说明白。” 寂绯绯脸色变了变:“一定要这样咄咄逼人?” 寂白温和地笑了笑:“姐姐,现在是在求我,要道歉我也接受,怎么是我咄咄逼人呢,不想说就算了。” 她放下筷子起身回房间。 寂绯绯连忙拉住她,咬牙切齿道:“行,我说,我寂绯绯之前因为寂白丢了琴,选择放弃队友独自表演,这件事我做得不厚道,我向寂白道歉,作为亲姐妹,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应该放弃妹妹,我应该陪着她一起把问题解决了,这样总行了吧!” 寂白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姐姐,真的只为这件事道歉吗?” 寂绯绯防备地说:“什么意思?” 她淡然一笑:“没意思,我接受的道歉。” 寂白并不着急,总有一天,她会为她曾经做下的一切,道歉。 父母见姐妹终于和解,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好,真是太好了,白白,既然姐姐已经道歉了,就不要再揪着不放了,这次演出,就为姐姐伴奏吧。” 寂白说:“我还有个条件。” “又想干什么!” 寂白淡淡地睨了寂绯绯一眼:“这件事是不对在先,也认了,我觉得我提出一些要求,应该也是合理的。” “到底想要什么。” “这次比赛,我可以跟合作,但是演出的奖杯和高考加分,都归我。” 此言一出,寂绯绯呆了:“什么!太霸道了吧!” 寂白无所谓地说:“姐姐不愿意就算了,我们各凭本事,舞台上见。” 寂绯绯知道,如果不和寂白合作的话,她的舞蹈根本就上不了台面,她看过了其他演出者参赛的视频,她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奖杯可以归,但高考加分归我!”寂绯绯讨价还价。 寂白摇了摇头:“我单独参加比赛,同样有信心能拿下这两样,为什么要跟合作呢?” “爸妈,看她!”寂绯绯又对着父母开始撒娇了:“她太霸道了!” 陶嘉芝说:“白白,不要胡闹,哪怕姐姐不对,但她身体不好,不该多包容她吗!” 寂白早就料到父母会偏帮姐姐,于是说:“如果爸爸妈妈都是站在姐姐这边,我们可以找奶奶评评理,如果奶奶觉得我应该无条件帮助姐姐,那我绝无二话。” 寂绯绯连忙扯着陶嘉芝的衣袖:“妈妈,咱们给奶奶打电话,看奶奶怎么说!” “这...” 陶嘉芝犹豫了,如果给寂老太打电话,指不定又是一阵责骂。上一次寂老太离开的时候,特意将她叫出去,让她对两个女儿不可以太偏心,否则容易生出事端。 这次事件明显寂绯绯不占理,如果闹到老太太那里去了,指不定老太太还会觉得她治家无方,更不会把家里偌大的产业交给他们了。 陶嘉芝只能反过来劝寂绯绯:“绯绯啊,要不就答应妹妹吧,妈妈相信,以的能力,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 寂绯绯傻了:“妈,怎么帮她说话,我是的亲女儿啊!” 寂明志显然也是和陶嘉芝想到一起去了,说道:“是我们的亲女儿,白白也是,我们这是帮理不帮亲,这件事不用多说了,要么答应妹妹的条件,要么就分开演出,自己选一个。” 寂绯绯眼见无望了,眼神恶毒地看着寂白,她很想不明白,为什么寂白变了,不仅仅是她,现在连父母好像也...变了。 寂绯绯无可奈何,也只能暂时答应了寂白提出的要求,奖杯和高考加分,全都给她...... 她想要的只不过是能够在众人面前露露脸,至于奖金倒是无所谓,反正父母给她的零花钱用都用不完,高考加分这个...以她血友症的身份,以后机会还有很多。 闺蜜们对于寂白和寂绯绯再度合作的事,表示相当忿懑憋屈。 回家的路上,寂白将好不容易拿到的几张音乐厅入场票给了闺密们。 殷夏夏说:“白白,也太包子了吧!她说合作就合作,不合作就不合作,就这样认了?” 寂白推着车说:“奖杯和加分都是我的。” “这根本不是什么奖杯的事儿!这是尊严好吧!”殷夏夏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么多年,她欺压还不够吗,什么时候才能开窍,不再受欺负啊!” 寂白沉声说:“我没有受欺负,即便她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也会跟她合作,这就是我的计划。” 伙伴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寂白:“...到底在想什么呢?”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仅仅因为她生病了,我…甚至是那些无端被她用特权挤下去的选手,就理应让着她吗,天底下没这道理。” 听到这里,闺密们都兴奋了:“白白,打算怎么做!” 寂白转身,望着桥下波涛汹涌的深碧色江水,漆黑的眸子一片沉静—— “我会让所有人知道,不行就是不行,怎么样都不会行。” 午后教室里,阳光温煦,丛喻舟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瘪瘪嘴,看着谢随拆包裹。 “嗖”的一声,折叠军刀展开,刀刃在阳光下透着锋锐的光芒,他颀长漂亮的指尖按着包裹,用刀子快速侧开了纸封。 丛喻舟以为是他新买的拳击手套,再不然就是机车配件,却不想,他直接从里面取出了一套当红流量影星的签名写真集。 丛喻舟揉揉眼睛,确定封面的确是赤着性感上身的凹造型的男明星,以及那个看着明星果照,嘴角勾了一丝邪笑的谢随。 “随、随哥好这口啊?” 放学,殷夏夏和朋友们刚走出校门,便被几个男孩叫住了。 “哎,夏夏同学。” 蒋仲宁将自行车停在边上,冲她道:“我这里有笔生意要和做,有明天的演出入场券吧,卖给我们,行不?” 殷夏夏抬头,望见了坐在护栏上的谢随和丛喻舟。 丛喻舟冲她友好地扬了扬手。 “对不起,不熟,不卖。” 殷夏夏可没忘当初谢随欺负寂白的事呢,她不客气地说完,转身便走。 蒋仲宁无奈地回头看了看谢随,谢随面无表情地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蒋仲宁只好硬着头皮追上去:“殷夏夏同学,要是不换,老子揍了!把揍哭,看换不换!” 殷夏夏:...... 她防备地摸出手机,随时准备按下一键报警。 谢随翻了个白眼,从马路护栏边一跃而下,从包里摸出了签名写真集。 “亲笔签名,大尺度珍藏限量版,换三张入场票。” 殷夏夏还没反应,身边几个妹子疯了一般尖叫起来—— “啊啊啊!我老公!我老公的写真!” “换换换!谢随,我跟换!” “我的票在前排,和我换和我换!” 殷夏夏:...... 出息! 演出的主办方邀请了电视媒体,阵势弄得很大,还会上地方电视台的直播。 化妆间,寂绯绯心情很激动,换上了父母为她高定的漂亮裙子。 因为过剩的营养,她的身材丰腴,当初订裙子的时候,寂绯绯碍于面子,谎报了三围数据,她本来以为自己减肥能够成功,结果没成想还胖了两斤,现在穿上这套裙子,非常紧绷,背后的拉练无论如何都拉不上。 “用力,用力拉!”寂绯绯咬紧牙关说:“我一定要穿上去!” 几个工作人员围着寂绯绯,用力拉着裙子后面的拉链:“吸气,再吸气!” 寂绯绯憋得脸都红透了,她无意间回头,瞥见了寂白。 寂白坐在化妆镜前,为自己扑着一层薄薄的散粉,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映衬着她白皙通透的肌肤。 她化了舞台妆,眼窝深邃,显出了立体的五官 那一瞬间,寂绯绯看呆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仿佛看到破茧的纤蝶绽开了五彩斑斓的翅膀。 她竟未曾发觉,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妹妹,已经蜕变得如此美丽了! 这种蜕变并非五官模样的改变,而是从气质而来,她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化妆镜前,光芒却胜过了张牙舞爪的自己百倍。 即便是穿着这漂亮的裙子,可是寂绯绯觉得自惭形秽,及不上她万分之一。 若是别人这样说,她兴许会感到无比愤怒,但是这是她自己发现的...现在,她只为自己羞愧,为自己悲哀。 姐妹俩的对比太过强烈,连周围的化妆师们都发现了,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寂绯绯:“这条裙子,实在穿不上去,要不...就给妹妹穿吧,咱们再选一条,看看架子上有好多呢!” 寂绯绯克制着想要骂人的冲动,急促地呼吸着:“谁要穿那些廉价的舞台装,这条裙子,我一定穿得上!” 就在这时,跟在寂老太身边的秦助理送进来一条礼裙:“二小姐,这条裙子是寂老夫人为准备的,您试试。” 寂白惊喜地说:“奶奶为我准备的?” “是啊,老夫人说您今天要演出,特意为选了这条裙子呢!快换上试试!” “谢谢秦助理。”寂白高兴地接过了礼盒,去更衣室换了裙子。 这条高定礼裙无论是做工还是面料,都更甚于寂绯绯的那一条。 寂老太太的审美肯定是要高于寂家父母的,寂绯绯的裙子上面镶满了钻石,样式也很繁复,令人眼花缭乱。 可是这条礼裙,颜色低调,款式也非常收束,很能衬寂白安静优雅的气质,美得令人窒息。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寂绯绯死死地咬着牙,唇肉都发白了,她气愤地转身进了洗手间... 被寂白这一刺激,寂绯绯决心一定要把裙子穿上去! 洗手间里传来了阵阵呕吐声,门外的化妆师们面面相觑,都皱起了眉头。 寂绯绯出来的时候,眼睛里满是血丝,眼角噙着眼泪,妆也化了,嘴唇肿得像香肠。 催吐是有效果的,她终于穿上了这条裙子。 寂白看着紧绷得像木乃伊似的寂绯绯,提醒道:“确定...要穿成这样去跳舞。” “怎么了,有意见吗?” “我只是觉得,太紧了可能会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关什么事,管好自己吧。” 寂绯绯才不在乎能不能施展得开呢,她固执地一定要穿着这条漂亮的裙子上台,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风采。 寂白摇了摇头,觉得都不用自己出手了,寂绯绯是唯恐自己死得不够快,临到头还要作一波。 补好妆以后,寂绯绯的心情也变好了,她开始各种自拍,修图,然后发微博—— “就要上台了,今天有直播哦,绯迷们都在吗?” 【在的在的,绯宝加油!】 【好期待啊!第一次看绯宝跳舞,一定要好好表现哦!】 【爱!】 寂绯绯刷着微博,抬眼瞥见寂白给自己涂上正红色的口红。 她冷冷地睨着她,说道:“其实根本不用化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咯,这场演出的主场是我,化了妆也没用。” 寂白面无表情:“是么。” 寂绯绯眼底含笑:“走着瞧吧。” 寂白当然知道寂绯绯有什么阴谋。 上一世,寂绯绯便已经用过这一招了。 寂绯绯告诉灯光师,为了保持最佳的舞台效果,让所有聚光灯都投影在自己的身上,她才是表演的主角。 寂白全程坐在黑暗的角落里,没有一束光打在她的身上,从演出开始到结束,她没有被任何一个观众看到。 所以观众根本不知道这是两个人的演出。 寂白成了名副其实的...陪衬。 现在,寂绯绯想故技重施,寂白正好可以将计就计,令她自食其果。 操刀为生者,必死于刀下。 16.惊喜吗 寂绯绯的舞蹈是作为压轴出场的节目,舞台之下,所有观众目光都凝视着她。 她穿着洁白漂亮的舞裙,踮着脚摆好了姿势。 高亮的舞台灯全都汇聚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她看上去是那样光鲜动人。 而在聚光灯所照不到的角落里,寂白独自坐在椅子上,双腿分开,笨重的大提琴搁在了她的腿间,她拿起拉杆,轻轻地划下了第一道旋律。 大提琴那婉转的调子宛如丝带般缠绕在每一位观众的心上,而随着琴声响起,寂绯绯开始翩跹起舞了。 观众们沉浸在这一场视听享受的盛宴中。 渐渐的...大提琴调子转向了低醇,转向了悲伤,渲染了某种死亡的氛围,宛如沉重的叹息。 寂绯绯那欢快又笨拙的舞姿,与悲伤又复杂的大提琴的吟唱已经不再契合了,她像个局外人一样在舞台上摆弄着身姿。 台下的观众已经被大提琴悲伤的诉说代入到了伤感的情绪中,再看寂绯绯轻浮的表演,都不由得蹙了眉,觉得有点讨厌。 就在这时,大提琴的调子陡转,宛如潺潺的溪水忽然进入陡峭地带,开始变得急促而激越,像是某种愤怒的反抗,像嘶吼也像控诉。 坐在观众席中间的谢随微微蹙了眉,漆黑的视线死死锁定着舞台阴影中的那么黯淡的身影轮廓。 心,忽然感受到一丝尖锐的刺痛,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即便看不清她的脸,但谢随好像能够感觉到,她在哭。 寂绯绯的舞蹈已经彻底跟不上大提琴的旋律,她只能停了下来,尴尬地站在舞台之上,宛如跳梁小丑般可笑。 两位灯光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将舞台灯光重新调整,打在寂绯绯身上的灯光黯淡了下去,而寂白头顶落下一束洁白的追光。 观众终于看到了阴影中独自演奏大提琴的女孩。 她穿着一件漂亮的流苏连衣裙,裙子的颜色宛如鲜血般嫣红,衬着她的皮肤越发白皙无暇。 她闭着眼睛,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她沉浸在自己强烈的情绪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变化。 追光灯之下,她的五官显得立体而分明,美得令人心悸。 寂绯绯不甘心风头全被寂白抢了去,她重新开始起舞,决定跟上寂白的节奏。 然而她本就舞艺不佳,平时又没有好好地训练,加上这一着急,步子迈得大了些,只听“嘶”的一声,舞裙侧腰出竟然崩开了! 台下观众发出惊呼,低声地议论着,讪笑着,同时也对她破坏大提琴演奏表现出相当的不满。 演出助理不住地对寂绯绯比手势,让她快下台,不要再丢人现眼了。 寂绯绯捏着自己衣侧的破洞,坚持不肯下台,这是她的演出,她才是主角,凭什么下台! 琴声在最高.潮的部分戛然而止,宛如她骤然中断的人生。 大礼堂久久地安静着,观众仿佛都还沉浸在寂白那激越的演奏中,没有回过神来。 啪、啪...... 有干脆的掌声缓缓响了起来,回荡在静寂的舞台中央。 寂白睁开眼,看到的是少年漆黑的目光。 他在为她鼓掌,动作懒懒散散,声音却格外清脆。 半分钟后,观众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整个礼堂充斥着热烈的掌声! 压轴不愧为压轴,整个元旦演出的档次和品质被最后的大提琴演奏生生拔高了一大截。 就连前排的市领导和校领导都忍不住站起来,真心实意地为寂白鼓掌。 寂白提着裙子,走到了舞台中央,微笑着牵起了姐姐寂绯绯的手,向全场观众鞠躬致意。 寂绯绯本能地甩开她的手,这个然后保持着高贵的姿态,促膝谢幕。 她这个微小的动作,还是被在电脑前看直播的细心的粉丝注意到了,他们有些讶异,低声议论着,素来温婉善良的寂绯绯,竟然发脾气了,是因为风头被妹妹抢了,所以气不过吗。 这和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大方得体,很不一致啊。 下台以后,闺密们涌了过来,抱着寂白“嗷嗷”大叫着—— “这个女孩是我们家白白啊啊啊!” “太惊艳了,我觉得我要重新认识了!” “语言贫乏的我只会说太太太棒了!” 寂白看看她们,问道:“哎,怎么就俩啊,艾小小和许欢呢她们?” 殷夏夏冷哼道:“别提那几个叛徒了,她们为了眼前利益,罔顾革.命友情,把票卖了!” 寂白嘴角抽抽:“这种票还有人买,哪个冤大头买的?” 殷夏夏努努嘴:“喏,就那几个。” 她顺着殷夏夏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谢随手肘撑着膝盖,居然坐到了椅子的靠背上,双腿分开蹬着把手。 寂白嘴角抽了抽,大佬不愧是大佬,连坐都坐得那么嚣张。 谢随五官凌厉,眼角微微上挑,冲她抬了抬下颌,扯出一抹不羁的笑—— “惊喜吗。” 少年从椅子上一跃而下,迈着疏懒的步子,走到了寂白的面前。 他的眼下有一颗颜色很浅的痣,痣长在这个位置,昭示着他极端的性格,爱与恨,都会深入骨髓。 “惊喜吗?”他问她。 寂白淡淡道:“惊吓。” 谢随见她额间渗了薄薄的一层汗珠,于是伸出手背轻轻抚了抚她的白皙的额。 寂白侧身避开,几缕垂下来的发丝撩过了他的手背,皮肤上留下淡淡的柔滑触感。 礼裙够了着她美好的身形,两条腰线深凹,修长的脖颈皮肤格外细腻,锁骨宛如蝴蝶展翅般性感。 她美得让他心躁。 寂白低声对闺密们说:“我去后台卸妆了。” “快去吧。”我们在音乐厅外等。 她点点头,临走的时候又望了谢随一眼:“谢谢来看我演出,其实可以提前跟我说,就不用花冤枉钱了。” 说完她便离开了。 谢随舔了舔下牙龈,突然他妈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丛喻舟发现,这人都走远了,谢随的视线还是没能抽回来。 “随哥,别看了,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谢随一巴掌将他脑袋拍了过去:“挡着老子了。” “看什么啊,人都没了还看!” “关屁事。” “那今天晚上的拳击赛,还去不去啊?” 谢随这才回过头,爽快地说:“去。” 寂白回到后台卸妆,姐姐寂绯绯坐在化妆镜前,哭得脸上的妆都化了,黑色的眼线膏顺着流下来,看上去有点狰狞。 爸爸妈妈陪坐在姐姐身边,低声安抚她。 “绯绯别难过了,回去以后爸爸一定教训寂白!让她给个说法!”父亲寂明志义愤填膺:“真是不像话,明明是两个人的演出,搞得像她一个人的独奏,她眼里还有没有姐姐了!” 寂绯绯看到寂白走进来,连忙拉着寂明志的衣袖说:“爸,我相信白白是无心的,她可能只是想出风头而已,我理解,作为姐姐,我应该让着她。” 寂绯绯真情实感的一番话,让父母非常心疼,也越发觉得寂白不懂事了。 姐姐的套路,真是屡试不爽。 天底下没有什么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可是为什么临到寂白死的时候,父母都没有为她掉一滴眼泪,这里面少不了寂绯绯的“功劳”。 在姐妹俩漫长的成长过程中,毫无心机的寂白一步一步落入寂绯绯的圈套里,她成功离间了寂白和父母的感情,也让亲戚误解寂白,让同学朋友讨厌寂白... 寂白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众叛亲离。 这一次,寂白不会再让姐姐的阴谋得逞了。 寂白走进化妆间,默默地坐到了寂绯绯的对面,开始给自己卸妆。 父亲寂明志护犊心切,质问寂白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寂白费解地望向父亲:“爸爸,您说什么?” “为什么要抢姐姐的风头!” 寂白用手里的化妆棉粘掉眼影,无辜地说道:“我没有抢姐姐的风头,因为曲目是之前早就定好的,彩排也是这样练的,我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突然跟不上节奏,可是因为是现场直播,我也不能因为姐姐停下来,就跟着停下来呀。” 寂绯绯眼底划过一丝怨毒之色,分明就是寂白突然加快了节奏,这才导致了她的步调跟不上。 可是她已经在爸爸妈妈面前说了不怪寂白,都是自己的错,这个时候便不能再出尔反尔地戳穿寂白了。 爸爸妈妈对大提琴也是一窍不通,便问寂绯绯道:“妹妹说的是真的吗?是没有跟上节奏?” 寂绯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爸爸妈妈,们千万不要责怪妹妹。” 寂白说:“姐姐,别哭了,这次演出虽然有点小失误,但是整体还是成功的,我也不会怪的。” 寂绯绯的哭声生硬地断了两秒,然后趴在桌上哭得更厉害了。 父母面面相觑,陶嘉芝也只好说道:“行了,别哭了,幸好演出还算成功,白白,这次多亏了,也别放在心上,回家妈妈给做好吃的。” “妈妈,今天晚上我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夏夏她们说要帮我庆祝。” “那也行,早点回来。”陶淑兰回过头去继续安慰寂绯绯:“宝宝,想吃什么,回去妈妈给做。” “呜呜,我要吃红烧肉。”寂绯绯抱着母亲撒娇。 寂白又看了眼旁边的礼裙,漫不经心道:“姐,还是控制一下食欲吧,这高定的裙子可不便宜,居然撑破了。” 寂绯绯脸色一瞬间变得酱紫,回想刚刚在舞台上的窘迫,她又放声大哭了起来,而寂白不再理会她,走出了更衣室。 喧嚣沸腾的地下拳击场,空气中弥漫着男人混浊的汗臭和体臭,叫好声和谩骂声交杂着响成一片,正中间的擂台之上,两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正在激战。 随着第五场车轮战的拉开,筹码也已经加到了最高,金主们一掷千金,为场上以命相博的两个男人押注。 谢随其人,狠是真的狠,拳头很硬,命也很硬,他是今天晚上车轮战的庄家,一个人连续挑战了五名优秀拳击手,将他们全部打趴下。 他打架是不要命的那种,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像他一样无所顾忌,所以没人是他的对手。 最后一场,筋疲力竭,他的下颌吃了一记猛拳,嘴角渗出了鲜血,他回身一踢,膝盖反扣,直接将对手压在身下,毫无还手之力...... “谢随!” “谢随!” “谢随!” 全场都在叫嚣他的名字,他是死亡的代名词。 谢随下场的时候,步履已经有些虚浮了,丛喻舟和蒋仲宁连忙跑过来扶他休息,拍着他的脸让他回过神来。 “今晚多少?”谢随偏头问丛喻舟。 丛喻舟刚刚去经理办公室领了奖金,放进了谢随的书包里:“一场一万,五万。” 谢随点了点头,疲劳的肌肉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拉扯着都是一阵生疼。 “随哥,我听说上一个打了车轮战的男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以后咱可不能再玩这种局了,这他妈要钱不要命啊!” 谢随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懂个屁。” “我当然懂,钱谁不喜欢,关键咱也得有命花不是。” 谢随指头划过厚厚的一沓红票子,票子上也沾了他指头的血迹。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了女孩坐在聚光灯下,闭眼拉琴的样子,她美得不可方物,宛如圣洁的小公主,与他所在的血腥与肮脏的世界截然不同...... 他站在淤泥中仰望于她,并且发了疯一样渴望要她。 这些沾满鲜血的钱,是他所有的底气。 寂白和闺密们在私房菜吃了晚饭,又逛了街,心情非常不错。 “白白,我对真的是刮目相看了,没想到的琴技这么好。”殷夏夏很不可置信地说:“我记得暑假来我家练琴,那会儿拉大提琴就跟弹棉花似的,这短短几个月,进展神速啊!” “不仅如此,今天还让寂绯绯出了丑,真是痛快!” “寂绯绯那是自作孽不可活,跟咱们白白可没关系,谁让她舞艺不佳呢。” 寂白没有说话,其实闺密们分析得都很正确,寂绯绯的确是自作孽,一则她因为不甘心,非要穿着那条不合身材的礼裙,二则她在灯光上动了手脚,只想一个人出风头,这是她今天晚上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回想上一世的今晚,她被姐姐算计,演出全程没有露脸,这会儿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伤心难过,而寂绯绯装好人走到她而房间里,安慰她,告诉她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自己身患疾病,这就是不公平的,因此健康的她必须要让着她,父母的亲情,同学的友情,所有的荣耀和奖励,都应该属于身患疾病的她...... 那个时候的寂白,还真的信了寂绯绯的胡扯,觉得姐姐真的好可怜,所以她宁愿让着她。 这也是后来她丧失健康的原因,那点伪善的姐妹情谊和她不值钱的同情心,让她被寂绯绯吸干了血。 寂白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陷入了沉思,这一切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寂绯绯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哎,是他们。” “真是冤家路窄,又遇到了。” 女孩们停下了脚步,聚在一起像小鸽子般嘀嘀咕咕,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寂白抬头便望见了丛喻舟他们,他们几个斜倚在马路护栏边抽烟,周围路人经过,见到这群不良少年都要绕道走。 寂白看见谢随眼角有淤青,嘴皮的位置好像还结了不明显的血痂。 他又打架了。 当然,谢随也看见了寂白,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针织外套,搭配学生样式的牛仔裤,看上去就是一普普通通的中学生。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谢随只要一看到她,就会觉得燥,像盛夏里雷雨来临之前的燥闷,有一股子热力在身体里□□西撞,不知如何纾解。 他本能地就想硬。 女孩们商量着换了另外一条路走,不要去招惹这帮男孩。 蒋仲宁拍了拍谢随的肩膀:“看吧,那种富家女,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管赚再多钱,她们打心眼里就瞧不上咱。” 谢随望着寂白远去的背影,内勾外翘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透出一丝戾气。 寂白走了两步,看到旁边有一家灯火通明的连锁药店,她对朋友附耳说了几句,便走进了药店,买了一盒创可贴。 就在谢随跳下栏杆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女孩糯糯的声音—— “谢随,等一下。” 谢随回头,只见女孩将一盒创可贴递到他的手边:“流血了。” 她指了指自己眼角的位置。 谢随看着她那双清澈无害的眼睛,心底划过丝丝甜意,宛如干涸的泥缝里冒出清甜的甘泉。 他淡淡道:“老子不用那玩意儿,太丑了。” 寂白却固执地说:“不好好处理伤口,可能会破相。” 毕竟是伤在脸上,他容颜英俊,破相了真的很可惜。 谢随他俯下身与她平视,嘴角扯出一抹危险的笑意—— “我破相了,心疼?” “......” 她索性低头扯出一枚创可贴,撕开两边的胶纸,递给谢随:“还是贴一个吧。” 谢随闭上了眼睛。 寂白不明所以,望了望丛喻舟。 丛喻舟笑说:“随哥都弯下腰了,还不懂吗,帮他贴啊!” 17.破相 寂白的动作很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将创可贴贴在了他眉侧伤口的位置。 谢随甚至能够感受到小姑娘轻柔的呼吸,宛如一阵幽凉的夏风,拍在他的脸上。 在她抽手离开的那一瞬间,谢随忽然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寂白心头一惊,她感觉到男孩手掌传达而来热力,本能地挣脱。 而谢随牵引着她的手,让她的手指头,一点点地按在创可贴的表面。 “贴紧一点。” 他似知道自己吓到了他,所以解释了一句。 透过创可贴,她甚至摸到了他凸出的眉骨,带着温度,质感很硬。 寂白抽回了手,甚至还带得身体往后退了退。 谢随挺直了身形,清浅地笑了声:“谢了。” “没事。”寂白抿抿嘴,叮嘱道:“以后别和人打架了。” “不是打架。”谢随解释:“是拳击。” “那也是打架。” 谢随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拳击和打架的区别,索性又凶巴巴喃了声:“少管老子。” 丛喻舟连忙用手肘戳了戳谢随,好不容易人家女孩主动关心一次,眼瞧着这家伙是又要作没了。 “随哥不是这个意思,寂白同学,别放在心上。” “就是理解的意思。”谢随淡淡道:“想管我,等当了我女人再说。” “......” 寂白无言以对,她跟他们告了别,回到了闺密身边。 殷夏夏一路上都在嘀咕:“他之前那样对,还给他买创可贴,要是我啊,肯定有多远就离他多远了...” “是啊,白白,那种坏脾气的不良少年,咱们还是少接触为妙,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做出伤害的事。” 寂白摇了摇头:“他不会伤害我。” 经历过众叛亲离与死亡,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人值得寂白相信,那就只有谢随了。 谢随脸上挂彩,冷酷的眉骨位置贴上了创可贴,竟然莫名地添了几分亲和力。 主要寂白买的创可贴,不是那种木色创可贴,而是...卡通创可贴。 每次有女孩经过谢随身边,偷偷打量着他眉间的创可贴,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谢随的气质素来高贵冷艳,现在画风突变,竟然变得有点可爱了。 而他竟然挺舍不得撕下创可贴,贴了整整一周都没换过。 打球的时候,丛喻舟指了指自己的眉毛:“随哥,创可贴掉了。” 谢随额间缀满了汗粒,创可贴耷拉在他的眼皮上,被他顺手一捞,又捞上去贴起来。 丛喻舟:...... 恶心不! 直到课间时分,丛喻舟打瞌睡醒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谢随将早已经不再黏人的创可贴上沾了双面胶,重新贴在了早已经痊愈的眉骨位置。 这他妈...走火入魔了。 丛喻舟终于还是跑到一班,把寂白找了过来:“随哥现在已经疯魔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小白帮帮忙,把他创可贴撕掉,主要哥几个看着实在太恶心了!” 寂白无可奈何,趁着课间操的时候,在楼梯口拦住了谢随。 “谢随,创可贴还要贴到什么时候。” 谢随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没扣扣子,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的浅色毛衣。 他将左手随意地插兜里,漂亮的挑花眼微微一勾,念了句颇有文艺气质的句子:“直到世界的尽头。” “......” 几个男孩强忍住要暴揍他的冲动。 操场上的课间操广播已经第三次催促了,寂白三两步下楼,将手伸到谢随眉间,柔柔地说:“撕了噢?” 意外的是,谢随并没有表现得如其他男孩过来扯创可贴时那般暴躁,他温顺地闭上了眼睛,喃道:“嗯。” 于是寂白扯掉了那枚彩虹卡通创可贴。 “咦?” 他睁开眼睛,女孩站在楼梯的上方两级阶梯处,恰好与他身体高度平行,她那乌黑的鹿眼打量着谢随的额头,看了又看,还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 谢随感受着女孩冰凉的指头,滑在他眉毛上,一下一下,在他心头激荡起阵阵酥麻的电流。 “眉毛,断了。” 谢随的左边眉毛三分之二处被创口生生截断,成了断眉,更显得戾气很重。 蒋仲宁他们几个围过来,掰着谢随的脸大喊道—— “卧槽,真的断了!” “完了完了,随哥破相了。” “苍天啊,我随哥的美颜盛世,毁于一旦。” 寂白从兜里摸出小镜子递到谢随眼前:“现在看着有点凶。” 谢随看了看自己左边眉骨,他眉毛本来就浓密飞扬,突兀地断了一截,的确显得凶狠了许多。 谢随好像很在意自己的眉毛,脸色都变了。 “凶…凶吗?” 寂白:“凶。” 一众男孩:“凶。” 谢随低声骂了句:“妈的。” 喇叭里再度传来催促声,寂白匆匆地要离开了,谢随忽然拉住她的手腕,急切地说:“我眉毛还会再长出来的。” 寂白不明所以,却听他道:“别怕我,行么。” 课间操是德新高中每天的必修课,上午课间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全校同学都会聚集到操场上,按照班级顺序依次排开,然后做广播体操。 本来以前一直是由寂绯绯领操,有一次,教务主任在巡视过程中,发现了前排的寂白不仅动作标准,而且特别有精神头儿,看上去令人精神爽利。 而他抬头望向领操的寂绯绯,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没有做到位,懒懒散散,看上去相当不认真,而且她连校服都没有穿,穿的是一条笨拙的棉质冬裙。 马上学校就要拍招生宣传片了,每天课间的广播体操也都有无人机拍摄,选取最好的视频画面剪辑到宣传片里的,领操员这样无精打采,这怎么能行呢! “寂绯绯同学,下来,换寂白上。” 寂绯绯讶异地回头:“什么?!” “下来,让寂白同学上去领操。” 寂绯绯目瞪口呆,看了看身后一排同学,脸羞得通红,愤愤地下了场,站在了寂白所站的位置。 教务主任似乎觉得她站排头好像也不行,于是便说:“到后面去站,后面同学以此前进一位。” “老师!凭什么!”她愤怒地质问:“凭什么我要到后面去。” 殷夏夏几个妹子笑了起来:“还能凭什么,凭动作难看,姿势丑啊!” 寂绯绯羞愤难当:“老师,我可是学校的励志形象代言,我怎么能站到后面去呢!宣传片里也应该是由我来领操才行啊!” 教务主任责备地说:“刚刚的动作,要我录下来吗给看吗?” 寂绯绯不敢和老师发生正面冲突,她气愤地走到了后排站着,听见后面的男生在讥笑她。 她抬头望着台上的寂白,恨得咬牙切齿。 寂绯绯一回到家,便扑倒母亲陶嘉芝怀里哭诉,说寂白抢了她的领操员,是存心要和她作对。 而父母也秉承了过去一贯的原则,包庇寂绯绯,斥责了寂白几句:“白白,怎么能和姐姐争呢,姐姐身体不好,应该让着姐姐啊。” “听话,去跟老师说,不当领操员,把这个位置还给姐姐。” 寂白正在埋头写作业,闻言,抬起头道:“妈妈,以前课间三十分钟,我可以偷偷溜去食堂吃土豆泥,现在当了领操员,每天都要出操,如果姐姐能想办法让我别做领操员,我就真的谢谢姐姐了。” 她这话说得相当有技巧,既表明了自己并没有刻意和姐姐争,又把皮球重新踢到寂绯绯的手里,把自己摘了个干净,这样父母对她也无可指摘。 寂绯绯指着寂白说:“明明就是故意挣表现,做操动作比我规范,这才让教务主任选当领操员的!” 寂白说:“爸爸从小就教育我们,玩的时候好好玩,但是学习的时候,就要认认真真,哪怕并不想做这件事,但是既然做了,就应该用心把它做好,姐,这有什么问题?” 寂绯绯哑口无言,愣了很久,然后推搡母亲:“妈妈,一定要帮我讨回公道!” “寂白!”陶嘉芝说:“明天就去告诉教务主任,要把领操员的位置还给姐姐!姐姐身体不好,应该让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用让,我看她身体好得很,还有精力在这里强词夺理。” 众人微微一惊,寂明志连忙将房门打开,寂老太杵着拐杖,走了进来。 “妈!您怎么来了!” “奶奶。” “奶奶好。” 寂老太走进屋,看着客厅里的两姐妹,说道:“吵架的声音院子外就听到了,丢不丢人!” 寂绯绯立刻红了眼睛,哭哭啼啼道:“奶奶,寂白她...她欺负人!您一定要给我作主!” 寂白捏紧了手里的中性笔,上一世,寂绯绯因为嘴甜,很讨老太的欢心,而她因为害怕老太太,和她的关系一直很疏远,寂老太对她感情也很淡。 “奶奶。”她乖巧地唤了她一声。 寂老太扯开了寂绯绯拉着自己的手,那双淡泊而犀利的深褐色眸子睨了她一眼,看得她心慌意乱:“奶奶,您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呀。” 寂老太朗声说:“今年公司的年会,我本来想着让参加,是家里长姐,我正好把介绍给公司里人认识,不过就在刚刚,我改变主意了,连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丢了就四处告状,仗着自己有点短处,非逼着别人谦让自己,这样的人,我不想邀请她。” 寂老太望向了寂白:“小白,准备准备,年底来参加集团年会。” 18.强吻 寂白成了高二年级的领操员,站在台上带领大家一起做广播体操。 她的动作也不是特别标准到位,但是那一股朝气蓬勃的劲儿,看着就特别有精神。 被她感染,同学们也变得精神抖擞,认真地做广播体操。 教务主任也欣喜的发现,自从寂白开始领操以后,年级上从来不出席广播体操的那几个令人头疼的男孩,居然也出现在了队列的后排。 而最破天荒的是…谢随居然穿上了校服! 不良少年穿上校服以后,竟然出奇意外地整个人都开始发光了,一路走过来引得不少女孩回头观望。 衣服链拉到胸口的位置,内里是浅色的毛衣打底,蓝白色的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的位置,露出了他白皙的手臂,薄薄的表皮下漫着几条淡青色的血管。 他穿校服的样子,宛如邻家大哥哥一般亲和温厚,不过耳间缀着黑耳钉,左眉截断,给他添了几分戾气。 他望向台上认认真真做操的寂白。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能够肆无忌惮地紧紧凝视着她,和所有人一样。 她面对着所有的同学,温煦的阳光倾洒在她的身上,无所顾忌地照耀着她清秀的五官,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微眯着... 不过谢随能感应到,她是看到他了。 她露出了一个明朗的微笑,嘴角旋起了淡淡的梨涡。 他可以确定,那个微笑是给他的。 心底漫起丝丝缕缕的清甜。 妈的,想亲她。 丛喻舟看过谢随开车,也看过谢随打拳击赛,可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他做广播体操。 “随哥,这校服从来没穿过吧,吊牌都还没剪呢。” 谢随回头,果不其然,衣角边还挂着某某厂家的吊牌。 “哦,忘了。” “我帮扯掉。”丛喻舟热心地走上前来,给谢随扯吊牌。 “小心点,别给老子扯坏了。” “还稀罕这破校服呢?” 谢随抬头望向台上的女孩,她个子小小的,笼在校服里面,每每抬手都像是穿了蝙蝠袖似的。 他挑眉道:“情侣装。” 丛喻舟看了看寂白,嘴角抽了抽—— “随哥,请睁开小眼睛看清楚。” 全校女生都他妈和穿的情侣装好吧! 晚上,寂白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正要上车,忽然感觉蹬踩十分费劲,她还以为是车胎瘪了气,回头却发现,那个穿着校服的大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的自行车后座上。 自行车是折叠式的,车轮很小,谢随坐在车后座,大长腿压根没地方搁,一耷一耷地点着地。 她的车轮胎是真的要瘪了。 “谢随,干嘛呀。” 寂白蹙眉看着他:“快起来,把我车坐坏了。” 谢随很喜欢听她软软的嗓音念出他的名字,就像奶奶用竹叶包的糯米粽,糯糯的,黏黏的。 谢随赖在她的车上不肯下来,寂白跳下了车,离他远一些。 谢随索性上前来,骑着她的自行车,弯弯曲曲地走着s线,慢速跟在她身边—— “我干嘛,说我要干嘛?” 寂白闷闷地说:“我怎么知道。” 谢随打了打车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叮铃铃,他望着前方的柏油路说:“有人想陪回家。” “不用。”寂白掌着车龙头:“下车。” “偏不。” 寂白有些急了,伸手推了推他,碰到他坚实硬朗的胸脯,能明显感受到肌肉纤维的结实,凝聚着力量。 她这小手小爪子,哪里能推得过他啊。 “还跟我动手了?”谢随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 手腕是真的细,一层薄薄的肌肤包裹着手骨,给人一种特别脆弱的感觉,仿佛只要他稍稍用力,都能把她的骨头都捏碎了。 寂白往后缩了缩手,着急地说:“谢随,松开,弄疼我了!” 谢随觉得自己没用多大力,但她的手腕白皙的肌肤间已经漫起了红痕。 谢随还是松开了她,评价:“也太不受力了。” 寂白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嫌弃地瞪他:“车还我。” “不还。” “谢随!” 寂白柳眉向中间聚拢,拧了起来:“别这么不讲道理。” 他轻松地笑了笑:“小白,这个世界上,我只跟我自己的女人讲道理,只听她的话,对她温柔,也不会欺负她...” 一阵风起,法国梧桐金黄的叶片簌簌作响,洋洋洒洒地落下来。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却听到他温柔的嗓音说:“当我女人贼他妈幸福,要不要试试。” 寂白脸红透了,连耳垂都没有放过,跟挂了颗小樱桃似的,转身离开:“再说这样的话,以后我都不见了。” 她害羞的样子让谢随全身都痒痒了起来,可是又说不清楚哪里痒,挠也挠不了…… 谢随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他不再提及这个话题,骑着粉白的小自行车追上她。 “陪我去看场电影。” “不去” “为什么。” “今天作业很多。” 谢随挑眉笑了笑,理所当然地说:“陪我看电影,我帮写作业。” “……” 不劳驾了。 年级倒数第一给她写的作业,她还真不敢收。 “那是什么表情。”谢随望向她:“觉得老子不行啊?” “没、没有。”寂白忍住了笑,认真地说:“真的不去。” 谢随也没有坚持,听从了她的安排:“上车,我载回去。” “不用了。” 谢随不耐烦地道:“别浪费时间了,不是要回去写作业?” 寂白无可奈何地看着谢随,她觉得今天要是不答应谢随点什么,他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她浅浅地叹息一声,对他说:“那陪我走到前面的桥上吧。” 谢随看着她这又心痛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怕老子把车弄坏了?” “车太小,不好载人。” “行吧。” 少年心情不错,打了声清脆的铃,从车上下来,陪她走上了宽敞的步道。 秋高气爽的日暮里,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染上了温柔的淡黄色,谢随的心情也变得柔软了。 寂白抬头望向他,他的背影宽大挺阔,渐渐有了男人外括的骨架,看上去很有安全感。 他的衣服很硬,是那种经常清洗的硬感,她又不禁抬头,看到他衣服背面的几个橙色英文字母都被洗得快掉色了。 “谢随,怎么不给自己买几件衣服?” “管这么多,我旧衣服寒酸到了?” 寂白撇嘴,明明是他衣服都掉色了,她才善意地提醒他的。 “挣那么多钱,都干什么用了?”她很好奇这一点。 他随口道:“存着。” “存着干什么?” “娶。” “......” 能不能不要总是说这样的话,现在才几岁啊! 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的潮红,侧开了视线,不再说话了。 从学校出来的这一路,以餐饮店居多,路过一家糖果色系装修的甜品店,谢随停下了步伐。 他将自行车停在路边,对寂白说:“我去买点东西。” “噢。” 谢随进店的时候,又回头望了望寂白,很不放心地说:“别跑了。” “......” 他不提醒她,她还没想着跑,他这一说,她反而看向了身边的自行车。 完全可以跑路了。 谢随又威胁道:“要是敢跑,明天来学校,我会让知道什么是悔不当初。” 寂白看着他凶巴巴的样子,觉得这个时候的谢随完全没有长大,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和骄矜,和曾经那个阴骘又腹黑的男人,判若两人。 “快去吧。”寂白催促他。 谢随进了甜品店,扑面而来是一阵甜腻的奶油香味。他挤进女生堆里,看了看菜单,又望见身边有女孩拿着鸡蛋仔夹冰淇淋走出去。 “我也要这个。”谢随指了指鸡蛋仔:“夹冰淇淋的。” “帅哥,要什么口味,有草莓、巧克力、香草还有奥利奥。” 服务员是个女孩子,一双眼睛落到谢随身上便有些抽不开了。 只要是女孩,看到他英俊凌厉的五官,都会情不自禁害羞。 谢随想了想,问道:“粉红色的是什么味道?” “粉红色啊,是草莓味哦。” 他恍惚间记得,那日在学校里,他骑车经过她身边,撞翻了她手里的鸡蛋仔,冰淇淋夹心好像是粉红色的。 当谢随拿着热腾腾的鸡蛋仔夹草莓味冰淇淋,从甜品店出来,步道边不见了寂白的身影。 谢随蹙了眉心,左右望了望,周围都是陌生人,女孩俨然已经离开了。 妈的。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鸡蛋仔,走到垃圾桶边,直接扔了进去。。 这时候,有女人牵着几岁的小男孩从他身边经过,小女孩看着谢随手里的鸡蛋仔,拉了拉妈妈的手—— “妈妈,看,那个哥哥好浪费哦。” 程女士抬头看了谢随一眼,表情忽然僵住了。 这时候,谢随也抬起头,看到了母亲程女士那熟悉的面容,她化着精致的妆容,豆沙色的口红将唇角勾勒得轮廓分明。 母子俩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对方。 谢随目光下移,望见了那个年不过五岁的小男孩,男孩皮肤白皙水润,浅咖色的眸子剔透,瞳色与他一模一样。 程女士把这个宝贝儿子保护得很好,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在这里干什么?”程女士面无表情地问。 谢随心情不佳,转身离开,懒得理会她。 程女士不依不饶追问:“谢随,在跟踪我们吗!” “他妈搞清楚。”谢随突然回头,狠戾地望向她:“这里是学校,老子没那么无聊。” 小男孩似乎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他站在母亲面前,捡起脚边的石子恶狠狠地砸向谢随:“欺负我妈妈,我揍!揍!” 谢随纵然脾气暴躁,也不至于和小孩子动手,挡开了石子,没搭理他。 而就在这时,寂白拎着奶茶跑过来,挡在了谢随面前,扯着那小孩的手说:“妈妈教年纪这么小就动手打人吗,还有没有礼貌了?” 小男孩死命挣扎。 寂白将他两个手都握住了:“别以为是小孩,我就会让着了!” “干什么!欺负小孩子还有没有天理了!” 程女士激动地护住了自家小孩。 “呜呜,妈妈!” “小意,我们走。”程女士不想再生事端,抱起了小男孩匆匆离开,上了远处的一辆黑色奔驰车。 寂白踹开了脚下的碎石子,撇撇嘴,回过头,却迎上了谢随复杂的目光。 “去哪儿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清了清嗓子。 寂白晃了晃手里的奶茶口袋:“渴了,买杯水而已,不是去买甜点了吗。” 谢随望了望边上的垃圾桶,有些尴尬:“我以为走了。” 鸡蛋仔也扔了。 寂白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无可奈何地问:“还吃吗?” “当然。”谢随又恢复了兴致,拉着寂白进了甜品店。 出门的时候,两个人的手上都拿了鸡蛋仔,寂白对他说:“也尝尝,趁热。” 谢随从来不吃这些看上去花花绿绿的甜品,不过寂白坚持让他试试,于是他无可奈何地咬了口。 酥脆微烫的鸡蛋仔夹着沁甜的冰淇淋,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在舌尖绵延开来,甜腻蔓延到了心底。 走到树下,谢随突然突然停下脚步,轻笑了一声。 寂白不解地望向他:“笑什么?” “刚刚,是在保护我?” 寂白垂了垂首,又咬了一口鸡蛋仔:“哪有,我就是不喜欢看别人欺负人。” “挺厉害,连小孩都敢动。” 寂白撇撇嘴:“仗着是小孩子的身份,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别人,谁弱谁有理,我偏不信这个理。” 谢随发现,面前这个柔柔软软的女孩子,漆黑的眸子里却透着坚毅之色。 一般的女孩,不都是谦让和喜欢小孩子的吗。 “觉得,这个世界是谁强谁有理?” 寂白想了想,道:“肯定不是弱者有理。” 谢随的手落到了她的腰间,轻轻一提,寂白被迫踮起了脚,整个身体忽而贴在了他的身上,严丝合缝...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单薄T恤之下紧绷灼烫的肌肉。 “...放开我!” 他的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柔顺的发丝从指缝间流泄而出,他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在阳光之下,宛如玻璃球一般澄澈剔透。 “小白,问一个问题。” “问啊,但是干嘛这样…” 谢随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我可不可强吻。” “......” 19.打架 “我可不可以强吻。” 他虽然是在征求意见,但这他妈完全没有想要等她的回答的意思。 寂白眼睁睁看着少年不要命地闭上了眼睛,吻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寂白用手挡住了自己的嘴,隔开了他的吻。 谢随吻住了她的手背,手背肌肤柔滑而微冷,他睁眼看了看她,两个人四目相对,寂白那黑漆漆的眸子里透着防备和慌张。 谢随似乎并不在意被隔开,他再度闭上眼睛,深情地吻住了她的手。 他的唇温很烫,烙在她的手背上。 微风吹过,少年细密的睫毛轻轻地颤栗着,他也脸红了。 寂白推着车走回了家,她腿都软了,没力气踩自行车了。 凉风习习,她脸上的燥热还是没能散开。 该死的...阴沟翻船,她的初吻都差点被这小破孩夺走了。 寂白进了院子,将自行车停在爬满翠绿藤蔓植物的墙角边,远远的听见屋里传来寂绯绯的哭声。 “妈妈,我想去参加年会,给奶奶打电话,让我也去参加年会,求了,呜呜呜。” 寂白推门进屋,寂绯绯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纸巾,哭得是梨花带雨,眼睛都肿了。 父亲和母亲陪坐在她的身边,焦急地安慰道:“绯绯,别哭了,哭得妈妈心里也难受啊。” “给奶奶打电话,现在就打!” 陶嘉芝推了推寂明志:“打啊,快给妈打电话,凭什么年会不让咱们绯绯参加啊,她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绯绯的病情,不能受刺激。” 寂明志无可奈何地拿起了手机,给寂老太拨去了电话。 半晌之后,他放下手机:“秦助理说老夫人还在开会。” “开什么会啊,都开了一整天了,我看她就是故意不想接咱们的电话。” 寂绯绯哭得更大声了。 陶嘉芝对寂明志说:“要不找个时间,亲自去总公司跑一趟,跟老太说说情。” 寂明志眉头皱成了山,焦灼地说:“我每次去总公司,不是报亏损就是要资金,总没好事儿,现在又为了这点小事去讨人情,我拉不下这个脸,要去自己去,我不去。” 寂绯绯闻言,抓住了陶嘉芝的手:“妈妈,只有能帮我了。” 陶嘉芝也很为难,叹息着没做声。 寂老太是何等手腕的人物,决定的事情哪里是他们求求情就能改变的? “绯绯啊,要不还是算了,总公司的年会去不了,还可以来咱们公司年会嘛。” 寂绯绯嫌弃地说:“我才不去们那个亏本的小公司呢!丢不丢人!” 一听这话,寂明志火了:“怎么,还看不起爸妈了是吧!” 陶嘉芝立刻拍了他一下:“哎呀!别吵,自己没本事,凶孩子做什么。” “哼,我看她就是让惯的,才惯成这种坏脾气!” 寂白无声无息地进了屋,背着书包准备上楼:“爸妈我回来了,回房间写作业了。” “等一下!”寂绯绯的矛头突然对准了寂白:“抢了我的年会名额,奶奶都说了,本来是邀请我的,都怪出风头抢了去!” 寂白的脚步疏忽间顿了顿,她淡淡地说:“本来是邀请的,可是为什么奶奶改变主意,自己心里没数吗,如果不是无理取闹,我有这个机会?” 这时,家里的阿姨将药拿了过来:“大小姐该吃药了。” 寂绯绯哭闹了起来:“妈妈,奶奶都不喜欢我了,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干脆不要治疗好了!” 陶嘉芝慌了神:“绯绯啊,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来,把药吃了。” “如果她不把名额让给我,我就不吃药!” 寂白站在楼梯上,冷冷地看着她表演。 陶嘉芝说:“白白,去跟奶奶说,把名额让给姐姐,看姐姐病成这个样子,是她亲妹妹啊。” 寂白面无表情道:“奶奶说要在年会上办一场音乐会,邀请我去拉大提琴,如果妈妈不想我参加的话,自己去和奶奶说吧。” 陶嘉芝也没法子,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寂绯绯说:“就跟奶奶讲,那天身体不好,去不了了!” “姐,还没有弄清楚问题的关键,寂氏集团的年会,多一个人不会多,奶奶完全可以邀请我们姐妹俩一道参加,为什么不?放聪明点,即便我不去,也去不了。”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寂绯绯还在楼下哭闹不止,寂白戴上了降噪耳机,周遭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拿出试卷,开始做题了。 重生一次,寂白想要努把力,冲全国最好的大学S大,她要为自己筹谋一个好前程,而不是像上一世一样,浑浑噩噩随便考了个中等大学,最后还是要依靠父母家庭,被扒着吸血... 寂白专心做题,手摸到桌边的粉樱桃水杯,杯子已经空了,她起身接热水,不想出门便看寂绯绯倚在墙边,冷冷地看着她。 她眼角绯红,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看上去很是狼狈。 在她的面前,寂绯绯不再演戏,恢复了本来面目:“寂白,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 寂白握紧了空水杯:“什么叫的东西?” “抢走了我的风头,还抢走了我的机会!甚至爸爸妈妈都不像以前那样对我百依百顺了!” “觉得这些东西,原本就应该属于吗?” “寂白,不用觉得委屈。”寂绯绯狰狞地冷笑着说:“爸爸妈妈就是为了给我治病输血,这才生了,的存在就是为我服务的,知道吗,根本不配当我妹妹,根本就是我的活体血库!连人都不配当,就是我们家的一条狗。” “姐姐,说话小心,在侮辱我。” “侮辱又怎么了!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我现在一无所有了!还想怎么样!” 寂白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狰狞的脸蛋。 寂绯绯一把拍掉了她的手。 “寂绯绯,这就一无所有了?”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寂白沉声道:“从我这里拿走的一切,我都会让慢慢吐出来。” 寂白说完转身回了房间,不再看她的反应。 寂绯绯愣了半晌,然后发了疯似的跑下了:“爸妈!刚刚寂白说要杀了我!们...们快把她赶出去啊!我不要和她住一起了!” “……” 她闹了半晌,父母也没有来找寂白,寂明志说:“绯绯啊,我预约了医生,明天跟爸爸一起去见见,好吗。” “我为什么要去见医生,医生不是说我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吗!” “是这样,这个医生是心理方面的。” 寂绯绯目瞪口呆:“什么...们以为我疯了!” 陶嘉芝严厉地说:“绯绯,现在明显精神不正常,听妈妈的话,明天和爸爸一起去医院,和医生聊聊!” “我说的都是真的!寂白真的说要杀了我!” “绯绯!不要再妄想了!爸妈是看着妹妹长大的,她什么性格我们比清楚,妹妹怎么可能说那种话!这话从嘴里说出来反倒更有可能!” 寂绯绯潦倒地往后退了退,哭着跑回了房间。 欲使人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寂白靠在门边,回想着刚刚寂绯绯的一字一句—— “爸爸妈妈就是为了给我治病输血,这才生了。” “根本就是我的活体血库。” “连人都不配当,就是我们家的一条狗。” …… 这才哪儿到哪儿,总有一天,她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出寂白的所料,五分钟以后,寂绯绯发了一条微博—— “寂白那个贱人!她心机太深了,居然威胁说要杀我,还在爸妈面前装好人!盛世白莲花不过如此!她太贱了!气死我了!@小新的小小白,大家帮我骂死这个贱人死狗!!” 寂白被寂绯绯艾特以后,手机里的消息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评论区里多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怎么回事呀?姐妹闹矛盾了吗?】 【绯宝今天的画风,好奇怪。】 【怀疑盗号。】 【绯宝,真的是吗?】 【女神人设有点崩啊。】 【不是,就算姐妹闹了矛盾,但是也不该这样骂人吧。】 【还让我们帮一起骂,这是拿我们当枪使呢?】 …… 寂绯绯平日里捏的是励志阳光的人设,所以这条暴躁的微博发出来,一石激起千层浪,粉丝们都惊呆了。 没有人听她的话,去谩骂寂白,反而是各种猜疑,寂绯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居然叫自己的亲妹妹‘贱人’,难以置信!】 【粉转路人,再见,取关了。】 这条微博发出去不过十几分钟,寂绯绯的粉丝居然掉了两万! 寂绯绯意识到了情势不对,她赶紧删掉了微博。 然而,这条微博早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截图了,很多没有来得及看到微博的粉丝跑到网络上去搜:寂绯绯骂人。 于是带#寂绯绯骂人#的微博截图话题,在几个小时之内,变成了热搜,全网的群众都赶过来吃了寂绯绯骂人的瓜。 【我还以为她真的像微博里面表现的那样岁月静好呢,啧。】 【都是装的吧,都是人设而已。】 【不许们这样骂绯宝!】 【我们绯宝只是气坏了而已】 【楼上活捉两条舔狗脑残粉。】 【看看清楚,们女神开口贱人闭口死狗,这心是有多脏才能骂得出这样的话啊!】 …… 寂绯绯一整晚都拿着手机,双手颤抖地看着别人对自己的质疑和谩骂,当初她对安可柔所做的事,现在全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她终于发了一条道歉声明—— “昨天因为我身体状态不好,影响了心情,我要向网友们尤其是绯迷们道歉,请们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原谅我,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摸摸绯宝,事情过去就过去了,绯迷不怪。】 【对啊,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们理解,那些骂人的消停些吧,绯宝又不是圣人。】 【最该向妹妹道歉吧。】 【对啊,不管们闹了什么矛盾,都不该那样骂她吧。】 【女神人设已经崩了,江湖不见吧。】 …… 寂绯绯还是没有对寂白道歉,她的真爱粉掉了好几万,而留下来的粉丝,很多对她也很失望了,同时,还有不少是网上不粉她的吃瓜群众,留下来看热闹的。 为了弥补这条微博的伤害,寂绯绯在几天之内,连发了好几条正能量的微博,不是去吃美食就是逛街,表达对生活的热爱。 不过肉眼可见她的评论量降低了很多,不足过去的三分之一,而且评论也不再是和谐的吹捧,中间夹杂了不少冷嘲热讽。 寂白没想到她的人设会崩得这么快,她觉得,其实都被不用自己出手了,寂绯绯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晚秋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一夜之间忽然降温,很多同学都穿上了棉袄和羊绒大衣。 江城多山多水,冬日里的湿冷,能冷到骨子里去。 风一吹,枯黄的银杏叶簌簌地落下来。 于是周五下午最后两节课,学校组织了同学进行大扫除,主动报名的同学有操行分可以加。 寂白和闺密们非常主动地报名参加了大扫除,被安排打扫学校的小花园。 殷夏夏一手提着桶,另一手拿着抹布,擦拭花丛正中间摆放的鲁迅和胡适的雕像。 “小白,好看不?” 她捡起了地上的一簇落花,放在雕塑鲁迅拿烟的手上。 寂白咯咯地笑弯了腰,走过去拍掉了雕塑身上的落叶和花瓣:“别这样啊,不尊重先贤。” “多有意思啊。” “别瞎玩儿了,快干活吧。” “行。” 寂白拿着扫帚来到花园侧面的石板小径上,因为前一晚的夜雨,小路上湿漉漉的,不少枯叶和落花,洋洋洒洒地漫在路边。 寂白弯下腰,仔仔细细地打扫着地上的叶子。 谢随和朋友们拎着篮球经过操场,不经意间侧头,望见了女孩。 她穿着单薄的白纱防水式的透明外套,袖子挽到了袖口处,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臂,鬓间的发丝也全部挽到耳后,露出了乖巧的脸蛋。 或许是今天天气格外阴沉,背后深绿的色调的陪衬,显得她五官清透极了。 太乖了。 谢随情不自禁迈腿朝她走过去,身后,丛喻舟喊了声:“随哥,晚上还有局呢。” “我会来。” “那行,别迟到了。”丛喻舟颇感担忧地说:“迟到了会扣钱的哦!” “知道。” 寂白一边扫地,一边摸出手机切换了歌曲,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口哨声。 直到她回头,才看到谢随蹲在湿漉漉的花台上,手里拎着烟,遥遥地望着她,不知望了多久。 寂白摘下了一只耳机,不解地问:“在这里做什么?” “看不出来?” 他抽烟呢。 寂白伸手指了指监控探头:“有摄像,会被扣分。” 谢随从花台上跳下来,将烟头碾碎在了花台泥地里:“多谢提醒。” 天空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不大,飘在脸上就像绒毛一般。 谢随说:“下雨了。” “哦。” 寂白将帽子捞了起来,盖住了脑袋。 谢随翻了个白眼:“还真是学雷锋做好事。” “我加操行分。” 寂白一丝不苟地将地上的树叶全部扫进了簸箕里,然后端起来倒进垃圾桶。 谢随走过来,想接过她手里的扫帚,寂白退了两步,没有给他。 “干嘛?” “还能干嘛!帮啊。” 寂白狐疑地问:“抢我操行分?” “......” 谁他妈要那破操行分。 寂白不肯让他代劳,谢随气呼呼地回到树下,原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我走了,晚上还有拳局。” “哦。” 谢随走了两步,雨点似乎变大颗了些,他蹙了蹙眉,在原地顿了几秒,然后加快步伐离开。 谁管她怎样。 半个小时后,殷夏夏给寂白发语音,问她结束没有,寂白回复说:“我这儿还有一会儿,下雨了,要是结束了就先离开,不用等我。” 殷夏夏:“好哦,我先回教室写会儿作业,今天晚上肯定写不完啦!” 寂白:“快去吧。” 锁上屏幕,光滑的黑屏上反射出的倒影不再是暗沉沉的天空,而是一柄蓝色的格子雨伞。 寂白诧异地抬头,不知何时,谢随站在她身后,单手揣兜,另一只手撑着雨伞,皱眉望着她。 “怎么又回来了?” “废话怎么那么多,快扫啊。” “不是...我穿着雨衣呢,不是还有事吗?” “再废话,老子抢操行分了。” 谢随说完便要夺她手里的扫帚,寂白连忙闪身避开,弯下腰继续扫地:“我自己来。” 谢随就这样撑着伞,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雨伞边檐整个偏在她那面,没让一滴雨水溅到她的身上。 寂白无意间回头,见谢随整个肩膀都是湿漉漉的,灰白色外套的颜色深了一大片,头发也湿了,耷拉在额上,很狼狈。 而他浑然不觉。 寂白抿抿嘴,朝他靠得近了些,这样让伞能够遮住他们两个人。 谢随察觉到女孩的靠近,也嗅到了她身上散发的那种淡淡的馨香,那是属于女孩子的味道,和男孩身上的汗臭脚臭截然不同,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 等到簸箕里已经装满了落叶,谢随没让她碰这玩意儿,将雨伞塞进她的手里,然后弯腰端着簸箕,朝着不远处的垃圾桶跑过去,将落叶全部倾倒进垃圾桶。 等他回来的时候,身上衣服已经全然淋湿了,他索性不再进伞里了,端着簸箕站在雨中。 寂白想给他撑伞,谢随却往后退了退:“不用。” 反正都湿了。 寂白心里挺过意不去,向他道了声谢。 大雨冲得谢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忽然沉声道:“小白,听着,以后有这些粗活儿都来找我,我帮做,什么破操行分老子也不抢的。” 寂白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谢随垂首望了望手里肮脏的簸箕,想了想,挺不好意思地说:“的手很干净,好好拉的大提琴,脏的,累的...都交给我。” 寂白的心狠狠地颤栗了一下。 一语成谶,上一世的谢随,将她像公主一样保护着,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那些脏的、累的、不见天日的... 冬日里的阳光非常难得,谢随倚在窗边阳光下,睡得迷迷糊糊。 教室后排有几个男生正在看手机视频,是学校刚发的招生宣传片,宣传片里有寂白领广播体操的画面,整整有二十秒之久,而且还是正前方的特写镜头。 画面里,小姑娘白皙的脸蛋绽放着灿烂的微笑,清澈的眸子在阳光下格外通透。 男孩们低声议论着—— “寂白太漂亮了吧!” “这比她姐姐不知道好看到哪里去了!” “操,早知道老子当初就不追她姐姐了,还被人笑话了,老子直接追她不就得了吗!” “哈哈哈,对啊,姚哥,追她肯定有戏,这妹子从来没被男孩追过,说不定早就饥渴了,一瞄一个准呢!” “现在也不晚嘛,看她这么纯,滋味肯定不错。” …… 男孩们聚到一起,聊起女生来多半是没有好话的。 丛喻舟预感到不妙,侧过了脑袋,果不其然,谢随睁开了漆黑的眸子。 “随哥……” 谢随起身穿过人群,走到出言不逊的姚武身前,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重重地按在了墙上—— “奉劝,这张臭嘴里,这辈子都不准提到寂白两个字。” 他眼角透出狠绝的意味,看来是真的动怒了。 姚武仗着家里有钱,平日里在班上作威作福,恃强凌弱,也从来不是吃素的。 他挣开了谢随的桎梏,冷笑道:“哟,原来随哥也看上了?怎么办,看来只能自由竞争了,要不咱们去厕所比比长度,让寂白自己选。” 丛喻舟看到谢随眼睛里瞬间起了血丝,心道不妙,还不等他阻拦,谢随直接拎起身边的铁凳子,反手朝姚武砸了过去! 只听一身闷响,铁凳子稳稳地砸在了姚武那硬梆梆的脑袋上,直接开了瓢!鲜血自他的脑门顶流下来,宛如蜿蜒的血蚯蚓,顺着他的脸流下来。 滴答,滴答,鲜血流了一地。 整个教室安静了整整十秒,立刻炸开了锅。 “姚武流血了!” “没事吧!天呐,好多血,快叫老师!” “叫什么老师啊!送医务室!” 姚武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单手捂着头,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 “嘴里再敢提她名字,老子让死。” 谢随冷冷说完,扔了凳子,暴躁地转身离开。 班上好几个男生拥着姚武出了教学楼,不少同学都跑到阳台上去看热闹。 殷夏夏急急忙忙跑回教室,对正在做练习题的寂白道:“听说刚刚...谢随打人了啊!” 寂白笔下的字迹突然拖出很长一笔,她转头问殷夏夏:“谢随从不会在学校动手,更不会打同学,看错了吧。” 殷夏夏也是半信半疑:“我没亲眼看到,就有人从19班出来,捂着头,流了一地的血,听说是谢随干的,不过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没见他在学校动过手,不知道真的假的。”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两人也不再讨论这件事。 寂白有些不太放心,放学后在自行车棚边开锁的时候磨磨蹭蹭,时不时抬头朝三楼19班的教室张望。 平日里这个时候,从能看见他拎着篮球出来的身影,可是今天却没见着他。 寂白推着车走出车棚的时候,看到丛喻舟他们几个男孩从逸夫楼出来,寂白走过去:“听说们班刚刚有同学受伤了?” “对啊,我们刚从教务处...”蒋仲宁正欲开口,却被丛喻舟一把拉了到身后,截住了话头。 “让他不要站桌上修灯泡,非得站上去,摔了活该,没多大事,磕破点皮而已,死不了。” 寂白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了,她又朝他们身后望了望,没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丛喻舟说:“随哥今天有事,先回了。” 她讪讪地抽回目光,低声说了句我又没问他,然后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蒋仲宁不解地问丛喻舟:“怎么不跟她说实话啊!随哥为了她跟人打架被处分了。” 丛喻舟睨了他一眼:“敢把姚武说的那些下流骚话对人家妹子讲一遍,信不信谢随能搁脑袋瓜上再开一瓢。” 20.不准退学 两天之后,寂白才从很多人口中获得确证,19班有人受伤的事,跟谢随脱不了干系。 至于原因,这些男孩一个个眼神暧昧,不肯说,或者干脆掩嘴偷笑,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说来也奇怪,过去寂白躲避谢随,跟躲瘟神似的,生怕在学校里遇到他。现在寂白总会下意识地朝篮球场探望,寻找他的身影,却总见不着。 倒是偶尔会看见丛喻舟他们在打球,但谢随不在其中。 寂白确定,谢随这几天根本没在学校,她给谢随发过去的问候信息,他也没回复。 寂白很心烦,说他要是不回信息,那就一辈子都别回了。 …… 这几天,谢随的确没有来学校,主任让他回家闭门思过。 白日里,他在出租屋睡个昏天黑地,晚上就去地下拳击室打/黑拳,生活过得无比颓靡,昼夜颠倒浑浑噩噩,整个人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刚击败了一个七十五公斤级的挑战者,谢随疲惫地从台上下来,摘了拳套摸出手机。 手机里有三个来自丛喻舟的未接来电,他吐掉一口带血的唾沫,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这时,电话铃声又响了,他接过电话。 “可算接电话了!” “什么事。” 他单手给自己穿上了T恤,拎着外套,走出气味浑浊的更衣间。 “到底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不回了,怎么?” “都好几天了,该回来了吧,难不成真要退学啊。” “觉得我在跟开玩笑?” “不是,别意气用事啊!” 谢随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肩颈,平静地说:“趁这次机会,退了,出去挣钱做点生意。” “咱先不讨论这个,这几天,1班那个寂白啊,一直在明里暗里跟哥几个打听的消息,仲宁、小煜还有徐阳他们,都被私底下找了个遍,但是都没敢说实话。总之,是死是活,好歹给人家报个信啊。” 狭窄昏暗的通道里,谢随忽而停下了脚步。 他靠在墙边,垂下头轻笑了一声:“她跟们打听?” 还私下里找了一一打听,挺机灵啊。 “还乐了是吧。”丛喻舟听出了谢随调子里的愉悦感,松了一口气:“反正早点回来吧,别说什么退不退学的话,就算想,学校还不定会放走。” 谢随挂了电话,穿上外套走出了地下拳击室。 秋冬交替的时节,江城多雨,浥浥扬扬多是雨星子,拍在脸上宛如沾着星星点点的晨雾。 不过冷是真的冷,寒凉入骨入髓。 谢随内里穿的T恤,外面随意套了一件黑夹克,解开了锁在街边的自行车,骑着回了家。 刚下了长江大桥,他远远望见了站在汽修门店前的女孩。 她穿着一件白绒绒的棉服,质感有点像绵羊毛,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正探头探脑朝汽修店里观望。 谢随将自行车停在了铺子边,扯着她的衣袖,将她带进了车铺里。 穿过车铺,进了后面的小门,经过一条充满机油和铁锈味道交杂的小巷,来到里面的出租楼。 “哎,谢随,去哪儿啊。” 他没有回答,带寂白直接上了三楼。 “咯吱”一声,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谢随走了进去,见寂白没有跟上来,于是他又将房门敞开了一些。 寂白本来只是想问问他情况,没想被他生拉硬拽地…拽到了家门口。 “我不进去了。”少女眼中透着防备之色:“我就过来看看情况而已。” 还活着,就行了。 “到家门口不进来,怎么,怕我又‘欺负’?” 谢随刻意加重了“欺负”两个字,说得暧昧不明。 寂白无奈地叹了声,想着还有话要说,便跟着他走了进去。 “砰”的一声,谢随关上了房门,听得她的小心脏也跟着跳了跳。 狭窄的出租屋,一室厅,单人床摆在东南角,家具陈设非常简单,没有任何装饰的物品和电器设备,仅仅只能满足日常最简单的生活需求。 寂白手足无措地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谢随将沙发上的赛车杂志全部收走,然后又把茶几上的啤酒罐和烟灰缸也收了倒进垃圾桶。 “坐吧。” 寂白磨磨蹭蹭地坐在了他的沙发上,这沙发看上去也是年代久远了,黑色的皮质上有岁月的磨痕。 不过很软。 谢随走到窗边,将推拉式的窗户对外敞开着,透风。 玻璃上贴着深蓝色的窗花,窗外有棵枝叶繁茂的香樟树,树影招摇。 他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可以用来招待她的。 “我出去买点吃的,...” 谢随想了想,指着书桌说:“可以写会儿作业。” “不用了谢随。”寂白连忙起身说:“我不呆太久,马上就要走的。” 谢随并没有强留她,走过来坐在茶几上,腿随意地伸长了,问她:“听说在打听我?” 寂白抿抿嘴,心说他不是不在学校吗,怎么这种事都知道,寂白每每问了人,都很小心地叮嘱说要保密的。 “我听说打了人,好像跟我有关系。” “跟没关系。”谢随矢口否认:“单纯看不惯那傻逼玩意儿,别站着,坐。” 寂白坐回到沙发边,白皙的小爪子捏着自己的牛仔裤料子,担忧地问:“学校处分了吗?” 谢随眼角勾了不太正经的微笑:“怎么,很担心我?” “不是,没有,我就问问,因为听说是因为我...” 谢随抬头望向了她,她皮肤白是真的白,白里透着细微的血丝,黑漆漆的眸子和红润的唇搭配着,漂亮得想让他犯罪。 他揉了揉鼻翼,说道:“别听学校那些傻逼瞎几把扯淡,我自己的事情跟没关系,老子不会为女人打架。” 她低低地“哦”了声。 他又补了句:“再说,现在还不是老子的女人。” “......” 寂白理了理书包肩带,站起身说:“谢随,如果没事了的话,就早点回学校吧,别耽误学习。” 谢随起身送她,问道:“很想我回学校?”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没作声。 谢随提前一步挡在了门边,狭窄的通道里,灯光昏惑,他低头看着她细密的黑眼睫,柔声问:“我念书不行,没什么文化会不会嫌弃我?” “说这些做什么。” “我打算退学了。” 寂白突然抬头望向他:“什么!” 谢随表情波澜不惊,眸色微垂,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黯淡:“呆在学校里是浪费时间,我想着不如早点出来做事情,多挣点钱,哪怕赛车,赚的也比现在多。” 然而他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到寂白的手攥紧了他的衣角,那般用力—— “谢随,不准退学。” “......” “不管考个什么大学,都一定要念大学,如果不念大学,我...我会很失望。” 谢随皱了皱眉,眸子里透着一丝不解。 寂白是突然被他提醒,才想起来,高三那一年,谢随退学了,原因不详,但她知道,谢随是退学之后才出的事。 如果他能好好地待在学校,发生意外的机率和风险就会减少很多。 谢随定定地望着女孩—— “...不想让我走?” 寂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目光闪烁不定,视线侧向一旁:“我的意思是...现在高中学历真的很难在社会上立足。” 谢随的手突然穿过了她鬓间的发梢,抚住她侧边的脸颊,柔顺的发丝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来。 他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拉近了自己。 昏暗的壁灯下,他半边脸埋进深邃的阴影中,嗓音低醇有力:“只一句,不想我走,我可以为留下来。” 寂白感受着他掌腹间粗砺的质感,她身体禁不住敏感地颤了颤... 良久,女孩终于点了点头。 谢随的心仿若倾注了潺潺的热流,干枯的灵魂在那一瞬间饱满鲜活了。 他强忍住了想立刻吻她要她的冲动,只是很轻很柔、却带着颤栗地用指腹一遍遍轻抚她的脸颊。 像在爱抚一只小猫咪。 “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我、我要走了!” “我送。” 谢随转身拿外套,而寂白却自己打开门跑掉了:“不、不用!” 他走到门边,凝望着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 手掌间还残留着她脸颊的余温,那种只有女孩子才会有的柔软触感,是他从来不曾体会过的。 他无法想象又无法控制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去想,在他拥有她的那一刻,将会是怎样一种极致的欢愉。 两天后,谢随直接进了校长办公室。 德新高中是私立学校,学校无论是软硬件设施都相当先进,而校长办公室更是奢华,不仅装了全自动的地暖设备,室内的办公家具一应都是昂贵的红木。 校长姓陈,名叫陈振恒,是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西装,束着一丝不苟的领带,体态略微发福,却不算太胖,精气神十足,丝毫不比财经电视里的那些企业老总差到哪里去,恰恰相反,他身上还有一股书卷气质。 一定程度上来说,德新高中也算是企业化管理的贵族学校了。 “来吧,说说什么想法。”陈振恒指了指挂在墙上两个男人的合影,对谢随道:“当着父亲的面,把想的都说清楚。” 谢随望着墙上的照片。 照片里,陈振恒身边的男人挂着可掬的笑容,正是谢随的父亲。 谢随冷冷道:“我有什么想法,会去监狱里亲自对他说,不需要对着照片表演。” “去监狱。”陈振恒不满地说:“听说都已经好几年没有去监狱看过他了吧。” “这是我的事,不用管。” “我是父亲的朋友。”陈校长加重的语气:“我答应过他,必须管着。” 谢随眼角挑起一抹冷笑:“当初他入狱的时候需要人证,怎么没见站出来说是他的朋友。” “谢随,大人的事不会懂,父亲犯的罪足以让他被枪毙,能保住一条性命已经是我多方走动了,怎么那么不懂事!” 谢随不想再提关于父亲入狱的任何事,陈振恒当然更不远触及当年的事情,只说道:“姚武家也不是轻易得罪得起的,医药费学校出了,但是必须跟他道歉,否则他们家不会轻易松口,非逼着学校把开除了。” “道歉没可能。” “谢随,不要这么固执!”陈校长急了:“如果不是看在父亲的份上,我能容忍这么久?当初我答应了父亲,一定把送进大学,假如现在走出这个校门,永远都是社会的渣滓,被人看不起,到底懂不懂!这个社会不是靠武力解决问题,靠的是财富和资本!” 谢随的手攥紧了拳头。 永远都是社会的渣滓,永远被人看不起... 她也会看不起... “去跟姚武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 “道歉没可能,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谢随转身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21.彩虹糖 家里有钱有势的在德新高中并不少见,不过这里面又分为两批,一是家里有势的,这些家庭的小孩因为严苛的家教,都被管束得相当谨慎持重,平日里很是低调,避免坑爹。 还有一类就是家里有钱的,而且是那种短时间里暴富起来的家庭,这类家庭的小孩以前受过欺压,现在有了倚仗,便在校园里作威作福欺负弱小,但是真的遇到牛逼的大佬,譬如上一类家庭的小孩,他们也是不敢太过分,避着走的。 姚武便算第二类,欺软怕硬他是行家,平日里他很看不惯谢随,谢随家里什么都算不上,光凭拳头硬,怕他个屁啊,自己家里有钱,欺负死他! 然而,这次事情却让姚武看明白了,谢随牛逼,不仅靠拳头,还因为他身边有一帮讲义气的兄弟,而这些兄弟里,不少人家境都很不错,无论谢随落到何种境地,他们都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身边。 而姚武自己呢,那些过去跟着他吃喝玩乐的所谓“哥们”,在他出事的时候,没一个站出来帮他出头。 谢随把他叫到天台去的时候,那些“哥们”畏畏缩缩地推说自己有事,不敢跟着他一起去天台壮大声势,还是姚武提出,跟他一起去的每个人都有钱拿,这才勉强叫了几人上天台。 天台,狂风呼啸着,谢随站在阶梯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宛如看着一条丧家之犬。 他身边的丛喻舟几人,坐在栏杆上,神情很不屑。 “谢随,不想道歉也行。” 姚武知道谢随的性格,绝对不会道歉,所以他早就想好了整治他的后招—— “听说玩赛车挺厉害,咱们赌一局,赢了,这件事一笔勾销,如果输了,以后见着我,都给我绕路走。” 丛喻舟几人笑了起来:“就这怂货,还想跟我们随哥赛车?” “敢不敢,一句话。” 谢随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道:“可以,但是修改一下。” 姚武问:“修改什么?” “如果输了,转班,学校见我绕道走,少他妈在我面前晃。” 姚武早就已经谋划好了,所以满口答应了下来。 他离开以后,丛喻舟对谢随说:“情况不对劲,就那种家伙敢跟玩赛车,肯定没安好心,指不定背后会使什么阴招。” 谢随漫不经心道:“背后对老子使阴招的人还少了?” 这些年摸爬滚打,什么招他没领交过,还不是这么过来了,他谢随怕过谁,他什么都不怕。 放学的时间,谢随和几个朋友从教学楼出来。 寂白推着车从自行车棚出来,停在梧桐树下,显然是在等他。 看着她咬着下唇欲言又止的模样,谢随无可奈何地回头问:“赛车的事,谁给她讲了?” 蒋仲宁手肘推了推丛喻舟,丛喻舟瞪了他一眼,解释道:“不是,随哥,主要这个寂小白套话功夫一流,三言两语就让她绕进去了,实在没办法啊,随哥,这丫头不简单,要跟她周旋得长二十个心眼才行啊。” 谢随翻了个白眼,一小丫头,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几个哥们推推搡搡地离开了,谢随散漫地溜达到梧桐树下,顺手把寂白的车给推走了:“已经决定的事,就不用劝了,我不会听。” 寂白抿抿唇,还没开口,却见他眯起眼睛望着树梢,温柔地说道:“我只听我女朋友的话,当我女朋友,什么都听的。” “......” 他绕来绕去,就绕不开这个事了是吧! “谢随,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闹这么大。” 寂白有时候,真的很不能理解谢随,他总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谢随没接话,她继续道:“对不起三个字,有这么难吗?” “叮!”谢随打了打清脆的车铃:“再多说一个字,我会生气。” 他这话说得平静,眼底已经蓄了不满的情绪。 寂白的手握了握拳,又缓缓地松开,最后,还是忍不住低声嘀咕道:“要是觉得拉不下面子,我...我去帮道歉,总行了吧。” 只听“砰”的一声,谢随将自行车狠狠地往路边一掷:“听不懂我的话,还是觉得老子不舍得骂,让女人去帮我道歉,我成什么了!” 周围有不少同学,都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了惊,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寂白被他突然凶了一下子,眼睛瞬间红了,她一言未发推起自行车。 自行车的椅子都歪了,骑也骑不了,她推着车气呼呼地往前走。 她放心不下他到处去和人赛车,怕他真的出意外,现在反倒成了她不好了... 寂白觉得自己真的是瞎操心,家里的问题都自顾不暇,还去到处管闲事,人家根本不买账,还凶她。 爱怎样怎样,就算出事了,也跟她没有关系,她又不给他当老婆,管他那档子玩意儿会不会白瞎了! 谢随原地站了几秒钟,摸着额头,心情烦躁至极。 看着她眼睛泛了红,他瞬间就后悔了,心疼了,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该死! 他纠结了片刻,还是小跑着追了上去,夺过了她手里的自行车,检查坐垫,沉声道:“还没太严重,我给修好。” “走开!” 寂白看也不看他,夺车欲走,可是谢随也没有松手,两个人僵持不下。 “小白,知道我脾气不好,原谅我一次,行不。” 寂白急促地呼吸着,垂首不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委屈了。 寂绯绯在家里作天作地,威胁她污蔑她,她都从来不委屈,可是面对谢随,哪怕有一点点的不顺遂,都会让她的心思格外敏感。 谢随握住了她纤细而手腕,用力地攥着,低声恳求道:“我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他妈再这样,我...” 他从包里摸出折叠刀,递到她的手里:“捅我一刀解气。” “......” 神经病! 寂白将折叠刀和自行车一起往他怀里一推:“修好了还我,然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谢随低头看着自行车歪斜的座椅,微微蹙起了眉头,跟着骂了声王八蛋。 身后几个看热闹的哥们骑着车走过来:“哟,随哥骂谁呢!” “骂我自己。” 丛喻舟笑了起来:“随哥这认错的姿势,还他妈动刀子了,真的牛逼,哥几个服。” “想死吗。” “随哥,女孩子不是这么追的,别说还没追到手,就是追到了都不能凶,一凶,人家就哭,那最后心疼的还不是自个儿吗,得温柔,惹人家生气了,就得送礼物,赔礼道歉。” “送礼物?” “对啊,看看那些给送礼物的女孩,可不就是为了讨喜欢吗。” 谢随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么,推着车加快步伐离开:“晚点去拳室,不用等我。” …… 次日清晨,寂白提前了半个小时出发,步行来到了学校,权当是锻炼身体。 冬日早晨白雾弥漫,空气中漫着淡淡的水雾颗粒,这并非是空气污染的霾,像是加湿器里打出来的轻薄细腻的柔烟,令人神清气爽。 寂白走进校园的时候,阳光已经从正东方逸夫楼顶冉冉升起了。 她经过自行车棚,无意间朝里面瞥了眼,第二排她固定停车的位置上,粉白的自行车规规矩矩地停靠在那儿,车身干净如新,就连轮胎的铁丝都被擦拭得锃亮。 她走到自行车边检查了一下,坐垫已经被调整的四平八稳,车链子上也刷了润滑油,车胎加足了气。 整个自行车焕然一新。 她还算满意地拍了拍车坐垫。 车篮子里好像装了什么东西,寂白伸手将篮子里的小瓶子拿起来,居然是一盒彩虹糖。 瓶子上贴着一张便笺纸,写着三个字—— “对不起。” 少年的字体便如同他的性格一般,张扬不羁。 原来他会说这三个字,还以为骨头多硬呢。 寂白从瓶子里磕出一颗彩虹糖,彩虹糖顾名思义,七种的颜色的糖粒,像药片一样,不同颜色的糖片的味道也不一样。 寂白知道,谢随不喜欢吃甜点,可是独独喜欢彩虹糖。他上一世说过,彩虹糖在吃进嘴里之前,永远不会知道那是什么味道,是酸的、甜的,菠萝的还是草莓味的... 操蛋的人生,偶尔也需要一点惊喜,不是吗。 就像他那天下午无意间拐到民生路24号,从副食店出来,买了包烟,烟叼在嘴里还没点燃,不早一刻也不晚一刻,寂白穿着病号服,浑浑噩噩地扑过来,晕倒在了他的脚边。 那是他这几年平淡如水的人生里吃到的第一颗彩虹糖,草莓口味的。 后来他很喜欢喂她吃彩虹糖,无论是在她拉琴的时候,还是看电视的时候,甚至,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 他喂她吃的最后一颗彩虹糖,也是草莓味的。 寂白看着那盒彩虹糖,眼睛有些红,她知道自己不太适合过多回想上一世的事情,因为对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那些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那些深刻而悲伤的情绪,也只不过她庸人自扰而已。 寂白揉了揉眼睛,将彩虹糖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包里,转身回了教学楼。 楼顶,谢随和丛喻舟他们趴在阳台上,朝楼下观望着。 周遭漫着晨雾,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丛喻舟很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膀说:“看样子,寂小白是收下了,这下可以放心了吧,随哥。” 谢随嚼着口香糖,眉心微蹙着,漆黑的眸子里蕴着深沉的底色。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女孩转身的时候,好像抹了抹眼泪,雾气太朦胧,他看不真切。 他呼出一口白雾,丝丝缕缕的疼意漫入五脏六腑。 22.不用怕 姚武组的局,他却不需要亲自上阵,而是请了人帮他比赛。 见面的地点是在回虎山半山腰的断崖边,萧瑟的山风呼啸着,回荡在峡谷里宛若百鬼哭嚎。 谢随从车里走出来,遥遥地望见姚武几人不耐烦地倚靠在车边,已经等候多时了。 “谢随,迟到了啊。” 谢随漫不经心道:“又他妈不是上课,还管迟到不迟到?” 姚武吃了一瘪,讪讪地说:“既然是我约的局,那就由我来定规矩,没意见吧。” “随便。” 姚武和周围几个男孩交换了眼神,说道:“玩速度是专业的,今天我们换个花样玩玩。” “想玩什么?” “玩命。” 姚武回头招招手,车边,一个穿着白色的赛车服,脖颈边有纹身的男人走了出来。 “看到前面的悬崖了,就往那儿开,速度不能低于80码,谁他妈先停,算谁输;相反,到最后谁越靠前,谁赢。” 此言一出,丛喻舟脸色变了变,不过他还是没有露怯,冲姚武道:“行啊,我们随哥陪玩命,他妈也该拿出点诚意来,亲身上阵啊,请人玩算几个意思。” 姚武道:“咱们之前说好了,我约的局,规矩也是我来定,能玩就玩,不能玩就他妈乖乖给老子道歉。” “定规矩也不能瞎定吧...”丛喻舟还想说什么,谢随回头的眼神止住了他。 “行,就按的规矩来。” 姚武眼角露出狡诈的笑意,觉得这次他妈总算能把谢随嚣张的气焰按下去了,他花了大数目请人来比这个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很有信心能赢谢随。 谢随二话没说,上了车。 姚武拿出手机准备录视频,同时也没忘叮嘱他雇的纹身男:“给我往死了开,越往后,钱越多,拖死他。” 纹身男点了点头,看样子也是下了决心,要钱不要命。 丛喻舟实在不放心,拉开副驾驶的门准备坐进去。 谢随却提前一步锁了门。 “随哥,我跟一起。” “不用。” “随哥!” 谢随偏头望向他,黑漆漆的眸子里暗流涌动:“站在边上看就好,下次带,乖。” “......” 谢随越是认真的时候,就越是喜欢用轻浮这样的口吻说话。 丛喻舟愿意跟他,他心里是感动的,但这是他的局,也是他的命,更是他无可遁逃的人生,他避无可避,只能面对,但毋须拉别人下水。 姚武走到了马路中间,拿着手机对着两辆赛车,拍下特写镜头,嚷嚷道:“开始了!走!” 谢随启动引擎之后,方向盘一歪,朝着姚武撞了过去,姚武吓得魂飞魄散,张牙舞抓地叫着:“干什么!” 然而谢随只不过和他开个玩笑而已,在他身边绕了个弯,驶了出去,但姚武却差点吓尿了。 蒋仲宁丛喻舟等人笑了起来:“就这点胆子,他妈还跟我们随哥玩命呢。” 姚武爆了几句粗口,眼角显出戾气,心说待会儿有好看的。 公路的尽头是一道九十度直角的转弯,且这段路护栏缺损,很多车经过此地都会放慢速度,以确保不会因为巨大惯性而跌落山崖,即便是最优秀的赛车手,也不敢在这条路上无所顾忌地开车。 但今天,玩的就是心跳。 谢随将车速控制在八十码,而纹身男也将车身保持与他并行,甚至要慢上几码。 谢随透过车窗望了望他,他冲谢随咧嘴一笑,看样子是要死拖着他了。 谢随稍稍踩了一脚油门,将距离拉开,而纹身男眼见着便要落后于他了。规则说的是最后谁越靠前,谁赢,因此一味地放慢速度也不行,姚武看着有些急了,拿着对讲机大喊:“跟上去!追上他!” 纹身男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脚油门踩下去,追上了谢随。 谢随的速度已经加到了九十码,极速奔驰在那条笔直险峻的公路之上。 纹身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眉心紧簇,只能全力追着他,却又不敢加快速度超过他。 姚武拿着望远镜,远远的看着两辆并行疾驰的跑车,眼见着悬崖近在咫尺,而谢随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最后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纹身男已经有些露怯,他本能地点住了刹车,可是对讲机里姚武刺耳的声音传来:“今天要是输了,他妈一分钱都别想拿到,他停下之前,不准停!” 纹身男想着姚武给他开的高价,他狠了狠心,终于还是踩下油门,追上了谢随。 眼看着公路弯道的悬崖已经近在咫尺,谢随的目光平视正前方,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他依旧没有减速。 纹身男时而看看他,又看看前面咫尺之距的深渊,心跳加速,全身的血液沸腾汹涌。 二十米、十米、五米…… 他终于受不了这种刺激的挑战,猛地大叫了一声,一脚踩下了刹车! 轮胎与公路划出一道尖锐的“嗞拉”声,而在他停下来的下一秒,谢随也踩下刹车。 他前面的公路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缭绕着白雾,车身已经有三分之一驶出了断崖! 丛喻舟和蒋仲宁悬着的一颗心骤然放松,大骂着谢随他妈的不要命了,冲过去将他从车里拉出来,推搡着他,也拥抱着他,紧张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 纹身男的车头与谢随的车尾差了约莫两米的距离,他从车里下来,全身的力气仿佛是被抽空一般,撑着车身,差点他妈的吐了! 姚武跑过来,难以置信看着谢随驶出悬崖三分之一的车身,无话可说。 面前的谢随,那冷峻的眉弓之下,深邃的眸子里凝结着死亡的气息。 亡命之徒。 他回头骂了纹身男几句,便让手底下的人开着车离开了。 他和谢随的赌约很多人都知道,脑门上的伤算是白捱了,不仅如此,他还要申请转班,并且以后在学校里看见谢随,避着走。 经过这次事件,姚武也清楚地认识到,谢随那样不要命的家伙,他是真的惹不起他。 从回虎山公路回来的路上,蒋仲宁开车,丛喻舟坐在副驾驶,而谢随一个人坐在车后座,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 丛喻舟透过后视镜望向他。 他的手撑着挺阔的额,脸色沉静,飞速流过的路灯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谁能真的不要命,刚才生死之际走一遭,他心里应该也不平静吧。 丛喻舟没有打扰他。 谢随终于摸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寂白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正在吃饭。 “喂。” “请问是哪位?” 电话那端没人吭声,只有风在呼啸。 “喂?” “我听不见说话。” “咦?” 女孩的声音就像温软的棉花糖,黏黏的,穿过他的耳膜,震颤着他孤独的心灵。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如此渴望听到她的声音。 方才在生死边缘走过这一遭,看着漆黑无边的悬崖深渊,他心头升起一阵无名的恐惧。 生死相隔,此生永不复见。 这阵剧痛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像刀子一样剔刮着他的心,他的眼睛蓦然便红了。 “白白,是谁的电话?” “不知道,妈妈,可能打错了。” 电话里传来一阵冰冷的忙音,谢随放下手机,揉了揉眼角,平复着心里翻涌的情绪。 而第二天上午,那段视频在学校里传遍了。 当寂白从班级群里看到那段亡命飙车的视频,看到车头几乎驶出悬崖之后骤停,谢随从车里走出来的画面,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双巨大的手掌扼制住,无法呼吸... 没错,上一世发生的车祸事故,谢随的车冲出了悬崖,搜救人员找到他的时候,满身的鲜血,虽然最终还是保住了一条性命,但他已经形同废人。 提前了吗,他避过一劫了吗,还是只是巧合! 无数疑问缠绕着寂白,她心很乱,同时也渐渐明白,谢随所经历的一切,怨不了任何人,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她想到昨天接到的那个无名的电话,听见里面传来瑟瑟的风声,她的心突然揪紧了。 她放下手机,冲出了教室。 殷夏夏不明所以,见她神情不对劲,也连忙追了上去:“白白,快上课了,去哪里啊?” 寂白没有回头,径直上楼,来到了十九班教室门前,迎面便撞见谢随拎着水杯走出教室。 两个人狭路相逢,面面相觑,寂白一张小脸因为愤怒,胀红不已。 谢随嘴角忽而绽开了一抹微笑,一句“来找我”还没问出口,寂白加快步伐走到他的身边,扬起手便是一巴掌... 她现在一切行为都已经不受理智所控制,只想好好发泄心中的郁愤,却在巴掌距离谢随脸颊不过分寸之际,停了下来。 她从来没有打过人,也狠不下这个心。 即便是可恶至极如寂绯绯之流,她都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的身体,当然,她更多是出于不屑。 周围不少经过的同学瞪大了眼睛,惊愕地望着寂白,她居然...居然敢对谢随动手! 天知道,她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 谢随的脸色冷了下去,侧眸望了望她的手,白皙柔软的掌腹里缠绕着柔顺的纹路。 所有人都以为寂白死定了,哪怕她这一巴掌没有扇下去,但谢随是什么人,他能轻易放过她吗。 令人未想到的是,下一秒,谢随握住了她的手背,轻轻一按,让中止的那一巴掌,稳稳地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想打就打。” 少年低垂着眉眼,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声音柔和—— “不用怕,是我永远不会还手的人。” 23.轻蔑 自从那件事以后,寂白有意疏远了与谢随的接触。 回想上一世,她每每翻阅谢随保留下来的关于那场事故的新闻报纸,看见报纸上那辆弯曲变形的赛车被人从山崖下拖上来,都觉得...心惊胆战。 她无法确定,那场事故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甚至不知道经历姚武这次事件之后,他究竟有没有躲过一劫。 上一世的寂白,中学阶段与谢随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很多信息都是后来从他只言片语的口述中得来。 而现在,她和谢随的交集慢慢变多,她无法预料未来的结局会导向何方,她害怕这种不确定性,因为她现在唯一能够左右的仅仅是她自己的人生。 寂白遇到陈哲阳的那天,是冬日里少有的艳阳天。 她打开自行车锁链的时候,听到一个清朗的嗓音从她身后响起来:“寂白?” 寂白回头,只见陈哲阳单肩背着书包,推着自行车立在她的面前,他还是少年时的模样,黑白分明的眼睛,英俊清秀的五官,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带着春暖花开的微笑:“没想到啊,来德新高中的第一天,就遇到了。” 陈哲阳是寂白的青梅竹马,也是她在青春岁月里,唯一喜欢过的男孩子,当然,是那种默默放在心底的喜欢。 陈哲阳非常优秀,高二那年转入德新高中,于是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他稳居学校年级第一的宝座,直到高考,成为了本市的理科状元。 他家境优渥,典型的富家公子,翩翩如玉,谨言慎行,拥有良好的教养。和女孩接触的时候,他极有绅士风度,让人如沐春风。 任何女孩都没有办法抵抗这种男孩的诱惑力,包括青春时期情窦初开的寂白,在高考之后的那个晚上,陈哲阳对寂白告白了,两个人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理所当然地在一起了。 寂白甚至觉得,陈哲阳是她灰暗人生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直到后来...… 陈哲阳一次又一次地劝说寂白去医院给寂绯绯输血,安慰她,告诉她这些都是应该做的,我喜欢的寂白,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一定不会不管姐姐的死活。 直到寂白奄奄一息之际,陈哲阳才把真相告诉她—— 陈哲阳喜欢的人是寂绯绯,因为寂绯绯很柔弱,能够满足他所有王子和英雄的幻想。 他之所以选择和寂白在一起,也是为了用这种方式,默默地陪伴在寂绯绯的身边,他觉得自己非常伟大,甚至勇于为爱情而牺牲自己的幸福。 后来,他无数次地劝说寂白去输血,一开始连哄带骗,到后来道德绑架,甚至是强硬地将她拖到医院。 为了成全他那自以为伟大的爱情使命,他牺牲了寂白。 他和父母、和寂绯绯一样,本质上都是打着感情牌吸血的魔鬼。 “咦,小白,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哲阳哥啊。”陈哲阳揉揉后脑勺:“咱们都有好多年没见面了,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寂白眼角微冷,淡淡道:“怎么会,我怎么会不认得哲阳哥。” 他那张伪善可恶的脸,化成灰她都认得。 “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都长这么高了,都快认不住来了。” 陈哲阳走过来想要伸手摸摸寂白的脑袋,不过寂白敏捷地避开了。 感受到寂白对自己的冷淡,陈哲阳有些不解:“怎么,多年不见,跟哲阳哥生疏了吗?” “人都会改变。”寂白转过了身:“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上一世的寂白喜欢陈哲阳,明明白白,陈哲阳心里也知道,所以他一直吊着寂白,直到下定决心“为爱牺牲”,他才选择向寂白“告白”,那时候寂白以为自己的爱情降临了。 她沉浸在爱情的惊喜中,却不会想到,这会是一场骗局。 寂白推着车离开,陈哲阳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走出了校园。 “对了,明天我们寂陈两家要一起吃饭,这件事知道吗?” “不知道。” “那就当我提前告诉吧,到时候一定要来啊,还有姐姐。” 说到寂绯绯,陈哲阳的神情都温柔了许多:“对了,她的病情好些了吗?也真是可怜,生了那样的病,白白,作为妹妹可以要照顾她啊。” 寂白心里想着,上一世她怎么就那么蠢呢,看不出来陈哲阳对寂绯绯的一片赤忱之心。 “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寂白实在不想与陈哲阳多费唇舌,骑上自行车,准备离开。 “等一下。”陈哲阳挡在寂白面前,不解地问:“白白,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怎么感觉对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没有,我要回家写作业了。”寂白态度依旧冷淡:“请让开,行吗?” 陈哲阳是真的察觉到不对劲了,作为一个在别人眼中几乎完美无暇的男孩,他当然要寻根究底,把事情弄清楚了。 “是不是我哪里惹不高兴了,才对我这样?”他挡在寂白的面前,并不准备轻易放她离开:“说清楚,不然我今天晚上都会睡不着。” “睡不睡得着,跟我有关系?” 就在这时,谢随和丛喻舟几人也骑着山地自行车从学校里出来。 谢随望见了不远处马路边上争执不下的男女,男孩挡在寂白的身前,看样子是缠上她了。 谢随的眼角冷了冷,漆黑的眸子里蓄了一丝怒意。 丛喻舟说:“看来真有不少人惦记着1班的寂小白啊,随哥,管不管。” 谢随面无表情道:“老子没这么犯贱。” 寂白既然不搭理他,和他保持距离,他也不想死缠烂打,闹得面目难堪。 谢随骑上自行车,径直从两人身边驶过,还吹了声悠长的口哨。 寂白看到谢随一闪而过的身影,心头蓦然一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样子他是不会多管闲事,这样最好。 谢随将车速放缓了,心里有个声音在不住地说—— “吱个声,老子就回来帮。” “哪怕叫声名字也好。” “我会帮的,喊我一声。” 女孩紧咬着下唇,倔强地一言未发。 “该死。”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谢随将自行车掉了头,暴戾地朝着陈哲阳冲了过来,经过他停靠在路边的自行车,顺手一提,用力往正前方的梧桐树扔了过去。 只听一声“哐”的巨响,陈哲阳的自行车撞上了梧桐树,整个车轮都变形了。 陈哲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了吓,不明所以地望向谢随:“干什么!” 谢随踩下刹车,长腿点地,漆黑的眸子带着一股凌厉之意,冷冷睨着他:“看不爽,行不行。” 寂白趁此机会,赶紧骑车准备立刻,陈哲阳的手落到寂白肩上:“小白,等一下...” “拿开的脏手。” 谢随突然怒了,扔下自行车走过来,准备给陈哲阳点教训。 寂白害怕姚武的事件重演,陈哲阳可不是姚武之流,他家有钱有势,轻易得罪不得。 她挡在了谢随身前:“这是我的事,不用管。” 谢随眼角的怒意渐渐冷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言说的寒凉。 “再说一遍,不用我管?” “不要管我的事了,谢随。” 寂白不敢看他的眼睛,推着车匆匆离开。 而此时丛喻舟和蒋仲宁也跑了过来:“行了,没多大的事,是刚转来的新生吧,我们也不和过不去,自行车赔,行吧。” 陈哲阳初来乍到,也不想和这帮人计较,见寂白离开了,他不再耽搁,推着自行车离开,眼底尽是不屑。 他不屑于和他们计较,都是社会底层的败类,拉低他的格调。 谢随很熟悉陈哲阳眼底的轻蔑之意,这样的眼神,他见过很多,那些自诩上流的家伙,可不就是喜欢用这样的眼神审视他吗。 谢随的手攥紧了拳头,手背有青筋隐现。 他所爱慕渴望的女孩,那个美好得宛如初雪般干净纯白的女孩,打心眼里会看不起出身底层的他吗。 谢随骑着车,一言未发离开了。 身后,丛喻舟和蒋仲宁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这又是怎么了。 寂白回到家中,寂绯绯正站在全身镜前试裙子,裙子是浅粉色流苏的款式,她拎着裙摆兜了一圈,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 “妈妈,哲阳哥这次从美国回来,还会走吗?” “听说是不会了。”陶嘉芝说:“以后应该都会留在国内。” “真好,这样以后就可以经常见到哲阳哥了。” “是啊,听陈叔叔说,他是特意要求转到德新高中的,就是因为两个妹妹在德新高中。” “是吗,妈妈,我真开心。” 寂白知道,寂绯绯对陈哲阳的兴趣,远远没有对谢随的兴趣大,一个是阳光开朗的邻家哥哥,另一个是阴冷痞坏的不良少年,像寂绯绯这种从小到大不缺爱的女孩,更乐于奉献自己的爱,去温暖后者。 但是寂绯绯也知道,自己的妹妹寂白自小暗陈哲阳,而陈哲阳喜欢的人,却是她,这让她感到无比的满足。 寂绯绯经常会用这件事来打趣寂白,令她心碎,这让寂绯绯觉得自己很有魅力,也很有成就感。 寂绯绯见寂白面无表情地经过,有意要刺激她,说道:“白白,哲阳哥回来了,刚刚他来找了我,还给我带了一盒外国的巧克力呢,白白,别客气,拿着吃。” 巧克力就摆在茶几上,包装精美,还捆着漂亮的绒花系带,看上去价格不菲。 上一世,寂白为了这盒心上人送给姐姐的巧克力,伤心不已,很多夜里还躲在被窝里哭过,为此耿耿于怀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现在,寂白内心毫无波澜,且她早有准备,从书包里抽出了刚刚去进口商店买的一模一样的巧克力,对寂绯绯道:“谢了,姐姐,刚刚我遇到了哲阳哥,他也送了我一盒,不过我不爱吃巧克力,姐姐喜欢就给姐姐,如果吃不完,就扔了吧,不用还我。” 说完她放下巧克力,上楼回了房间。 寂绯绯攥着裙摆的手蓦然握紧了,方才陈哲阳来找她,分明说的是只送给了她一个人,没想到转头居然又送了一盒给寂白! 寂白深知,她高贵的自尊心,受不了爱慕自己的男孩对别的女孩一视同仁。 其实,寂白觉得自己做这些事也是挺无聊的,如果寂绯绯不向她炫耀巧克力的事,寂白压根不会把买的那盒巧克力拿出来。 但寂绯绯显然是心怀恶意说出这件事,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心碎,那么寂白也不会坐以待毙。 操刀为生者,必死于刀下,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24.深巷的吻 次日清晨,寂白穿着一件纯白色色的羽绒服,走下了楼梯。 那两盒巧克力都已经被寂绯绯扔进了客厅垃圾桶里,连封带都没有拆开。 寂绯绯并不稀罕陈哲阳送的礼物,她只享受被他追求的感觉以及...享受寂白吃醋伤心所带给她的快感。 除此之外,陈哲阳其人对她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寂白面对那两盒被丢弃的巧克力,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上一世她被陈哲阳伤害的痛苦,已经让后来的谢随完完全全地治愈了。这一世,寂白面对年少时喜欢的男孩,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带有一丝厌恶。 陈哲阳那自以为伟大的爱情和为爱“牺牲”的决心,让寂白觉得恶心。 寂陈两家的家宴定在海天盛筵大饭店。 两姐妹随父母一道出席。 陈家与寂家是世交,公司上也有千丝万缕的利益牵扯,因此,两家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彼此的友谊,时常会一起聚餐。 这次陈哲阳归国的契机,也正好促成两个家庭的又一次聚会。 寂绯绯盛装出席,粉红色的小冬裙,配着兔毛小坎肩,披肩长发的发尾微卷,宛若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公主。 陈哲阳的目光却被她身边的寂白所吸引了。 寂白只穿了件简单的羽绒服,扎着马尾辫,脂粉未施,她细腻白皙的肌肤剔透如雪,根本不需要任何妆容的修饰,清润的质感胜过了精心修饰打扮的寂绯绯百倍。 不知道为什么,陈哲阳觉得寂白好像变了,不再是过去那个畏畏缩缩、一见到他就脸红的小女孩了。 她变得从容、淡定,而且更加自信,偶尔飘来的一个疏淡的眼神,足以令陈哲阳感觉…动人心魄,他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加速了。 和她比起来,刻意修饰打扮之后的寂绯绯,多了几分谄媚的味道。 寂白当然不知道,自己这无所谓的敷衍态度,会在陈哲阳心里造成这样截然不同的观感。 但她发现了陈哲阳一直在看她。 又或许这就是网上经常说的“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上一世寂白那喜欢陈哲阳,却不曾入得了他的眼,现在她爱搭不理的样子,反而激起了陈哲阳的兴趣。 寂白只觉得荒唐可笑。 陈哲阳的父亲就是德新高中的校长,陈振恒。 孩子们都在德新高中念书,因此两家大人聊天的主题还是落在子女的教育问题上,他们天南地北地聊着教育制度改革,聊着家庭的影响和社会责任等问题。 陈哲阳适时地从包里摸出了一盒包装精美的糖果,朝着两位妹妹微微一笑。 寂绯绯原本以为,那盒糖果是送给她的,她端了端裙子,正准备站起身,优雅矜持地接过来。 却没想到,陈哲阳转向了寂白:“小白,昨天的事是我不好,太没礼貌了,喏,这盒糖果算是我的赔礼道歉,也是我特意从美国给带回来的礼物。” 寂绯绯脸色变了。 他分明已经送了寂白巧克力,为什么现在还要送糖果,这不是故意给自己难堪吗! 姐姐只有一份,而妹妹却有两份…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陈哲阳完全不知道寂绯绯误会成了这个样子,他之前送给寂绯绯的巧克力是私底下送的,送给寂白的糖果是当众送的,更加表面了他对寂绯绯的心意啊。 他肯定想不到这样的做法,却让寂绯绯误会了。 寂白像个局外人般,作壁上观,冷眼看着这一出出连台登场的好戏,淡淡道—— “谢谢的糖果,但是我不太喜欢吃糖,给我也是浪费了,不如送给姐姐,她很喜欢吃糖。” 陈哲阳很懂分寸,也没有坚持,转向了寂绯绯:“既然如此,那就给绯绯吃吧,我知道她特别喜欢吃糖果。” 寂绯绯气得嘴唇发紫,口不择言道:“凭什么她不要的就给我!打发叫花子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人脸色顷刻间垮了下来。 “绯绯!怎么说话呢!” “怎么这样没礼貌!” 陈哲阳显然也是没有料到,一向温柔可人的寂绯绯会说出如此怨毒的话语,他惊呆了:“我...我只是觉得喜欢吃糖果,没有别的意思,千万别生气。” “我……” 寂绯绯在家长面前一贯扮演的是善良恭顺的好女儿,现在她突然的发作,令人促手不及,陈家父母相互交换了眼色,不发一言。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试图转圜道:“我只是有点累了,心情不太好。” 寂白告辞去了一趟洗手间。 没多久,陈哲阳也跟了出去。 寂绯绯终于连伪装一下的欲望都没有了,全场冷脸,令两家父母感觉非常尴尬。 明亮的走廊间,寂白扭开水龙头,用冰凉的冷水冲了冲手,抬头望见镜子里陈哲阳那英俊的面容。 陈哲阳五官英挺端正,给人一种浑身充满了正能量的感觉。 “小白,昨天的事,我想向道歉,是我太没有礼貌了,还在生我的气吗。” 寂白摇了摇头:“没有,不需要道歉。” 她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所以根本不存在为他生气,现在的陈哲阳已经勾不起她任何情绪的波澜了。 寂白这冷淡的模样,让陈哲阳心里感觉涩涩的,特别不是滋味。 她好像真的变了,变得不再像过去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怯弱的可怜虫。 气质的改变连带着让她的容貌似乎都发生了改变,她变美了,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的美,就像含蓄的花苞在暴风骤雨之后,一夜盛放,那种极致的美丽是根本遮掩不住的...… 陈哲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怔住了。 两家人从海天盛筵大酒店出来,泊车的侍者将轿车驶到路边,拉开了车门,恭敬地迎着他们上车。 恰是这时候,对面一家名叫飞越网咖的店门前,走出来几个笑闹抽烟的男孩子。 正是丛喻舟他们。 谢随站在人群中,两根颀长的指尖拎着半截烟头。 丛喻舟手肘戳了戳谢随,谢随抬起头,望向了马路对面,原本噙在嘴角的笑意顿了两三秒,然后悄无声息地隐去了。 他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了寂白。 羽绒服的白绒毛裹着她白皙的脖颈,皮肤润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她跟在大人的身边,温顺而乖巧。 陈哲阳穿着得体的西服,礼貌绅士地为她拉开了车门。 遥遥的马路,仿佛隔开了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而谢随偏偏在最污浊不堪的泥潭里,肖想着如此美好的她。 他单手揣在兜里,紧紧捏着钥匙扣上的小白挂坠,直到手心被尖锐的轮廓割得生疼,他缓缓松了手,感觉心头也空了一块。 按灭了手里的烟头,谢随眸子里的光也在那一瞬寂灭。 他一言未发地转身离开了。 校长陈振恒喊了谢随两声,谢随头也没回,转入了阴暗的巷道里。 寂明志问:“那孩子谁啊?” 陈振恒望着他的背影,淡淡道:“我们学校的学生。” “们学校还有这种...”寂明志斟酌了话语:“这种层次的学生啊?” 陈振恒笑了笑:“他爸以前是我们学校的保安,也算是我半个朋友,后来犯事判刑,我答应了他要让这孩子念书到高中毕业。” 寂明志还挺好奇:“这一保安,能犯了什么事啊?” “杀了人。” 寂明志背后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杀人犯的儿子啊!真是...哎呀,们学校怎么能收这种学生呢,我看他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绯绯,白白,以后们要离这种人远一点!知道吗!” 寂绯绯“嗳”了声,乖巧地答应,而寂白坐进了车里,闷不吭声地望着雾蒙蒙的窗外。 少年那冷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漆黑泥泞的巷子里。 喧嚣吵闹的酒吧包间里,丛喻舟叫来了几箱啤酒,安抚刚刚劫后余生的紧张情绪。 “网吧出来居然直接碰到陈校了,这他妈是什么运气!” 蒋仲宁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估计周一回学校,又要写一大堆检查检讨,想想都烦。” 丛喻舟递来话筒:“别想了,唱歌去,我再叫几个兄弟过来玩,把场子热起来,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蒋仲宁接过了话筒,点了一首周杰伦的《退后》,兀自唱了起来。 谢随独自坐在射灯照不到的角落里,细碎的刘海斜下来,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一片阴翳。 他手里拎着啤酒瓶,一口一口就没停下来过,不知道喝了多少。 脑海里回闪着童年时的许多画面,他被人推进脏污的泥坑里,听着他们大喊:“他是杀人犯的儿子!我们不要和他玩!” “我不是!”他努力分辩:“我不是杀人犯的儿子。” “就是!爸爸杀了人,就是!” “没有,我爸爸没有杀人!” …… 后来渐渐长大了,他手里有了力量,可以将那些欺负他的人按进泥泞中,揍得他们哇哇大叫。 可是他也不再为那个男人争辩一个字,他背负着自己的宿命,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 那女孩想必应该也知道了吧,怪不得,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他爸是杀人犯,他是满身污垢的垃圾,怎么配站在她的身边。 谢随又喝了一口酒,精神开始发散,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唯一的感觉就是想到她时,胸口那一阵又一阵细密的刺疼感。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男孩进了包间,其中有人带了两个妹子来。 丛喻舟说:“萧秦,这两位是?” “咱们学校的同学,方悦白和贝欣怡,都是好学生,第一次出来玩的,们对人家客气点。” 蒋仲宁戳了戳丛喻舟,低声道:“这个方悦白,是咱们学校高三年级的,成绩很好,每次都考年级前十。” 丛喻舟倒是不关心对方成绩好不好,只是注意到她唇红齿白的乖巧模样,眉眼间的神情,跟寂白倒有几分相似的味道。 甚至连名字,都有一个“白”。 丛喻舟索性道:“小白同学,坐到随哥身边去吧,他今天心情不太好,让他少喝点。” 方悦白显得有些羞涩,抬头看了对面沙发的阴冷少年一眼,脸颊蓦然变红了。 扭扭捏捏,不太好意思。 丛喻舟这话也不算冒犯,本来就是兄弟找乐子的局,也没人强迫这些女孩过来玩,既然她们自愿来了,说明她们是有想法的。 方悦白偷偷摸摸瞥了谢随好几眼,终于下定决心,走到他身边坐下来,整张脸都红透了。 “随哥,喝多了。”她柔声劝道:“别喝了,好不好?” 谢随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女孩,他抬起醉意惺忪的眼睛,睨了她一眼。 她的眉眼虽与寂白有几分相似,但是谢随还没有醉到分不清人的地步。 “谁?” 方悦白细声道:“我叫方悦白,朋友都叫我小白。” “小白...” 谢随舌尖抵着下齿,厮磨着捻出了这两个字,寡冷的眸底竟泛起几许温柔。 方悦白心头一喜,以为谢随对她有好感,于是伸手撤去了他手里的啤酒瓶:“喝醉了。” 而谢随腾出来的手,忽然捏住了方悦白的下颌,他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看了许久。 方悦白感受着他指尖的粗砺质感,心跳加速,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我是杀人犯的儿子,不怕我?” 方悦白以为谢随喝醉了说胡话,她战战兢兢道:“我...不怕。” “不怕有什么用。”谢随突然话锋一转,重重甩开了她的脸,冷笑着说:“又不是她。” 夜深了,寂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索性起床,在毛茸茸的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长款羽绒服,准备去小区门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点关东煮。 夜空里飘着雨星子,落在脸上带了丝丝凉意。 寂白买了热乎乎的关东煮,从便利店里走出来,呵暖着冰凉的小手,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喂了一只热乎的牛肉丸。 好烫好烫! 她站在马路边,傻了吧唧地呵着气…… 马路对面的巷子里,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少年逆着光隐没在黑暗中,轮廓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绿灯亮了,少年指尖的烟头杵灭,他转身离开。 寂白捧着关东煮,加快了步伐过马路,追上了少年。 “谢随,在这里干什么?” 谢随脚步顿住了,他的手死死攥着拳头,却没有说话。 他怎么会知道,莫名其妙便走到了这里,发了疯似的想见到她。 即便明知见不到,哪怕离她更近一些,他那颗躁动的心都会获得安宁与平静。 天知道,他真的见到她从便利店出来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 这是生平唯一的一次,谢随觉得老天待自己不薄。 寂白低头看了看热乎乎的关东煮,询问道:“吃饭没,饿不饿?” 谢随没有作声。 僵持了几分钟,寂白无可奈何道:“谢随,那我就先回去了哦。” 她说完转身要离开了,却不想谢随突然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地将她按在了墙边。 寂白猝不及防,被他抵在了粗糙的墙面,他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脑袋抵在她耳侧的墙边,沉声说:“我会变成喜欢的样子,行吗。” 她嗅到了少年身上那股微醺的醉意,夹杂着香烟的薄荷味,那是属于他的独特气息。 寂白有些慌了:“谢随,喝醉了,放开我。” 谢随没有放开她,反而压得更紧了,他衣料单薄,寂白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体传来的热感。 他全身烫得就像烧红的烙铁。 寂白根本挣脱不开他的桎梏,甚至感觉呼吸都有些艰难了。 谢随凝望着她的眼睛,那黑漆漆的眸子带着恐惧,宛如一头受惊的小兽。 “谢随。”她声音里带了些哀求的意味。 谢随又心疼又着急,思绪紊乱,低声对她说—— “小白,别怕我...我舍不得欺负。” “那放开我。” 谢随没有放开她,他的指尖轻轻地抚到了她的唇畔,点住了她柔软的下唇瓣,漆黑的眸子里,渴望与克制的情绪纠缠着... 他的手捂住了她的唇,然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吻住了自己的手背。 寂白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深情的眉宇。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这个少年偏执而浓烈的爱。 他长而细密的眼睫毛微微地颤栗着... 寂白嗅到了他手上的烟草气息。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谢随,喝醉了,早点回去吧。” 谢随狼狈地望着她,热切的眼神也渐渐凉了下来。 她捡起了地上洒落一地的关东煮,扔进垃圾桶,回头对他说道:“我不喜欢酗酒的人,谢随。” “那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道!” 寂白赌着气说完这句话,重新走进便利店,关东煮已经卖完了。 她叹了一声,幽幽地埋怨起谢随来了,真是个神经病。 谢随并没有离开,他看着她一无所获地从便利店出来,沉着嗓子说:“给我十分钟。” 不等寂白回答,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寂白不明白他想干什么,此刻已然夜深,她好几次转身便想走,但都没有挪动步子,不知为何,她很不想看到少年眼神里那种失望的神情。 那种神情会让她觉得心疼。 谢随真的没有食言,说好的十分钟,他只花了十分钟,便从一公里外的另外一家便利店里,买回了一盒热腾腾的关东煮,送到寂白的手边。 寂白看着满满胀胀的盒子,怀疑谢随把人家店里的关东煮都捞光了。 他的胸脯轻微地起伏着,显然是一路狂奔回来的,身上衣服的颜色因为雨星子的湿润,加深了许多。 寂白饿得不行了,一盒关东煮的确可以治愈她烦躁的心情,她抿抿嘴,对他说:“谢了。” 在寂白准备过马路的时候,谢随扬着调子唤了声:“小白。” 她防备地回头:“干嘛?” “不干嘛,叫一下。” 他眼角微弯,眼底闪了光。 寂白耸耸肩,恰逢绿灯亮了,她小跑着过了马路,回了自家的小区。 坐在书桌边,她用小勺子舀起牛肉丸,一口咬了下去,牛肉丸柔韧的内部汁液四溅,差点烫了她的唇,寂白连忙吹了几下。 这时候,谢随的消息进来:“好不好吃?” 关东煮不都是一个味道,难不成他买的就会更特别一点吗。 寂白没搭理他。 圣诞节那天下午,德新高中没有行课,但是也没有放假,同学们可以在学校里自由玩闹过节,只是不能离开学校。 虽然不算放假,但是没有课程的下午对于高中生而言,都是值得兴奋的消息。 大礼堂会组织播放电影《圣诞惊魂夜》,几乎大半的同学都会去看电影。 午间下课,陈哲阳将寂白叫了出去,对她说:“我刚刚从朋友那里拿到两张票,下午一起去看电影吧。” 寂白看着他真诚的微笑,淡定地问道:“怎么,我姐姐不去吗?” 陈哲阳嘴角微笑僵了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寂白:“怎么会这样以为啊!” “不然呢?” 上一世,陈哲阳开始是邀请寂绯绯去看电影,可是被寂绯绯拒绝了,他转头便邀请了寂白,寂白受宠若惊,开心地答应了,却没想到电影开始五分钟以后,寂绯绯突然改变主意,给陈哲阳发信息,说要来看电影。 当寂白收拾打扮妥当,期待地来到大礼堂,便看到寂绯绯和陈哲阳坐在一起。 寂白当场便抹眼泪了。 寂绯绯装模作样对陈哲阳说,要不还是和我妹妹看电影吧,我是姐姐,应该让着她。 她的话反而激起了陈哲阳的保护欲,他对寂白好言相劝道:“白白,姐姐生病了,都应该让着她。” 寂白掉眼泪的样子引来了不少同学的围观,后来她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了很久。 …… 想到上一世的事情,寂白脸色越加冷淡了。 她对陈哲阳说:“放心吧,寂绯绯会跟去的。” “可我、我没有邀请姐姐啊。” 寂白微感诧异,他居然没有邀请寂绯绯。 陈哲阳有些心慌,脸颊泛了红:“我只邀请了,要是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 寂白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怎么跟预想的剧本不一样。 她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接过了票。 陈哲阳以为她同意了,心满意足地离开。 寂白给殷夏夏发了短信,让她回教室的时候,给她捎带一张好看的信封纸,写情书那种。 五分钟后,殷夏夏将粉红的信封递到寂白桌上。 信封果然是充满少女心的粉红色,四周印着清新的暗纹花边,还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殷夏夏坐到寂白身边,八卦地问她:“小白白要给谁写情书呀!” 寂白将电影票塞进了信封里,小心翼翼地封好,淡淡一笑:“寂绯绯。” “卧槽,口味有点重。” 寂白丛笔袋里抽出中性笔,模仿着陈哲阳的字迹,在信封上写下了“寂绯绯收”四个字,同时还在右下角落款了陈哲阳的名字。 她将信封递给殷夏夏:“帮个忙,想办法把这封信送到寂绯绯班级,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她,越多人看见,越好。” “为什么要越多人看见越好?” “听我的就是了,一定要当着人送,不然就没作用了。” 寂白太了解寂绯绯了,如果陈哲阳私底下约她,她多半不会感兴趣。但是如果是以情书的浪漫形式,当着班级同学送出去,会大大满足她那酷爱出风头的虚荣心,她会欣然接受这张电影票。 殷夏夏不解:“白白,这是想干什么呀,干嘛要把陈哲阳那么好的男孩拱手相让?” “陈哲阳,好男孩?”寂白笑起来:“他算哪门子好男孩。” 渣得明明白白的渣男了好吧。 “不是吧。”殷夏夏难以置信地说:“白白什么眼光啊,陈哲阳真的是很好很好的男孩子了,陈校长的儿子,家里又有钱,学习又好,人也长得帅,不是一直很欣赏他吗?” “凡事都不要只看表面,坏人不一定真的坏,好人也不一定...真的会对好。” 殷夏夏突然八卦地笑了起来:“听这话的意思...总不会觉得,一直欺负的谢随,会比陈哲阳好吧?” 寂白微微一怔,几乎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陈哲阳不配和谢随比。” 25.不脏 丛喻舟拎着篮球从教室后门走进来,放下篮球,趴到呼呼大睡的谢随桌边,伸手扯了扯他的小刘海。 蒋仲宁对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比嘴型道:“要完。” 谢随的起床气发作起来,一般人受不住。 丛喻舟狡黠一笑,附在谢随的耳畔,轻声说:“小白约下午去礼堂看电影。” 两秒以后,谢随的身体突然机械地动了动,他抬起头,惺忪朦胧的浅咖色眸子带了些小性感。 “什么。” 丛喻舟笑道:“没什么,我瞎说呢,继续睡。” 谢随起身,踱着懒散的步子去了阳台水槽,扭开水龙头对着脸就是一阵猛拍,然后还沾水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丛喻舟倚在窗边,看着侍弄发型的谢随,忐忑地说:“如果我现在告诉他,约他看电影的‘小白’,可能不是他想的那个‘小白’,他会不会卸我一条腿?” 蒋仲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拍了拍丛喻舟的肩膀:“哥,逃命吧。” 所以谢随“精心打扮”之后,准时地等在了约定的教学楼下。 不多时,方悦白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她着可爱的小冬裙,头发扎成了马尾,鬓间垂着几缕微卷的发丝,分外娇俏。 她冲谢随扬了扬手,谢随脸色变了变。 他抬起头,五楼阳台上丛喻舟和蒋仲宁连忙将脑袋缩了回去,逃之夭夭。 方悦白手里捏着两张票根,忐忑又兴奋地对谢随道:“我以为不会来。” 她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丝丝颤栗。 谢随正要开口,恰在这时,寂白手里端着一碗土豆泥,和朋友们从教学楼侧面的小路走过来。 阳光下,她那深褐色的瞳子显得剔透漂亮极了,即使是站在人群中,总是让他一眼望见她。 寂白正和女孩们谈笑聊着天,偏头看见谢随和另一个陌生女孩在一起,她说话的语速明显慢了半拍。 稍稍停顿了一下,她继续和朋友们讲着什么事情,脸上挂了笑。 谢随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便抽不回来了。 寂白从他身边经过,望了他一眼,却没有打扰他。 谢随突然有些上火了,他抬腿朝着礼堂走了过去,方悦白在他身后,不解地喊了声:“哎,谢随。” 别说,这方悦白不仅长得像寂白,名字像,就连嗓音都挺像。 这一声“谢随”,叫得他脊梁骨窜起一阵激灵。 他微微侧过头,沉声说:“不是看电影?” 方悦白大喜过望,连忙追了上去:“等等我。” 进教室前,寂白忍不住朝着操场上望了一眼,少年背影挺拔,方悦白跟在他的身后,乖巧得宛如小媳妇似的。 寂白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转身回了教室。 寂白认得方悦白,光荣榜上还贴着她的照片呢,年级前十的常驻人选,非常优秀,平日里温文尔雅,连说话也是轻轻柔柔。 谢随或许会喜欢她吧。 殷夏夏在寂白身边絮絮叨叨:“哎呀哎呀,刚刚还说谁谁不配跟谁谁比呢,这还没过半小时呢吧,谁谁就勾搭上别的妹子了,啧,变心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寂白推开她的脸蛋,漫不经心道:“看的电影去吧,就快开始了。” “真不去啊。” “不去了,我写作业。” 她现在过去瞎凑热闹,刚刚的谋划便付诸东流了。 殷夏夏和朋友们一块去了大礼堂,没多久,给寂白去了一条短信:“谢随跟方悦白坐了还没两分钟,走了,方悦白现在一个人抹眼泪呢!” 寂白知道,谢随一贯如此,他的脾气是真的坏透了。 但即便如此,寂白还是讨厌他不起来,所有人都对她好的时候,只有谢随对她不好,欺负她。 可是在全世界都抛弃她的时候,也只有谢随,张开双臂紧紧地护着她。 果然如寂白所料的那样,寂绯绯收到这封充满少女心的电影票,脸上浮现了满意的微笑。 纵使她对电影和陈哲阳都不太感兴趣,但虚荣心作祟,她也一定会答应下来。 从殷夏夏发回来的现场“直播”里,事情的走向和寂白所预想的一样。 寂绯绯来到大礼堂,按照票根上的位置坐下来,陈哲阳看到来的人是她,相当惊讶,甚至回头望了好几眼,寻找寂白的身影。 “绯绯,是啊?” “对啊,怎么了?” “这张票...是寂白给的?” 寂绯绯一下子怒了,站起来冲他道:“什么意思?” 陈哲阳想到在饭桌上寂绯绯的骄纵盛气,以为是她拿走了寂白的电影票,所以脸色冷了下来—— “这票是我送给寂白的,怎么会到了这里?” 寂绯绯看到周围同学交头接耳的样子,感觉脸都丢尽了,气得浑身发抖:“陈哲阳,这明明就是给我的,还是不是男人了!喜欢我都不敢承认!” “我…...” 陈哲阳也是非常要面子的男孩,当众被戳破心事,他羞愤地胀红了脸,压低声音质问道:“寂绯绯,胡说什么!” “我胡说?喜欢我的事人人都知道,寂白也知道!还装什么啊。” “寂绯绯,是不是疯了!”陈哲阳死不承认,恼羞成怒道:“我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这张票是我给寂白的,我永远都不会喜欢这样盛气凌人的女孩!” 陈哲阳说完这话,气冲冲地离开了大礼堂。 大礼堂的同学难以置信地看着寂绯绯,很难想象,平日里阳光又励志的寂绯绯女神会这般失态,可是仔细想来,自从那日微博炮轰寂白,结果自己崩人设上热搜以来,寂绯绯就真的完完全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又或许,过去的一切都是伪装,现在的她才露出了其本质的冰山一角。 寂绯绯见有人拿出手机对着她拍照了,她冲那人吼了一句;“拍什么拍!” 而这样的厉声质问换来的是更多人摸出手机,拍下了她的丑态,开始发微博了。 寂绯绯只能捂着脸,气急败坏离开了大礼堂。 透过模糊纷乱的视频,寂白冷眼看着这一切。 上一世她所遭受的一切,她会让寂绯绯一一体验一遍。 谢随缓步溜达到篮球场,丛喻舟扔下篮球,笑着对谢随道:“随哥,不是和‘小白’去看电影了吗,怎么,‘小白’把甩了啊?” 说起这个谢随就是一肚子气,抬腿对着丛喻舟屁股就是一脚,幸而这家伙闪得快,不然还真得结结实实捱他一记“夺命腿”。 “随哥,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她名字跟1班的小白这么像呢。”丛喻舟嬉皮笑脸地说。 “以后少给我提这两个字。”谢随在篮板边坐了下来,黑漆漆的眸子里浮起一丝暴躁的戾气。 “又怎么了。” “看明白了。” 就在刚刚,谢随从寂白那漫不经心的神情里,看明白了,她好像是真的不喜欢他,无论他和什么女孩一起看电影,她都不在乎。 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乎,他做任何事,都无法在她心底掀起半寸波澜。 “妈的。” 谢随躺在了操场上,双手打开,任由刺目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有些颓丧。 是他魅力不够吗?不会啊,他给自己的外表还是能打98分,剩下2分是谦虚。 因为他穷吗?这倒有可能,但是他绝对不会穷一辈子,谢随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他甚至都下定决心了,只要小白愿意接受他,他挣100绝对给她花90,剩下十块钱给自己买包烟。 蒋仲宁拎着一口袋苹果走过来,对谢随道:“我女朋友的爱慕者送给她的,她让我分给哥几个吃。” 丛喻舟咧咧嘴,翻了翻口袋里那几个包装精美的红苹果:“情敌的苹果都吃,还有没有骨气了?” 蒋仲宁毫无心理压力,抓起苹果洗也不洗,一口咬了下去,囫囵道:“现在知道仲宁哥魅力无边了?” “女朋友都名花有主了,还有人给她送东西呢,别是背着在外面拈花惹草吧。” “那不能,撬我墙角的家伙多了去,嫂子搭理过谁。” “还挺狂,墙头一片绿的时候别来跟哥几个哭诉。” “呸,乌鸦嘴。” 谢随心情烦闷,懒得听两人打嘴巴仗,他起身离开。 不过走了几步,某人又暗搓搓地折了回来,闷不吭声地从蒋仲宁的口袋了顺走了一颗又大又圆的红苹果。 1班是整个德新中学最牛逼的火箭班,即便是全校同学都放假了,1班教室里还剩了不少同学,正埋头苦干,奋笔疾书地写习题。 寂白也是其中之一。 她坐在靠走廊这一面的窗边,正低头在草稿纸上演算着数学公式,看起来相当专注,长长的睫毛浓密卷翘,辫子耷在肩头,小耳朵略有些泛红。 谢随敲了敲窗户,女孩恍然间抬起头,看到是他,眼底略有诧异之色。 他似乎有话要说,于是寂白站身从里面将窗户推开。 “谢随。” 她嗓音带着一点晨间初醒的迷蒙感,似还没从复杂的数学题中回过味来,黑漆漆的鹿眼带着些茫然—— “有事吗?” 谢随晃了晃手里包装精美的红苹果:“吃不?” 寂白眨巴眨巴眼睛,看见花花的透明袋里塞着一张便笺纸,写的是—— “亲爱的微微,圣诞快乐,我永远爱。” 寂白:...... 不知道他从哪儿搞来的苹果。 “不吃了,谢谢。”寂白坐下来,准备继续做习题。 谢随知道她会这么说,他也懒得废话,从包里摸出了一把折叠刀,站在窗户边就开始削苹果了。 刀锋尖锐,发出沙沙的清脆质感,薄薄的苹果皮一层一层地挂了下来。 寂白忍不住朝他望了一眼,发现他的手是真的漂亮,手背皮肤很白,因此皮肤下的淡青色脉络很明显地凸起,随着他手指的动作,指骨轻微地起伏着。 很难想象,这一双漂亮的手,曾在拳击台上击败了无数挑战者,沾满鲜血。 “吃吧。”谢随将削好的苹果从窗边递了进去。 寂白没有接。 他见寂白怔怔地盯着他的手,顿了顿,耐着性子补充了一句:“我洗手了,不脏。” 洗手了,不脏。 上一世,每次他工作回来,给她剥水果的时候都会说这样的话,他好像总是觉得自己脏,上床前会洗一个小时的澡,才敢抱着她睡觉。 这种自卑的执念似乎根植在了他的骨髓中,哪怕寂白无数次说过,没有关系,我不觉得脏,也从不嫌。 可是在谢随眼中,她太过美好,仿佛只要自己碰一碰她,都会玷污她。 寂白摇摇头,将脑海里的杂念驱逐了,她不应该再过多地去回想过去的事情,因为对于现在的世界来说,那些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看着谢随真挚的目光,寂白接过了他手中那白皙剔透的苹果瓤,轻轻地咬下了一口,甘甜的汁液迅速漫过舌尖味蕾。 “甜吗?”谢随期待地问。 寂白咬着苹果,轻轻地点了点头,抬起水润的眸子看着他:“谢随,削的苹果特别甜。” 她嘴角有清浅的梨涡,仿佛盛了陈年的甜酒。 在那一刻,谢随感觉自己的心都被甜炸了。 26.咬耳朵 不管苹果甜不甜,反正这句话,是甜到谢随心里去了。 谢随靠在窗边,很享受地看着寂白吃苹果。 她那张樱桃小嘴像是张不开似的,斯斯文文一小口一小口地嚼着果肉。这要换了他,两三口就能解决掉一整个。 他思索着,觉得女孩子总归还是不一样,吃东西慢慢的,走路也是慢吞吞,也正是因为慢,所以才会长得这般精细—— 杏圆的眼睛,乖巧的鼻子,樱桃粉唇...真的好乖好乖的。 谢随那双浅咖色的眸子就这样定定地凝望着她,看得她有些不自在了。 “别站在这里啊,快回去吧。” 谢随偏头望了望班上的同学,他们装模作样地看书学习,其实余光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到窗边,八卦地注意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谢随趴在窗边,凑近她,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我在这儿丢脸了?” 他嗓音很清很柔,带着微沙的质感。 寂白偏头撞见他深邃的眼眸,那双眼睛仿佛是会勾人,微微一挑,挑起一段风流又多情。 她别开目光,小声说:“能不能别这样敏感,我不是这样想的。” 看着女孩的委屈模样,谢随的心都要化了,他嘴角有笑意染开:“好,我不说这种话了。” 不喜欢的,我都改。 苹果很大一只,寂白吃不了整个,勉强咽下最后一口,还剩了小半边,谢随顺手给她接了过来:“帮扔。” 寂白将苹果递给他,他拎了果核,转个面一口咬了下去。 清脆多汁,甜是真的甜。 寂白见他毫无顾忌地吃被她啃得乱七八糟的苹果,脸涨红了:“哎!干嘛!” “浪费。” 谢随嘴角扬了扬,朝走廊尽头的垃圾桶走去。 而当他重新溜达回来的时候,却看到了怒气冲冲走过来的陈哲阳。 陈哲阳显然是带了情绪,脸色非常不好看,走到寂白的窗边质问道:“白白,电影票是怎么回事,怎么来的人是寂绯绯?是不是她抢了的电影票?” 寂白顾及身后的同学,于是出了教室门,准备跟陈哲阳说清楚:“是我给她的。” “不是答应我会来吗,怎么出尔反尔呢!” 陈哲阳有些受不了寂白对自己的态度,过去明明很温顺听话的女孩,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陈哲阳,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什么。”寂白压低声音说:“我知道喜欢寂绯绯,所以把票送给她,成全们,也希望以后不要来纠缠我了。” 陈哲阳慌忙解释:“白白,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姐,其实这次回来,我觉得自己好像对...”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都被掀翻了过去。 回头,看到谢随冷峻的脸色。 谢随把住了他的肩膀,反手将他按在了三楼的阳台边上,眼神透着狠戾之气:“我说了,让离她远点,以为老子是跟开玩笑?” 陈哲阳半个身子都快要掉出窗台了,他死死握住谢随的手,眼神惊惧,瑟瑟发抖,生怕他一个不留神,把他推下去。 寂白也吓坏了,颤声道:“谢随,这样太危险了!” 谢随面无表情地按着陈哲阳,眸子里透出凛冽的锋芒能让他午夜梦回哆嗦一辈子。 寂白已经攥住了他的手,好言恳求道:“松开,好不?” 谢随能感受到女孩恐惧的情绪,他不想吓到她,于是勉强将陈哲阳拉了回来。 陈哲阳正要松口气,谢随却攥着他的衣领,颇具威胁地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一字一顿地威胁道:“小心一点。” 他说完放开了陈哲阳,离开。 陈哲阳缓了好久,惨白的脸颊才渐渐恢复了血色,回头忿懑地说:“什么东西啊,小白,怎么会和这种垃圾纠缠在一起。” 寂白本来觉得他被欺负了也挺可怜,不过听到他说这样的话,蓦然回头,脱口而出道—— “他不是垃圾。” 她不顾陈哲阳惊愕的目光,带了怒意转身回了教室,将窗户紧紧地关上。 今年的圣诞节居然下雪了,雪花飘得很碎,纷纷扬扬似鹅毛一般,非常密集,落在湿漉漉的街道边,顷刻化开了。 江城下雪的时候不多,放学,全校同学都兴奋起来,背着书包叫喊着冲进了大雪中。 殷夏夏拉着寂白几个女孩跑出校门,来到花圃边,这里的雪花能够堆积起来,薄薄地在灌木上铺了一层。 周围人很多都摸出了手机,对着天空拍照。 远远的,谢随的山地车停了下来,望着花圃边的少女。 她发梢间缀着几片纯白的菱形雪花,摘下了毛茸茸的手套,展平了白嫩的手接着雪花片,眼底充满了惊喜。 “要是能堆雪人就好了啊。”寂白感慨说:“上一次堆雪人,还是在...” 她想了很久,恍然想起来,已经是上一世了。那晚,她和谢随一起堆了个四不像的雪人,用树枝给它做了手。 飘雪的天空下,寂白双手合十许愿,希望以后的生活平安顺遂,甜甜美美。 三天以后,她便意外身亡。 雪人都还没有化尽。 就在寂白沉思之际,殷夏夏用摸了雪的手冰她的脸:“想什么呢,想这么入迷。 寂白蹲下身,捧起了一堆雪:“我在想,这能堆雪人吧?” 殷夏夏说:“肯定堆不起来啊,这雪不够大。” “要是今天整夜落雪,明天肯定能。” “谁知道呢,说不定过会儿雪就停了。” 寂白粲然一笑:“如果明天还下雪,我要堆个大的雪人。” 身边有人用低醇的嗓音轻喃了声:“幼稚。” 寂白回头,看到谢随的山地车“嗖”地一下飞了出去。 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雪夜里。 寂白撇撇嘴,心说他自己才是个小破孩吧,装什么冷酷。 第二天清早,寂白起床望向窗外,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街道上的雪被铲到了道路的两旁堆积了起来。 看来真的是落了一整夜的雪啊! 寂白推开了窗户,嗖嗖的凉风吹散了房间里的暖意,她精神一阵,收拾之后便出了门。 教学楼前聚集了不少同学,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每一层楼也站了很多同学,好奇地朝着楼下探头,还拿出手机拍照。 寂白停好了自行车回来,挤进人群里,赫然发现教学楼前方的小花台里,居然蹲了一个可爱的雪人,足有半米高了。 雪人做成了大白狗的形状,圆滚滚的身姿搭上扁平的脑袋,两个黑乎乎的眼睛用石头替代,嘴巴是一根笔直的小树枝,大白狗的颈上还搭着一根黑色的围巾。 “谁干的,居然在这里堆了个雪人?” “不管是谁,人才啊!” “哈哈哈,这么大的雪人,不知道堆了多久,得天还没亮就来学校了吧。” 就在寂白对着雪人发呆的时候,殷夏夏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嘿,昨天说想堆雪人,今天就有人堆好了雪人在这里等着哦。” 寂白淡淡道:“雪人谁都能堆,别自作多情了好吧。” “是啊,看这雪人,堆得太丑了吧,这是个什么啊。” 寂白走上了教学楼的阶梯,最后又回头望了眼那只白色的雪人,说道:“像条狗。” 还和寂白送给谢随的大白狗吊坠有几分神似。 早读课铃声响起来,丛喻舟走进教室,拍了拍黑色围巾上面的雪花片,挂到了谢随的脖子上,冻得他一个激灵—— “想死?” “好心帮把围巾捡回来,就是这么感谢我啊。” 谢随淡淡道:“不是我的。” 丛喻舟笑嘻嘻地说:“就这一条围巾,我还能认错?” 谢随摘下快被冻硬的围巾,拍了拍丛喻舟的脑袋:“他妈就多管闲事。” 下午,班主任将寂白叫进了办公室,正巧教务主任也在,桌上茶烟袅袅,似是等候多时了。 寂白不解地望了望班主任:“梁老师,找我有事吗?” 班主任老梁轻轻咳嗽了一下,说道:“其实,是秦主任找,他有事要对说。” 秦主任站身走到饮水机边,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寂白。 “谢谢秦老师。” 秦主任跟老梁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说道:“是这样的,寂白,上次参加市里的演出,和寂绯绯同学共同参加的节目,拿了一等奖,学校准备要给发奖金,五千块。” 寂白惊喜地说:“谢谢老师。” 接下来的话,或许难以启齿,秦主任不住地向班主任老梁使眼色。 不过老梁眼观鼻鼻观心,站在桌边一言不发。 寂白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问道:“秦老师还有话说吗?” “啊,是这样...” 秦主任心里暗骂了老梁几句,顿了顿,终于还是直言相告:“虽然是和寂绯绯共同表演的节目,但是教育部对加分项目考察很严格,所以这次演出的成绩如果要计入高考分数,就...只能加一个人的分。” 寂白秒懂了秦主任找她来谈话的意思,敢情是想用这五千块的所谓“奖金”,买她的高考加分。 她放下水杯,脸色沉了下去:“秦老师,如果您看过这场演出,就应该知道,拿下第一名究竟是寂绯绯的舞蹈还是我的大提琴。” “这个...”秦主任心虚地说:“寂白,虽然大提琴确实拉得不错,但是也不能骄傲嘛,两个人配合表演,大家都有功劳,说是不是?” 寂白顺着他的话说:“您说得对,既然两个人都有功劳,为什么只给寂绯绯加分?而且她还答应过我,加分是我的。” “们口头的约定,不算数。寂绯绯是的亲姐姐,也知道,她身患疾病,这些年一直在顽强地和病魔作斗争,怎么好意思和她争高考加分呢?” “因为她有病,我就应该让着她吗?” “当然啊。” 寂白看着教务主任那理所应当的神情,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和那些人一样,觉得寂绯绯可怜,因为可怜,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抢夺属于别人的东西。 “梁老师,怎么说?” 寂白寄希望于自己的班主任,班主任老梁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我当然希望能考上好大学,不过寂白,我相信的能力,就算不加那几分,也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 “梁老师!” 秦主任打断道:“好了,寂白,不要再说了,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 “梁老师,就因为她生了病,所以学校就能放纵她所有的行为吗?之前安可柔人肉搜索事件,还有我大提琴丢失事件,包括这次加分事件,都是这样...” 寂白也是被逼急了,口不择言,沉声质问道:“学校还要包庇她到什么时候?” 秦主任脸色一变:“我不明白在说什么,学校对每一个学生都是公平的!” “真的公平吗。” 寂白愤愤道:“们这样做,只会让寂绯绯越陷越深,们是把她推向万劫不复的地步的罪魁祸首。” “胡说什么!没大没小,连基本的尊重老师都不会了,出去!” 寂白都快被办公室沉闷的空气憋得喘不过气来了,她愤怒地夺门而出。 她头重脚轻走了没几步,班主任也追了出来,想安慰安慰她。 “寂白,前两天学校开会研究这个事情,我内心当然是不愿意的,因为我知道,那场比赛是赢回来的。” 寂白心里很难受:“梁老师,不用说了。” 作为寂白的班主任,梁老师对学校领导的决定没有质疑的权利。 “申报文件已经提交到教育部了,过两天就会有一场关于寂绯绯的访谈节目,届时教育部也有领导下来考察,主要是…寂绯绯是咱们学校的励志形象代言人,选她的话,社会影响更大,能够增加咱们学校的宣传力度。” 班主任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寂白全都明白了。 寂绯绯的血友症病患身份,是她人生赢家畅通无阻的绿色通行证。 而学校,也在利用这张通行证为自己营利。 班主任轻轻地拍了拍寂白的肩膀,无奈叹息道:“寂白,这件事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还小,不懂,人生有很多无法改变的事情,我们只能妥协。” 寂白的手揣在兜里,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肉中。 身体禁不住一阵阵地颤栗着,后背冒着冷汗... 所以重来一次,有些事真的...永远都没有办法改变吗,她学着比过去更聪明,也更努力,可是她依旧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的一生都要活在寂绯绯的阴影之下? 不,她不甘心,也不想妥协! 寂白愤然离开,经过操场,深红色的篮球慢悠悠地滚到了她的脚边。 她听到一声清脆的口哨声,抬头,只见几个男孩冲她招了招手,谢随站在他们中间,倚着篮球杆。 阳光下,他微微抬起了下颌。 他穿着黑色的短袖篮球衫,挑着眉懒洋洋地笑着,断眉的冷戾被柔和的笑意所融化了,透着几分风流。 “小白,踢过来。” 寂白心情极其糟糕,不想搭理这帮男孩,沉着脸走向教学楼。 见她冷漠地离开,丛喻舟同情地望了望谢随:“苹果也送了,雪人也堆了,看来都是白搭啊。” 谢随原本还不错的心情,烟消云散。 蒋仲宁将篮球扔给他,也被他抬手挡开了。他捡起自己的外套,一言不发地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上课时间,楼道间没有人,寂白听到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谢随追了上来—— “站住。” 寂白偏偏没停,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 他三两步跨上楼,一把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沉声道:“知不知道,刚刚让我很没面子。” 男孩都要面子,寂白当着那么多人直接不理睬谢随,显得清高又骄傲,也很不礼貌。 但是她自顾不暇,烦心事多得都快溢出来了,分不出心思招架他。 “谢随,先放手。” 寂白用力扯了扯手,不过他攥她很用力,根本挣脱不开,她又焦急地喊了声:“谢随...” 谢随看着少女细密睫毛之下,那冷淡的褐色瞳子,感觉心里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爪,渗出了血。 “苹果很甜对不对。”谢随将她按在墙边,嗓音带着低醇的哑感:“雪人也很喜欢,还对它笑了,为什么不能试试喜欢我,对我笑笑?” 寂白眉头蹙成了小山丘:“谢随,我现在笑不出来,我很忙,短时间内不考虑任何感情的事情,要是不这样,我们能当朋友。” 谢随冷笑:“一中学生,除了学习,还能忙什么事。” “我说了也不懂。” “可以试试。” 寂白也是被他逼得不行了,她抬眼望向他。 天窗折射着一缕光影洒在他高挺的眉间,通透的的浅咖色眸子里满是困惑。 寂白咬了咬粉白的唇,带着点赌气的情绪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谢随。” 她声音压得很低很沉,却让谢随的心尖末梢都颤栗了起来。 “谢随,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着,自由自在地活着,这就是我现在做的事情...” 她话音未落,谢随突然凑了过来,死死地咬住了她的左耳垂。 一个激灵从寂白的脊椎骨窜上天灵,她猝不及防间猛地瞪大了眼睛,男孩温软的舌尖舔舐着她的耳垂,啃噬,撕咬,有些疼。 她伸手推他的胸口,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按在了头顶。 “谢、谢随...”她又羞又急,脸色胀得通红:“松开...” 谢随炽热的呼吸撩拨着她耳际的发梢,嗓音却冷得快结冰了:“永远,不要跟我提这个字。” 她能够感觉到此刻他情绪的爆炸,他用这样暴戾又温柔的方式,惩罚她说出“死”这个字。 “谁敢伤害,我让他下地狱。” 谢随发狠用力地攥着她纤瘦的手腕。 寂白的眼睛突然红了,所有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绷不住,顷刻爆发了。 谢随感受到女孩肩膀的颤抖,他缓慢地松开了她。 寂白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绯红的眼角,慢慢地蹲了下来,抱着腿,将脸埋进了膝盖。 “谢随,总是这样…”她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 看到她哭泣的样子,谢随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揪紧了,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没地方使,堵在身体里难受至极。 轻不得也重不得...他真的不知道该拿这女孩怎么办了。 “别哭了。” “不哭好不好?” “算我求了。” 谢随从来没安慰过女孩,更没求过人,但他现在很不得给她跪下了。 他用掌腹去擦拭她的眼泪,结果粗砺的硬茧把她的脸蛋擦得红红的。 “疼...” 寂白别过脸,躲开他的手掌。 谢随满手湿漉漉的眼泪,胡乱地摸在自己的衣服上,又换了细腻的手背去给她擦眼泪。 其实寂白不是因为他才哭的,她只是太委屈了,谢随突如其来的招惹和他说的那些话,让她所有的情绪积压在一起,终于绷不住了。 谢随偏头看到她左边的耳垂,乖巧的耳垂红得不像话,还刻着他浅浅的牙印,昭示着他刚刚“禽兽”的行为。 他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耳垂。 寂白身体又敏感地颤了颤,下意识地躲开他。 “小白,可以揍我。” 谢随抓起她的手,语无伦次地说:“我绝对不还手。” 男孩子的思维总是特别直接,也很简单,好像在他们的世界里,拳头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混蛋。” 寂白站起身,捶了他肩膀一下。 那一拳头的力度很柔,落在他身上就跟轻拍了一下似的,但那代表了她原谅他的意思。 寂白是想到那天晚上在巷子里,他都醉成那样子了,吻她的时候却还知道用手隔着…… 谢随是最英雄最好汉王八蛋的家伙,野性不驯。 但他愿意为她控制自己冲动的行为,所以寂白也会包容他偶尔的坏脾气。 “谢随,我们试试暂时当好朋友,行吗?” “行行,怎么都行。”谢随的心被她的眼泪煎熬着,自然她说什么便应了什么。 寂白起身要离开了,谢随忽然拉住她的衣角:“最好的朋友。” “什么?” 谢随那漂亮的浅咖色眸子定定地望着她,重复道:“老子从不跟女生交朋友,可以给破例,但我要当最好的朋友。” 27.抽烟 寂白回到家里,明显感觉今晚的气氛有些奇怪。 阿姨把饭菜都端上了桌,可是父母和寂绯绯却还坐在沙发上,像是故意等着寂白似的。 以前他们吃饭从来不会等寂白,只要寂绯绯放学回家,家里就可以开饭了。 按照母亲陶嘉芝的说法,绯绯身体不好,准时吃饭是应该的,寂白也要多理解,多担待。 今天晚上,全家人坐在沙发上等着寂白,显然,也不是为了等她吃晚饭。 寂白猜测,多半还是因为高考加分的事情。 教务主任说得很明白了,加分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寂绯绯和父母肯定早就知情了。 寂白看这一家人严阵以待的架势,多半是以为她会率先发作,回家大吵大闹,因此才早有防备地等着她。 寂白并不想吵闹,因为父母素来偏心寂绯绯,吵闹和眼泪没有任何意义。 她没有在客厅流连,进屋之后径直去了饭厅,坐下来准备吃饭。 客厅里的一家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寂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寂绯绯沉不住气,走到餐桌前,对寂白说:“我知道心里不爽,有什么不满意的,直说吧。” 寂白看都没看她,说道:“我有点饿了,爸爸妈妈,们不过来吃饭吗?” 寂明志和陶嘉芝推推搡搡地来了饭厅,坐了下来,忐忑地看着寂白:“白白,想必高考加分的事情,老师已经跟说了。” “说了。”寂白漫不经心道:“姐姐是病人,我应该让着她。” 本来父母是准备了一整套的说辞,打算如果寂白激烈反抗,他们就一个□□脸,一个唱白脸,逼迫寂白就范。 寂白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他们感觉挺不是滋味的。 陶嘉芝赶紧给寂白盛了饭,柔声说:“白白不是饿了吗,快,多吃一点。” 寂明志也坐了下来,满脸欣慰的表情:“看来白白是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寂绯绯见父母都被寂白“收买”了,她心里有点不高兴,刚刚明明都说好了,等寂白回来,一起“对付”她,肯定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事实,没想到父母居然这么快就倒戈了。 寂绯绯防备地看着寂白:“到底有什么阴谋?” 寂白手里的筷子戳着碗里糯糯的白米饭,淡淡道:“我能有什么阴谋。” “以我对的了解,绝对不会这样轻易就范,肯定在暗中谋划什么事情。” “我没有。”寂白平静地说:“姐,从小到大,难道不是我一直让着,今天也一样,高考加分,我让,还有什么不满。” “什么叫让我!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寂白冷笑了一声,不想再和她分辩,她太知道寂绯绯的套路了,她就是想逼寂白和她吵架,一吵架她就哭,她一哭,父母就会觉得是寂白欺负她了。 健康的孩子欺负生病的孩子,那还得了!于是千错万错,都成了寂白的错。 这样的套路,寂绯绯从小用到大,且屡试不爽。 寂白过去太傻,所以在寂绯绯手头明亏暗亏都吃了不少。现在,她不会被她套路了。 寂绯绯见寂白不肯接招,于是又转向了自己的父母—— “爸妈,们千万不要被她骗了!今天晚上咱们好好审一审她,搞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 突然,“啪”的一声响,已经忍耐很久的寂明志拍了桌板,愤怒地冲寂绯绯吼道:“够了!妹妹都已经退让到这种地步,还想怎么样!滚回的房间里,好好反省!” 寂绯绯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什么,她退让,这明明就是她的阴谋!们不要被她骗了!” “寂绯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寂明志扬起手准备给她一巴掌了,陶嘉芝眼疾手快,挡住了寂明志的手:“冷静一点。” 寂明志摇着头,失望地说:“她就是被惯坏了!” 陶嘉芝看向寂绯绯,表情严肃了起来:“寂绯绯,真的太过分了,回的房间去,好好反省!反省不好就不要出来吃饭!” 寂绯绯这下是真的哭了,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踢开身边的椅子,气呼呼地上楼了。 “脾气还挺大是不是!”寂明志指着她愤声说:“信不信我现在就给学校打电话,把的高考加分撤下来!” 寂绯绯脚步一顿,回头道:“没有资格这么做!” “当初市里的表演第一名是怎么拿下来的,是妹妹的大提琴独奏拿的奖,那个舞跳成什么样子了,当别人没有眼睛吗!” “别说了!”陶嘉芝不住地拉扯寂明志的衣角:“绯绯是病人!别说了!” 寂绯绯气愤地回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号啕大哭。 她颤抖的手摸出了手机,打开微博,编辑了无比恶毒的话语诅咒寂白,可是想到那次微博热搜崩人设事件,寂绯绯控制住了自己想要点击发送的手。 她把手机掷了出去,暴躁地低吼了一声。 寂白坐在桌上,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食不甘味的饭,陶嘉芝和寂明志一直在给她夹菜,满心愧疚和亏欠。 寂明志甚至蠢蠢欲动,想给陈校长打电话了。 姐妹俩都是他的女儿,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对寂绯绯太过偏私,亏欠了寂白。 父母心里都有数,但是他们就是没有办法做到公平,怎么可能公平,寂绯绯出生的血友症就注定了她是最受重视的那一个。 寂白心里也很清楚,所以她已经不再指望父母能够回心转意了,她只能依靠自己。 夜深人静,寂白趴在书桌上做习题。 即便高考有加分,也最多不超过十分,她可以再多努力努力,即便没有这十分,她也能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 她只是不甘心,凭什么寂绯绯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剥夺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寂白放下笔,推开了窗户,凉风灌入房间,她捻紧了衣领,望着深沉的夜空中那轮清冷的弯月。 寂绯绯加分的文件已经报到教育部了,不管她现在怎么跟父母闹,找学校申诉,都已经没有任何用处,听秦主任说,过几天还会有媒体记者过来对寂绯绯进行访谈,届时,教育部的领导也会过来。 寂白看了看手机里寂绯绯偷琴的视频,发了会儿呆。 心情烦闷,她准备出去走走。 深夜了,父母和寂绯绯都已经入睡了,没有人发现寂白走出了宅子。 现在正是城市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街上有川流不息的车辆,路上偶有步履匆匆的行人经过。 承载两世的记忆,没有人理解她,漫天的孤独感令她快要喘不过气了。每每在噩梦中惊醒,她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在绝望中缓慢等待死亡的降临。 世道艰险,活着或许不易,但她不想死。 寂白拐入了便利店,买了一包女烟和打火机。 …… 谢随和朋友从地下拳击室出来,几个男孩笑闹着准备去吃顿宵夜,蒋仲宁从便利店出来,随口道:“马路对面那个抽烟的女孩,像不像1班的寂小白啊。” 丛喻舟说:“瞎了吧,寂小白那种乖乖女,怎么会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街头抽烟。” “真的很像啊。” 谢随朝着街对面望去。 女孩站在紧闭的商户卷帘门边,宽大的羽绒服随意地裹着女孩娇小的身影,她戴着连衣帽,毛茸茸的领子遮住了她半边脸,眼睛深埋在了帽子的阴影中,在鼻翼间投下一排细密不齐的影子。 她手里的确拎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嘴唇红润轻轻地吐出一口白雾,将她都弥漫在某种不真切的朦胧中。 或许是因为身体的不适应,寂白呛了一口烟,咳嗽了起来,才恍然想到,现在的身体从来没有抽过烟。 就在她咳嗽之际,手里的烟头被人抽走了,寂白抬眼,看到谢随冷着脸站在她身前。 他只穿这一件单薄的V领毛衫,将他健壮有型的身体轮廓勾勒出来。 路灯下,他深邃的眼底泛着幽微的冷感。 “在干什么?”他沉声问。 突然被抓包做坏事,寂白其实觉得挺丢脸的,她看着谢随手里那根细长的女士烟,低声说:“不是都看到了吗。” 谢随眼底涌着怒意,沉声问:“谁教的。” 不就是教的吗。 寂白差点脱口而出,才恍然想起,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上一世她和谢随住在一起的时候,他比现在颓废许多。 寂白抿抿干燥的唇,问道:“问这个干什么。” “老子弄死他。” “......” 寂白心虚气短,又有点想笑,心说弄死自己好了。 谢随看着自己手里那根细长的女士烟,烟头处微微有些濡湿。 他忍了两下,没忍住,嚼了嚼烟嘴。 寂白有些无语:“干嘛。” 谢随吐了一口烟雾,“呲”的一声,他直接用指头按灭了香烟—— “我不准抽烟。” “干嘛管我。” “作为最好的朋友,我还偏管了。” 谢随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凶巴巴地放狠话:“再让我看见,我真的要揍,不开玩笑。” 他这话说得就像父亲在教训女儿似的。 寂白扯开他的手,心说这人真是双标。 “就能,我就不能,太霸道了。” “我能,不能。”谢随理直气壮地拍了拍她的脸蛋,漆黑的眼神格外认真:“我们是不一样的人,小白。” 最后那一声“小白”念出来,带着淡淡的烟嗓,格外性感。 寂白觉得他挺无理取闹的,她推开他,转身想离开,谢随却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追上她,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小白,听我话,别抽了,真的不好。” 寂白从来没发现,谢随也有这么不酷不潇洒的时候,挺唠叨的。 “行,不抽了。”寂白耐着性子说:“放开我吧。” “我没跟开玩笑。”谢随还是很不放心,紧紧扯着她:“要是敢背着我抽,我……” 他思忖着放什么狠话能让女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良久,谢随将她拉近了自己,凶狠地一字一顿道—— “再让我抓到…” 他拉着她的手,摸到了自己下面硬质的皮带扣:“我不会对温柔了,懂吗。” “……” 28.天台 “再让我抓到,我不会对温柔了。” 谢随软的硬的都用上,这句话倒是起了些效果,寂白被吓得缩回手,往后退了退。 她黑漆漆的鹿眼里透着些许防备和惧怕。 “知道怕了,以后规矩些。” 谢随对她的反应感到满意,教训道:“不该做的事情别做,乖乖当的好学生。” 寂白敷衍又不满地应了声:“噢。” 谢随对寂白摊开手:“交出来吧” “交什么?” 谢随挑挑眉:“说呢?” 寂白撇撇嘴,极不情愿地从包里摸出刚刚拆开只抽了一根的爆珠女士烟。 烟盒扁平,显然没多少根,符合女性精致优雅的审美。 见他手还摊着,寂白皱着眉头又从右边包里摸出了打火机,重重地拍在他手上。 这场景,倒真像是不良少女对教务主任交代“罪行”。 谢随满意地抽回手,闻闻香烟,还是香橙味的。 他捏碎烟嘴里的爆珠,叼了一根在嘴里,点燃了打火机。 女士烟的尼古丁含量极少,鼻息间仿佛都是香橙的味道,谢随突然喜欢上了抽女烟带来的那种飘忽的感觉。 寂白见状,低声咕哝道:“自己还不是那样,我就不能了。” “我可以,不能。”谢随修长的指尖噙着烟,淡淡地吐了一口气。 寂白被喷一脸雾,更加不满地说:“凭什么啊。” “是不是什么都要跟我比。” 谢随将她拉近,手捧着她的后脑勺,逼迫她凝视着自己。 少女的身体泛着淡淡的馨香,因为紧张,还带着轻微的颤栗。 “看清楚,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他炽热的呼吸,轻轻痒痒地拍在她的额头上。 她抬眼看他,只觉得昏暗的夜里,他的五官轮廓很硬,他的眼神透着力量感,也带着某种世态炎凉的寡冷。 在谢随的眼里,寂白看到的自己还是个懵懵懂懂、纯白无暇十七岁少女。 仿若未经世事,不知愁苦。 她的目光瞥向一边,用柔软细腻的嗓音说:“谢随,我没想的那么好。” “不管是什么样,那就是老子喜欢的样子。” 少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认真而虔诚。 女孩低垂着眸子,紧抿着嘴,不再发一言。 狭窄的环境里他紧贴着她的身体,感觉全身的肌肉的崩得紧梆梆的。 他呼吸急促,略带颤栗的嗓音试探性地问:“小白,我想抱抱...” 想得快要疯了,要死了。 寂白抬起眼,黑漆漆的眼睛看了看他,摇摇头:“谢随,我要回家了。” 她不同意,谢随便不敢冒犯,他将她按在墙边,贪婪地嗅着她身体的淡淡少女香,压抑住自己内心翻涌的欲望。 “走吧,我送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寂白转身便走,而谢随自然是不放心这么晚了让她一个人,手揣兜里缓步跟在她的身后,与她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寂白走两步,便要回头望望他,见他一直不肯离开,看样子是真的打算把她送回家了。 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回头对他说:“谢随,我后面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忙,不会谈爱,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噢。” 谢随微微一怔,随即道:“行啊。” “咦。” 寂白没想到他会同意得这么轻松,不过又见他嘴角扯开一抹清浅的笑意,扬声道:“不和我谈,也不能和别人,我会盯着。” “......” “虽然不知道一破高中生,能有什么忙的,但是我会等忙完,高中毕业不行,那就大学,大学不行,那就大学毕业,总有一天,会需要个男人吧。” 寂白无言以对,只能敷衍道:“爱等就等。” 谢随跟在她身后,淡淡道:“我会好好锻炼身体。” 寂白脸又红了,她加快了步伐往家走:“锻炼的身体,关....关我什么事。” 望着少女仓皇逃离的身影,谢随第一次感觉心里这么甜。 很快,寂绯绯高考加分的事情,在学校里传了个沸沸扬扬。 本来这件事学校一直瞒着,并没有对外公布,不过有学生看见陈哲阳和陈校长在逸夫楼办公室发生了冲突,这才一传十十传百,传了出来。 陈哲阳怒气冲冲地来到校长办公室,情绪激动质问父亲,为什么高考加分名单报的是寂绯绯,而不是寂白。 “我看过那次演出的视频,演出能拿第一名全是寂白的功劳,们怎么能这样做呢!” 陈校长坐在松软的椅子上,端着茶盏,气定神闲说:“寂绯绯和寂白都是寂家的妹妹,谁加分不是加,至于这么激动吗。” 陈哲阳现在对寂绯绯是好感全无,蠢蠢欲动的王子情结反倒是对着寂白发作了,因此他一定要为她讨个公道。 “爸,知不知道高考加10分意味着什么,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啊,怎么能这么草率地说换人就换人呢!这对寂白太不公平了!” “当我不知道这十分的重要性,但是教育部那边的名单已经确定了,在这里吵闹也没用,寂绯绯是我们学校的形象代言,给她加分合情合理!社会影响也会是正面的,不用多说了。” “爸!们怎么能这样呢!” “行了,出去。” 陈校长说完便把陈哲阳轰出了办公室。 后来陈哲阳又跑到寂白的班上,把她叫出来,急切地对她说:“白白,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我会让我爸把名单改过来的,相信我。” 寂白看着他急得胀红了的脸庞,内心毫无波澜。 她很了解陈哲阳,这个从小衣食无忧的小王子,一直有某种“骑士情结”,他想当保护被困公主的大英雄。 上一世,他为了帮助柔弱的寂绯绯,骗了寂白好几年,残忍地榨干她每一滴血。而这一世,角色互换,寂绯绯变得强势,不再是他心目中的柔弱公主,于是陈哲阳又“移情别”,开始“保护”寂白了。 说到底,他终究还是沉浸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里,被自己感动而已。 无论是喜欢他,还是被他喜欢上,或许都是一种悲哀。 “陈哲阳,不需要。”寂白淡淡地说:“不用跟爸爸闹什么,这件事已经决定了,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白白,相信我,我会想办法。” “不需要。”寂白不想再和他多费唇舌,于是道:“要是真的为我打抱不平,就去把寂绯绯揍一顿给我出气。” 陈哲阳愣了愣:“揍她?这怎么行,我怎么可能对女生动手,白白,不要太意气用事了,咱们想想别的办法,肯定会有办法的!” 是,陈哲阳是有绅士风度的暖男,无论任何情况下,他都绝对不会对女孩动手。 寂白也不过是说说气话而已。 “不愿意就算了,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这件事我认栽。” 寂白不可能真的认栽,但她也不想再看到陈哲阳虚伪的脸,丢下这句话转身回了教室。 陈哲阳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都被揪了起来。 加分事件因为陈哲阳而传了出来,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很多看过比赛视频的同学们,开始为寂白打抱不平了,哪怕上一世,他们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寂绯绯这边,同情她,可怜她。 但是现在,这种肉眼可见的不公平,激起了少年少女们的正义感,很多人自发地在微博上抱怨这件事,甚至还圈了不少大v号,到处去投稿,想让人关注这次不公平的加分事件。 然而学校的信息部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苗头不对劲以后,立刻召集了各班的班主任开紧急会议,一定要杜绝同学们在网上乱传乱讲。 班主任回到各自班级,严厉申斥,说一旦发现有同学发不利于学校声誉的微博,查出来以后,立刻作开除处理,绝不留情。 很多同学被吓住了,赶紧又删了微博。 那天下午,谢随经过学校公告栏,看到了寂绯绯的巨幅海报,海报宣传的是下周五寂绯绯的励志访谈节目,地址在学校大礼堂,号召同学们届时参加,观看访谈。 谢随想起了那日寂白坐在阶梯边哭泣的样子,也恍然明白了为什么这样一个好学生,会去便利店买烟,又不会抽,还给呛到。 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 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被其他人霸占了,她很不开心,她还哭了。 谢随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愤怒令他无法思考,他捡起地上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气势汹汹朝着公告栏走过去,两米开外猛地一掷,石头砸碎了公告栏外的玻璃。 他将那张印着寂绯绯伪善微笑的巨幅的海报揭了下来,撕得粉碎,随手一扬,雪花满天纷飞。 寂绯绯海报被撕的行为立刻被同学们传开了,当事人寂绯绯听说以后,觉得丢脸又委屈,于是当天下午便去19班找谢随理论,要给自己讨回公道。 殷夏夏急匆匆地跑进教室,气喘吁吁对正在做题的寂白说:“刚刚谢随把寂绯绯拎到天台去了,妈呀!都没看到,他攥着她的头发,整个拖上去的!” 寂白猛地按下手里的笔:“什么!” 殷夏夏表情激动:“寂绯绯在他手上跟条咸鱼似的,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我以前超级看不惯欺负女生的男孩,可是加分这件事之后,我他妈看着莫名觉得还挺爽...当时很多人围观,可是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忙。寂绯绯犯在谢随手里,估计这下是完蛋了吧。” 她话还没说完,寂白已经匆匆地跑出了教室,朝着楼顶天台狂奔而去。 今天没有太阳,天空中沉沉的云团低压,令人燥郁。 天台上,阴嗖嗖的凉风胡乱地刮着。 寂白跑上楼,却发现天台的门被人反锁了,隔着门板,她能听见寂绯绯语无伦次的咒骂声。 寂白使劲儿拍着门,急切地喊着:“谢随,开门。” 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寂白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有接。 无可奈何,寂白又哆哆嗦嗦拨通了丛喻舟的电话。 丛喻舟看着手机屏幕,又看了看神情阴沉的谢随,怕他真的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于是无声无息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寂白跑进来,问道:“谢随呢!” “小白,姐姐没事,别担心。” 丛喻舟稳住了她的身影,将她带到了寂绯绯面前。 寂绯绯站在天台四方的一个角落里,因为恐惧,身体禁不住地瑟瑟发抖。 谢随站在她面前的台阶上,手里拎着一块砖头,居高临下望着寂绯绯。 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但手里掂着的那块红砖头,已经足以吓破寂绯绯的胆子了。 谢随那漆黑的眼垂下来,眸光刻薄寡冷,薄薄的唇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冰冷弧度—— “爸妈有没有教过,不是的就永远不是的,即便抢过来,也不是的。” 寂绯绯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掂了掂手里的砖头:“他们没教过,我来教教。” “谢随,不要过来!”寂绯绯被吓破了胆,连嗓子都跟着破了:“敢对我动手,我报警!我让一辈子吃牢饭,爸是杀人犯,也是!” 她话音刚落,谢随手里的砖头突然被人夺走。 他还反应过来,寂白抓起那枚砖头猛地砸向寂绯绯! 砖头没有碰到寂绯绯,只在她脚边碎裂,吓得她跳了起来。 谢随诧异地望向寂白。 一阵风拂过,她被汗水润湿的刘海搭在了鬓间,脸颊挂着不自然的红,大口地喘息着,漆黑的眸子里盛着怒火。 “寂绯绯,我不许再提那几个字。” 寂白嗓音低沉,带着威胁的力道:“永远不许提。” 杀人犯的儿子。 她深知这个称呼给谢随带来的伤害,那是伴随他成长不可磨灭的阴影,也几乎毁了他一生。 寂白的眼神令谢随的心震颤着,从来没有人为他说过一句话,从来没有人护着他,他身披荆棘,单打独斗这么多年,从未想过第一个挡在他前面的……会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 谢随感觉心底那冰封的世界,仿佛在慢慢地融化。 丛喻舟睨着寂白,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女孩竟这般聪明。 她夺过了谢随手里的砖头,没让他真的伤害寂绯绯,同时又给寂绯绯吃了一记教训,至少这会儿她胆子都被吓破了。 谢随对寂绯绯的恶劣行径现在已经彻底转化为了姐妹之间的对峙,至少…谢随不会被追究了。 不等谢随说话,寂白冲寂绯绯喊了声:“快滚吧。” 寂绯绯流着眼泪,屈辱地冲寂白道:“我不会放过们的!等着!” 寂绯绯最大的武器,就是她发动网络舆论的的能力。 丛喻舟早有准备,拿着手机走出来,说道:“咱们没动一根手指头,我这儿全程视频保留证据,要是敢到网上去胡说八道,告诽谤哦。” 寂绯绯抹着眼泪,气呼呼地跑下了天台。 天台上,几个少年面面相觑,推推搡搡地也都说有事要离开了。 很快,空旷的楼顶只剩了谢随和寂白两个人,寂白背对着他,一直没有回头。 谢随伸手从包里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又熄灭,再点燃,再熄灭... 直到上课铃响起来,谢随很不自在地说:“小白,我要回去上课了。” 他转身作势要走,寂白这才回身,气呼呼地走过去,用力推了他一下。 她力气很小,软绵绵的,谢随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面前,做好了任由她发泄的打算。 “我知道,我不该那样对姐姐...”他决定先认错:“但是老子太气了。” 寂白气得眼睛都红了,喉咙也很酸很酸,嗓音里带了哭腔:“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谢随看到寂白抹眼泪,心跟着揪了起来。 他最怕的就是她哭。 谢随俯身,手落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连声安抚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欺负她了,我当时气昏头了,总之别哭,我道歉行不行,我向她道歉,只要不哭,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寂白娇小的身体抽泣得更加厉害,她用衣袖擦了眼泪。 他以为她是因为担心寂绯绯才哭,根本不是,天知道当她听到谢随把寂绯绯带到天台那一刻,她的世界是怎样一片惶恐和灰暗。 连她自己都不敢轻易对寂绯绯做什么,谢随怎么敢! 寂绯绯的病情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横行无阻的通行证啊,谁敢轻易招惹她,谁就会被整个世界唾弃、辱骂,甚至被逼得再无容身之处。 寂白太了解这种伤害,几乎可以毁掉一个人。 谢随他怎么可以这样冲动,一步不慎行差踏错,一辈子都不能翻身了! 谢随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控制不住心里的煎熬和愧疚,只能将她狠狠地抱进了怀里,双臂发很用力地箍着她。 他害怕失去她,陷入了无尽的惶恐之中:“招呼一声,老子从这楼上跳下去都可以,只要解气。” 寂白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剧烈咳嗽了起来,谢随立刻松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难受得快死了。 轻不得重不得,他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他好疼她啊。 “谢随,我可不可以向提一个要求。” 寂白用袖子擦干净了眼泪,抬眸望着他。 看着女孩湿漉漉的眼睛,别说一个要求,一万个要求他都答应。 “嗯。”他现在乖得像个大白熊:“我可以道歉,现在就去跟她道歉。” 什么尊严,什么面子,这些东西在她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不用道歉。”寂白拉住了谢随的衣角:“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谢随不解地看着她,却听她微哑的嗓音慢慢说:“以后在控制不住脾气,做任何事以前,先问自己一个问题。” 谢随皱眉:“什么问题?” 寂白抬头,望着天际沉沉的灰云,用暗哑的嗓音道—— “那个人,值不值得付出一生去赎罪。” 29.小情人 下午,数学课听得人昏昏欲睡,谢随用手肘撑着靠椅,视线落窗外的法国梧桐树梢间。 不知名的鸟儿咋呼着掠过,树影招摇。 他那灵活的指尖快速转动着黑色中性笔,浅咖色的眼眸似没有焦点。 中性笔掉到桌上,他顺便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 “小白,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编辑之后,他思忖片刻,又点击删除…... 没头没脑,像个神经病。 谢随确定自己过去不认识寂白,可不知为何...她好像比他都更了解自己。 或许,两人上一辈子有缘分吧,说不定她还真是自己的小情人呢。 要不然他怎么会看她第一眼,就他妈沦陷了。 每晚都在想,随时随刻都在想,想亲她想要她……想得快没命了。 谢随重新振作精神,删了这几个字,然后重新编辑信息—— “小白,我会听的话。” 点击发送。 还有些小紧张。 本来以为他的小情人不会回复,却不想那条信息发送之后不过半分钟,手机便震动了一下。 谢随的身体也跟着震了震。 他心脏砰砰狂跳着,指尖划开手机屏幕。 寂白回复的信息很简短:认真听课。 谢随嘴角弯了弯,听话地放下手机,从课桌箱里摸出崭新的数学课本,整整齐齐地摊开放在桌面上,然后拖着腮帮子开始听课。 数学老师在台上讲三角函数,他看着那些个抛物线图形,感觉像是在听天书,打了个呵欠,还是振作精神,耐心地听... 身后蒋仲宁戳了戳丛喻舟,低声道:“哎,看随哥是在听课嘛?” 丛喻舟望向谢随,他的视线随着数学老师的身影移动着。 “我觉得,他更有可能是在计划着...怎么把数学老师揍一顿。” 谢随听了寂白的话,不再去找寂绯绯的麻烦,也没有找学校理论过。 寂白说自己有办法解决这件事,让他不要插手。 谢随不相信寂白能有什么办法,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乖乖听她的话,不要再给她闯祸了。 晚上七点,夜幕缓缓降临,天空中飘着微凉的雨星子。 操场边,几个男孩打完篮球,披着外套准备离开学校。 路过车棚的时候,谢随瞥见了那辆熟悉的粉白色的折叠自行车,孤零零地停在停靠在第二排的位置。 他皱眉,环望四周,学校里剩下的同学不多了,教学楼灯火通明,都是住校的学生在上晚自习。 她还没有离开吗? “怎么了?”丛喻舟见谢随停下脚步,不解地问:“落下东西了?” 谢随顺口应下来:“嗯,们先回去,我还有事。” “行,也别太晚。” 谢随转身回了教学楼,上三楼走到1班的教室门口。 教室里稀稀疏疏有几个上晚自习的同学,但是不见她的身影,她桌子也是空荡荡。 不在教室? 谢随找了几楼,没见人影,溜达出教学楼,恰好瞥见正对面学生活动中心门口,女孩背着笨重的大提琴,慢慢走了进去。 他淡淡一笑,加快步伐朝学生活动中心走过去。 活动中心空无一人,走廊里的一排排声控白帜灯随他的靠近,渐次明亮。 谢随听到正对面的大礼堂里,传来了低沉呜咽的大提琴曲。 他慢慢地走过去,站在门边,望向空旷的礼堂—— 女孩穿着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双腿分开坐在舞台的正中央,大提琴靠在她的腿间,她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中。 旋律中仿佛流淌着温暖的阳光,她用一种平淡的叙述的语调,讲述着关于生和死、关于爱和美、关于轮回和希望的故事。 曲调听似平静安详,却又隐藏着波涛与暗涌。 谢随抱着手臂倚在门边,凝望着她。她的脸颊泛着一缕潮红,紧闭着眼睛,睫毛长而细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时的她,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谢随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似都在她的旋律中颤栗起来。 直到演奏结束,寂白缓缓睁开眼睛,与倚在门边的谢随对视了几秒。 他那一双灼灼的桃花眼隐在挺阔的眉弓下,眸子里有光。 这般专注的神情,少了几分轻佻,多了些收敛和持重。 寂白不知道谢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她背起大提琴,准备离开了。 谢随挡在门边,拦住她:“在这里干什么?” 寂白说:“那又在这里干什么?” 谢随望望四周,随口道:“我在看拉琴。” 于是寂白顺势说:“我在拉琴。” “......” 谢随在她出门的时候,拉住她的手肘,沉声说:“有意思吗。” 寂白低下头,不言不语。 “小白,在做坏事?” 他淡淡的烟嗓低醇又性感。 寂白微微一怔,抬头望他,他眼角上扬,兴致盎然地看着她,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我能做什么坏事。”寂白说:“没证据别乱讲。” 谢随吹了声轻挑的口哨,他一眼就看出她紧张了。 这女孩果然不简单,她那无害的眼神里时时刻刻透出锋芒,昭示着她不会轻易认输投降。 谢随猜测道:“明天就是寂绯绯的访谈直播,今天来礼堂,很奇怪。” 寂白沉声说:“谢随,不要管我的事。” “我不要管的事。”谢随齿间重复着这句话,脸色也沉了沉,带了挑衅的意味道:“如果我偏要管呢。” 寂白说:“管不了。” 谢随拉着她的手腕,将她重重地按在了墙上,大提琴发出低沉的一声嘶鸣,像是在责怪他的粗鲁。 “弄着我琴了!”寂白挣扎着,却无力挣开他:“放开。” 谢随知道她宝贝那把大提琴,冷笑说:“弄着琴了,我跟它道歉行不行?” “能别这样不讲理么。” “现在才知道,老子不讲理。” 谢随将她的琴扯下来,稳稳地挂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捏了捏她的鼻梁:“不管有什么惊天阴谋,都算老子一个。” 寂白真的被他气得想笑了,她解释道:“哪有惊天阴谋,我就是过来拉拉琴而已啊。” “信就鬼了。”谢随不耐地说:“别废话,快说,不然待会儿保安过来,咱俩都走不了。” 寂白眼见摆脱不了,无可奈何道:“先把琴还给我,我们边走边说。” “我又不抢的琴,急什么。” 寂白拗不过他,知道这家伙今天是缠上她了,非得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东西来,否则不会善罢甘休。 重来一次,如果寂白有什么长进的话,那就是她变得理智多了。 有些事,她能做,但谢随不能,让他搅到这些事情里面,后果是她无法承受的。 谢随跟她一起来到车棚边,寂白将自行车推出来,还是那句话:“把琴还我呀。” “还没说,准备干什么?” “那凑过来,我小声告诉。” 谢随乖乖地俯下身,将脑袋凑近了寂白:“嗯?” “我准备...” 她趁他不注意,拍着他的额头,一把将他推开了:“我准备跑了!” 寂白骑上自行车,猛地踩下脚踏板,自行车飞驰而去。 谢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额间还残留着少女温热的触感。 他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微微地弯了起来,扬声道:“哎,琴不要了?” “不要了。” “不要老子扔了。” 寂白回头冲他大喊:“不准!” 谢随取下背后的大提琴盒,无可奈何地拍了拍:“大爷的,耍我呢。” 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嘴角有笑意渐渐染开了。 地下拳击室,丛喻舟看到谢随走进更衣室的时候,肩上挂着一个笨重的琴箱,感兴趣地凑过来:“背的这是个啥?” 蒋仲宁说:“这么大,肯定是刀啊。” “刀妹,家刀用这么大个箱子装啊!” 丛喻舟好奇地伸手过来摸,却被谢随一巴掌拍开了:“别碰,碰坏了。” “这么宝贝,到底是什么?” “大提琴。” 谢随小心翼翼地取下琴带,抱在了怀里,就像抱着自家小孩似的。 丛喻舟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上挂起意味深长的笑:“随哥,行啊,人家的大提琴都让揣回来了,怎么,送的定情信物啊?” 蒋仲宁说:“去咧,寂小白多爱护这琴,能让随哥揣回来啊,肯定是随哥硬抢的!等着吧,待会儿咱出去肯定能见着寂小白哭哭啼啼过来要琴。” 谢随不爽地说:“她给我的,没抢。” “不是吧,这琴可是寂小白的宝贝啊,她能随便给?” 这倒提醒谢随了,寂白是真的很爱惜这柄大提琴,她能放心让他保管,这是不是说明...她是信任他的? 念及此处,谢随心情又愉悦了。 蒋仲宁看着谢随脸上浮现的迷之微笑,嘴角抽抽了一下,觉得以他现在这状态上场,估计是个人看见了都会......想捶他。 寂白走到院子里,看见寂绯绯在二楼阳台上默记她的台词本。 在明天的访谈直播里,主持人会问的问题,包括标准的回答,她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这次访谈的目的,一来是对寂绯绯通过自己努力赢得高考加分的励志宣传,二来也针对前段时间网络上的不实传言,进行澄清。 阳台上,奥斯卡影后正在抹眼泪,泣不成声地啜泣着,说是前段时间因为身体的缘故,状态不好,控制不住情绪,才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她还要向自己的妹妹道歉,希望妹妹不要责怪她。 这是寂绯绯第一次向寂白道歉,然而事实上,不过是她作秀的一部分。 寂绯绯也看到了院子里的寂白,两个人遥遥地对视着,寂绯绯挑起下颌,冲她挑衅地微笑。 寂白停下自行车,一言未发地进了屋。 她不会再给寂绯绯任何机会,既然是她不义在先,不要怪她毁掉她所拥有的一切。 晚上吃饭的时候,寂白显得很安静,吃过了饭便回房间。父母照例关心寂绯绯明天的访谈准备得怎么样了,寂绯绯说稿子都背熟了。 这些事情对她而言,是信手拈来的轻松,即便没有稿子,论起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没有人比寂绯绯更擅长了。 晚上十点,寂白在写作业的间隙,想起她的大提琴了,不知道谢随那家伙会怎样粗暴地对待她的琴。 有点担心,她给谢随发了一条信息:“我琴呢?” 谢随给她回了一张照片,大提琴盒端端正正摆在他那张单人床的左边。 寂白:...... “干嘛把它放床上。” “让它陪我睡觉。” 寂白无语,快速编辑信息—— “床那么小,怎么睡,翻个身就给我压着了,别放床上,靠墙放着就行。” 谢随左右望了望,他的小出租屋是水泥地,地上也不算太干净,桌上东倒西歪摆着啤酒瓶子和烟杠... 床是唯一干净的地方。 他回道:“没事,我不会给压着。” 寂白和谢随聊了几句,便推说要睡觉,赶紧道了晚安结束聊天。 倒不是为别的什么,她不想被谢随追问今天去礼堂的缘由。 寂白有自己的计划,但她不想让任何人掺和进来,尤其是谢随。 寂白希望他能够安稳顺遂地度过这一生。 该来的都会来,但也都会过去,最重要的是她当下的选择。 关上灯,夜色宛如猛兽般涌入房间,渐渐的,窗户外黯淡的路灯光线透过窗花纸,投射在了墙壁上,幽微闪烁。 谢随枕着手臂,平躺在单人床上,指尖触到了身畔的大提琴盒,轻轻地敲了两声。 盒子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驱逐了他幽居在心扉里那只孤独的野兽。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心情平和。 第二天清早,谢随便来了学校,他知道有些事寂白不会告诉自己,他不会勉强她说,但他可以自己去查。 深冬的清早,半明半暗的夜空,还挂着几个寒星子。 活动中心大礼堂的门已经被保洁阿姨打开了,因为今天有采访直播,所以阿姨们会对大礼堂进行全面的清洁。 谢随进去的时候,礼堂里并没有人。 他随意地在阶梯座位间溜达了几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又走到礼台上,四下里查验了几番,依旧没有收获。 谢随打了一个呵欠,觉得自己挺傻,大清早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当“柯南”。 或许女孩没有说谎,是他想太多了。 就在他准备从偏门离开的时候,礼堂后面的大门无声无息打开了。 谢随连忙侧身隐在了偏门的阴暗处。 只见穿着毛绒绒小棉服的寂白背着大书包,溜进礼堂。 谢随在暗处观察着她,她倒是挺小心防备,还戴着黑色的雾霾口罩,遮住了大半边脸庞。 若非是谢随熟悉寂白的身形,旁人还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打扮成这样,果然是要搞事情。 寂白扫了眼空旷的大礼堂,然后顺着楼梯径直上了礼堂左侧的二楼卡座,因为是视觉死角区,谢随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捣鼓了约莫十分钟左右,便背着黑色大书包离开了。 确定女孩已经走远以后,谢随顺着刚刚她下来的楼梯,走到了二楼,二楼卡座有大概三四排位置,谢随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微型投影设备。 投影仪不过巴掌的大小,电源已经打开了,可以通过蓝牙远程操控。 谢随蹲下身,好奇地打开了投影设备的播放按钮,正对面的墙上出现的画面,正是那日市里演出的视频剪辑。 伴随着高亢振奋的大提琴曲,寂绯绯站在舞台中央,狼狈而尴尬。 即便是播放视频片段,也能感受到当时演奏的激越,令人心潮澎湃。 所有的掌声与呼喊,都是属于寂白一个人,荣耀也是属于她的。 谢随关上投影设备,他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 她想要用这段视频,争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争不回来,她也要让所有人知道真相。 这丫头,为了争这一口气,她是不想在德新高中呆了吗。 而且,仅仅是这样一个演出视频,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观众需要的是更直观的证据。 谢随沉吟片刻,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要帮她一把,彻底把寂绯绯摁死。 寂白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里很忐忑,上课都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脑海里幻想了各种各样的意外状况发生。 譬如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投影设备被人发现拿走,又或者出现故障...... 寂白不是一个擅用心机报复的人,重生回来,她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其实没有计划,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这次加分事件是寂绯绯撕毁承诺在先,寂白也不打算咽下这口气,她所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教育局的领导和网友都仔仔细细看明白,比赛的荣耀究竟属于谁。 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并不高明,但她就想给自己挣一口气。 下午,访谈开始,寂白和同学们一起走进了礼堂。 她特意选在了二楼露台以下的位置,方便手机进行蓝牙操控。 没成想她刚落座,便有人撑着靠椅,从后排跃过来,直接坐在了她身边的位置。 寂白诧异侧头,望见谢随漂亮的侧脸。 额间几缕发丝垂搭在眼前,带着几分倦意。他双腿交叠,手臂漫倦地放在寂白的椅子边缘。 这姿势,挺像是揽着她的肩膀一般。 “怎么来了?”她诧异。 谢随操着略带讽刺的语气说:“过来看励志访谈,洗涤心灵。” 寂白担忧地望了望二楼观礼台,淡淡道:“今天下午不上课,可以出校门,看什么访谈。” 谢随依旧操着那副轻痞的调子说:“还要通知我今天下午不上课?” 寂白不想让谢随参与到这件事里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运动鞋,漫不经心说:“真挺无聊的。” “我就喜欢做无聊的事。” “......” 寂白想了想,又说:“那坐到前面去吧。” “怎么?” “不怎么,待会儿会有很多人。” “跟老子坐,丢脸了?” 寂白洁白的贝齿轻轻地咬了咬下唇:“是。” 丢我脸了,快走吧! 谢随的表情渐渐沉了下去,漆黑的眸底隐隐闪着锋芒。 “行,老子走。”他站起身走出了通道,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径直上了二楼观礼台。 寂白这下子是真的心慌了,不知道谢随此举意欲何为,难道他知道了? 不,他不可能知道... 巧合吧。 可是如果被他发现该怎么办! 寂白手足无措的模样被谢随尽收眼底,他手肘撑着栏杆,站在二楼的露台上,与她遥遥地对视着。 嘴角挑起了一抹冷感的笑。 寂白只觉得毛骨悚然,一颗心不住地下沉,如果谢随参与进来,该怎么办,后面会发生什么...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 就在这时,周遭的灯光暗下来,主持人已经来到台上,宣布节目录制开始。 很快,寂绯绯也被请上了礼台,坐在沙发上,和主持人亲切地寒暄交流。 寂白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时不时地抬头,谢随依旧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平视着正前方的礼台。 摄影棚的光线投射在了他深邃的五官上,轮廓越发显得锋利,眸子里闪烁着幽蓝的光。 他站的那个位置很敏感,如果寂白真的打开了投影仪,那么谢随势必被牵连进来,届时学校会找他的麻烦。 现在是在进行电视直播,寂绯绯的声誉和学校的声誉一脉相连... 寂白打定主意做这件事,一切后果都没在怕的,但谢随如果参与了这件事,她便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为了扳倒寂绯绯,夺回高考加分,她要连累谢随... 寂白默默地将手机揣回到了包里。 算了。 只能算了。 她绝对不会做一星半点对谢随不好的事情,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 台上,主持人微笑着询问寂绯绯:“绯绯,听说在市表演赛上拿了第一名,高考足足加了十分呢,有这回事吗?” 寂绯绯说:“是有这么回事的,当时我的舞蹈表演获得了评委的一致认可,在此,我要特别感谢评委、感谢骆清老师给我的机会,还有我的家人,是他们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我,让我走到今天,没有他们,可能我早就已经放弃了吧...” 她说着又开始抹眼泪了,论演技,寂绯绯绝对是奥斯卡影后级的。 听着她声泪俱下的诉说,现场也有不少女同学跟着红了眼睛。 主持人又开始了另外一个话题:“我听说同学说,这次比赛还发生了一点小事故呢,好像比赛以前,妹妹的大提琴丢了吧,绯绯急坏了,帮着妹妹到处寻找呢,绯绯能给我们具体讲讲吗?” “呃,是有这么一回事。”寂绯绯微笑着说:“也没什么好说的,大提琴应该是被不怀好意的竞争对手偷了吧,不过后来琴找到了,我也就不想再提这件事,毕竟大家都是同学,人都会犯错误,我也不想追究。” “绯绯还真是大度呢。”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寂白的手机死死地捂在兜里,再也没有取出来过。 眼看着直播都快走了三分之二了。 谢随诧异地望着寂白,冲她比了个摊手的动作,似乎是在催促着什么。 他果然是知道了,难怪他会这么精准直接地跑到二楼观礼台去,这家伙... 寂白无视了谢随的各种暗示,谢随无可奈何,摸出手机给她发短信—— “还等什么。” 寂白回他:“我没有等什么。” “操,不是都准备好了,放啊。” “谢随,这件事到此为止。” “为什么?” 谢随低头望了望寂白,她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平和,但那里面透露的不是心软,而是另外一种难以琢磨的...忍耐。 “为什么?”谢随不依不饶道:“都准备好了,为什么放弃?” 寂白被他逼得有点心烦了,如果不是他好奇心这么重,一切就都应该按照计划进行,他还好意思在这里质问她。 “谢随,现在离开那里,我马上放视频。” 她气呼呼地编辑了这条短信发送,不过分秒间又被她撤回来。 寂白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所以赶紧撤回,抬起头望向谢随。 谢随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与她隔着昏暗的光,遥遥相望。 寂白脑子里咯噔一下。 完了。 他看到了。 谢随之所以要站在那里,就是为了把所有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让她安全。 但谢随完全没有想到,寂白会因为他而放弃整个计划。 心里又甜又苦。 他顾不得什么,转身捡起了角落边的微型投影仪,直接进行人工操作,打开了播放按钮。 寂白急匆匆地站起身,跨过身边的一排拥挤的座椅,朝着二楼走过去。 身边有维持纪律的老师拦住她,让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要影响节目直播。 就在这时,侧面的黑墙上,突然投射出了宛如电影屏幕的画面。 现场躁动了起来,不少同学都被墙上的画面吸引了注意,议论纷纷。 摄影棚里,寂绯绯站起身来,眼睛瞪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墙上的投影。 寂白的眸子猛地收缩,那并不是她之前所准备的比赛录像! 而是……是那段寂绯绯偷琴的视频画面! 尽管监控设备并不是特别清晰,但是所有人都能认出来,画面里抱着琴鬼鬼祟祟从彩排室里出来的人,显然就是寂绯绯! 视频剪辑成了好几段,都是位于不同地方的监控设备拍下来的画面,连贯起来,能看出,寂绯绯偷了琴从彩排室里出来,经过了无人的花园和逸夫楼,走到了学校的后山。 这段视频...比之前寂白所要播放的比赛视频更加劲爆,足以将寂绯绯彻底置于无可挽回的死地! 更重要的是,这段视频的内容与寂白关系不大,只要她不去主动承认,便没有人会怀疑这次事件是她主导。 寂白难以置信地回过头,不远处,谢随拿着微型投影仪边,与她遥遥相望。 寂白读懂了他眼底的意味。 他更换了视频内容,并且准备要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 30.霸道宠爱(求营养液!qaq) 直播访谈十分钟前刚聊到大提琴丢失事件,这会儿,寂绯绯鬼鬼祟祟从排练室偷琴视频一经播放,在场的同学们陆续反应过来—— 偷琴的人竟然她自己,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被无端冤枉偷琴的唐宣琪第一个站起来,高声喊道:“原来真是贼喊捉贼啊!难怪在琴丢了的第一时间就跑到教务处去告我的黑状,还想陷害我呢!” 周围的同学立刻询问唐宣琪是怎么一回事,唐宣琪便将寂绯绯当初无端栽赃她偷琴的事情讲了出来,还按头让她道歉,甚至威胁如果她不道歉,就要到网络上去挂她,煽动粉丝攻击她,让她变成第二个安可柔! 同学们看向演播厅里的寂绯绯,不禁冷汗直流,觉得她简直就像一个面目狰狞可怕的魔鬼。 寂绯绯脸上血色全无,时而看看主持人,时而又望望墙上的监控视频,身体禁不住地筛糠似的颤抖着。 “骗子!” “这心机...真是太可怕了。” “妈呀,这还是励志女神吗,这是魔鬼吧!” “真的,今天这反转,老子心服口服。” …… 同学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饶是临场应变能力很好的主持人,也被现场突发事故惊得说不出来话。 台下教育局的领导反应比同学们慢半拍,但也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纷纷起身,沉着脸走出了礼堂。 陈校长连忙追了出去:“刘局,刘局您别生气,有误会,我一定调查清楚!” “这就是们学校培养出来的励志学生!” “不、不不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刘局,您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闹剧到此为止!” 领导们一个个拂袖而去。 寂绯绯望向观众席的同学们,他们神色各异,有愤怒的、也有同情她的、更有吃瓜群众看好戏的... 她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最后,她看到了观众席最后排的寂白。 寂白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仿若审判者。 寂绯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段时间寂白表现得那样平静,隐忍不发,她就知道...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原来在这茬等着她呢! 寂绯绯缓缓站起身,感觉周遭一片天旋地转,倏尔,她竟然晕倒了过去! 摄影棚立刻乱作了一团,主持人吓得惊叫,立刻让周围人叫120救护车... 寂白不再停留,三两步跑出了礼堂,正好撞见“始作俑者”谢随被两名保安从二楼带了下来。 保安反扣住他的手,却被他不耐烦地甩开。 他的眉宇间依旧徉着不羁的神情,很不客气道:“别碰老子,自己走。” 路过寂白身边,谢随脸色柔和了些,他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甩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寂白想要解释,可是她不知道要跟谁说,现场都已经乱套了,救护车,医生护士,还有组织疏散学生的老师和打电话向局里求情的校领导…… 寂白眼睁睁地看着谢随被保安带出去,只感觉全身冰凉。 她仅仅只准备了比赛表演的视频,这段视频虽然能够曝光寂绯绯所说的谎言,却不至于将她置之死地。 谢随突然横插一脚,替换了寂绯绯偷琴的视频,这样相当于把品德低劣的寂绯绯和一再包庇纵容她犯错误的德新高中,同时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而他一个人承担了可能面临的所有后果。 重生回来,寂白不想把他牵扯进自己复仇的计划里,可该死的…两个人的命运就像缠绕的藤条,根本没有办法的清清楚楚地划分出两条平行线。 走出学生活动中心大楼,寂白望着天边翻涌的沉云,凛冽的寒风在她耳畔呼啸着,刮在她柔润的脸颊宛如刀割。 山雨欲来风满楼。 殷夏夏摸着手机跑过来,兴奋地要给她看网络上那些粉丝们三观崩跌的评论,可是寂白却怔怔地望着远方的层叠的乌云。 良久,殷夏夏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寂白哭了。 她没有发出声音,眼泪无声地自眼眶滑落。 她固执地咬紧了下唇,哑着嗓子,沉声说了五个字—— “代价太大了。” 她牺牲了谢随。 因为访谈是现场直播,所以寂绯绯偷窃的那段视频在第一时间就流传到了网上,她的粉丝们简直像是被喂了shi一般的难受,没有想到粉了这么长时间的励志女神,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卑鄙小人。 在真相大白的这一刻,脑残粉对她的追捧和热爱彻底转化成了无尽的愤怒,杀人诛心的谩骂从未停止—— “贱B,太恶心了!” “真的没想到,我粉的偶像居然会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服了服了,这女表子段位太高了吧。” “我真是瞎了眼,当初还帮这贱人去骂别人。” “都少说两句吧,人都被们骂进医院了。” “她现在在哪个医院,死了没,没死的话我现在想过去弄死她。” …… 寂绯绯的微博成了硝烟纷飞的战场,每一条微博下面都充斥着粉丝怨毒的谩骂,甚至还有人把她发的自拍照p成了各种各样的表情包,对她进行嘲讽和人身攻击。 寂白只刷了几条便不再看下去了。 正如当初他们在寂绯绯的引导下,辱骂安可柔一样,现在寂绯绯终于是养蛊反噬了。 不仅如此,粉丝们还找到了寂白的微博,以前那些无人在意的内容,现在刷新了寂绯绯人设以后,重新来看,全都变成了寂绯绯的“罪证”。 【又抽了200的血液,我好痛,但是妈妈骂了我,说姐姐更痛,我该忍着。】 【想喝热水,但妈妈和爸爸都忙着照顾姐姐,我有点头晕,难受得爬不起来。】 【我也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拥有自己的人生,拥有健康,不再成为别人生命的附属品。】 相比于成为一个逢人便诉说自己委屈的祥林嫂,寂白用这样安静的方式所记录下来的内容,被网友们引爆之后,成了压垮寂绯绯的最后一根稻草。 寂白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天呢,我无法想象,寂绯绯究竟对她妹妹做了什么!” “从生下来就被迫给姐姐输血,还被家里人道德绑架,这简直太可怕了!” “如果换作是我,我肯定恨不得杀了我姐姐吧!” “寂绯绯以前在公众场合对她妹妹绝口不提,肯定是心虚!” “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简直太可怕了!” “我他妈都想报警了,把这一家杀人凶手全部抓起来,绳之以法!” …… 一切都按照寂白所预想的剧情发展,她所有的委屈和不甘,终于在真相大白的这一天,沉冤昭雪。 过去那些追捧寂绯绯的粉丝现在都成了她的地狱,可能她还会在地狱里煎熬很长一段时间。 晚上,母亲陶嘉芝给寂白打了一个电话,说晚上会在医院陪着姐姐,不回家了,让她自己吃饭。 寂白问母亲:“她怎么样了?” 陶嘉芝无奈地叹息道:“姐姐的身体没有大碍,但精神状况不太稳定,要一直住在医院里。哎呀,说说,事情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寂白听到寂明志的声音:“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还不是这丫头自己闹的,她要不是偷白白的琴,能被人抓住把柄吗,现在视频都被人放到网上了,网上那些人骂得多难听啊!” “说说,是哪个王八蛋把视频放出来的,我肯定让陈叔叔开除他!” 显然,父母并不知道寂白和这件事有牵扯。 如果不是谢随突然横插一脚进来,或许现在家里早已经闹翻了天,寂白都能够想象到父母知道了会怎样对她。 甚至…奶奶那边,她都无法交代,毕竟寂老太太一贯主张家和万事兴,任何事都应让位于家族利益。 谢随是真的帮了她太多。 寂白无声地挂掉了电话,独自坐在沙发边,她沉思着,给谢随发了一条短信,问道:“情况怎么样?” 谢随没有回复她,她给他打电话,语音提示他关机了。 寂白回想着今天陈校长怒气冲冲的模样,可以想象他有多么愤怒,谢随不会有好果子吃,轻则记过,重则…多半是会被开除的。 第二天,如寂白所料,谢随没有来学校。 第二天第三天...寂白每天都会经过十九班的教室,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也根本联系不到他人。 他的几个兄弟那里问不出情况,口径一致都说随哥出去避风头了,没什么事,让寂白不要担心。 只有殷夏夏神秘兮兮地跑来告诉寂白,说谢随已经被关到局子里了。 寂白猛地放下笔:“从哪里听说的?” “是我爸,他说漏嘴了,后来然我给问出来了。” 寂白知道,殷夏夏的父亲是公安局的人。 “谢随没有犯法,公安局凭什么抓他!” 殷夏夏连忙说:“先别激动,我听我爸说,学校是准备起诉谢随偷窃的,就是他播放的那段视频,是他趁监控室老刘打瞌睡的时候,溜进监控室窃取的!现在学校准备抓着这个,告他偷窃。” 寂白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低沉得可怕:“偷窃...到底是谁偷窃!” 他们怎么还有脸说谢随,分明就是学校包庇寂绯绯的盗窃行为,才会引发后来的事情,谁才是真正的小偷,他们搞清楚没有! 殷夏夏见寂白气得脸色苍白,她安慰她道:“先别急,起诉的事情,这也就是校领导气头上说出来的,我爸其实也觉得,这事是学校做得不厚道,现在网络舆论压力这么重,如果学校敢起诉谢随的话,肯定要被骂死了!他们不敢轻易这样做。” 殷夏夏的话倒是提醒寂白了,她放下笔,也不管待会儿上不上课了,径直朝着逸夫楼走去。 还没到校长办公室,楼梯口,寂白就被丛喻舟几人截胡了。 见寂白这来势汹汹的样子,丛喻舟也猜到她是要去找校长说明情况。 “寂小白,现在随哥那边已经全部交待了,警察口供也都录了,现在去找校长顶锅,没用。” 寂白扯下肩上的书包,重重地扔在地上,愤声问:“们还是不是他兄弟,被关进公安局这么大的事,们瞒到现在?” 丛喻舟是没见过寂白发这么大脾气,过去那个话说重了都会抖的小猫咪,突然露出了爪子,他们心里头也有些发怵。 “、先别生气啊,随哥的脾气又不是不知道,他交待的事情,咱几个也不敢不听啊。这事我们劝了,没用,他全揽下来了,偷录视频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学校起诉,一拿一个准。总之现在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当务之急,咱们要想办法把这件事大事化小。” 寂白了解谢随的性格,既然他担下了所有的事情,为了保全她,肯定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现在寂白就算是一百张嘴说这事和谢随没关系,都没人相信她。 蠢货! 就在这时,陈校长和几位校领导从会议室出来,寂白连忙迎上去,丛喻舟几人见状不妙,也赶紧追上去。 “陈校长,我有事要和您说。” 陈校长看了寂白一眼,边走便敷衍地说道:“小白,姐姐的事,校领导已经开过会研究过了,我们肯定会还她一个公道的,放心。” “还谁一个公道?”寂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校长停下脚步,拍了拍寂白的肩膀,叹息道:“姐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领导不会坐视不理,我们会上诉,让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受到法律的制裁。” 几个男孩听了,瞬间绷不住骂了起来:“卧槽!有没有搞错!偷东西的是寂绯绯好不!我们随哥不过是把罪犯公之于众,他有什么错!” 陈校长指着他们说:“谁让们来这里的,不想念书就都给我滚回去!早就看们不顺眼了,一个个,真是不像话!” 寂白的手紧紧地捏着腿侧的裤子,良久,只听她沉声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难道不是您吗,陈校长。” 陈校长诧异地看着寂白:“说什么?” “如果不是您为了学校的荣誉和自己的面子,包庇寂绯绯,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误,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恕我直言,您根本不配成为一名教育工作者。” 陈校长气得嘴唇发抖,指着寂白道:“我看真是疯了!再多说一句,我告诉爸妈!” 寂白面无表情道:“陈校长,谢随已经在公安局呆了三天了,如果明天早上他再出不来,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关于您包庇寂绯绯的所作所为,全部发到网上,寂绯绯这件事现在已经成了热搜事件,我愿意自费,再帮德新高中上一次热搜。” 她说完这些话,甚至都不给陈校长任何分辩的机会,转身离开了。 几个男孩跟在寂白的身后,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想着她刚刚和陈校长针锋相对的模样,丝毫不见平日里在谢随面前的柔弱和胆怯。 蒋仲宁戳了戳丛喻舟,低声说:“哎,就寂小白这样的,能让谢随欺负住?我是不信的。” 丛喻舟道:“以前信,现在我也不信了。” “说她是不是扮猪吃虎。” “不是,我觉得她是有意让着我们随哥,要真刚起来,随哥指不定让她虐成什么样呢。” “我怎么从这话里听出点霸道宠爱的意思。” “就是霸道宠爱。” “不是,谁宠谁啊。” 丛喻舟睨了身边几个男孩一眼:“当然是她宠随哥。” 这时,寂白突然回过头,几个男孩立刻立正站好,听候差遣。 “们一会儿有事吗?”她问。 “没事没事,嫂子...不是,寂白同学有什么吩咐。” 寂白想了想,说道:“今天晚上谢随应该会被放出来,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总之,们先去公安局外面守着,如果他被放出来了,们给我来个消息。” “行,没问题。” 寂白骑上车准备离开,丛喻舟忽然叫住她:“小白啊,那个...如果随哥没被放出来,打算怎么办,不会真的要发微博吧,这样公然帮谢随,站在学校和姐姐的对立面,家里人那边要怎么交待?” 寂白轻轻地咬了咬唇:“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有家人,可谢随没有,谢随进去就是进去了,连个来看望他的人都没有,更不会有人为他说话,帮他请律师打官司。 他一无所有,只有她了。 晚上八点,谢随被放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单肩拎着黑色书包,整个人气质下沉,左边的断眉越发显得凶戾。 他脸色低沉,看见哥几个也只是简单地扬了扬手,未发一言。 被拘留了三天,任谁放出来都不会开开心心的。 丛喻舟迎上去,接过了他肩上的背包:“饿了吧,走,下馆子去,咱们都还没吃饭呢。” 谢随和他们去了常去的那家大排档,点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他闷不吭声地大口扒饭,看样子在里面吃得也不怎么好。 丛喻舟替谢随打开了手机,第一条就是班主任发来的信息,让谢随明天照常来学校上课。 “应该是没问题了。”丛喻舟说:“这件事学校不会再追究了。” 谢随眼角透出轻蔑之色:“有种搞我,没种搞到底。” 蒋仲宁说:“这次要不是...” 丛喻舟抬脚踹了踹她,没让他把剩下的话说完,寂白吩咐了不让讲,他们便不能讲。 谢随腮帮子里嚼着饭菜,望向蒋仲宁:“要不是什么?” “没什么,随哥,多吃点。”丛喻舟给他加了菜:“在里面肯定没吃好,对了,里面的人有没有欺负啊。” 谢随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嗤:“他们倒是敢。” 想想也是,谢随这样的狠角色,这世界上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欺负到他的头上。 谢随漫不经心地问了声:“她怎么样?” “谁啊?” 丛喻舟睨了蒋仲宁,能让谢随心心念念的人,还能有谁。 “小丫头被吓破了胆。”丛喻舟对谢随说:“一句话不敢吭,也没乱说话,我们都帮看着她呢,放心吧,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被吓到了?”谢随望向丛喻舟:“她知道我被关进去了?” 蒋仲宁说:“绝对不是咱哥几个讲的!可以对天发誓!” 谢随脸色沉了沉,三两口扒了饭,拎起书包便要离开了。 寒凉的风,湿漉漉的街头,谢随站在人行道前等了三个红绿灯。 路面的水滩映着行人的倒影,呼啸而过的轿车溅起水花,弄湿了他的裤脚,而他浑然不觉。 谢随握着手机,思忖了很久,给寂白发送了一条短信:我出来了,不用担心。 考虑了片刻,他将“不用担心”删掉,只保留了前面四个字,点击发送。 寂白盘腿坐在床边,看着他发送过来的那四个字,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很快,谢随又发了几个字过来—— “能不能见一面。” 寂白:“嗯?” “身上现在没钱,肚子有点饿了。” 寂白放下手机,低头继续写作业,但是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两分钟后,她又瞄了眼那条短信,终于还是心软了。 “现在在哪里?” 街尽头,谢随远远地望见了寂白,她穿着一件宽阔的棉服,扎着马尾,还戴着毛茸茸的白手套。 她望见了他,朝着他加快步伐走来。 “咔嚓”一声,谢随按灭了打火机的火苗,正面迎上了她。 她的黑眼睛明亮清澈,唇瓣红润,卷翘的睫毛上仿佛缀着水雾。 谢随见着她,心都快抽搐了。 “想吃什么?”寂白柔声问他:“这个时间,很多饭店也关门了,想吃烧烤吗,这附近有一家...” 她话音未落,谢随突然上前一步,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的身上隐隐散发着某种铁锈质的味道,有点像鲜血,又好像不是...寂白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息,但那是属于谢随独有的味道,她并不排斥。 他穿着夹克,衣服质地很硬,硌着她脸蛋娇嫩的肌肤,隐隐有些难受。 寂白沉声问:“谢随,受伤了吗?” “没有。”他嗓音沙哑:“老子就是...关了三天,想,想疯了。” 寂白将手挡在胸前,推了推他,可是没有推动,男人的拥抱箍得更紧了,紧得身体肌肉都在发抖,像是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寂白被他抱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呛了呛,剧烈咳嗽了起来。 谢随无可奈何地松开了她,小心翼翼地替她抚着后背,顺顺气。 “能不能...别这么粗暴。” “对不起。” 对待这柔花一般的女孩,轻了不解渴,重了又怕弄坏,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寂白取出钱夹,从里面摸出两百块钱塞到谢随的裤子口袋里:“先拿去吃晚饭,我就先回去了。” 在她抽身离开的一瞬间,谢随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寂白垂着眼睑,淡淡道:“什么事。” “我自作主张的事。” 敢情他还知道自己自作主张了。 其实寂白心里已经想来一千条一万条骂他的话,可是只要一想到他被拘留了三天,寂白真的不忍心再责怪他一个字。 “...自己反省。”她扯了扯自己的手腕:“别来问我。” 谢随不依不饶道:“我已经反省好了,我会补偿的。” 听到这话,寂白回头,好奇地望向他:“要怎么补偿?” 谢随嘴角淡淡扬了扬,趁她不备间,捧着她的脸蛋,附身用力吻了吻她的额头。 “混蛋!”寂白退后了两步,骂道:“下流!” 谢随耸了耸肩,掏出兜里的两百块钱扬了扬,故意拉长调子说:“谢谢请我吃~饭,饱了,回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霓虹璀璨的街道尽头,寂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肌肤见还残留着他他唇间的干燥的质感。 “臭小子...” 31.摔屁股墩儿了(营养液继续求!” 寂绯绯出院已经是寒假了。 住院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因为忙于期末考,寂白一直没有去医院看望过她。 当然,期末考也不过只是借口罢了,寂白不会假惺惺地对她嘘寒问暖,她对寂绯绯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血债血偿听起来有点瘆人,但未尝没有道理。否则,她又为何重生呢? 当然,寂白不会要寂绯绯的命,因为她的命对她来说毫无价值。 寂白只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只是听父母说,寂绯绯的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了,经历了这样的事,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寂白并没有理解母亲所说的——寂绯绯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那日寂绯绯回家,见到寂白的时候,竟然微笑着走上前来,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寂白本能地往后退,避开了。 她有些诧异地望着寂绯绯。 寂绯绯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只挥着翅膀、全身散发着圣洁光芒的的天使。 陶嘉芝劝道:“白白,这件事呢,过去也就过去了,绯绯在医院里已经承认自己的错误,也道歉了,也不要揪着不放,不管怎么说,她还是的姐姐,们之间的姐妹亲情是斩不断的。” “是啊,姐姐把微博都卸载了。”寂明志也帮腔道:“她真的认识到错误了,今天还特意提出来,要亲自向道歉。” 寂白看着寂绯绯脸上伪善的微笑,疏忽间明白了什么。 寂绯绯在医院养伤的这一个月,不仅已经恢复元气,而且好像...已经脱胎换骨,功力更上一层楼了。 过去那个沉不住气,经常被逼得口不择言胡乱发疯的寂绯绯已经不见了,现在这个总是以友善微笑示人的寂绯绯,进化了。 寂白在她那深褐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也感受到寂绯绯心底深处对她那刻骨的恨意。 上一世,寂绯绯有能力可以让父母彻底抛弃寂白,这就说明了她的本事。 这次,寂白几乎折断了寂绯绯的手臂,令她失去了粉丝舆论这一利器,可是要想彻底击垮她,恐怕并不容易。 寂白也挺佩服寂绯绯的,若是换了心理素质稍稍薄弱一些的人,遭遇这样的重创,在网络上被人疯狂谩骂,不死也抑郁了,譬如之前被寂绯绯算计的安可柔。 寂绯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并且卷土从来,挺厉害。 她越是这样,反倒激起了寂白的斗志。 如果她一蹶不振地消沉下去,寂白也会觉得没意思。 寂白曾经付出了性命的代价,她可不想让寂绯绯就这么轻松地退场了。 她望向寂绯绯,率先开口道:“姐姐,不是说道歉吗?” 迫切希望姐妹赶紧和好的陶嘉芝帮腔道:“是啊是啊,绯绯,快给白白道歉。” 寂绯绯咬了咬舌尖的唇肉,望着寂白,诚恳地说:“白白,我向道歉,我不该总是针对。” “既然是道歉的话,那就把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说明白吧,是怎么针对我的,当着爸爸妈妈的面,都讲清楚。” 寂绯绯委屈地望向自己的父母,可是他们并没有会意,寂明志道:“绯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吧,之前在医院怎么跟我们保证的,也给白白说一说。” 寂绯绯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沉声说道:“首先,我不应该偷妹妹的琴,但我这样做是因为担心她给别人伴奏,我那天亲耳听见她答应了别人...” “姐姐。”寂白打断了她:“就算有一千一万条理由,但是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该道歉,而且我也不想听的理由。” 寂绯绯眉宇间的怨毒之色一晃而过,她继续说:“还有,答应了妹妹的高考加分,因为我的自私自利而食言,我错了,希望妹妹原谅我。” 寂白淡淡道:“继续。” 寂绯绯委屈地说:“我不知道我还做错了什么?” “既然姐姐不清楚,那么我说一句,姐姐就重复一句吧。” 寂白清了清嗓子,朗声说:“我寂绯绯,不应该对寂白进行肆意的掠夺和压榨;不应该对她进行道德绑架,逼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不应该利用自己的疾病,抢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我自私自利,且泯灭人性,我疯狂且无知,我应该感谢寂白,而不是把这一切当作是理所当然。” 寂绯绯惊愕地看着寂白,让她亲口承认这些事,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侮辱! 陶嘉芝和寂明志同样讶异,但是仔细反思寂白的话,虽然有点偏激,好像也没有说错。 的确,这些年若不是寂白,寂绯绯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难道是她欠她的吗。不,她不欠任何人。 难道寂绯绯不该对她说一声感谢吗? 寂明志有些羞愧,提醒寂绯绯:“绯绯,既然做错了就要勇于承认错误。” “难道这是我一个人的错吗!” 寂绯绯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然而,她还是克制住了内心愤怒的情绪。 是的,现在父母的天平已经开始慢慢地从她这边挪开了,她和寂白势均力敌,谁能争取到父母的偏爱,谁就能赢。 于是寂绯绯强忍着屈辱,按照寂白的话,一字不漏地向她道歉,并且道谢。 寂白知道寂绯绯心里的不甘,但是有生之年能从她嘴里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寂白挺爽的。 寒假,陈哲阳组织了一次西鹭岭雪山之行,邀请了寂家两姐妹参加,同时还请了不少他的朋友。 他说是要借助这次滑雪之行,让寂家两兄妹出来散散心,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在现在结果还算不错,高考的加分重新回到了寂白的档案里,寂绯绯也走出了网络暴力的阴霾。 寂白其实对滑雪不太感兴趣,当然,她对于这次活动的发起人陈哲阳,更加无感。 寂家父母对这次雪山之行活动表现出了兴趣,或许是想借此机会,缓和与陈家的关系吧。 毕竟两家人是世交,生意上也有不少的往来,且自家两个女儿现在都还在德新高中念书呢,关系闹得太僵,实在不好看。 寂家父母执意让寂白也去滑雪,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一套滑雪服。 无奈之下,寂白答应了下来。 西鹭岭雪山是冬日里的热门旅游景点,景区不仅有滑雪场地,还有天然的温泉池,早起去山上可以看到日照金山的胜景。 陈哲阳组织的这次雪山之行,朋友们也都是家境富裕的公子小姐,开着几辆豪车驶入西鹭岭景区。 这一路上,寂绯绯和几个女孩子聊天说地,谈笑风生,从名牌包包聊到护肤产品。寂白没有加入她们,一个人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风景发呆。 轿车呼啸着奔驰在盘山公路上,有几个背包少年,骑着山地自行车出现在山路边。 轿车速度很快,拐过弯道一闪而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恍惚间,寂白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些背包客大多戴着护目镜和口罩,遮挡强烈的紫外线,因此寂白也不太确定,觉得身形有点像,那辆山地车好像也...有点像。 当她再回头的时候,身后那群背包少年已经远去了。 陈哲阳订的酒店是整个景区最高端的五星级温泉酒店,视野极好,每间房的落地窗都能看到绵延不绝的雪山山脉,房间里装了地暖,非常温暖,每个房间的阳台都有温泉池。 这样的房间,一夜四位数。 这些钱对于同行的少爷小姐而言,并不算什么。 陈哲阳为了缓和寂家两姐妹的关系,给寂绯绯和寂白订的是同一个房间。 不过他不会知道,两姐妹的关系早已在寂白重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无可挽回...… 寂绯绯对寂白也还算客气,在人前装样子,对她很亲热,不过她眼神中不时而透出的锋芒,令寂白感觉不寒而栗。 寂白对她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她并不畏惧寂绯绯,哪怕她心里在酝酿坏点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重生回来,最该害怕的人,绝对不是寂白。 西鹭岭景区有一片开发的滑雪坡,几位少爷小姐带着各自价格不菲的滑雪装备,早早地过去滑雪。 雪坡有很多游客,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分布在雪坡各个角落,笑声阵阵。 寂白换好了滑雪服,蹬踩着雪橇,在稍缓的坡地边一个人练习。 陈哲阳走到她身边,知道她不会滑雪,因此自告奋勇说要教她。 寂白冷淡地拒绝:“不需要,我自己学一会儿就会了。” 反正她自己一个人闹着玩,也不是正二八经地学滑雪。 “这样的初学者,如果没有人带着,很容易摔跤,到时候摔得鼻青脸肿,可不要哭鼻子啊。” 陈哲阳的调子里带了些许暧昧,令寂白感觉有些不舒服。 她没搭理他。 不远处,几个模样英俊的少年走进了滑雪场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谢随换上了黑色的滑雪服走出来,站在坡地之上,阳光倾洒在他的眉弓之上,将他的眼睛埋入了深邃的阴影中。 “随哥,一起去滑雪啊。” “嗯。” 谢随转身,望见不远处的女孩,站在反光的雪地里,肌肤通透,黑漆漆的眸子里盛满了阳光,剔透水亮,美好得宛如纯白的雪。 她笨拙地撑着滑雪杆,小心翼翼地移动着。 他嘴角一扬,正要走上前去,恰是这时,陈哲阳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 “小心一点,不要往后仰,会摔跤的。” “……” 谢随远远地望着雪地里的两个人,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瑟瑟寒风吹过,初见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他深邃的眼底泛起一丝刻薄和冷峻,攥紧了手里的滑雪撑杆。 寂绯绯站在树下阴影处,远远地望着陈哲阳。 陈哲阳徘徊在寂白身边,又是教她滑雪,又是给她示范姿势,殷勤得就像一条哈巴狗。 寂绯绯心里的落差非常明显,她明明知道陈哲阳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自己,所以才对他欲擒故纵,不冷不热。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陈哲阳回来,对她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甚至都怀疑陈哲阳已经移情别,看上了寂白。 寂绯绯咬牙切齿之际,没注意到脚底的缓坡,雪橇“滋溜”一下居然滑了出去,她重心不稳,摔在了雪地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呀,绯绯,没事吧!” “没事。” “哲阳,快来看看啊,绯绯摔倒了!” 有女孩招呼了远处的陈哲阳,陈哲阳回头,果然见寂绯绯狼狈地坐在雪地里,眼角浸着泪花。 “我马上来。”陈哲阳对寂白说:“那我去看看她,待会儿再来教。” “不用不用,我姐姐身体不好,不能总是受伤,最好守在她身边。” 好不容易摆脱了他,寂白才不想他这么快回来呢。 “那...好吧,自己也小心一点。”陈哲阳说完,朝着寂绯绯的方向滑了过去。 寂白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来到角落边的缓坡地,撑着细长的杆子,慢慢地往前移动。 就在这时,只感觉有人从她身畔擦身而过,寂白重心不稳,身体猛地向前栽去,男人的雪橇回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于是寂白精准无误地扑入了男人的怀中。 他穿着暗褐色的冲锋衣,质地稍硬,身体散发着某种薄荷草的清新味道。寂白嗅到这个味道,便已经有所察觉了。 她抬起头,正好望见了他脉络分明的脖颈。 少年的喉结微微凸起,下颌间缀着几粒青色的胡茬,显得性感极了。 他也正好摘下了墨镜,露出了那双狭长漂亮的桃花眼:“开心吗。” 其实寂白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刚刚在公路上看到的那几个骑山地车的背包少年,后来越回想,越觉得像他们,这都能撞一块儿去。 寂白听着谢随这冷淡的调子,估摸着他心里是不大开心的。 “先松开我啊,谢随。” 她被他拦腰抱着,胸以下部位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腰窝间也被他宽厚的手掌紧握着,两个人以一种亲密而暧昧的姿势站着,引了身边不少人侧目。 她雪白的脸颊泛起几缕红润的血丝,轻轻地推了推他,没能推开,只好将手挡在胸前,隔开与他的接触。 隔着冲锋衣略厚的布料,她依旧能感受到他肌肉的韧性和硬度。 “我问,见到我开心吗。” 他不依不饶地询问。 寂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无可奈何像哄小孩一样,细声说了“开心”两个字。 谢随揉了揉她绒绒的白色毛线帽子,这才放开了她。 “站稳了,再摔老子不会拉了。” 寂白撇撇嘴,心说本来也不会摔,谁让他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把她吓了一跳。 “们也来西鹭岭玩了?” “有钱的少爷小姐能来,我们就不能来了?” “不要总是曲解我的话。” 谢随神情似有些不爽:“和姓陈的来这儿,怎么解释。” 寂白轻轻地叹了声:“家里让的。” “那是不是我先问,就会答应随我一起?” 寂白正要说“是”,不过想了想,轻哼了声:“可能还要考虑一下。” “行吧,是小小姐。”谢随带了些不满地说:“小小姐肯赏光的事都是给我脸。” 寂白不想和吃飞醋的人多说什么了,反正说什么都是酸的。 谢随偏头,睨了不远处的陈哲阳一眼,眼底泛了几许冷意:“回去洗个澡。” 寂白不明所以:“干嘛?” 谢随伸手按住了她单薄的左边肩膀,轻轻地抚了抚,冷声道:“刚刚他碰了。 寂白知道这男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极强,上一世,但凡她与别的男人多说了几句话,谢随都是会冷脸吃醋的。 但关键是,别说她和谢随现在半点关系也无,就算是陈哲阳,也是没有任何奇怪的关系,他吃哪门子飞醋。 她拍开他的手,嘟哝一声:“那刚刚还抱我呢,我也得好好洗干净。” 谢随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我碰,不用洗。” “为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把谢随问住了,他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说道:“洗也行,反正我还会碰的。” “……” 有时候寂白真觉得这家伙挺无赖,却不会像陈哲阳那样令她讨厌。 寂白伸手将裹在围巾里的发丝全部抽出来,顺了顺。 谢随注意到她冰凉红透的指尖,说了声:“怎么不戴手套?” 寂白漫不经心道:“忘了。” “这都能忘。”谢随语气里似乎带了点嫌弃,同时将自己的黑色皮质手套扯了下来,塞到寂白的手里。 “不需要。” 谢随不由分说抓起了她的手,塞进了黑色的手套里,男孩的手套不比女孩毛茸茸的累赘,他的手套很薄,但是内底有细密的绒,带着他手掌的余温,因此格外暖和。 他攥着她的手,仔细妥帖地替她戴好了手套。 寂白本来有些不情愿,不过手套内里真的非常温暖,一下子就将她原本动麻木的小手热络起来。 寂白便不再挣扎,任由他戴好了手套,还自己往上面提了提。 “来,教滑雪。”谢随不由分说拉着寂白来到儿童的缓坡区域,硬要教她技术。 反正现在也无事,寂白便跟着他学了起来,身体前倾,保持平衡,通过杆子掌握速度,缓缓地朝着坡地下滑去,几番之后,倒是也掌握一点窍门。 从坡地上往下俯冲,瑟瑟的寒风吹刮着脸庞,心里郁结也随风消散了,真的挺痛快。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谢随滑到她的身边,兜着她饶了个圈子。 “别总在我面前晃,好不。” “怎么了。” “会害我摔跤。” “尽管摔,我能接住。” 寂白撇撇嘴,加快了速度朝陡坡滑去。 谢随看着她的背影,喊了声:“哎,别去那些地方,才学会...” 话音未落,“啊”的一声惊叫,某人跌倒了。 谢随溜达过去,撑着膝盖望着她,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我说什么来着?” 寂白坐在雪地里,抱着膝盖缓了会儿,幸好关节位置都有防护器具,倒没摔上,就是肉疼。 谢随冲她伸出手,寂白不接,他索性攥着她的胳膊将她扯了起来,替她拍了拍身上的雪渣。 “摔哪儿了?” 寂白觉得丢脸死了,咬着牙说:“不告诉。” 谢随看着她捂着臀揉搓的小手,嘴角绽开一抹轻痞的笑意:“摔屁股墩了?” 寂白红着脸不讲话。 “随哥给揉揉。” “啊,走开。” …… 32.乖一点 不远处的陡坡上,几个少年跃跃欲试来一场滑雪比赛。 “一口气滑下去,谁停谁是狗。” “输了的今晚请客啊,都别赖。” “等等,好像少了个人,随哥呢?” 丛喻舟才发现谢随不见踪影,他望着茫茫的雪坡上找了半晌,才在儿童缓坡区找到谢随。 他陪在寂白身边,扯着她的手腕,牵引着她慢慢下滑... 看着谢随这分明殷勤还故作严肃的模样,丛喻舟挑挑眉,莫名想笑。 呆在她身边,狼都变成了狗,他就差摇着尾巴伸舌头去舔人家了好吧。 蒋仲宁搂着他的女朋友,望着谢随,感叹道:“随哥对女人还挺有耐心,上次让他教老子溜冰,三分钟不到,就他妈直接用踹的。” 他女朋友陆微微望了蒋仲宁一眼,嫌弃道:“谁让笨啊,随哥能忍三分钟,不错了。” 蒋仲宁宠溺地捏着陆微微的下巴:“谁笨?嗯?” “放开!哎呀!讨厌啊!” 众人在滑雪场玩闹了一下午,换好了衣服走出休息中心,陈哲阳和丛喻舟两帮人也正式地撞了面。 两边人能很明显地看出阶层的不同,陈哲阳身边的男孩女孩,全身上下一水儿的名牌衣裤,身边搁着两辆拉风的豪车; 而丛喻舟身边,男孩们身着登山装备,推着山地自行车,显得野性十足。 两方人都相互打量审视着,心里也各有想法。 蒋仲宁的女朋友陆微微看到对方女孩满身的名牌,心生羡慕。 陈哲阳几个朋友的眼睛,落在脸蛋漂亮身材火辣的陆微微身上,几乎都快抽不回来了。 由于之前谢随害寂绯绯声名扫地,还离间了寂家姐妹感情,陈哲阳对谢随有些看不顺眼。 不过寂白整个下午都是和谢随呆在一起,这让他有些拿不准两人的关系。 出于礼貌和教养,他还是淡淡地跟谢随打了声招呼。 谢随无视了他,低头对寂白道:“晚上一起泡温泉。” 不等寂白回答,陈哲阳插嘴道:“我们酒店有私人温泉,不用再去别的温泉山庄了。” 谢随的目光这才缓缓挪到陈哲阳身上—— “老子问了吗。”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冷硬锋利的气场,很有威慑力。 陈哲阳其实有些怵,避开他的锋芒,转身对寂白道:“晚上不要出酒店,我答应了叔叔阿姨,把们安全带回去。” 陈哲阳这话也没毛病,寂白想了想,对谢随道:“谢随,晚上就不出来了。” 谢随没说话,沉着脸转身离开。 陈哲阳一行人离开以后,蒋仲宁低声对丛喻舟道:“也就寂小白有这胆儿,当着这么多人,敢不给随哥面子。” 丛喻舟从容笑道:“就冲寂小白敢放狠话威胁陈校长这气质,随哥一口还真吃不掉她。” “我有点儿同情随哥。” “得了吧,自己都火烧眉毛了,瞎操人家的心?” 蒋仲宁不解:“我怎么火烧眉毛了?” 丛喻舟低声说:“刚刚没看到,陈太子身边那帮人,眼珠子就没从女朋友身上挪开过。” 蒋仲宁回头望了望陆微微,不得不说,自家女朋友漂亮是真的漂亮,不过他还是很有自信的,他和陆微微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了,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陆微微并不知道两人聊天的内容,走上前来,问蒋仲宁道:“刚刚那几人是们的朋友吗?” “学校认识而已。” “我看他们离开的方向,好像是去了西鹭岭酒店啊。” “怎么了?” “那个酒店是整个景区最高端的五星酒店,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每个房间都有温泉池,特别奢侈。” 陆微微眼底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蒋仲宁是个疼女朋友的,他拍了拍陆微微的肩膀:“想住吗,我可以我请住这间酒店,体验体验。” 陆微微撅了撅嘴,有些委屈地说:“算了吧,咱们去住一晚两晚的,让别人笑话。” “怎么就笑话了。”蒋仲宁不解:“他们能住,咱们就不能住了?” “不懂。” 陆微微咬了咬唇,不再与他争辩了。 蒋仲宁当然不可能懂,陈哲阳身边的那些人,他们住豪华酒店是日常享受;而陆微微这样的人,咬着牙去住那种酒店,只能说是一种奢侈体验,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 晚上寂白回到房间里,才发现她还戴着谢随的手套,这皮质手套太暖和,以至于她一直都没舍得摘下来,离开时也忘记了。 她坐到床边,摸出手机给谢随编辑短信,准备明天找个时间还给他。 短信还没发出去,谢随冷冰冰的信息反倒是先跳了出来—— “手套还我。” 寂白只能删掉刚刚输入的文字,问他:“什么时候?” “现在。” 寂白回头望见寂绯绯已经换好了漂亮的泳衣,准备下楼泡温泉了。 “明天行吗?” “明天要去登山,早上五点出发,能起得来,也行。” 诚然寂白是起不来的,但想着谢随登山也需要手套,她只好妥协道:“发个定位,我现在给送过来。” 谢随给她发了温泉山庄的定位,同时说道:“泳衣带上,我给买温泉票了。” 寂白:...... 寂白拎着泳衣包走出酒店大厅,不远处的温泉池里,几个女孩围坐在寂绯绯的身边,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笑得花枝乱颤。 寂绯绯偏头望见寂白,问倒:“这么晚了,去哪儿?” “出去透透气。” “小心点,早些回来。” “知道。” 在外人面前,姐姐对她总是关怀备至。 有女孩低声说:“绯绯啊,看她对爱理不理的样子,还这样关心她。” “可不是,寂白太高傲了吧,这一路上,她连话都不想跟咱们多讲呢。” 寂绯绯微笑着说:“没办法,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我这个当姐姐的,也只能多包容她了。” 寂白只听了两句,便加快步伐走出酒店大门。 她的确是不怎么爱搭理这些女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们跟寂绯绯能敞开心扉聊天说地,和寂白自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温泉山庄距离寂白的酒店不过几百米,步行几分钟便到了。 谢随蹲在大门口的阶梯上,手里拎着一根烟,狭长的眼微弯,懒洋洋地睨着她。 “知道老子等了多久?” 寂白扬了扬手里的口袋,抱歉地说:“收拾东西,耽搁了。” “怎么提这么多?” 谢随翻了翻她的口袋,里面有泳衣、浴巾、沐浴露和洗发水,还有瓶瓶罐罐的护肤乳…… 寂白低声解释:“都是要用的。” “行吧。” 谢随本来觉得女人真挺麻烦,可不知道为什么,落到她身上,他觉得怎么麻烦都不为过。 他等她,等得心甘情愿,等得心里甜滋滋,还咕噜咕噜往外冒可乐泡。 寂白不知道谢随内心的肖想,她走到大厅柜台前,跟前台人员换了储物箱钥匙,回头问谢随:“的朋友呢?” “他们先进去了。”谢随走到她身边:“磨磨蹭蹭将近四十分钟,换别人谁他妈乐意站在外面吹冷风干等。” 虽然语气很不耐烦,但寂白还是能从里面听出他的包容。 她抱歉地说:“对不起哦。” 谢随将她推进了女更衣室:“啰嗦。” 寂白进了女更衣室,找到自己的储物柜,换上了自己白色的连体裙泳衣。 温泉山庄的条件虽然比不上西鹭岭酒店的五星级,不过也还算不错,有换衣服的隔间,也有地暖。 温泉区修缮在丛林间,白雾弥漫,足有大大小小百来个池子,每个池子的温度和功效都不一样,由石子小径连接着,周围是郁郁葱葱的绿植,步径边还有没化开的白色积雪。 寂白用浴巾将自己裹得紧紧的,走过前方的小径,老远便听见了丛喻舟的声音。 “随哥,怎么才来啊,我们都快泡好了” 谢随声音听着很温柔:“女孩子家,事儿多,动作慢,正常。” 在外人跟前,谢随从来不会抱怨寂白任何不好,给她留足百分百的面子。 寂白裹着浴巾走过去,站在台边,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男孩看到寂白过来,纷纷露出了友好的微笑,蒋仲宁说:“小白,边上池子给留着,和我女朋友一起吧。” 兴许是怕她尴尬,男孩们也都自觉地别过头,没有看她。 另外一边的玫瑰池里,陆微微冲寂白挥了挥手:“来这边。” 寂白走过去的时候,偏头望了望谢随。 白雾缭绕间,他倚靠在温泉池畔,手肘随意地搁在石台上,水面正好漫到他胸口的位置,他身体的皮肤比脸要稍稍白了许多,手臂肌肉凹凸的轮廓明显,很有力量感。 他跟朋友说话间,目光似也有意无意地飘向寂白。 寂白加快步伐,走到隔壁的池边,摘下浴巾挂在木质衣杆上,然后走进温泉池。 温暖的池水从脚边缓缓蔓延到了全身,驱逐了身体的寒意。 陆微微正弯眼打量着寂白。 她皮肤白得像是被牛奶洗过一般,秀气的五官显得收敛又含蓄,眸子清透水润。 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女孩,总是精致的。 不过寂白举手投足间的礼貌和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气质,又让她与别的富家女不太一样。 陆微微不禁有些羡慕。 她与寂白攀谈起来:“西鹭岭酒店那么奢华的温泉池,听说环境比这边好太多呢,怎么来这儿啊。” 寂白淡淡道:“我是来给他还东西的。” 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不想和寂绯绯她们一起泡温泉,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或许还是不忍拒绝谢随。 不过这些,都是不足与外人道哉。 丛喻舟和几个男孩相互交换眼神,一个接着一个起身离开:“随哥,我们去别的池子了。” 谢随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不过看他这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不打算和他们一起 蒋仲宁冲陆微微捞捞手:“老婆,走吧。” 陆微微听话地跟着蒋仲宁离开。 相邻的温泉池里,就只剩谢随和寂白两个人。 两个人隔着水雾缭绕的池子,遥遥地对视着。 寂白似乎也察觉到现下气氛有些奇怪,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 谢随那黑漆漆的眸子,却一直凝视着她,看得她心跳都加速了。 半晌,谢随从池子里起身,带起哗哗的水流。他绕到了寂白的池子边,缓缓走了进来。 寂白防备地望着他:“做什么?” “能做什么。”谢随站在温泉池的阶梯上,看着满池的玫瑰花瓣,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想泡玫瑰浴。” “......” 他上身湿漉漉,身材简直好到没朋友,腹部的六块板块状肌肉,性感至极。四角裤因为站了水的缘故,略有些紧绷,能隐隐看到某处不可言说的弧线。 此刻夜阑人静,抬头可见满天星辰,天高地远,山风凛冽。 在谢随下池的那一刻,寂白呼吸有点急促。 树影处恍惚间还能听见少年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似乎很近,又好像很远。 她一个晃神,谢随竟然不见了,池里空荡荡,不见人影。 她担忧地唤了声:“谢随?” 渐渐,身边飘荡的池水中浮现人影,他竟然游到了她的身边,捉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寂白吃痒,惊吓得差点踩不住池底,险些淹没呛水。 谢随托着她的腰身,将她带出水面。 “哗”的一声,他的脑袋也浮出水面。 头发湿漉漉地嗒在他的额间,水流从他高挺的眉弓间滴落,他伸手擦了把脸,眼角有忍不住的笑意。 也不知道他在瞎开心什么,一直在笑。 寂白连忙挪着步子,离他远了些。 “跑什么,老子还能把捂死在这池子里啊?” 谢随走到她身边,见她又要挪开,于是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想和我在这里玩捉迷藏?” 她立刻停下来,全身紧绷,防备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谢随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到了她胸前—— 淡色的连体泳衣,微微发育的小胸脯已经有了少女应有的轮廓。 寂白本能地将手肘搁在胸前。 “本来也没几两肉,挡什么挡。” 女孩不忿地说:“那看什么。” 谢随笑了:“没几两肉,也挺可爱。” “……” 缭绕的白雾中,她的眸子里晕染着湿漉漉的水色,格外迷人。 谢随微微侧过脑袋,不再这样去看了。 在这种地方,他真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对她做出禽兽的事情来。 得忍着,她还是个小姑娘。 寂白见他终于安分了,这才稍稍放松些,靠在池边,开始享受泡温泉的乐趣。 她就怕谢随瞎闹腾,只要他不闹,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和他独处。 谢随看到寂白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沾染了细微的水雾。 他慢慢地伸出手,在尽可能不让她察觉的情况下,将手臂搭在了她背后的石台上。 如此一来,她仿佛是依偎着他似的。 慢慢的,某人的手不老实地越挪越近,挪到了她单薄的肩膀上。 女孩沉着嗓子说:“谢随,爪子拿开。” 谢随望着天,不动声色,一脸无辜。 寂白偏头看着他落在她肩上的手,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告诫道:“老实一点。” 谢随反而是笑了:“管这叫不老实,说明没见过什么是真正的不老实,想试试吗。” “敢...” 寂白顿了顿,发现暂时想不出能够威胁到谢随的狠话。 谢随狭长的眸子勾起一段风流的味道:“怎样?” “我就不会再和说一句话!” 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他。 谢随眼角笑意晕染开来,良久,他终于抬起手臂,离开了她的肩膀。 然而还不等寂白松口气,这家伙不老实的手竟然捏住了她的左耳垂。 他指腹用力,轻轻地揉捏着她软软的耳垂肉,凶巴巴的说—— “敢不理老子试试。” 寂白被他捏得酥痒难耐,脊梁骨窜起一阵激灵。 “松...松开。”她声线都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再这样...我就回去了!” 谢随松开了她,不过逗逗她而已。 一挣脱开少年的桎梏,寂白立刻往边上靠了靠,和他保持安全的距离,小鹿般的眸子警惕地看着他:“都说了,让不要碰我。” “老子疼才碰,换别的女人,送到老子面前都懒得看一眼。” “别人我不管...反正我不允许,就不能碰我。” 这个年纪的男孩,对于性的欲求非常强烈。 寂白不太敢和他独处了,她起身走出了温泉浴池,裹着浴巾朝着青石子小路另一边走去。 谢随怔怔地望着她苗条纤细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她柔软耳垂的余味。 “小白。”他突然叫住她。 寂白闷闷地回头。 “那我答应,以后都会乖一点。”他目光真挚,语气里似乎还带了点撒娇的味道:“我等允许,好不好。” 33.我不信命! 泡完温泉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谢随将寂白送到酒店门口。 西鹭岭酒店仅是花园就占地好几千百平,花园里有植物雕塑和温泉小桥流水,复古式的建筑格调优雅。 谢随听蒋仲宁说起过,在这酒店里住一晚四位数。 倒也不是住不起,但是如果有更经济的选择,他不会住这样的酒店,即便他并不缺这点钱。 他的钱,一块一分,都是用命挣来的。 感受到谢随的沉默,寂白问他:“在想什么?” 谢随坦率道:“我在想,等允许我碰的那一天,就算不要命了,我也要会住上这样的酒店。” “......” 寂白无语极了,男人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 她将手套取出来递给谢随:“喏,我回去了。” 谢随接过来,拉起她的手,将手套重新戴了回去,捻好每一根手指头:“给了,就是的。” “不用,明天不是还要登山吗。” “不准摘。” “......” 寂白偏要摘,谢随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强硬地说:“再闹,老子亲了。” 寂白连忙后退几步,忿忿地低声咕哝道:“不摘就不摘,反正被手冻的人也不是我。” 她说完朝着酒店门小跑了去。 谢随望着她的背影,无意识地摸了摸左胸,心尖漾起丝丝缕缕的甜意。 寂白回到房间,寂绯绯穿着绸质的性感睡衣,坐在床边,给手臂擦拭润肤乳。 相比于寂白而言,寂绯绯的女人味儿更重一些,如瀑的长发尾端微卷,护肤品用的是最顶级的品牌,穿着打扮也要成熟性感许多。 见寂白回来,寂绯绯关切地问:“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寂白躺在床上,画着大字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毫不掩饰道:“找谢随了。” 寂绯绯擦拭手腕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漫不经心地说:“白白,最好少和他交往。” 寂白没有回应她的话,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发呆。 耳边再度传来寂绯绯的声音:“白白,他那样的男孩,注定和我们不是一类人。” 她的语气,倒真是宛若一个和蔼亲切的大姐姐,对自己的妹妹说着肺腑之言。 寂白淡淡道:“姐姐不也喜欢谢随吗。” “长得帅的男孩,谁不多看几眼,但是当男朋友还是算了吧,白白,我也是为了好。” “是为了我好吗。” 寂白坐起身来,平静地望着寂绯绯:“姐,这里没有其他人,不需要在我面前演戏。” 寂绯绯脸上温煦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她面对着寂白,不动声色地问:“白白,我们是姐妹,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液,这一点不能否认吧。” 不能否认,但她为此感到悲哀。 寂绯绯走到寂白身边,俯在她的耳畔,轻声说:“无论多么不情愿,但我必须要告诉,除非我离开人世,否则永远是我的血库,这是的宿命。” 寂白的鼻息间萦绕着一股浓郁的杏仁露香味,令她感觉难以喘息。 姐妹俩第一次这般当面锣对面鼓地讨论这个敏感的话题,寂绯绯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强势。 她觉得贡献血液是寂白理所应当为她做的事情,这种信念源自于父母自小的教导。 从小父母便教育寂白,理应懂得谦让病弱的姐姐,懂得顾大局识大体...亲姐妹之间,不分彼此,应该为她奉献自己的一切,如果不是姐姐生病,或许根本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所以应该懂得感恩... 这些话,寂白相信过,也质疑过,但是寂绯绯在边上耳濡目染,却形成了某种坚不可摧的信念—— 是的,寂白应当为她牺牲一切,这是她生来的宿命。 深夜里,寂白缩在被窝里,发了一条微博:“信命吗?” 这条微博,发了不过两秒便立刻删掉了,此刻夜深,没有人注意到。 不过她的私信栏里,有人回答了她:“不信。” 是那个小新头像的粉丝。 寂白说:“我也不信。” 小新粉丝问道:“那信什么?” 寂白回想自己这一生,想到自己身边那些为她抱不平的闺密们,想到上一世,那个疼她入骨的男人... 她回道:“我相信世间所有的美好与善良。” 就像夏天的雨,雨后的光,不经意间发现的所有美好,都会成为她负重前行的勇气。 第二天,寂白一觉睡到了十点。 她下楼吃早点的时候,听到几个女孩在窃窃私语,仿佛是在讨论陆微微—— “我早起去健身房的时候,看到那女的在花园里和段兴宇讲话呢。” 段兴宇是陈哲阳的朋友,一米七八,在一众男孩中不算高,也不算帅,但却是所有人里最有钱的,家族企业全国知名,实打实的纨裤子弟,三五天换一个女朋友,万花丛中过的风流顽主。 “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就昨天滑雪看对眼了。” “可她不是有男朋友吗,我看比段兴宇帅多了。” 寂绯绯笑着说:“帅有什么用啊,没钱,兜不住那么漂亮的女朋友。” 女孩们嘲笑道:“啧,胆子真大,自己男友眼皮子底下都敢勾搭别的男人。” 她们个个都是自诩清高的富家小姐,当然是看不上陆微微这种见钱眼开的小捞女,在背后说人坏话,嘴上也是毫不留情的。 寂白对陆微微没有任何好感,但她和段兴宇搞到一起,寂白也没感到惊讶,因为这是上一世就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寂白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当时事件闹得满城风雨,德新高中无人不知。 蒋仲宁那漂亮的女朋友被段兴宇抢走了,蒋仲宁一怒之下把段兴宇给揍了。 后来他被学校开除,不仅如此,段家不依不饶,还起诉了蒋仲宁,里外打点关系,给蒋仲宁判了个刑事上的故意伤害罪,蹲了几年牢。 蒋仲宁出狱的那天,寂白印象尤为深刻,那时候她已经住到了谢随的家里,和谢随一起去接他出狱。 几年牢狱,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暮气沉沉,眼底再没有了光芒。 世道轮回,人都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并非所有人都可以重来一次...... 她必须帮帮蒋仲宁。 寂白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走到了酒店大厅里,沙发上候了不过二十分钟,便看到陆微微出现在了酒店门口。 她化着淡妆,容颜清美漂亮,穿着修身的长裙与小靴子,婀娜的腰身很有韵味。 她神情紧张,防备地打量着四周,典型的作贼心虚。 就在她拎着泳衣口袋走进酒店的时候,寂白忽然出声,叫住了她:“陆微微。” 陆微微回头,望见了坐在沙发上翻阅杂志的寂白,神情忽然变得很紧张:“寂、寂白,怎么在这里?” 寂白说:“这话应该我问啊,在这里做什么?” 陆微微表情僵硬,慌乱地解释道:“那个、随哥他们都去登雪峰了,我一个人在酒店挺无聊,就想说过来找们玩儿的。” “找我们玩啊。”寂白点点头,走过去挽住了她的手:“那咱们去四楼咖啡厅坐坐吧,我姐还有她的朋友们都在,找她们玩。” “不、不用了,我不找她们。” “不找她们?那找谁,难不成想...找陈哲阳段兴宇他们玩?” 寂白故意加重了“段兴宇”三个字,陆微微害怕得全身一个激灵,就像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公之于众一般,她连声道:“那...那咱们上四楼吧,就和的姐妹们一起玩。” 寂白和她一起去等电梯,她低头看到了陆微微口袋里的泳衣,猜到应该是段兴宇那风流浪荡子邀请她来酒店泡温泉的。 昨天陆微微言辞间,似乎就很想来西鹭岭酒店享受这里高端奢华的硫磺温泉。 “叮”的一声,电梯停靠在了四楼的棋牌室,棋牌室里并不见女孩们的身影,只有段兴宇和陈哲阳他们,坐在窗边打牌。 陆微微看到段兴宇,心头一惊,转身便想离开,寂白突然用力握住她的手腕。 陆微微防备地看着寂白,沉声问:“想干什么。” 寂白面无表情道:“不是说一起玩吗,躲什么。” 棋牌室里没有几个人,男孩们嬉笑打闹无所顾忌,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荤段子,旁若无人。 “宇哥,可以啊,这么快就把那小美女搞到手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宇哥拿不下来的妹子吗。” “宇哥,准备什么时候办事啊,跟哥几个汇报一声呗?” 段兴宇拎着手里的牌,嘴里吐出一口烟,笑说道:“今天老子就把她办了。” 有男孩质疑道:“今天?行不行啊,不是昨天才刚认识吗?” “宇哥撩妹的手段,还不知道,这还算慢的了,上次有一个,大街上遇到的,认识不过五分钟,让宇哥带到酒店去‘秉烛夜谈’了。” “真行,我服了。” 段兴宇冷笑打出一张Q,说道:“那样的女人老子见多了,只要给她点甜头尝尝,迫不及待就往的床头爬,等着吧,不出半个小时,她铁定给我打电话。” 段兴宇将手机搁在了茶几上,言辞之间颇为自信。 电梯边,寂白望了望身边的陆微微,她死死咬着下唇,脸色惨白,全身颤栗着... 剩下的事,寂白管不了也不想管了,她转身按下了电梯按钮,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陆微微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这件事,...能不能替我保密?” 34.喝醉了 “这件事,...能不能替我保密?” 陆微微脸色惨白,嘴唇禁不住哆哆嗦嗦地颤栗着,紧张极了。 “叮!”电梯门打开,寂白无言地走了进去。 陆微微也赶紧跟进来,拉住了寂白的袖子,恳求道:“求了,寂白,求帮帮我,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我的名声就毁了!” 寂白走出一楼,来到人少的茶厅,方才开口对她道:“保密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陆微微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什么条件,说,我都答应!” 寂白面无表情道:“跟蒋仲宁分手。” 陆微微攥着她袖子的手缓缓松开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寂白,难以置信道:“、让我和仲宁分手,为什么?!” “既然对他的喜欢比不过对于物质的追求,他现在又给不了想要的生活,为什么不分手?” “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分手。” “不分手,留着他当备胎,骑驴找马吗?” “寂白,说话也太难听了。” “我的话难听,但的行为更难看。” 寂白望着她那漂亮的脸蛋,冷漠地说道:“我只给这一个选择,要么分手,要么...”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手机里已经录下了刚刚段兴宇和几个朋友的荤段子玩笑话。 “要么我就把这个公之于众,别怪我不给脸。” 陆微微没想到她居然还录音了,这是早就算计好了啊! 她全身颤栗着,声音都禁不住发抖:“寂白,我本来以为是个温柔单纯的小姑娘,没想到心机这么深,为什么一定要破坏我和蒋仲宁的关系,又不喜欢他!” “但我不希望伤害他,背叛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 “可这和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样做?” 寂白侧过脸,望着落地窗外那横亘脸面的雪山,阳光倾洒,雪峰泛着粼粼的光芒。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寂白想了想,或许是因为……在她死后,蒋仲宁是为数不多来看过她的人,还在她寂寥的墓前,放了一束她喜欢的纯白栀子花。 那些无心的温柔与善良,都是曾照亮她枯槁灵魂的光。 陆微微不可能知道这一茬,她现在望着寂白,就像望着一个心机深沉的可怕怪物—— “寂白,我劝善良!不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寂白目光如刀锋般扫在她的脸上,看得她心头发怵,本能地往后面退了退。 却听寂白一字一顿道:“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事,凭什么劝我善良。” 整个下午,段兴宇都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去落地窗边扫视一圈,搜寻女孩的身影。 可是陆微微一直没有出现。 他也知道,几个兄弟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无一不是在嘲笑他。 段兴宇沉不住气,给陆微微发信息,问她为什么没有过来泡温泉,得到的结果却是...她家里有事,提前离开了西鹭岭雪山。 段兴宇正要假惺惺地关心她几句,却不成想,关切的话语发出去,竟然收到一个被拉黑的感叹号。 她居然把他删好友了。 段兴宇面子是彻底绷不住,放下手机,喃喃地骂了声:“妈的,耍老子啊。” 寂白看着段兴宇一整晚阴沉的脸色,还挺痛快。 目前事件的进展她还是很满意的。 陆微微没有机会绿了蒋仲宁,而是跟他和平分手,蒋仲宁即便是难过一阵子,但不会迁怒旁人,更不会把段兴宇这王八蛋揍了。 这样他就不会退学,不会被起诉,更不会去坐牢...... 寂白觉得,这件事是她重生回来,干得最干净利落、漂漂亮亮的一件事了。 晚上,她有些不放心蒋仲宁,给谢随发了一条信息,问他现在在哪里。 谢随的回复也相当及时:“酒吧街。” “又喝酒?” “仲宁分手了,我陪他几杯,不喝醉。” 酒吧里,谢随看着手机屏幕,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那一句“又喝酒”,分明就是在关心他。 蒋仲宁红着眼睛望了望谢随,谢随的笑容立刻沉下去,故作悲伤地喝了一杯,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女人而已,不重要。” 坐在另一侧的丛喻舟很想说,不重要,别看到小白的信息就笑得跟条狗似的啊。 不过他估摸着说出这话会挨揍,还是咽了下去。 谢随顺手给寂白发了一个定位,却没想到二十分钟后,她竟然真的来了。 风景区的酒吧比较规范,都是很有小资情调的清吧,歌手在台上安安静静地唱着民谣调子,客人也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聊着天。 谢随不经意间侧过头,看到女孩从门边走进来。 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外套,进来的时候带进一身风雪,呼出白白的雾气,发梢间缀着几片雪花瓣。 寂白在蒋仲宁的身边的空椅子落座,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也没有想好要说什么,难过的人其实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因为别人很难体会当事人内心的感受,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蒋仲宁喝了不少酒,眼睛也有些红,他看到寂白过来,越发难受了,很多情绪对着一帮男孩子无法发泄,但是对着女孩,蒋仲宁故作坚强的那一面崩坏了,拉着寂白诉说内心的苦闷—— “我知道她想住五星级酒店,我也说了,可以住,我自己挣了钱,可以让她住,可是她又不愿意,她说她不想只是仅仅为了体验去住好的酒店...” 寂白明白陆微微心里的挣扎,她想快速提升自己的消费档次,而此时此刻的蒋仲宁无法实现她的愿望。 “我什么都可以给她,我挣的钱全给她用,她还是嫌我。” “如果能振作起来,她一定会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蒋仲宁又给自己倒满酒,同时又拎来杯子,给寂白也倒了小半杯:“小白,就冲这句话,我敬。” 谢随伸出手,慢条斯理地兜开酒杯:“未成年不喝酒,我代她。” 丛喻舟笑了笑:“是人家爸爸啊还是人家男朋友,管这么多?” “是啊,喝的,小白喝小白的,除非小白认当爸爸。” “人家有爸爸,干嘛要认随哥,不过小白,没男朋友吧,我们随哥人帅身体好,考虑考虑?” 寂白过来,几个男孩开起无伤大雅的玩笑,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蒋仲宁心情也好了很多。 谢随指尖拎着寂白的酒杯,眼梢挑起微笑:“爸爸还是当男朋友,选一个。” 寂白瞪了他一眼,撇嘴道:“我干嘛要做这种奇怪的选择。” 谢随眼角酝着些许醉意,轻挑地说:“不选,我不能帮喝酒了。” 寂白拎过谢随手里的杯子:“谁要帮我喝酒。” 一帮臭屁孩,还当她未成年人,她两世的年龄加起来都可以给他们当爸爸了好不。 谢随本来也是玩笑话,没想到寂白真的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喂!” 他连忙夺过杯子,不过已经晚了,小丫头杯子里的啤酒一滴没剩下。 谢随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怒道:“谁他妈同意喝酒了。” 寂白揉揉后脑勺,不爽地瞥他:“我自己同意了。” 谢随把啤酒杯重重地倒扣在桌上,伸手将寂白拉到自己身边,嗓音低沉地问:“会抽烟,还喝酒...谁教这些?” “问这个干嘛。” “我弄死他。” “......” 又来了,寂白真的好想说,那请弄死自己吧。 “不准再喝酒了,成年以前,不准,成年了我不在场,也不准。” 谢随板着脸,试图吓唬她:“再让我看到,打断的腿。” 他本来就生得凶相,加之脾气暴躁,眉毛还断了一截,看着更加渗人。 寂白却已经不怕他了,他就跟条狗似的,爱嚷嚷瞎叫唤,也不会真咬她。 酒吧里,朋友们陪着蒋仲宁呆了一晚上,终于将他这颗失的少男玻璃心给安抚好了,蒋仲宁重新振作,说他会听寂白的话,好好努力,让陆微微知道,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寂白其实挺喜欢谢随的这几个朋友们,和陈哲阳周围那几个纨绔子不同,这些男孩虽然看着一个个落拓不羁,野性难驯,不过他们努力又自信,正直且善良。 谢随并不知道,寂白居然这么不能喝。 这事连寂白自己都不知道。 她以为一杯啤酒没有什么大碍,慢慢地酒精催化,她感觉意识有些恍惚了,想说去一趟洗手间,结果刚跳下高脚凳,整个人直接栽了。 要不是谢随眼疾手快揽住她,估摸着是要重重地摔个屁股墩儿。 寂白重心不稳,本能地揽住了谢随的脖颈,试图让自己站稳。 “咦...?” 她自己好像还挺不解,发出一声沉沉的惊叹:“怎么转起来了?” 她晕晕乎乎地趴在谢随的怀里,小脸也埋进了他的胸膛里,扬声唤道:“谢随?” 他应了声:“昂。” “在哪儿呢?” “……” 我踏马不就被抱着吗! 谢随蹙眉,这丫头...居然喝醉了? 寂白诚然是真的喝醉了,而且还醉得不轻,脸颊绯红,都快晕得找不到北了。 扑鼻而来的是她身上甜美的馨香,谢随揉揉鼻翼,身体也跟着躁了起来。 丛喻舟目瞪口呆地望着一杯倒的寂白,抓起被他倒扣的酒杯检查,诧异地说:“随哥,下药了?” “……滚。” 他连酒都舍不得让她喝,能给她下药? 寂白听着“下药”两个字,慌得一批,提腿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谢随吃痛,嘴角抽搐起来:“操!” “谢随在哪儿呢!救…救我啊!”寂白跌跌撞撞地想往外跑:“他们给我下药了!” 谢随拎着她的衣领,让她在原地没完没了地扑腾。 “别闹,我在这儿。”他将女孩兜回来,抱在怀里柔声安抚:“没人给下药,睡一觉就好了。” 寂白看清了面前的少年就是谢随,她依赖地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慌张失措地说:“谢随,千万...千万别把我送回去,我会死的…” 谢随蹙眉:“胡说八道什么啊。” 女孩拱进了他的颈项窝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安安稳稳地闭上眼睛,还用脸颊蹭了一下。 谢随头皮都酥麻了。 他求助一般地望着几个兄弟:“这…怎么搞?” 几个男孩面面相觑,流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这题对单身狗兼处男来说,残忍地超纲了。 谢随目光垂了下来,望着怀中的女孩。 她皮肤白里透红,嘴唇莹润如樱,细密的睫毛轻颤着…… 他漆黑的眸子里涌动着暗流波澜。 谢随绝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从来不当绅士。 他毫不犹豫将她打包扛在了肩上,离开了酒吧,朝着自己的酒店走去。 35.过夜 几个男孩订的酒店虽然比不上西鹭岭五星酒店的奢华档次,但考虑到蒋仲宁是带了女朋友来的,所以舒适度也很好,属于性价比高的那类酒店。 他们一路跟在谢随身后,远远看着他将呼呼大睡的女孩扛进了酒店房间。 几人面面相觑,赶紧跑到房间门口听墙角。 谢随将女孩放到松软的大床上,打开了房间的暖气,同时走到窗边,合上了窗帘。 女孩一碰到松软的大床,本能地扯着被子蜷缩了起来,像猫儿一般,用小脸蹭着柔软洁白的被单。 好软的床,一定会有个好梦。 他关上窗,回身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寂白。 寂白闭着眼睛,眼睫线细密而卷翘,微微地眨动着,嘴唇宛若两瓣淡红的花蕊,微凹的嘴角边似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谢随缓缓俯身,手臂撑在她身体的两侧,将女孩整个放在了自己的身下。 松软的席梦思大床也因为他的力道而深深地凹陷了。 床上熟睡的女孩,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似浑然不觉。 窗外的雪,下大了,簌簌地飘落下来,就像枯败的树叶被碾碎的声音。 谢随那深邃的瞳子里涌动着少年强烈的欲望,同时又含杂着克制与隐忍。 他轻轻地附身,嗅着女孩美好的身体,鼻翼蹭到了她柔软的脸颊,下颌,锁骨... 她似乎觉察到了酥痒,下意识伸手挠了挠鼻子,发出一声迷糊的嘟哝。 谢随紧抿的干燥薄唇,轻轻地落到了她粉嫩的唇边,似犹豫了片刻,便要落下一记亲吻。 都到这一步,他也不想做人了,他只想占有她,想释放身体里那股快要炸裂的的欲望。 她身体带着淡淡的少女体香,令他意乱情迷,他轻触到她甜软的唇瓣。 而这时,寂白的手忽然落到了他的腰间,轻轻地攥住了他的衣角。 找到了温暖源,她立刻拱进了他的怀中,将脑袋搁在他的脖颈边,依地抱住了他。 “谢随……”寂白若有若无地梦呓着,唤他的名字:“谢随?” 他喉结滚了滚,沉沉应道:“是我。” 于是女孩安安心心地抱紧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谢随躁动的心跳,忽然变慢了,很慢......慢到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能够感受到身畔女孩的呼吸与心跳。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铺天盖地侵袭着少年用孤独筑起来的坚固城池。 他垂下漆黑的眸子,凝视着怀中熟睡的少女。 她安心地拥着他,卸下了白日里所有的防备与疏远。 她百分之百地信任他,依赖着他... “谢随,在吗。” “我在。” 谢随粗壮的手臂轻轻地环过她的肩胛,将她按进了怀中。 这是他喜欢的女孩,不仅仅是用下半身去喜欢,他奢求更多,以一腔热忱,期盼得到她的余生。 所以他不舍得碰她一根手指头。 半个小时后,门忽然打开,几个趴在门边的少年险些摔跤。 谢随倚在门边,面无表情睨向他们,语气带着某种轻松:“怎么,今晚是准备在我门口打地铺了?” “那什么,随哥,虽然是寂白喝醉自己送上门来,但...但咱们也不好趁人之危啊。” 丛喻舟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一双眼睛偷摸着往房间里瞟。 谢随挡住了他的视线,漫声道:“没碰她,都回房间睡觉了别挤在这里,被人看见还以为是变态。” 几个男孩好像都有些不能相信,心心念念的女孩就睡在他的床上,他还能真忍得住? 不过仔细想想,谢随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且光明磊落,既然他都说了不会做什么,便不会食言。 他们对他还是有信心的。 谢随遣散了门口一帮兄弟,重新回到房间里,坐在了床对面的沙发上。 女孩的羽绒服外套已经被他脱下来挂在衣钩上,内底是一件单薄的米色羊绒毛衣,毛衣很修身,勾勒着胸前浑圆的美好和流畅的腰线。 她躺在大床中央,侧身抱着被单,陷入了熟睡。 谢随关了灯,平躺在了沙发上,揉了揉眼角,努力抑制着身体里躁动难安的野兽。 寂静的黑暗中,只有微弱的光源从窗户边透进来。 谢随闭上眼睛,手顺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慢慢地伸了进去。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飘忽的纱窗照进屋内,寂白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第一样物件,是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黑色手机。 谢随的。 寂白意识陡然清醒,惊慌地坐起身来,只见少年平躺在对面的沙发上,单手枕着后脑勺,另一只手伸入裤腰里,也不知道在摸什么东西。 沙发无法容纳他一米八八的身高,穿白袜子的脚悬在半空中。 阳光斜斜地射入窗棂,正好落在他高挺的额头上,眼廓深邃,眼睫毛漆黑而浓密。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尘埃。 寂白有些没反应过来,揉揉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又摸到身下的裤子。 牛仔裤完好无损地紧扣着。 她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谢随的身体仿佛是被什么惊动,跟着抖了一下,他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两个人看我、我看,对视了约莫二十秒。 谢随揉了揉凌乱的头发,然后站起身。 他一动,寂白立刻捞起被单掩住自己的身体。 她要是不这样做,谢随兴许还没什么想法,她越是这般防备,反而激起了谢随的兴趣。 他走到床边,俯身下来,手撑着松软的大床上,将脸凑近了她,笑着问:“怕我?” 寂白将被单掩住胸口,黑漆漆的眸子里透着戒备之色。 “昨晚的事还能想起来?”他问。 “一点点。” “那真是很可惜。” 寂白听着他话里有话,心底又不禁打鼓了,她裹在被窝里的手,再度摸了摸自己的裤头,确定应该是没有被动过。 “...什么意思。” 谢随嘴角扬起一抹轻挑之色:“昨天晚上,我们都很愉快。” 寂白捏紧了裤子,低声道:“骗我。” “这种事,我干嘛要骗。” 谢随缓缓凑近她,用鼻翼温柔地刮了刮她的脸,柔声在她耳边道:“真是...绝了。” 寂白面红耳赤,连忙推开他,急了:“谢随,不要开玩笑了!” 谢随嘴角笑意更深,他不再说什么,笑着去了洗手间。 很快,洗手间里传来他洗漱的声音。 寂白连忙跳下床,站到镜子边打量自己,毛衣和内里的打底衣都完好无损地穿着,文胸也好端端地扣着。 没有吧!肯定没有啊! 可是她还是有点心慌... 谢随偏头,看到少女趴在门边,露出半张脸,防备地看着他——“谢随...” “该改口叫老公了。” “......” “不要跟我开玩笑,好不。” 她就想从他口中听到一句否认,不然她真的不能安心,身体的感觉告诉她,什么事都没有,可是她有没有经历过这些,哪里知道应该是什么感觉啊。 谢随气定神闲地继续刷牙,不讲话。 “谢随。” “嗯。” 她唤他一声,他便温柔应一声,像一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侣似的。 寂白憋了很久,终心一横,说道:“要是真的做了什么,我...我就要赶紧吃药。” 谢随正端着水杯漱口,听到这话,他差点被一泡漱口水呛死。 胡乱用扯了脸帕擦了把脸以后,谢随望向寂白,眸子里浮现起一丝难解的神色。 听她话这意思,好像被他“那个”了也不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她居然丝毫不慌,反而想的是要做好避孕的工作... 这不像未经人事的十七岁少女该有的心态吧。 谢随一言不发,沉思着走出了洗手间,寂白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谢随啊。” 谢随突然转身,寂白险些撞上他,连着后退一步,被他拉住了手腕。 “愿意真的跟我做?” 寂白:...... 这是什么鬼问题。 但就是这个鬼问题,好像对谢随来说很重要似的,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诚恳问道:“不排斥,对不对?” “没有,怎么可能。”寂白连忙甩开他的手,红着脸低声道:“谢随,还小,不要再讲这种话了。” 谢随情绪好像一下子变得很雀跃,他嘴角笑意漾开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不傻,老子有没有碰,自己感觉不出来?” 寂白真的感觉不出来,她又没有经历过这些事。 谢随又补充了一句:“老子要是真的动了,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从西鹭岭雪山回来,寂氏集团年会的请柬,也送到了寂白的手中。 邀请函是由寂老太的助理亲自到家里,邀请函正面色调是大气的沉红,四边浮着暗纹。 “邀吾孙寂白与会”几个正楷毛笔字,是由寂老太亲笔所写,由此可见寂老太邀请她的诚意。 就连站在一边的寂明志夫妻俩,都没有享受过家里老太太给的这般殊荣,不过好在是自己的亲女儿,寂白收到邀请,他们也觉得面上有光,与有荣焉。 家里唯一对此感到不满的人,可能就是此刻面带微笑目不转睛盯着寂白那套奢华高定礼裙的寂绯绯了。 高定礼裙是今年时装周的最新款式,泛黄鎏金,裙摆很长,外层裹着纱织的面料,缀着漂亮的星钻,闪闪耀眼如银河。 秦助理将礼裙取出来,送到寂白身前比了比—— “老夫人依着寂小姐的身材量身订制,总工时大概耗费了小半年,昨天这套高定礼裙才从巴黎送过来。” 寂明志笑着说:“白白,看奶奶多疼,回头给奶奶去个电话,谢谢她。” 寂白点头:“我知道的。” “明天的年会,要好好表现。”陶嘉芝不放心的叮嘱寂白:“不是还要拉大提琴吗,晚上多练练,可别出洋相了。” 这次年会,对整个寂家来说,都相当重要。 寂明志和陶嘉芝夫妻俩在寂老太那儿并不讨好,家族的企业他们也仅仅只能分到一家小公司,大部分的集团控股权,都掌握在寂白那几个叔叔伯伯的手中。 眼看着寂老太对寂白青眼有加,寂明志两夫妻心里的盘算,可就深了去了。 寂绯绯走到高定礼裙旁,伸手摩挲了着,微笑说:“爸妈,白白这还是第一次参加公司的年会吧,她没有经历过大场面,我担心她到时候应付不过来呢。” 陶嘉芝担忧道:“也是,白白没有参加过公司的年会,到时候可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白白胆子本来就小,又没见过世面...”寂明志望向寂白:“小白,要不去跟奶奶说说,让姐姐和一起参加年会,姐妹俩一起,要是有不会不懂的地方,她也可以帮周旋啊。” 寂白知道寂绯绯的心思,之前她因为刁蛮跋扈在奶奶面前失了宠,不让她参加公司的年会,但是事情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奶奶也应该消气,如果这个时候寂白出面向奶奶说和,寂绯绯可以参加年会的概率,还是相当大的。 “白白,要不,还是跟奶奶说说吧。” “都是姐妹,让绯绯跟一起去年会,姐妹俩有商有量的,她还能帮社交呢。” “爸妈,我一个人没问题的,就不劳烦姐姐了。”寂白望着寂绯绯:“我总要长大的,姐姐不可能一直保护我,对吗?” 寂绯绯脸色冷了冷,不过她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没有再胡搅蛮缠,令父母厌恶。 拜寂白所赐,她现在已经失去网络红人的身份,手里唯一的筹码,就是父母。 寂白将礼裙带回了房间,小心翼翼地挂在了衣杆上,回头发现寂绯绯正透过门缝在看她。 寂白索性大大方方直说道:“姐姐,想去年会,我可以帮向奶奶说情。” 寂绯绯面上毫无波澜,她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寂白继续道:“但不应该还像过去一样,利用爸妈威压来逼迫我,那样太愚蠢了。” 寂绯绯狐疑地说:“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想要,可以直接来求我,真心诚意地请求我的帮助。” 寂绯绯的手蓦然攥紧了门把手,让她低声下气去求寂白,那还不如杀了她! “姐,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都是靠自己去争取,而不用花费太多的力气,父母就会把一切都送到的面前,觉得这公平吗?” 寂绯绯冷笑:“不公平又怎样,我说过了,这就是的宿命,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只能是我的陪衬和附属!” 宿命吗? 寂白脑海里忽然浮现了那个男人孤独的身影。 她抬起眸子,望向寂绯绯,一字一顿道:“偏我不信命。” 寂绯绯从她冷峻的眸子里,看到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倔强。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愚蠢的、不争不抢的小妹,竟然变得这般强势而令人难以捉摸。 “寂绯绯,想要就求我,就像我过去求着爸妈,求着那样...” 寂绯绯笑了:“做梦!” 寂白面无表情地说:“如果还学不会低头两个字,那么就要试着忍受被人冷落的孤独。” 肉体的伤害不算什么,精神的折磨才是最为致命的。 寂白曾经经历过的痛苦,那些不被关注、孤独成长、冷冷落落的青春。 她会让寂绯绯一一感受。 36.新年好 “如果还学不会低头两个字,那么就要试着忍受被人冷落的孤独。” 寂绯绯死死地凝望着寂白,仿佛不认识她了。 自尊与骄傲让寂绯绯选择扬起高贵的头颅,转身离开,没有开口求她一个字。 寂白知道寂绯绯不会轻易妥协,如果她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当初寂白折断她“翅膀”的那一刻,她就应该放弃。 但寂绯绯没有,她涅槃重生又回来了。 那段时间,寂绯绯一天都未曾消停过,她不停地向父母施压,希望他们帮忙给奶奶打电话说和说和,总公司年会她真的很想参加,希望奶奶看在她身体不好的情况下,网开一面,满足她的心愿。 陶嘉芝爱女情深,不仅给老夫人打了电话,甚至亲自去老宅求情,但她连母亲的面都没有见到,助理总是推说董事长很忙,没有时间见她。 长辈自然不可能和小辈过不去,所以不会正面拒绝,但她可以选择不听,不见。 寂绯绯彻底在寂老太那里失了欢心,即便她极力央求父母帮忙说情,但已经无力回天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寂白所赐! 年会在年三十的晚上八点进行,下午,家里的阿姨将礼裙取出来,赫然发现,礼裙侧腰的位置有一道淡淡的滑线。 阿姨很紧张:“这是不小心勾坏了吗,我明明很小心地收捡啊。” 这道滑线位置隐秘,轻易看不出来,可滑在最关键的位置,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可能寂白会在年会上出洋相。 寂白回头望了望寂绯绯,她抱着手臂站在阶梯前,面无表情俯视着她。 她的眼神分明就是再说—— 来啊,玉石俱焚。 既然让我去不了年会,那么也不要想去。 寂绯绯以为寂白会立刻炸毛质问她,她也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只要惹怒寂白,令她疯狂,寂绯绯就假装受委屈晕倒,把一切都归罪在寂白的头上,让父母和奶奶看清寂白的真面目。 然而,让寂绯绯失望的是,寂白并没有如她所愿地严厉指责她,她只是心疼地捧着自己的礼裙,询问阿姨,是否还有补救的办法。 阿姨平日里做饭烧菜是一把好手,针线活儿也会做,可是哪里接触过这样价值连城的礼裙啊,这必须得是经验丰富的老裁缝才能做的活儿。 陶嘉芝急切地说:“哎呀,这下可怎么办啊,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时候裙子除了纰漏,老夫人肯定会生气的。” 寂明志道:“要不、要不换一套礼裙吧,这也没办法,我相信妈会理解的。” 寂白看了父母一眼,平静地说:“我没有别的礼服了。” “楼上的衣帽间不是有那么多裙子吗?” 陶嘉芝这话说出来,这才恍然想起,衣帽间里有一整个衣柜的裙子,全是寂绯绯的,他们好像真的从来没有为寂白订制过一套礼裙。 自小到大,寂白永远是忽视的那一个,无论是公司年会还是联谊,寂绯绯是万众瞩目的小公主,可是因为寂白性格偏内向,他们担心她出洋相,连参加的机会都没有。 寂明志脸色有些难看了,他心里虽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出于女儿无法参加年会给他长脸,而感到担忧—— “要不,穿姐姐的礼裙吧。” 寂绯绯恰如其分地开口道:“爸,那些礼裙全是按照我的身材比例定制的,妹妹穿不了。” 寂绯绯和寂白的身材差异还挺大的,她比寂白高几厘米,同时又因为营养过剩,身材丰满,而寂白身材偏瘦,的确穿不了她的裙子。 思来想去,的确是没有招了,陶嘉芝只好试探性地问寂白:“白白,跟奶奶打电话说说,今天就不去参加年会了吧。” “那怎么行呢。”寂明志急了:“怎么能不去呢!” “怎么去,裙子都坏了,到时候出洋相被人笑,咱们一家人的脸都会被丢光的。” “总会有办法的,不能穿礼裙,还不穿别的衣服吗?” “拜托,这可是寂氏集团的年会啊,以为是随便什么公司小聚吗?” 陶嘉芝继续劝寂白道:“倒也不是说都不去了,白白啊,跟奶奶说,让姐姐替去参加年会,好歹,这么重要的聚会,咱们家里总要出一个人吧,不管是绯绯还是白白,都一样的。”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寂明志的响应:“对啊,白白去不了,绯绯可以去嘛,主要是...咱们家的确应该去一个人,这才像话。” 父母讨论得火热,可是寂白却从始至终保持着沉默,一言未发。 她已经看透了父母的凉薄。 偏心、逐利、自私......人的劣根性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不指望他们能够良心发现,承担起作为父母的责任。 “这个电话,我不会打。”寂白抱着礼裙盒,走出家门:“寂绯绯想去,让她自己打。” “去哪里!” “找人缝裙子。” 陶嘉芝急切地追出去:“今天可是年三十,时装店早就关门了,这个时候,去哪里找裁缝?” “不知道!” 但寂白要找,只要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她就不放弃。 身后,陶嘉芝对寂明志道:“要不,给妈打个电话吧。” 寂明志道:“不用打,白白去不了,到时候绯绯直接拿她的请柬参加就是了。” 寂白抱着礼裙盒径直去了市中心最大的CBD商圈,寻找高定的时装店。 今年是年三十,商圈营业的店面不多,很多店这个点也打烊了。 寂白在CBD兜了一圈,一无所获,看时间已经五点了,距离年会开始只剩三个小时。 礼裙盒很重,她的胳膊肘酸得快要麻木了。 夜幕将至,华灯初上,不远处的江面上,有五彩绚烂的烟火升上了天空,绽开一簇簇漂亮的烟花。 寂白坐到了街边的木制长椅上,礼裙盒子放在身边,她蜷起了身子,将脑袋埋进膝盖里。 重生回来,她已经做好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要么死,要么就漂漂亮亮地活下去,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都得到报应。 可很多时候,寂白真的觉得...好累啊。 她就像一根皮筋,总是紧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自己崩断了。 谢随拎着一袋卤菜和啤酒从即将歇业的超市里走出来,远远看见女孩独自坐在街边长椅上。 她低着头,背躬成了小山,轻微地颤栗着。 ...哭了? 谢随的心忽然像是被刀子剜了一下,疼得袖下的手都抖了。 谢随从来不会同情任何人的软弱与眼泪,他冷漠得就像一个独/裁者,伫剑独坐在孤城的城墙上,睥睨这空荡荡的王国。 人世间没有任何事值得他驻足停留哪怕一秒。 但在看到寂白哭泣的那一刻,谢随感觉自己的孤城顷刻倒塌了。 他踱着步子,朝她走去。 寂白感觉有人走到她的身边,她揉了揉绯红的眼睛,抬起头。 谢随面容沉静,眉宇温柔,黑漆漆的眸子透着复杂的神情。 寂白擦掉了眼角的泪痕,抱起了自己的礼裙盒起身,柔柔地向他道了声:“新年好。” 就在她错开他的那一瞬间,谢随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将她拉了回来,捧着她的后脑勺,用力按进了自己的怀中。 “不准哭。” 我不准哭。 拉她入怀的那一刻,鹅毛大雪满天纷飞。 37.年会 纷飞的雪夜里,行人不自觉加快步伐,赶着回家与家人相聚,没有人注意到街上紧紧相拥的男孩和女孩。 寂白稍许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寂白终于放弃,她缓缓抬起手,攥住了谢随的衣服衣角,黑色的防风服质地很硬,攥在手里起了褶皱。 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烟草的味道。 “谢随,没事了。” 她眼角带着微润的红,细密的睫毛被眼泪沾黏在了一起,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声音低沉:“谁欺负?” 寂白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眸子深邃,截断的眉毛透着凶戾的味道。 她摇了摇头,重新坐回到长椅上,小心翼翼地将晚礼裙取出来,给谢随看:“是裙子坏了。” 谢随坐在她身边,伸手薅了薅裙子,表情显然不可思议:“就为这破裙子,年三十坐街上哭?” 寂白固执地夺过他手里的布料,咕哝道:“这不是破裙子,这是奶奶给我的晚礼裙。” 谢随真的是很不懂现在女孩的想法,屁大点事,居然也值得哭一场,他差点还以为她经历了什么生离死别的大事呢。 谢随看着那条流光溢彩的漂亮礼裙,轻松地说:“破了补好就是,不要为这种事掉眼泪。” 她的眼泪很珍贵,至少,对他来说,无比珍贵。 “不明白。”寂白咬了咬唇:“我为年会准备了很久,裙子坏了,我就去不了了。” “一定要穿这个?换一条行不行啊?” “我没有第二条可以替换的晚礼裙。”寂白轻轻地抚摸着蕾丝纱料上面闪闪的鎏金丝线,柔声说:“这是我唯一的礼裙。” 谢随看着她眼底的失落,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起身将裙子收拾收拾,塞进盒子里:“走吧。” 寂白诧异地看看他:“去哪儿?” “找地方缝裙子。” 寂白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叹息道:“已经赶不及了。” 谢随朝她伸出了手:“没到最后一分钟,一切都还来得及。” 寂白低头望着他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拍开,终于嘴角扬起了笑意:“嗯!” 寂白跟着谢随穿过了曲曲折折的小巷子。 周围楼屋灯火通明,偶尔能听见巷子尽头传来的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和小孩子清脆的笑闹声。 “谢随,去哪里啊?” 谢随步子迈得很大,走得快,寂白穿的是礼裙配的高跟鞋,有些追不上他的步伐。 他走一段便会停下来等她:“要是再磨蹭,就真的赶不及了。” 寂白的脚都快被磨坏了,她摸摸自己的脚后跟,歪歪斜斜地追上谢随。 谢随这才察觉到她穿的是高跟鞋,脚后跟都被磨得通红,于是他本能地伸手要抱她,寂白侧了侧身:“干嘛。” “还能干嘛,抱走啊。” “谁要抱。”寂白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我没问题的。” “还远着,这样要走到什么时候。”谢随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四十了。” 时间很紧,寂白的脚也实在被磨得疼极了,她犹豫片刻,说道:“那...背我吧。” “不一样吗?” 谢随又想把她横抱起来,寂白连忙闪身躲开,急了:“要是不乐意背,我就自己走。” “行行,老子背。”谢随无可奈何地蹲下身:“上来吧。” 寂白扶着他的肩膀,趴在了他坚实硬朗的背上。 谢随托着她的臀,轻而易举地将她背起来,一路上健步如飞地朝着前方跑而去。 虽然是跑着,不过他步子迈得很稳,寂白趴在他的背上,完全没有觉得颠簸。 她纤细白皙的手臂搁在他的肩头,在他脖颈边交叠。 隔着衣料,她能够感受到谢随身体的热度和硬度,他的肩颈特别宽,身体健壮结实,这样的男人,很容易给女人带来安全感。 感觉到女孩好像要掉下去了,谢随停下来托了托,稳稳地掌住了她的大腿内侧。 “贴我紧一点。”谢随说:“不然我跑起来,会掉。” 寂白偷偷地脸红了,腿紧紧地勾住他的劲瘦的腰。 正前方夜空,烟花砰砰地炸开,照亮了两人的脸。 谢随惊喜地扬头:“快看。” “看到了。” 他心满意足地扬了扬嘴角。 很快,侧方天空又升起一簇烟花。 “快看!” “看到了。” “美吗。” “美。” “我也觉得很美。” 寂白揽着少年的脖颈,看着他眼瞳里时隐时现的光芒,她怀疑谢随从来没有见过烟花,才会这样惊喜。 “很喜欢看烟花?” “一般吧。”谢随的回答显得漫不经心。 “那干嘛这么惊喜,像从来没有见过似的。” 谢随回头睨她一眼:“我是让看啊。” 寂白更不解了:“那我也不是没有见过烟花啊。” “我知道见过,谁还没见过烟花了。” “所以啊,干嘛要这么惊喜。” “哪只眼睛看到我惊喜了。” “刚刚明明就...” “信不信我把丢出去。” “......” 寂白闭嘴了,她决定不再搭理这只动不动就凶她的杠精。 天上又窜起一簇更大的烟火,哗啦啦地炸开成好几个花团,颜色也格外绚烂。 “谢随,快看。” 谢随刚刚被寂白说了,他故意低着头,憋着不去看,闷声说:“谁还没见过烟花了。” 寂白有点想笑,她抬起谢随的下颌,柔声说:“看吧,我不会笑话。” 他的下颌缀着淡淡的青茬子,微微有些硌手,但寂白觉得还挺舒服,像摸猫咪一样,刮了刮。 谢随终于重新望向天空,漆黑的眸子里有了光。 其实,他并不觉得烟花多么稀罕,但这一瞬间绽放的美丽,他很希望让她看到... 谢随固执地觉得,这世间所有的美丽,都应该属于她。 …… 很快,谢随在自己居住的三合居民楼前停下来轻轻地敲了敲底楼的单元门:“方阿姨,您在吗?” 门打开,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女人出现在寂白面前。 她打扮朴素,穿着格子棉服,身前还挂着围裙。 见到谢随,她神情亮了亮:“小随啊,快进来,还没吃晚饭吧,进来一起吃饭。” “方阿姨,不吃饭了,今天来找您是有事。” 谢随也不废话,将寂白手里的礼裙盒打开:“我朋友的裙子坏了,您手艺好,能不能给补补?今天大过年的打扰挺不好意思,我给您加班费?” “哎哟,什么加班费,我们家老头应急的医疗费都是给掏的呢,快别说这些话,进来坐,我看看这裙子。” 谢随拉着寂白进了屋子,寂白看到家里墙边挂着好几条漂亮的裙子,还有西服和各式各样的正装,看样子应该是专业的布料修补铺。 方阿姨从房间里拿出眼镜和针线盒,打量着礼裙的滑线处。 “这裙子做工精美啊。”阿姨诧异地望向寂白:“不便宜吧。” 寂白见她是识货的,顿时放心了不少,问她道:“这能补吗?” “能是能,可我也不敢轻易动手,这可是高定的裙子啊。” 寂白连连摆手:“阿姨,没关系,能补到什么程度我都不介意,只要今天晚上能穿上就行。” “是急用?” “嗯。” 方阿姨想了想:“这样吧,我帮缝补一下,让今天晚上能穿出去,不过也只能应应急,真要完全修补好,还得去找专业的师傅。” 寂白惊喜道:“谢谢阿姨!” 谢随说:“阿姨,您得快些,小白八点就得走了。” “行行行,我现在就开工,肯定帮的小女朋友赶上时间。” “我不是...” 她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方阿姨说干就干,穿上了裁缝的小皮围裙,拿着裙子进了工作间。 寂白也只能将半截话头咽回肚子里。 才不是他女朋友呢。 谢随薄薄的嘴唇浅抿了起来,寂白不满地戳了他一下,他用力地憋着笑,看这模样,心里还挺暗爽的。 方阿姨的动作相当专业,找来了暗金的丝线,替寂白将滑线的地方结结实实地缝合了起来,从外侧看,完全看不出裙子有任何异常。 “好了,丫头,快进里屋去试试。” 方阿姨将裙子递给寂白,带她去里面无人的房间里试裙子,谢随也巴巴地跟进来,又被方阿姨赶了出去:“干啥,女朋友换衣服也看啊?” 谢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行吧。” 他就在外面等。 十分钟后,寂白走出了房间。 谢随站在院子边,敲响了打火机,准备点烟,回头便望见她。 鎏金色的长礼裙修饰着她苗条的腰身,下摆是层层的蕾丝纱织面料,微蓬,镶嵌着璀璨的碎钻,灯光下格外闪耀动人。 她迷人的香肩宛若驼峰,锁骨沟壑深长,修饰着她白皙性感的颈子。 方阿姨为她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乌黑浓密的秀发挽了起来,束在头顶,垂下几缕细碎的发丝。 上天赐予了她最奢侈的美,她将这美融入了骨血中,一举一动,勾魂夺魄。 他仿佛看到了这一生中最明亮璀璨的那束光。 寂白抱着蓬松的裙摆,迎上谢随深邃的目光,忐忑地问:“怎么样?” 谢随打火机里的火苗被风熄灭了,他避开目光,连忙将嘴里的烟摘下来,扔在了暗处。 他脸红了。 “好、好看。” 生平第一次,某人说话都结巴了。 寂白没有注意到谢随神情的变化,她专注地打量着自己的裙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我觉得完全没问题了,可以去年会的。” “嗯。” 寂白转身对方阿姨道谢:“阿姨,真的太感谢您了,多少钱,我给您。” “哎哟,举手之劳而已,小随以前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们家老头的命都是他救回来的,既然是他的小女朋友,就不要说钱的事了。” 寂白还未解释,谢随已经将自己停在树下的山地自行车推了出来,冲她道:“上车,送。” “今天已经很麻烦了,我打车过去吧。” “年三十,出去打车试试。” “呃。” 寂白回想了一下,刚刚一路走来,好像街上真的没有看到几辆载客的出租车。 她只能捧着裙摆,小跑到谢随的车边:“那行吧。” 谢随见她白皙纤细的臂膀都露在外面,此刻寒风瑟瑟,小姑娘嘴唇都冻得发紫了,他毫不犹豫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了她的身上。 棉服带了他身体的热度,顷刻便将她冰冷的身体暖遍了,暖得她连礼貌推辞的话都说不出口,这衣服...好舒服的。 寂白打量着他的山地车:“这没有后座位啊。” 谢随理所当然地说:“坐前面。” “......” 夜空飘着鹅毛雪,寂白裹着谢随的外套,纠结地看着山地车前面的杆子。 倒也不是不能坐,就......有点奇怪啊。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毛衣,单手撑着车龙头,另一只手垂在身侧,随时准备着拥她入怀:“来啊。” 寂白磨磨蹭蹭,没有过去:“这...行不行啊?” 谢随看出了她眼底的犹豫,说道:“现在反悔不去,老子还能赶着回家看春晚。” 寂白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下流光溢彩的礼裙,不再犹豫,抱着纱织裙摆,坐上了谢随的山地车。 谢随等她坐稳以后,手环了过来,稳稳地掌住了车龙头,脚用力一踩,山地车驶了出去。 年三十的马路上没有多少车辆和行人,谢随的速度踩得很快,争分夺秒地将她送达目的地。 寂白拿着手机地图导航,上面显示还有五公里。 “左转,然后上天桥。” “下天桥往右。” “前面有减速带,慢点噢。” 驶过减速带,寂白的身子跟着抖了抖,其实坐在这杆子上面挺不舒服的,她屁股都被硌疼了。 “马上就到了。”似乎察觉到女孩的难受,谢随加快了速度。 “谢随,冷不冷啊?” “自己感觉。” 寂白整个身子都被他圈进了怀中,身后就是他滚烫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背。 他分明穿得这样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都在发烫,体内像是烧了个锅炉似的。 烧成这样,寂白也不担心他脱了衣服会冷了。 谢随凸出的喉结正靠着她的头顶,时不时还会碰到,硬硬的。 他注意到女孩似乎在看他,嘴角扬了扬,将下颌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凑近她耳朵柔声问:“我帅不帅?” “......” 寂白扭过脑袋,平视前方,不再看他。 他稍稍靠近她,嗅着她身体散发的幽香,不是香水也不是洗发水的味道,是属于她的独特气息,这气息...总是令他的血液翻涌,无法平静。 远远的,能看见高耸的世纪饭店明亮的霓虹。 高耸大楼的LED屏幕上滚动着“寂氏集团年会”几个字样。 这场年会安排在江城最顶级的世纪饭店,现场请来了不少明星装点门面,伴随明星而来的就是蜂拥而至的娱记媒体。 整个世纪饭店门口铺叠着红毯,闪光灯咔嚓咔嚓亮个没完。 谢随将山地车停在了马路对面,寂白捞着裙子从车上跳下来,还回头揉了揉自己硌得都快麻木了的臀部。 谢随笑了笑,将她的手扯开:“我的小dy,注意一下形象,好不好。” “哦哦!”寂白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我都忘了,我现在穿着漂亮的裙子呢。” 是的,她穿着漂亮的裙子,裙子修饰着她无与伦比的美。 谢随贫乏的词汇无法形容她现在有多可爱,总而言之,她的一颦一笑,一个动作,都能让他心跳加速。 “谢谢。”寂白真诚地向他道谢:“今天幸好遇到了。” “感谢要落到实处。”谢随指了指自己的脸:“亲老子一下。” 寂白撇撇嘴,才不会亲他呢。 谢随见她不愿意,附身过来:“那让我亲一下。” “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 寂白将外套脱下来,换给了谢随:“走了哦。” “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寂白想了想:“大概会等到零点跨年之后吧。” 少年点点头。 “外面挺冷的,快回去吧。”寂白说完转身要走,他忽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嗯?” 谢随伸出手,落到她紧束的鬓间发丝上,轻轻摘掉了几片雪花。 雪花碰到他温热的指尖,顷刻融化。 寂白迎着他漆黑深邃的眸子,这一刻的谢随,温柔得快不像他自己了。 明星入口与公司成员入口不在同一个地方,寂绯绯对此却毫不知情,她踩着高跟鞋,穿着漂亮的蓝色晚礼裙,从寂明志的大奔车上走下来,径直走上了明星的红地毯。 娱记们停下拍照,不解地面面相觑。 粉丝们低声议论:“这是谁啊?” “不知道。” “是不是走错了?” …… 主持人也有些尴尬,连忙叫住了和大家打招呼的寂绯绯:“小姐,您是不是走错了?” 寂绯绯环顾左右,才发现不少粉丝拿着霓虹牌,上面写着支持自家爱豆的宣言。 粉丝们小声议论—— “她不是寂绯绯吗?” “谁啊?” “就是那个励志的盛世白莲花。” “啊,居然是她,她什么时候c位出道了?” “出什么道啊,就她这样虚伪白莲花,有粉丝也全是黑粉吧。” …… 寂绯绯这才发现自己走错片场了,她低声道了句“抱歉”,捂着脸从旁侧的工作人员通道匆匆离开。 她的脸颊臊红不已,暗骂父亲愚蠢,居然把她送到这边的入口。 绕到大楼另外一侧,这边没有媒体记者和粉丝,不过门面装饰更加奢华,这边才是世纪饭店的正门,集团成员董事以及企业合作伙伴,都是从这边通过。 与会的都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物,因此这边的安保工作更加严格,几十个便衣保安混迹在人群中,时刻准备着应付突发状况。 寂绯绯走到正门边,两排的礼宾人员一一检查入场宾客的邀请函,寂绯绯拿出了寂白的邀请函,递给礼宾。 邀请函上没有照片,一般而言也不会有人作假,礼宾看了看邀请函,便请她进去。 这时,门边的秦助理看到了寂绯绯,好奇地问道:“寂绯绯小姐,怎么是?” 寂绯绯看到秦助理走过来,脸色变了变,故作镇静地说:“秦助理,我来参加年会啊。” 秦助理诧异地问:“拿的是寂白小姐的邀请函吧?” “是又怎样,寂白身体不舒服,来不了了,她不想让奶奶失望,所以求我代她参加年会,有什么意见。” 秦助理面无表情道:“这样的话,我需要跟寂白小姐确认一下。” 寂绯绯冷冷道:“我爸的车还停在外面呢,要不要去跟我爸确认一下?” 寂绯绯搬出了自己的父亲,好歹父亲也是奶奶的亲儿子,秦助理怎么样都要给点面子吧。 却不想秦助理坚持说道:“寂绯绯小姐,没有邀请函是不能入内的。” “可是寂白来不了了。” “她来不了,是她的事,您能不能进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秦助理,不要太过分了。”寂绯绯冷冷地望着他,沉声道:“说到底也不过是寂氏集团的员工罢了,我可是奶奶的亲孙女。” “寂白小姐也是老夫人的亲孙女,这封邀请函,是老夫人亲笔写给寂白小姐的,全场仅此一封,您明白这封信的份量吗。” 寂绯绯死死咬住了下唇,唇肉都发白了,嫉妒宛如毒蛇吐着信子,盘踞在她的心头。 她嘴角挂起一丝恶毒的微笑:“那又怎样…她来不了了。” 寂绯绯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女声:“姐,可能要让失望了。” 38.午夜 寂绯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款款走来的寂白。 一身流光溢彩的长礼裙勾勒着她苗条曼妙的身材,脖颈肌肤白皙修长,宛若引颈的白天鹅。周围的灯光落在她的脸颊上,仿佛是铺上了一层蜜粉,她嘴角带着微笑,眼神清澈,气质温雅。 不管怎么说,姐妹俩的模样应是有相似之处,但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寂绯绯发现,她和寂白的长相差别竟越来越大。 父母心疼女儿,每天让周阿姨变着花样给寂绯绯煲营养鸡汤、鱼汤、蹄花汤,渐渐的,寂绯绯的体态渐渐朝着丰满的方向发展,致使五官也变得不再分明。 而十五岁之后的寂白,仿佛一夜之间绽放的幽兰,美得令人惊羡。 寂绯绯对于寂白的讨厌,含杂着嫉妒,那种每每看到她,都会感到烈火灼心般的嫉妒。 上一世的寂白太善良,她无法从姐姐那伪善的微笑里洞察到她疯狂的嫉妒,所以她傻傻地以为姐姐真的对她好。 然而事实上,寂绯绯让寂白十多年的成长岁月,倍受煎熬,宛如身处地狱。 这样她心里才稍稍平衡一些。 她要抢走她的健康,抢走她的宠爱,抢走她喜欢的男孩,甚至抢走她的生命...... 而此刻,寂白冷漠地看着身边同样一袭盛装的寂绯绯,问道:“邀请函能还给我了吗?” 寂绯绯死死攥着手里暗纹金边的邀请函,退后两步,环顾左右。 不少家里的堂姐妹站在边上,冷眼看她的热闹,寂绯绯从来都是家族里骄傲的小公主,如果她就这样离开,以后不知道还要被她们笑话多少年呢! 寂绯绯感觉自己的脸都快丢尽了,她只好摸出手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很快,寂明志和陶嘉芝两夫妻匆匆赶到世纪饭店门口。 “白白,怎么来了...”陶嘉芝看着寂白腰间的划痕,此刻已经完全不见了。 “爸,妈,寂白今天分明说她自己身体不舒服,要把邀请函给我,现在她又巴巴地过来,这不是故意让我难堪吗!” 她给自己找了个很拙劣的台阶下。 夫妻俩和寂绯绯交换了一下眼色,秒懂,当着这么多亲戚,此刻如果寂绯绯下不来台,他们家都会跟着丢脸。 于是陶嘉芝把矛头指向寂白:“白白,今天明明是身体不舒服,这会儿怎么能怪姐姐呢,如果不是苦苦哀求姐姐,让她代参加宴会,她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这样做...…真是太不厚道了。” “爸,妈,她就是讨厌我呢。”寂绯绯开始抹眼泪了,扮可怜扮无辜,她是最在行的。 寂白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她不想和这些人争辩,他们言之凿凿地把所有的污水泼到她的身上,如果她矢口分辨,就更加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了。 这样很掉价。 就在这时,寂老太从酒店里走出来:“年会快开始了,都在闹什么?” “董事长。” “奶奶。” “妈。” 老夫人一出来,周围人立刻恭敬了许多,大气都不敢出。 寂老太刚刚在门边已经听了个大概,此时心里自然跟明镜似的,她睨了睨冷静而沉着的寂白,眼底浮现一丝欣赏之意。 难为她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份心性,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姐姐指责甚至诬陷,都还能这般沉得住气。 寂老太又望了一眼盛装出席的寂绯绯,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是没有被邀请来年会,怎么过来了?” “奶奶!是寂白恳求我来的,她今天身体不好,又怕奶奶失望,这才叫我代她来的,现在她又不承认,爸妈都可以给我作证。” 寂老太扫了寂明志夫妻俩一眼:“是吗。” “是...是的。”陶嘉芝和寂明志在母亲的灼灼目光的凝视下,显然有点心虚。 这时候,寂白才低声分辨了一句:“不是这样的。” 寂老太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对寂绯绯道:“看来是不明白,我就索性跟说清楚吧。” 她扫了周围的寂家堂姊妹一眼:“家里的姐妹兄弟,能来的,我都下了邀请函,却独独寂绯绯没有,是因为犯了错且不知悔改,以为用妹妹的邀请函就能进来吗?我告诉,就算今天进了这道门,我也会叫人把轰出去!” 寂绯绯猛地睁大眼睛,她感受着周围姐妹们嘲弄的目光,脸颊火烧火燎,咬牙道:“如果不是寂白求我,我根本不会来...” “姐,一定要逼我把弄坏裙子的证据拿出来,才会死心吗。” 寂绯绯狐疑地看着寂白:“有什么证据。” 寂白淡淡道:“裁缝阿姨说这条裙子的划痕是人为的,做得非常有技巧,只要我穿上,线就会一点点地破开,不是要阻止我参加年会,是千方百计想我在年会上把咱们家的脸都丢尽。” 此言一出,陶嘉芝和寂明志愣住了,他们总是偏心寂绯绯,但是如果寂绯绯真的做出恶毒的事来陷害寂白,他们也是很难原谅的。 尤其寂明志这样要面子的男人,绝对受不了自己女儿在人前丢脸。 “绯绯,妹妹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做了这样的事?” 寂绯绯连连摇头,大声分辨道:“胡说!她胡说,我只是用指甲划了一道口子而已,哪有这么严重!”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大悟。 寂绯绯连忙捂住嘴,望着寂白沉静的脸色,她才明白,竟然被算计了! 寂老太脸色稍稍舒展,目光里透出欣赏之意,显然对她的表现相当满意。 这个时候,秦助理适时地站了出来,说道:“这套礼服价值不菲,如果是绯绯小姐把它弄坏了,赔偿的问题该怎么算呢...” 陶嘉芝本来要拉着哭哭啼啼的寂绯绯要离开,听到这句话,连忙回头道:“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赔不赔的。” “这是董事长送给寂白小姐的礼物,需不需要赔偿,寂白小姐说了算。” 陶嘉芝望望老夫人,她气定神闲站在边上,眯着眼睛一言不发,似乎也是在等寂白的回答。 母亲连忙劝寂白道:“白白,和绯绯可是姐妹啊,咱们家的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闹开了多丢脸,对不。” 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寂白冷笑,这些年家里关起门来解决的事,还少么,哪一次不是寂白让着她,才使得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礼服坏了就是坏了,即便缝补好,也不是最完美的样子,既然姐姐承认弄坏了它,那就原价赔偿吧。” 寂绯绯难以置信道:“说什么!原价!疯了吧。” 寂白还没说话,家里的姊妹们倒是站出来打抱不平了—— “弄坏了人家的衣服,就应该赔偿啊!这是天经地义的。” “就算有病,也要讲道理吧。” 寂明志走出来,叹了声:“行了,赔就赔吧,就从绯绯的零花钱里扣。” 寂白知道,要真从她零花钱里扣掉这件礼服的钱,只怕她接下来几年都别想要到零花钱了。 寂明志当着奶奶和家里亲戚的面,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他们可舍不得委屈了寂绯绯呢。 寂白道:“姐姐有一整个衣柜的礼服裙子,把它们都卖了吧,虽然不一定能抵得上原价,但我不计较了。” 人犯了错误,就一定要接受惩罚,寂白会慢慢教会寂绯绯明白这个道理。 此言一出,寂绯绯脸色骤变:“爸,看她...”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寂白说什么就是什么,跟我回家!” 闹着一场好戏,吃瓜群众们心满意足地散去了。 寂白走到寂绯绯身边,拎走了她手里的邀请函,看也没有多看她那怕一眼,跟随秦助理和奶奶一起走进了酒店大门。 寂绯绯迈着滞重的步履,原路折返,旁人低声绪语和轻蔑的目光,宛如刀子般,一刀一刀地刻在她的背上。 每一刀,都带着血。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年会大厅里。 寂老夫人带着寂白四下里交际,认识集团的董事和合作伙伴们。 寂白对于这种场面交际的事宜表现得略生涩,但是她拥有良好的仪态和礼貌,诚恳真挚的谈吐也令她收获了不少宾客的好感。 西装革履的叔伯远远地看着跟在老夫人身后的寂白,也微微有些诧异。 老二寂明志家里这么个不声不响的小女孩,怎会突然如此受老夫人的宠爱,整场年会全程都带着她,帮她扩展人脉。 就连自家一贯优秀的儿女们,都没有寂白这般殊荣。 难道,寂老夫人对她还有什么寄托吗?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礼台上,传来了旋律动人的钢琴曲。伯伯家的女儿寂静正在演奏肖邦的名曲。 她穿着漂亮的白裙子,娴静地坐在钢琴前,灵活的指尖游走在黑白琴键上,优雅大方。 寂白一直觉得,这位寂静堂姐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优秀、美丽、聪慧……跟她比起来,寂绯绯真的差太多了,如果寂氏集团将来真的要从这些兄弟姊妹中诞生一位继承人,寂白觉得,应该是寂静堂姐那样的。 寂白欣赏着堂姐的演奏,却没有注意到,身侧少年凝望她的目光。 “是寂白吗?” 寂白侧眸,望见了那位西装革履的少年。 合体的黑西服修饰着他匀称的体态,领带一丝不苟地束缚着他的脖颈,他的年纪虽然与她相仿,不过眉宇神态间透着超越年龄的成熟感,英俊的五官找不出一丝瑕疵。 “还记得我吗?” 寂白望着他看了许久,不确定地问:“厉琛。” 厉琛眼角勾起温煦的微笑:“原来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我们以前一起玩过。” 厉琛是厉氏集团的太子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少爷。 厉家与寂家三代交好,小时候寂白经常见到厉琛,这位小少爷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派严肃正经的模样,待人接物,礼貌周道。 厉琛打量着寂白,眼神里透着不可思议:“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了,变了好多,更漂亮了。” “谢谢厉琛哥。”寂白跟厉琛寒暄起来:“现在是念大学吗?” “对,S大。” S大坐落在江城,是全国一流的高校。 寂白眸子里透出向往之色:“我也准备考S大来着,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 “我记得,今年就该念高三了吧。” 寂白没想到厉琛还能记得她的学级,她笑着点头:“对啊,今年高三了,一定要加把劲,努力考上最好的大学。” “我高中的时候备考的资料还在,有时间我给送过来,应该对有所帮助。” 寂白眸子里透出惊喜:“啊,那太感谢厉琛哥了!” 厉琛当年高考可是全市的状元,他的备考资料对于寂白而言,肯定是一大助力! 两人寒暄之际,寂静堂姐的钢琴曲已经演奏完毕,众人礼貌地鼓掌,寂静提着裙子走到舞台中央,优雅地向众人致谢。 接下来,便轮到了寂白的大提琴演奏。 几位助理将大提琴小心翼翼地抬上了礼台。 比之于钢琴演奏而言,大提琴的演奏姿态或许没有那么优雅和美丽。灯光下,她纤细的手臂夸张地拉奏着曲子,身体也跟随着激昂的旋律而动,她闭着眼睛,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中。 低沉的大提琴旋律宛如尘封多年的旧匣子骤然被打开,发出古老的幽咽,尘埃翻飞在明亮的光线中,一切都显得那般古旧而有韵味。 那一刻,厉琛看得有些怔了,她宛若从仙境误入人间的精灵般,美得不似凡物。 周围人也都被他吸引了目光,甚至就连一贯骄傲的寂静堂姐,都被寂白的大提琴演奏吸引了,凝望着她,眸子里是抑制不住的惊艳之意。 二叔家这位从来不出彩不受宠的小堂妹,今天算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曲罢,寂白放下大提琴,走到前台向所有人谢礼,整个会场掌声如雷,寂老太太在远处看着她,眼底不无欣赏之意。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寂白的确是可塑之才。 寂白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同样心情也是激动的,这是她第一次在家族的长辈和同龄姊妹面前露脸,过去,这些长辈亲戚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中,因为他们都知道,寂白的存在,仅仅只是作为家里那位可怜的血友症患者寂绯绯的“备用血库”。 谁会将一个“备用品”放在眼中? 不过今晚之后,或许他们就要改变自己的想法了。 整场年会,厉琛都跟在寂白的身边,跟她说话聊天,两人也有好长一但时间没有见面,聊得还算比较投机,寂白一直在向他请教填报大学的事情。 转眼间,零点的钟声敲响了。 众人放下香槟酒杯,纷纷来到落地窗边,夜空中升起了璀璨的烟花,一簇簇地绽开。 寂白与众人一道走到落地窗边,向窗外望去。 少年站在鹅毛纷飞的大雪夜里,抬眼望着那高耸入云霄的大楼,漆黑的眸子里落了雪花片。 寂白的心仿佛突然被剜空了一块。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天空中那璀璨的烟花吸引了,仰着头,发出阵阵赞叹,唯独寂白,她低垂着脑袋,怔怔地望着楼下。 厉琛注意到寂白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楼下,也看到了伫立在纷飞大雪中推着自行车的少年。 “他是的朋友吗?”厉琛好奇地问:“怎么站在雪里啊?” 她沉浸在这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热闹中,而谢随竟然一直在等她! 他想和她一起过年。 此刻的寂白已经顾不得什么礼貌,什么仪态,她眼底只有那个孤独的少年。 宛若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她提着裙子匆匆跑下楼去。 39.争夺 “寂白,外面温度已经零下了,不要乱跑,会感冒。”厉琛尾随她追出了宴会大厅,顺手将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下来,想给她穿上。 电梯打开,寂白径直冲出了酒店大门。 扑面而来的严寒与凛冽的疾风顷刻间将她吞噬,她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凉,仿佛都快要凝固了。 真的好冷好冷啊。 可是谢随却在这样的雪夜里,站了好几个小时。 寂白眼睛都红了,她来到马路对面,却发现大街上空寂无人,只有自行车轮碾过白雪的辙痕。 谢随已经离开了。 厉琛连忙跑出来,用自己的西服外套裹住寂白柔弱的身子。 “疯了吗。”他语气急切:“这么冷的天,想被冻成冰块吗?” 寂白充耳不闻,摸出手机,哆哆嗦嗦给谢随打电话:“在哪儿啊。” 电话那端有风声呼啸着,电流发出哒哒的声响。 良久,谢随轻描淡写喃了声:“回去了。” “干嘛呀,谁让在下面等着啊。”寂白声音带了些许哭腔,她揉着微痒的鼻子,紧咬着牙,不让自己掉眼泪:“干嘛呀...” 谢随听着女孩一直在重复这几个字,舔了舔干燥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老子又没等,我就等着看们寂氏集团放的土豪烟花,不行啊。” “那...好看不。” “好看。” 他也只是想和她在跨年的时候,看同一场烟花。 “快回去了。”他催促:“冷不冷啊。” “冷的,那我回去了,新年快乐哦。” “新年快乐。” 谢随挂了电话,自墙角阴暗处走出来,路灯光将他的眼睛掩在了高挺的眉骨之下,显得越发深邃。 他转身进了洋洋洒洒的鹅毛雪中。 过去十八年,生活纵然磋磨,命运不公,却将他的棱角磨得更加锋锐。 谢随从不自卑,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拳头,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他能挣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钱根本不是问题,女人也不是问题。 可那晚,是生平第一次,谢随感觉到自卑了。 看着那个美好如初雪的女孩,谢随觉得自己他妈什么也不是。 所以他跑掉了,不敢迎接那一袭盛装的她。 就在这时,又一团烟花在夜空炸开,宛如千万细小的金色雾霾从自夜空漫开,倾洒在他的脸上。 手机里,女孩的短信进来:“谢随,烟花又开始啦,快看啊!” 快看啊。 他嘴角扬了扬,抬起头,仿佛看到了照亮黑暗歧途的光。 那天晚上,寂白的梦境相当不安宁,时而梦加她在年会上出洋相,被人嘲笑,时而又梦见了寂绯绯,寂绯绯对她说,这是不可逃避的宿命。 最后...寂白居然梦到了谢随。 少年站在篮球场,遥遥地冲她招手。 阳光下,他的眉眼清澈,笑容可掬。 所有的噩梦都在看到他微笑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寂白醒过来的时候,嘴角似乎还浅浅地扬着,她起床打开窗户。 窗外是一片雪花铺满的纯白世界。 新的一年,一定要平平安安。 清早,父母正忙碌着给家里装饰新年的氛围,寂白接过了母亲手里的福字,站在椅子上,给房门贴了一个正红色的倒福。 父母对寂白的态度很好,似乎完全没有因为昨天年会的事情而生气。 他们当然不会生气,因为寂老太太一大早就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过去吃午饭。 寂明志在寂氏这个大家族里不太受重视,寂老太太很少邀请他们上门吃饭,年初一,她居然主动提议让他们去家里,这令夫妻俩受宠若惊。 寂绯绯起得很晚,打着呵欠下了楼。陶嘉芝让她赶紧去洗漱打扮,今天要去老宅吃饭。 想到昨晚的事,寂绯绯还有些不高兴,讪讪地问:“为什么奶奶会突然邀请我们?” 陶嘉芝轻轻爱抚着寂白的脑袋,温柔地说:“白白昨天在年会上表现相当不错,奶奶很满意,这才邀请我们过去吃饭的。” 听到是寂白的功劳,寂绯绯脸色沉了下去,拖沓着步子去洗手间梳洗打扮。 寂家老宅坐落在市中心的公园附近,园林式私宅,四进四出,庭院里有小桥流水,还有假山和小花园,池子里养着金鱼。寂老太太爱花,庭院里还雇了专人种植价格不菲的名花,环境清幽,相当有格调。 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一栋王府园林式的宅院,可见寂家的家底有多么深厚。和老宅一比,寂白他们家这点小家子气的富裕,完全不值一提。 寂家几个兄弟姊妹,高低有别,混得好的比如堂姐寂静他们家,现在在总公司里也是能说上话的;混得不好的就是寂明志家,经营着亏本的小公司,还时常需要总公司的接济,才能勉强维持。 寂明志家不受老太太重视,可见也是有原因的。 寂家儿女众多,今天寂老太只邀请了两家人,寂白大伯家,还有就是寂明志一家人。 大伯家只有一位独女,那就是寂静。 这位堂姐头脑聪明,办事精干,待人接物妥帖又仔细,且多才多艺。小时候她跟着自己的父亲游学欧洲各国,年纪轻轻却是阅历丰富。 她今年也不过十九岁,却是老太太的掌上明珠,老太太经常会邀请她来家里作客,陪着她说说话,寂静便会弹钢琴给寂老太听。 很多人猜测,寂老太会把这偌大的家业交付给寂静。 当然,这些都是没有根据的话语,昨天晚上见老太太对寂白的态度,他们心里又有了别的想法,总之,谁都猜不到老太太的心思。 吃饭的过程中,寂明志夸赞了寂静,说她考上了名牌大学,还给她包了红包。 不过堂姐一家人并不是很看得上寂明志家,寂静礼貌地收了红包,表情也是淡淡的,只道了声谢,没有多余的话语。 寂静是个相当骄傲的女孩,她有着远远超出同龄人的优秀,因此,即便是自己的长辈,她也仅仅只是保持礼貌,不会有太多的寒暄,因为他们家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寂明志家。 不过饭桌上,寂静唯一肯多说几句话的人,却是寂白。 昨天她拉奏的大提琴是真的惊艳到她了,她和寂白讨论了考级的事情,又关心询问她准备考哪所大学。 寂绯绯很想和寂静当好姐妹的,但是寂静不爱搭理她,久而久之,寂绯绯天然地就不喜欢寂静了。 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如果不是朋友,那就势必是敌人。 虽然寂绯绯一厢情愿地将寂静归入敌人的黑名单,但寂静却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能让寂静看在眼里的人,必须要与她势均力敌。 饭后,寂老夫人让几个孩子来了书房,她新得了几块和田好玉,要赠予几个孩子。 女孩们兴奋地围着老太太的展架,挑选着这三枚和田玉。 一枚是小巧莹润的糖白玉挂件,一半白玉,另一半润着橙黄的糖色,挂件表面雕着可爱的挂树生肖猴; 第二枚,是白玉子料的貔貅挂件,貔貅开运辟邪,还有镇宅防太岁的功效。 另一枚是白玉观音,色泽清透,观音佛面,垂着眸子,慈悲地俯看众生疾苦。 寂老太让姐妹三人自己选,看上哪件就挑哪件。 寂绯绯和寂静都看中了第一件可爱的糖白玉挂饰,因为两人都是属猴的,所以对这件生肖猴糖白玉情有独钟。 寂绯绯真的很想要这枚糖白玉挂饰,但是寂静好像也没有让给她的意思。 “要不猜拳吧。”寂静提议:“这样公平。” 寂绯绯不想和她猜拳,这样还有一半的输率呢。 “我最讨厌的就是赌博了。”寂绯绯理直气壮地说:“我觉得...谁先看中就应该给谁,是我先说喜欢这玉的。” 寂静大方地笑了笑:“绯绯堂妹,哪能这样,喜欢这种事还能讲先来后到么,我觉得,既然是奶奶送给我们的玉,就应该让奶奶评判,这玉给谁。” 寂绯绯心道不妙,如果是奶奶选,她肯定偏心寂静啊。 寂老太太并不打算掺和姐妹的争夺,只作壁上观,慈爱地微笑说:“我可不管,们姐妹商量着自己选。” 寂绯绯看着自己的母亲陶嘉芝,希望她能为自己说说话。 “寂静啊,听话,把这块玉让给绯绯堂妹吧。”陶嘉芝拿出了自小对待寂白的口吻,对寂静道:“绯绯身体不好,作为姐姐,让着她是应该的。” 却不想,寂静丝毫不给面子,直言道:“她有病我就该让着她吗,谁说的?” “这...”陶嘉芝挤出一抹难看的微笑:“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是姐姐,让着身体有病的妹妹,这姐妹谦让的美德,难道父母没有教过吗?” 这时大伯母听不下去了:“嘉芝,我们可没有教过寂静什么谦让的美德,她是我们的独生女,我们有什么好的都是紧着她,教她的也都是喜欢什么就要自己努力争取,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 寂白知道,大伯家里虎狼式教育,养出了寂静霸道强势的手腕,上一世的家产争夺战里,寂静拔得了头筹,成了集团的继承人以及最大获益者。 “老祖宗的传统美德都不要了,这商业社会,真是世风日下呢。”陶嘉芝脸色讪讪的,不没再说什么了。 寂静和寂绯绯还是通过猜拳来决定这枚糖白玉的归属,最终寂静更胜一筹,心满意足地拿到了糖白玉。 剩下的白玉观音吊坠和貔貅挂件,寂绯绯心有不甘地选中了白玉观音。 然而寂白恰好也看中了这枚观音。 只是寂绯绯已经将观音取出来,视为己物了。 寂老太看到了寂白渴望的目光,忽然开口道:“这枚白玉观音成色相当不错,不过有瑕疵。” 一听玉有瑕疵,寂绯绯立刻打量起它来,果不其然,白玉观音眼下有一点殷红,宛如血泪。 老太太继续说:“如果不是这一点瑕疵,这玉的价格还能翻两倍,观音垂泪,总归不是好的征兆。” 寂绯绯立刻放下了观音,对寂白道:“妹妹,喜欢这观音不,如果喜欢,那我把它让给。” 这下正合了寂白的意,她将貔貅挂件给了寂绯绯,小心翼翼地拾起了那枚垂泪的观音,同时感激地望了望奶奶。 奶奶了然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寂白仔细打量那枚血泪观音,观音慈眉善目,无心无相,俯视苦难人间。 这令她想到了那个磋磨嶙峋的少年。 40.心上人 正月十五元宵节,殷夏夏她们约了寂白一起去人民公园逛灯会。 公园沿着人工河道一路走来,张灯结彩,商贩在这里摆摊售卖饰品和烧烤,形成了夜市一条街,很多年轻人都喜欢来这里吃宵夜。 有人在河道里放了祈福的花灯,让花灯船随着水流往下游飘,一盏盏漂亮的小灯船几乎照亮了整个河道,而河道又曲曲折折穿过了公园,远远望去,灯影闪烁,宛若置身梦境。 殷夏夏拉着寂白一起去河边凑热闹,她跟卖花灯的老奶奶讨价还价,用十五块钱两只的价格,买下这薄布料缝制的荷花灯。 “元宵节又叫上元节,准确来说,又是咱们中国的情人节。”殷夏夏拿着马克笔,回头对寂白说:“在花灯上写下喜欢的人的名字,花灯就会顺着河流飘到他的手里哦。” 寂白笑着说:“我觉得,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心上人的名字会顺着水流飘进下水道。” 殷夏夏使劲儿打了她一下:“能不能别这样煞风景,没情调。” 寂白将脑袋搁在她的肩上,好奇地看向她手中的荷花灯:“写了谁的名字啊?” 殷夏夏大方地给她看:“喏,我老公。” 她写的是新晋出道的男明星的名字。 “虽然百分之九十九真的会飘进下水道。” 寂白蹲下身,看着河里漂浮的荷花灯,柔声道:“不是还有百分之一的机率,会飘到心上人的手中吗?” “算了吧,我可不信这百分之一。” 寂白将自己的荷花灯放进了水中,眉目间漾起柔情:“我信。” 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亿万分之一的机率...她都信,因为她就是靠着银河系星星的数量般渺茫的机率,重生了啊。 她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奇迹。 “咦,小白,写的是谁的名字啊?” 寂白给她看,她只写了四个字,平平安安。 “也太老套了吧。” “平安不好吗?” “倒也不是,不过至少加个名字吧,比如谢随什么的。” 殷夏夏很随意地提及了谢随,寂白的小心脏却莫名其妙撞了撞。 “干嘛要说他。” “他可是全校女孩的暗对象,没有女孩能跟他讲话超过三句不脸红的。”殷夏夏看着寂白,狡黠一笑:“他很喜欢招惹哦,像极了那该死的爱情。” 寂白揉了揉殷夏夏的脑袋:“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情啊爱的,能不能装点别的了?” “装别的,什么啊?” “王后雄,五三模拟卷?” “寂白,有毒吧!” 寂白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她脑海里浮现那个不羁的少年站在雪地里等她的画面。 漫天白雪纷飞,她心里某一处却是温暖的。 寂白还是在小纸船上添了一笔,认认真真写下“谢随”两个字。 上一世,谢随救了她,对她真的很好很好。 寂白见他总是一个人,孤僻又寡冷,所以决定余生与他做伴。 不仅仅是出于报答,也是因为她对他产生了怜惜。 这个男人以后不能娶妻,更不能有宝宝了,寂白想陪在他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陪着他就够了。 在她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以后,并且同意像情侣一样相处,谢随才开始对她进一步亲密的举动。而寂白也接受了他所有的亲昵。 谢随是喜欢她的,寂白知道。 从他克制而隐忍的触摸中,寂白能够感受到他对她身体的迷。 寂白低估了谢随的感情。 在她死亡以后,她的灵魂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世间飘荡了一段时间,见证了后来谢随一切疯狂的举动,她从他那双流着泪却不哭的紧绷眼神中,感受到了他那窒息而极致的爱。 他不是喜欢她,他深爱着她。 …… 谢随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几个兄弟趁着正月元宵节,生拉硬拽将他弄了出来,逛逛夜市,散心。 拱桥下,蒋仲宁和丛喻舟买了几盏荷花灯,拿着马克笔,在荷花灯上歪歪扭扭写下“财源滚滚”“大吉大利”等字样。 谢随坐在河边的梯子上,手肘撑着膝盖,鄙夷地看着这俩人,评价—— “俗。” 蒋仲宁笑着将马克笔递给谢随:“随哥不俗,来写一个。” 谢随接过笔,顺手抄起身边的荷花灯,认认真真写了一个字:“白。” 蒋仲宁“哎哟哎哟”地笑了起来:“我随哥这无处安放的少男心啊。” 谢随踹了他一脚,径直起身,将花灯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河里,看着这盏小小的荷花灯飘飘摇摇地顺着水流远去。 这时,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谢随?” 恍然听到这声音,谢随的心脏猛地撞了撞,他回头,看到的却是方悦白那明皙的脸蛋。 谢随眼底的光倏尔又熄灭了。 方悦白的嗓音,和她还真像。 不仅仅是嗓音,模样也像,只是眉宇间的气质截然不同。 寂白的眼神比她要明晰清透很多。 谢随回过了眸子,不理她。 丛喻舟和蒋仲宁看到方悦白等几个女孩,热情地和她们打了招呼,方悦白也自然而然地走到谢随的身边。 “咦,们在放河灯啊?” “是啊。”蒋仲宁说:“听说可以许愿,就试试呗。” “们真浪漫。” “浪漫什么啊,随哥才是真情圣,还把心上人的名字写在了花灯上。” 方悦白微微一怔,看向了那个坐在阶梯上面无表情的少年。 他有心上人了吗。 方悦白身边的女孩八卦地问蒋仲宁:“随哥写的是谁的名字啊,能透露不。” 蒋仲宁见谢随不动声色,说道:“还能有谁,不就是...” 话音未落,丛喻舟突然踹了他一脚:“随哥不过随手写了个‘白’字,就知道是谁了么?” “还能是谁。” “那说说,名字里有白的,还能有谁。” 蒋仲宁看了看面前的方悦白,微微张嘴,似突然开窍了,立刻说道:“名字里有白的,多了去了,猜不到猜不到,哈哈哈。” 闺蜜偷偷拉方悦白的衣袖,给她递眼色,方悦白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目光,脸颊漾起了一抹绯红色。 丛喻舟知道方悦白对谢随一直有想法,总是各种莫名其妙的偶遇,但又不告白,没给谢随直接拒绝她的机会。 其实这种做法挺聪明,但总是出来刷存在感也很让人烦,丛喻舟干脆给她下剂猛药,让她死心好了。 方悦白的闺蜜问丛喻舟:“们今晚怎么玩啊。” “逛逛夜市,吃点宵夜就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还以为们要去唱歌喝酒呢。” “不去,明天开学了,早睡早起。” 女孩笑了起来:“们不是经常迟到吗,怕什么开学啊。” 她开玩笑的话语令谢随心情忽然烦躁起来,仿佛在这些女孩心目中,他们就应该是那种人,迟到、抽烟、打架... 她也是这样想的么。 谢随扔掉了手里的石子,冲丛喻舟道:“晚上约个拳局。” “不是吧,明天开学啊,确定要去打拳?” “让约就约,有钱还懒得挣了?” “行行行。”丛喻舟摸出手机,给地下拳击室的经理打电话,约了局。 几个男孩收拾收拾便准备离开了,方悦白纠结了很久,还是冲谢随喊了声:“…要小心一点哦,不要受伤了。” 那熟悉的柔和嗓音,在他的心涧划开波澜涟漪,他的手不禁攥了攥。 谢随和几个男孩离开以后,方悦白看到刚刚他站的地方,好像掉了一个白色的物件。 她走过去,将那玩意儿捡了起来,发现竟是一只小白狗,小白狗凶巴巴地呲牙瞪眼,就像他平时发脾气的模样。 方悦白隐约记得,好像谢随的钥匙串上就挂了这么一只小白狗。 她小心翼翼地将吊饰揣进了自己的包里。 地下拳击室昏暗的更衣间,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正聊着荤段子,见谢随进来,他们扬手跟他到招呼。 “小随,正月十五都不休息啊,这么拼。” 谢随淡淡道:“穷人没有休息日。” “喝,这说的是真理。” 谢随脱了外套,拿出钥匙打开他的私人储物柜,赫然发现自己钥匙上的小白狗挂坠不见了! 挂环还在,连环扣从中间断了一截。 谢随脑子一瞬间仿佛是空了,他反应了好几秒,眼睛蓦然变红,血丝满布。 身边两个壮汉见他情形不对,关切地问:“小随,怎么了,没事吧。” 谢随甚至连外套都来不及拿,狂奔着冲出了拳击室。 当谢随折返回人民公园的时候,夜市已经歇业了,四下里寂静无人,清冷的明月当空,照着他孤独的身影。 他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沿着河道一路找回来,却一无所获。 谢随又重新仔仔细细地将整个夜市街找了一遍,连草丛的边角缝隙都找了,依旧不见小白狗吊坠的踪影。 他站在树下,大口地呼吸着,猛地一拳砸在了树干上,指骨疼得快要碎裂了。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丛喻舟打过来的—— “随哥,这都快开场了,在哪儿呢?” “人民公园。” “怎么又折回去了啊?” “丢东西了,回去找。” “丢什么了?”丛喻舟听着谢随的嗓音都哑了,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关切地问:“要不要哥几个回来帮一起找啊?” 谢随靠着树干坐了下来,粗砺的指腹揉了揉内眼角:“不用。” “那...那行吧,先找着,如果找不到,明天我们过来帮一起找。” “嗯。” 挂了电话,谢随颓然地站起身,走出林荫小径的时候,他的步履都已经虚浮了。 心脏某处像是空了一大块,嚯嚯地漏着风。 有几个身着橙色制服的清洁工,正在打扫夜市的卫生。 “小伙子,丢东西了?”清洁工大叔热心地问:“丢什么了。” “一只挂钥匙的狗,白色的,您看见了吗?” 清洁工大叔茫然地摇了摇头,劝道:“不就是钥匙链吗值几个钱,丢了就丢了,甭找了,快回去吧。” 谢随回过头,迎着幽凉的夜风,摸出烟点燃,拿烟的手禁不住地颤栗起来。 开学以后,班级里的气氛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这是高三前的最后一个学期了。 新学期伊始,年级上流出一则不靠谱的传言,说谢随喜欢上了方悦白,元宵节放花灯的时候,还写她的名字云云,还说谢随把自己贴身的玩意儿都给她了…… 当然,寂白也知道年级上这些传八卦的人很无聊,什么不靠谱的事情,都能说得跟他们亲眼看见了似的。 虽然寂白并没有把这些传言放在心上,但不代表别人没有。 周五下午,方悦白从高三的独立教学楼出来,路过荒僻的小花园,被几个女孩截住了。 为首的正是安可柔。 自从寂绯绯被自己的粉丝反噬以后,安可柔终于走出了寂绯绯带给她的阴霾,重新恢复了过往的神采,甚至比过去更加嚣张跋扈,经常和寂绯绯作对,为难她。 反正寂绯绯已经丧失了网络红人的身份,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是,安可柔经常在网络上各种爆寂绯绯的黑料,让寂绯绯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这也怨不了谁,都是寂绯绯自己一手作出来的。 现在,安可柔的矛头又转向了方悦白。 几个女孩子一拥而上,将方悦白的书包抢了过去。 方悦白攥着自己的书包肩带,急切地问:“们干什么!” 安可柔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听说,谢随喜欢啊?” 闻言,方悦白脸红了:“这不关的事。” “这张脸,看着还挺像那个谁,让人讨厌。” 身边女孩问:“哪个谁啊?” 安可柔挑眉:“寂绯绯咯。” 方悦白嘴唇都在发抖,学校里谁不知道,寂绯绯可是安可柔的死对头。 这时,有女孩说:“我倒觉得,她长得有点像寂白哎。” 寂白和寂绯绯是姐妹,本来就有相似之处,方悦白长得像寂绯绯,也可能像寂白,这都很正常。 安可柔懒得纠结这个问题,反正不管像谁,都是她讨厌的人。 她夺过了方悦白的书包,打开将里面的习题课本一股脑倒了出来。 试卷和习题册“呼啦啦”地散落一地,还有两片卫生巾也被倒了出来。 安可柔眼角已经渗出了泪花,她想要冲上过去夺回书包,却被几个女孩拉扯着,头发都乱了。 安可柔捡起高三冲刺习题册看了看,扬着调子道:“说都高三了,作什么作?还能在学校里呆几天啊,勾引谢随,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方悦白倔强地瞪着她:“我没有勾引他!”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仗着自己闺蜜跟谢随的兄弟关系好,经常臭不要脸地贴着他们玩儿。” 这是事实,方悦白的确经常跟闺蜜打听谢随他们的动静,上次元宵节,也是事先问好了,特意过去“偶遇”的。 就在这时,钥匙串从书包侧边口袋掉了出来,钥匙串上还挂着一只龇牙瞪眼的小白狗。 安可柔捡起钥匙串,望向那只小白狗。 她隐约记得,这只小白狗是挂在谢随的钥匙上的。 安可柔扯下小白狗,然后愤怒地将钥匙串砸在安可柔身上:“这是不是偷的!” “我没有!”方悦白厉声辩解:“我没有偷!” “没有偷,谢随的挂件怎么会在这里?” 寂白背着大提琴从排练室出来,走在花园小径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脚步顿了顿,循声望了过去。 安可柔攥着小白狗吊坠,表情嫉妒得快要扭曲了:“说啊!怎么来的!” “这不关的事!”方悦白咬着牙,死死瞪着她:“还给我。” “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这东西交到教务处去。”安可柔冷笑着说:“听说还是们年级的优秀学生代表,如果老师们知道学生代表居然在和谢随谈爱,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寂白听不下去了,她摸出手机走过去,摄像镜头对准了安可柔的脸,淡淡道:“玩校园暴力是吧,觉得自己还不够火,寂绯绯倒台了,还想继承她的黑粉吗?” 安可柔见寂白在拍她,连忙挡住了脸,尖声道:“寂白,干什么!快关掉!” 寂白伸出手:“东西给我。” 不知道为什么,安可柔对寂白有种迷之畏惧,看到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她就莫名慌张,不太敢惹她。 “给就是了!”安可柔将吊坠扔了出去,小白狗在石板路上滚了几圈,滚到了寂白的脚下。 寂白将它拾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擦掉了小白狗身上的泥灰,垂着眸子,神情很温柔。 “寂白,等着。”安可柔恶狠狠地说完,扔下了方悦白的书包,跟女孩们一起离开了。 方悦白哭哭啼啼地将书本全部塞回了书包里。 寂白说:“如果想去教务处告状,我可以把视频发给。” 方悦白收拾好书包,啜泣着说:“不了,她们有钱有势,学校也不会把她们怎么样,如果去告状,说...说不定她们还会把我和谢随的事情抖出来。” 寂白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和谢随没有早,就不用害怕这些谣言。” 方悦白已经停止了哭泣,她望着寂白,眼神有些复杂。大家都在说她和谢随有猫腻,凭什么寂白就能断定他们没有早。 “那个...可以还给我吗?”方悦白指了指寂白手里的小白狗:“那是我的。” 寂白攥着吊坠,并没有给她。 方悦白略带敌意地问:“难道也要问我,这是怎么来的吗?” “可以告诉我吗?”寂白抬眸望向她。 方悦白心里有点来气,但是看着寂白那清澈明净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觉得有点心虚:“我、我不想告诉。” “他送给的吗?” “他不能送给我吗?”方悦白不敢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能侧面反问,让自己稍微心安理得一些。 上课铃声忽然响起来,打断了两个人的僵持。 寂白将小白狗揣进了包里,转身离开。 方悦白连忙叫住她:“做什么,把东西还给我!” 寂白侧头,睨了她一眼:“这不是的。” 就算他送给,那也不是的。 …… 后来安可柔和方悦白的冲突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更加坐实了方悦白和谢随地下情的谣言,据说谢随的的确确将自己的吊坠送给了方悦白。 那天下午,方悦白收到闺蜜传来的谢随朋友那边的消息,说谢随在校门口等她,她着实兴奋了好久。 一放学,收了书包匆匆跑出校门,远远地看见丛喻舟几人坐在马路的护栏边上,中间的少年视线平视远方山隘,漆黑的眸子透着几许轻狂不羁。 方悦白停下步伐,整理了激动的心情,让自己看起来还算矜持。 “谢随,找我有事吗?”她红着脸问。 谢随懒得跟她废话,直说道:“东西还我。” 方悦白微微一怔:“什么东西?我没拿的东西。” “是吗。”谢随朝她走了过来,轻轻拎了拎她背后的书包:“如果老子找出来,那就算偷了。” 看着少年那宛若冰封的英俊脸庞,方悦白呼吸都快停滞了,谢随那种人,如果真的以为是她偷了他的东西,肯定不会轻饶放过她。 丛喻舟也劝道:“方同学,如果真的捡到随哥的小白狗,还给他吧,元宵那晚随哥可是跑回去找了整整一夜啊。” 听到这话,方悦白震惊了一下,不过一个吊坠饰品,有什么稀罕,居然能让他这般重视。 她想起安可柔说她长得有点像寂白,又回忆起寂白看着小白狗时那温柔的表情,以及那日谢随在荷花灯上写的一个“白”字。 恍然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知道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周围的同学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方悦白胀红着脸蛋,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偷,那个小白狗吊坠是...是我捡的,本来是准备要还给...可是昨天被人拿走了。” “谁拿走了?” 方悦白讪讪地抬头,望了望谢随那张冷冰冰的脸,深吸一口气,说道—— “是...是寂白。” 41.偷亲(求营养液呀!) 春日温煦的阳光透过方格天窗漫入了琴房。 谢随推门进屋,看到女孩站在椅子上,正用抹布擦试着琴房的天窗。 鹅黄色的长裙子被窗外吹来的风撩动着。 阳光倾洒在她白皙清透的脸蛋上,那双漂亮的眼眸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玻璃球一般清澈清透。 她的个子不够,即便站在椅子上,想要将天窗顶端擦拭干净,还要费劲地踮起脚尖。 谢随走过去,粗暴地将她拦腰抱了下来。 寂白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他扛在了肩膀上。 寂白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干什么呀,放我下来!” 谢随将她稳稳地放在地上,夺过她手里的抹布,踩上了椅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玻璃上的尘埃。 寂白站在边上,看着谢随那熟练的动作,心说他干起活来真是一把好手。 她回头拿起扫帚,打扫琴房的卫生。 谢随见状,立刻跳下椅子,夺过了她手里的扫帚,躬着身帮她打扫灰尘。 寂白无奈地看着他:“谢随,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以后干活的事,叫我一声,的手不应该做这些。” “那我做什么呀。” 谢随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所以他指了指琴房中央的大提琴。 “那我拉大提琴就不用干活啦?” 谢随撑着扫帚看向她,认真地说:“干活,赚钱...这些都不用考虑。” 寂白嘴角抿了起来,旋起两个似有似无的小酒窝,只当他开玩笑:“天底下这样好的事?” “当然没有。” “……” “除非当我的小白。” “......” 寂白不知道该对这臭不要脸的家伙说什么了,她走到座椅边,拎起自己的书包,从里面取出了那枚小白狗的吊坠。 谢随的视线被她牵引着,看到那只小狗,他心跳加快了频率,走上前想要拿过吊坠,寂白却扬手避开了。 “借花献佛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寂白走到方格窗下,将小白狗拿到眼前看了看,阳光下,小白狗发出熠熠的光泽。 只听她调子略哑,温柔地说:“可能这是我第一次送给别人礼物,所以如果不喜欢,还给我就是了,给别人算什么。” 谢随额头上都渗出汗了,生平第一次尝到百口莫辩的滋味:“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在她那里,我可能把它弄丢了,我回去找了一整晚...” 他甚至连花园里的垃圾桶都翻了遍,快疯了。 寂白从来没见过谢随急成这样子过,但看得出来,他没有撒谎。 “找了一整晚啊?” “那晚没找到,后来我又回去找了好几次。” “真笨。” 寂白心软了,嘟哝着说:“找不到就算了,一个小玩意儿。” “算不了。”谢随沉声说:“那是送我的第一件礼物,算不了。” “那如果一直找不到怎么办?” “那我就...” 寂白本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豪言壮语,却不想,他走到她身边,唇角上扬,柔声说:“让再送我一个。” “……” 寂白就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男人。 送他这礼物,其实寂白没有想太多,只是那天下午他被关进局子里,后来亲生母亲又那样对他。寂白于心不忍,想着送个小狗安慰他来着... “钥匙给我吧。” 谢随听话地把钥匙递给她,他的钥匙很简单,家门,自行车锁...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寂白将小狗重新挂在了钥匙上,递给他:“喏,小心些,别再弄丢。” 谢随郑重地接过了钥匙串,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眉梢间漾起雀跃,极力隐忍却又压制不住,在寂白转身的瞬间,他低头吻了吻小白狗。 寂白拎起深红的大提琴说:“我回去了。” 谢随叫住她:“别走。” “还有事么?” “能不能拉首曲子给我听。”他指了指她的大提琴。 寂白蹙眉:“想干什么?” “我就想听曲子。” 她很怀疑他的用意,觉得可能又有套路:“...听得懂?” “那个穿西装的男的他听得懂?” 寂白嘴角抽了抽:“什么穿西装的男的。” 谢随揉了揉鼻翼,忿懑地说:“三十那晚,给披衣服那男的。” 寂白才恍然想起,他说的是厉琛。 “那个啊,我以为走了。” “老子走了就可以跟别的男人勾搭?” “……” 不是这个意思! 寂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背着琴转身走出教室门。 谢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拉住她:“三十那晚,我听到好多从酒店出来的人说,寂氏集团的小小姐拉曲子特好听,我没能听到,可我想听。” 寂白犹豫了几秒:“那就一首哦,我要回去写作业了。” 谢随给她提来了椅子,让她坐下来,自己蹲在她身边。 寂白双腿分开,令大提琴扣在腿内侧,拉了首比较欢快的曲子。 她拉大提琴的时候不会像别的女孩那样绷着,她会随着动人的旋律而摇头晃脑,全情投入,根本顾不上自己的形象。 因为只有当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音乐中,才能将曲子里的情感最极致地演绎出来。那时候,是根本顾不得拉琴的自己好看不好看,凡是太过注重自己的外在,那都是表演。 寂白不需要表演,她只需要演奏。 谢随痴迷地看着她,或许是因为调子欢快,他的眼梢间流露出丝丝笑意。 寂白一边演奏,一边抬头看了看他。 他笑得像条狗似的,还蹲在她身畔,更像她送她那只大白狗了。 寂白嘴角也抿了笑,一束轻快的旋律,收尾。 “好了,结束了。” 她话音未落,谢随忽然凑了过来,唇在距离她的脸蛋两厘米处停了两秒,见她怔着没反应,于是他轻轻地啄了一口。 她的肌肤柔软,吻上去像是压着软软的棉花糖。 “!!” 寂白摸着自己的脸,惊诧地望向谢随,本能地抬腿就想踹他。 谢随似乎早有预感,退远了些,挑着下颌看她:“要不要这样粗暴。” 寂白捂着自己的脸,白皙的脸蛋泛着绯红,还残留着他唇印的干燥触感。 羞死了! “下流。”她怒骂他。 “我给了几秒时间推开我了,自己发呆。” “下流没有借口!” 谢随舔了舔薄唇:“行吧。” 下流就下流,她笑起来的样子,太他妈乖了,能忍得住就不是男人。 寂白背着琴错开他,气呼呼地嘟囔着,说什么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那天晚上,谢随打完拳之后,去了一间音响碟片店,在古典音乐欣赏的货架上挑来选去。 丛喻舟看着他选的这几张大提琴名曲欣赏的碟片,眉头皱得比小山还高:“妈也,随哥居然开始听古典音乐了!牛逼牛逼!” 谢随懒得理他。 “不过,这玩意儿听得懂吗?” “多熏陶熏陶,自然就听懂了。” 谢随随便选几张大提琴的碟片,拿去结账。 他的确不太懂欣赏这种古典音乐,不过也就是想试着欣赏,试着了解她,懂她的情趣和爱好。 别的男人能懂,他也肯定能懂。 那天下午,寂白收到一条来自厉琛的信息,说他办事正好路过德新高中,过来给她送备考资料。 寂白看了看时间,回复他道:“还有半个小时才放学哦。” “没关系,我也还没有到,走过来差不多。” 谢随和几个朋友抱着篮球走出学校大门,见身边不少女孩激动地拉着手往外跑,边跑边激动地说:“寂白在和一个好帅好帅的男生讲话啊!” “是她男朋友吗?” “不知道,以前没有见过,不像高中生啊。” 丛喻舟担忧地望向谢随,篮球在谢随的指尖转了几圈,他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学校大门。 远远看见马路对面的男女,男孩穿着一件运动款外套,休闲又随意,跟那日在年会大楼外见到的那个西装革履的家伙判若两人。 但不论是哪一种造型,都无可否认,这男孩的五官英俊到无可挑剔,身上散发着某种温煦的气质。 周围女孩都情不自禁地捂嘴惊叹,羡慕地望着寂白。 谢随看到寂白接过了他手里的袋子,脸上挂着温柔绚烂的笑意。 两个人说着话,情态间似乎很熟悉。 她从来没有对他讲过这么多话。 谢随眼底的冷色越发明显,脸色也沉了下来。身边,蒋仲宁说:“这谁啊,跑到我们地面上撒野,待会儿盘他去?” 丛喻舟说:“不用盘,我认得他,厉氏集团的小太子爷,厉琛。” “就是那个在全国搞房地产的厉氏集团?市中心商圈就是他们家的啊。” “对咯,就是他,听咱们拳室的经理说,他还占股呢,也喜欢拳击。” 蒋仲宁望望谢随,粗声粗气道:“甭管他是谁,挖咱兄弟的墙角,容不了他,待会儿咱把他截住。” 谢随淡淡睨他一眼:“截住了又怎样。” “揍一顿啊。” “揍一顿又怎样?” 蒋仲宁愣了愣:“揍一顿,然后...” 他也不知道揍一顿会怎样,可能会赔医药费或者被抓进局子里吧,但好歹逞一时之气,心里是爽了。 谢随将篮球扔进了丛喻舟手里,迈步离开了。 过去他相信,用拳头可以解决任何事。 现在,他只要一想到那个女孩清丽的面容,想到她可能会因为他愚蠢的行为生气,被他气哭,谢随的拳头就软了。 坚毅如磐石的心,也融化了。 他不想让女孩讨厌自己,他想一步步走到她的身边,那怕多靠近一厘米,对他而言,都是恩赐。 蒋仲宁戳了戳丛喻舟:“哎,有没有觉得,随哥变怂了?” 丛喻舟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随哥不是变怂了,是坠入爱河了。” 寂白请厉琛喝了奶茶,谢谢他给自己送资料,奶茶店出来,两人道了别。 寂白还没来得及骑上自行车,装参考资料的口袋就被人夺走了。 她回身,看到谢随已经将参考资料翻了出来,资料很丰富,有笔记,也有勾画过重点的教辅资料。 “...还我!” “这么紧张做什么。” 谢随退后了两步,没让女孩够到他手里的资料。 “谢随!” 寂白有些急了,像是生怕他把这些已经用旧的笔记本扯坏似的:“快还我!” “他干嘛给用过的旧书?” “这是大学自主招生的备考资料,很重要的。” 谢随拿出笔记本,才看到本子的页眉印着S大的字样。 “想考S大?” 谢随皱眉望向她:“全年级前几名都不一定能考得上那所大学。” 寂白当然知道,S大是国内一流的名校,她成绩不算太坏,年级上排前三十名左右。 以她现在的成绩,要考S大几乎没有可能,所以她才要努力啊,不仅要冲刺高考,还要试试S大的自主招生考试,一年多的时间,肯定来得及。 谢随看着S大几个字,稍稍愣了愣神,参考资料袋便被她抢走了,她小心翼翼将资料袋装进了书包里。 谢随好像已经没有了争抢的念头。 寂白看了他一眼,他迎着夕阳,垂着漆黑眸子,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随,怎么了?” 谢随问她:“为什么想考S大,因为那男的也在S大吗?” “说什么呀,我就想考个好大学而已。” “这种名牌大学出来,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这我怎么知道呀。”寂白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说:“几千上万,如果专业不错的话,好几万也是有可能的。” “老子现在一晚上就能挣几千,如果车轮战的话,好几万都有可能。”谢随说:“觉得这样...不比花几年时间念大学好?” 他眸光很深,这些话说出来,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底气。 寂白停下脚步,望向他:“谢随,能打一辈子拳么,等三十岁,四十岁的时候,打不动了,赢不了了,又该怎么办。” “总会有办法。”谢随舔了舔后牙槽,固执地说:“有了钱,我就可以用钱生更多的钱,总之,跟着我,绝不会受苦。” “......” 一阵风飘飘地拂过脸庞,带来隐隐的花香,有樱花瓣从树上纷纷洒落,温柔地缀在少年的肩头。 “钱真的很重要,但是人却不能为之而活。” 寂白轻轻地叹了一声,认真地看向谢随,柔声说:“谢随,等走出轻狂年少的那一天,以什么安身立命?” 谢随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女孩骑上自行车,歪歪斜斜地远去了。 那天晚上,谢随一夜未眠,他坐在窗边,默然地看着城市阑珊的灯火。 女孩的话无数次地敲打拷问着他的心—— 等走出轻狂年少的那一天,以什么,安身立命? 那天早上,丛喻舟来学校,意外地发现,谢随竟然没有蒙头睡觉,他翻着英语课本,皱着眉头,艰难地拼出了第一个单词。 丛喻舟无声无息地坐下来,目瞪口呆观察谢随,确定他是真的在努力地拼写单词。 蒋仲宁几人也围了上来,诧异地盯着谢随的“怪异举动”。 丛喻舟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随哥在梦游。” 谢随看也没看他,伸手按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扭向旁侧,继续拼写:h-o-。 “不是,谢随,哪根筋没搭对,居然在学习了?” 谢随放下英文课本,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睨了少年们一眼:“我要考S大。” 此言一出,几个男孩都傻了。 “说的S大,是S大挂名的那个职业技术学校?” 谢随反手一本书砸向丛喻舟,被他敏捷地避开了:“嘿嘿,开个玩笑。” “S大就是S大。” “不是,随哥,到底睡醒了没有啊。”丛喻舟坐到他身边:“知不知道,考S大要多少分?” 蒋仲宁继续说:“就算是咱们年级第一名,都不敢断言一定能考得上S大,这成绩...” 谢随问道:“需要多少分?” 丛喻舟摸出手机查分数线:“去年是688。” 蒋仲宁将脑袋凑过来,问道:“那随哥差多少分?” 丛喻舟戳了戳计算器:“随哥...差680分。” “……” “随哥,上次期末考,就考了8分啊?” “随哥没交白卷就不错了,唯一参加的数学考试,选择题还蒙对了8分。” 男孩们没忍住,笑了个东倒西歪,谢随懒得理他们,埋下脑袋,认认真真地拼写单词。 学习这种事,有些人是有心无力,有些人是有力无心,谢随属于这两者都占齐了,一则他的确是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数学函数,觉得头皮发麻;二则,他放学之后要去打拳挣钱,有那些富家少爷约赛车就去跑跑拉力,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两点了,累得倒头便睡。 尽管如此,谢随还是每天挣扎着和席卷而来的困意作斗争,上课抬起脑袋,望着讲台上的老师。 他欠了这么多的功课,想要一时赶上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老师讲的什么,他完全听不懂,但很多时候,即便是听不懂,只要他在听,那他就觉得自己还不是那么无药可救,这样的话...… 即便希望渺茫,但总归有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周末,谢随去了市图书馆,准备借两本有翻译对照的英文读物看看。 阅览室人很少,谢随刚从书架边出来,就望见了坐在靠窗桌边的男女。 寂白穿着浅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敞开的鹅黄色线衫,头发梳成了清新的马尾辫儿,阳光倾洒在她白皙干净的脸蛋上,漂亮的瞳子无比剔透,睫毛闪闪发亮。 她翻开了作业本,向身边的厉琛请教问题。 谢随背靠在书架边,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波澜,他揉了揉鼻翼,转身想走,不过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少女清朗的笑声。 胸腔里的怒意一瞬间涌上了头顶,谢随转身朝他们走了过去。 当他坐到寂白对面的时候,女孩正拿着笔埋头写算式,并未察觉异常。 谢随推了推椅子,将那一双大长腿交叠着抬到了桌上,顺带从包里摸出了烟,点燃。 端的是一副大佬的做派。 厉琛皱眉:“同学,这里是图书馆。” “谁他妈跟是同学。”谢随的语气相当不善。 寂白清澈的眸子扫了他一眼,谢随下颌微挑,大大方方地与她对视,昭示自己的嫉妒和不满。 寂白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说道:“谢随,腿放下去。” 她声音很柔,就像笼着一层薄薄的纱。 谢随舌尖抵了抵后牙槽,顿了约莫四五秒,终于还是听话地把那双长腿收了回去。 手里的烟只是燃着,他也没抽,看到寂白不满的目光又挪到了烟头上,他只好起身走到垃圾桶边,忿忿地灭了烟头。 谢随斜倚在书架边,抱着手肘,皱眉远远望着两人。 厉琛小声问寂白:“认识他?” “嗯,是我同学。” 厉琛抬头望了望书架边的谢随,眸色里带了些许复杂的意味。 半个小时后,寂白去书架边还书,谢随直接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最后一个书架的隔层边,按在书架上。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扫进来,正好照着他浅咖色的瞳子,格外通透。 寂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紧张防备地看着他。 谢随紧抿着唇,没有说话,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女孩,眼底翻涌着暴戾的情绪。 寂白被他这样看着,不知不觉间,耳垂泛红了。 “谢随,放开我。” 寂白压低声音,又防备地看了看四周,幸好没人。 她推了推他,没推动,反而让他攥住了手腕,粗暴地按在了头顶。 这个姿势,令她整个身子无所阻拦地紧贴在了他的身上,隔着单薄的春衫,他身体的热力传到了她的身上。 寂白额间渗出了汗。 “和他在干什么?”谢随声音很沉。 “不是看到了吗?厉琛在帮我补课。” 两个人的确是在复习功课,没有做别的事情,但谢随就是吃醋,就是嫉妒,看到他们在一起,他简直要气炸了。 “不要再和他来往了。”他脸色低垂,眸色暗沉:“不要和他接触。” “谢随,能不能别这样,很过分啊...” 这个要求过分吗,或许是她没有见过自己更过分的一面。 谢随凝望着她的唇,良久,他忽然闭上了眼睛,吻了下来。 这一个吻,寂白完全没能闪躲开,她的手被他桎梏着按在头顶,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凑近了自己,含住了她的唇。 他的嘴角干燥而柔软,颤栗地包裹住了她的下唇瓣,带着轻微的濡湿感。 寂白能听见自己和他心跳交织着,就像一曲狂乱的交响。 “唔...” 她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努力让自己侧开脸,而谢随单手捉住了她的下颌,微微用力,捏着她,逼迫她张开了嘴,迎合着他的到来,他试探性地探出了舌尖... 舌尖一阵刺疼,他被咬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开来。 谢随睁开了眸子,冰冷锐利的眸色已经被软化了,现在的谢随,眼神里浮着柔情,脸颊也带了不自然的绯红色。 身下的女孩别开脑袋,鼻尖蹭着他的脖颈锁骨,呼吸很轻很柔。 “咬我?”他薄薄的唇上带着一丝血迹。 “......” 她眼睛蓦然变红了,漆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委屈地将视线侧向窗边:“谁让这样…欺负人。” 他怎么可以在这里…对她做那样的事。 谢随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他松开了桎梏着她的手,寂白连忙捂住了唇。 “小白…” 就在这时,有人经过书架边,寂白立刻与他拉开距离,假装无事发生。 在那人离开以后,谢随心疼地用鼻尖刮了刮她的侧脸,亲昵了几秒,不舍地转身,大步流星离开了。 寂白一个人站在书架边,缓了很久很久。 阳光里从落地窗倾洒进来,空气里翻飞着无数尘埃,寂白回过头,看到架子上放着他遗落的几本中英文对照名著读本。 42.可以在一起(求营养液吖!” 厉琛穿过排排书架,走到阅览室的尽头。 女孩倚靠在书架旁,深褐色的眸子无神地望着窗外,发呆。 鬓间几缕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通透,她微微蹙着眸子,紧抿着唇。 他出声问:“寂白,怎么了?” 寂白回过神,恍然望了望厉琛:“没事,我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那人呢?” “哦,他走了。” 寂白的视线落到手边的几本中英对照的名著上:“他...就是那样,不太礼貌,刚刚真是冒犯了,对不起啊。” 厉琛温良一笑:“为什么要代他道歉。” 是哦,她干嘛要代谢随道歉。 寂白想起刚刚少年不规矩的举动,脸颊不自觉间又泛红了,唇瓣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触感,湿湿的,软软的。 她情不自禁舔了舔下唇。 厉琛不知道寂白此刻心里已经乱做了一团,他从书架里挑了几本书,问寂白:“还要看书吗,还是回去了?” “回去吧。” 寂白走了几步,倏尔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折回来,将谢随遗落的那几本中英对照的名著带走了。 厉琛开车送寂白回去,在别墅门前,他叫住了寂白:“小白,等等。” 寂白回身问他:“厉琛哥,还有事吗?” “要是有学习方面的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还有,现在时间还早,备考完全来得及,不用太拼了。” 寂白浅浅一笑:“好哦。” 她的微笑令厉琛感觉神清气爽,心情也变得很好:“对了,刚刚那个男孩,看起来不像善茬,尽量减少和他接触吧。” 提及谢随,寂白微垂了垂眼,眸色转深:“他其实不坏,就是看着凶。” 厉琛良好的修养令他不会在背后说别人的不好,见寂白这样说,他淡淡地“嗯”了声:“总之,现在一切以学习为重。” “我知道的。” 跟厉琛道了别,寂白转身回了大宅。 二楼,寂绯绯用手机拍下了两人讲话的照片,匆匆跑下楼,寂白正好推门而入,她站在楼梯口,跟她遥遥对视。 寂绯绯扬了扬手机,冷笑着说:“原来是和厉氏的太子爷勾搭上了,亏得陈哲阳还傻了吧唧的盼着,这会儿攀上高枝,连过去最喜欢的哲阳哥哥都不搭理了。” 寂绯绯言辞间的酸味儿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其实她也不是喜欢陈哲阳,但就是受不了陈哲阳的移情别,就好像分明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平时搁那儿就搁那儿,也不会多看一眼的,可是突然有一天,那玩意儿长腿自己跑了,还是跑到死对头妹妹那儿去了,这令寂绯绯难以忍受。 所以寂绯绯现在满腹心思都搁在陈哲阳那里,想方设法地把他抢回来,挽回自己那点可怜兮兮的尊严。 “说,如果我把和厉琛的照片发给陈哲阳,他会不会难过呢?” 寂白无所谓地耸肩:“他难过不难过,跟我有什么关系。” “寂白,到底怎么回事,以前很喜欢陈哲阳,还说什么长大了要嫁给他,怎么移情别了?” 寂白见过她身边,不耐地侧头看了她一眼:“寂绯绯,要是再惹我,我说不定真的跟厉琛在一起了。” 寂绯绯丝毫没有被威胁到,笑着说:“好啊,这下子,不仅陈哲阳会伤心了,谢随肯定会疯吧,真行啊妹妹,同时令两个男人心碎。” 寂绯绯显然还没有弄明白问题的关键所在,寂白不介意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说道清楚—— “厉琛是什么人,不会不清楚,厉氏集团的小太子爷,如果我真的跟他在一起了,觉得...他会容忍自己的女朋友给一次又一次给供血?” 寂绯绯脸上的笑容蓦然僵硬,顷刻间,她嘴唇变得无边苍白,都哆嗦了:“...敢!” “所以,给我消停些。”寂白错开她,冷冷说:“的命,攥在我的手里。” 寂绯绯全身无力地跌坐在了楼梯上,抱着膝盖颤栗着。 这是半年来的第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寂白变了,她就像悬在自己头顶的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末日审判,那么她的审判者,是寂白吗? 寂白关上了房间门,随意地将书包挂在椅子靠背上,拿起习题集坐到了飘窗边。 夕阳温柔地洒在米白色的纱帘上,给她的脸蛋笼上一层柔和的光泽。 刚刚说要和厉琛在一起的话,也不过是她被寂绯绯惹恼了,胡说来着...厉琛是什么样的人物,厉氏集团的小太子爷,哪里是她想在一起就在一起的? 寂白无非也就是气气寂绯绯罢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她了,其实想要改变自己不堪的命运轨迹,和厉琛在一起,未尝不是一种捷径。 上一世的厉琛继承了厉氏集团,他的虎狼手段令他在短短几年时间,掌握了整个江城半数的地产脉络,同时向周围城市辐射,成为了最年轻且最有手腕的企业家,还登上福布斯富豪榜,成为了中国最年轻的富豪。 这样厉害的人物,保护一个小小的她,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越细想下去,寂白越发觉得荒唐,难不成她要去对厉琛使美人计吗? 算了吧,她做不来这种事,也不会去做。 上一世厉琛与她没有太多交集,现在,寂白自然也不敢完全信任他。 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值得她完全信任的人……寂白想到了那个暴戾又孤独的少年。 他真的很善妒,又爱吃醋,无论寂白和谁在一起,谢随都会很难过吧。 想到他难过的样子,寂白的心脏某处也会觉得微微刺疼。 寂白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脑海里,继续埋头做习题。 很快,谢随的短信进来,只有一排省略号—— “......” 寂白撇撇嘴,没搭理他。 知道他发信息是为了试探她有没有生气,想到今天的事,寂白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唇。 任何女孩被强吻了都不可能不生气吧! 不过,她真的很生气吗? 好像也没有。 几分钟后,谢随又发了个【忐忑】的表情包。 她甚至能够想象少年辗转焦虑的模样。 她想起曾经看过一位中世纪浪漫诗人说过的一句颇有意味的话——爱情是折磨。 她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回了他一个【捶打】的表情包。 拳击室里,谢随赤着上身,肩上披着湿漉漉的毛巾,看到女孩的回复,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同时嘴角扬了起来。 原谅了。 “我不会那样了。” “嗯。” 谢随快速编辑信息:“下次我会征求同意。” “......” 看到这行信息,寂白真的很想揍他,完完全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嘛! 次日下午,谢随和几个男孩在操场上打篮球,热汗淋漓。 丛喻舟接了球,却并没有传给谢随,对他努努眼:“小白好像...有事找哎。” 谢随回过头,见女孩穿着小裙子,拎着格布手提包站在不远处的法国梧桐树荫下。 小小的一只,很乖巧。 见他发现了,寂白连忙别开目光,装模作样踢开了脚下的碎石子。 谢随转身回到篮筐下,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扭开冲了冲脸上的汗水,然后用毛巾仔仔细细擦干净了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朝着寂白小跑着过去。 他穿着红色的篮球服,看上去无比鲜活,仿若一团盛夏里的火焰,一靠近,寂白就感受到了他身体散发的热量。 “来看我打球?”他神情似乎相当愉悦。 “碰巧路过。” “那真是很巧。” 寂白又踹开了脚下一块碎石子,然后将格子布的手提包给了他:“喏,拿去。” 谢随受宠若惊地接过手提包:“给我送礼物?” “才不是。”寂白说:“自己打开看就知道了。” 谢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提包,发现里面全是书和笔记本,他愣了愣:“这是...” “之前在图书馆遇到,不是借书么,书落下了都没发现。”寂白没好气地说:“我帮借了。” 说到图书馆的事情,谢随嘴角噙了笑,虽然他极力想忍住,但眉眼间的笑意是根本遮掩不了的。 寂白还没和他计较那事儿,他自己反而乐了,她急得红了脸,伸手打他一下:“不准笑!...很过分!” 她的小巴掌落到他硬邦邦的胸膛上跟挠痒痒似的,谢随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没生我的气,对不?” “我生了,很生气。” 寂白鼓起腮帮子,想让自己看上去严肃一些,凶一些,但她越是这样,谢随笑得越发开怀。 “小白,我还想要一次...”谢随像是上瘾了似的,手落到了她的后腰窝间,轻轻地捧了起来:“再给我亲一下,行不。” 寂白用小臂挡在他胸前,急切地说:“谢随,没有开玩笑,再这样,我真的不会理了!” 谢随强忍着想亲死她的冲动,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小白啊。” “快放开我。” 他听话地放开了她,寂白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气呼呼地折回来,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两本课堂笔记,扔他手里,凶巴巴地叮嘱道:“我的笔记,拿去复印一本,明天还我!” “哎,什么意思啊?” “要是...” 她平复着起伏的心跳,顿了顿,说道:“要是想努力学习的话,我可以帮,但前提是不准再对我那样了。” 谢随终于明白了,这丫头是真的希望他能好好上进。 “小白啊。” “又怎么了。”寂白走一步都三回头了:“有话一次性说完,行不。” 谢随看着她气呼呼的跟个小包子的模样,笑了起来,尖锐的五官轮廓浮起几许柔和之色,他郑重地说—— “小白,如果我努力变成喜欢的样子,能不能就...喜欢我一下?” …… 那天的风很柔和,少年虽然在笑,但是神情很真挚。 时光里那些美好的瞬间,就像漂亮的珍珠,点缀着平凡的青春,寂白或许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下午。 他说会努力变成她喜欢的样子。 寂白低头看着脚下的绿色草地,微风拂过她绯红的脸庞,她抿了抿唇,低声道:“谢随,想错了,我不是喜欢陈哲阳或者厉琛哥那种好学生,才希望努力。” 谢随眉心微蹙:“什么意思?” 寂白望着天空中那些缓慢游动的流云,渐渐知道,有些事注定了便躲不开…… “喜欢别人是需要勇气的一件事。”她侧过身望向他:“谢随,我可以为变得更勇敢。” 选择谢随,注定那是一条充满艰辛荆棘横生的道路,但寂白愿意去试一试。 他思绪放空了几秒,反应过来女孩的意思,本能地朝她走来。 等这一天太久了,他想发狠用力地抱她,占有她,想疯了。 寂白察觉到危险,连忙后退两步,大喊道:“前提是!” 谢随停了下来,眼角微挑,显得风流有多情—— “小白,一句话说完,别折磨我,行吗。” “前提是得控制自己…行吗。” 谢随看着寂白这畏畏缩缩的模样,吓得跟个小鸽子似的,是真怕他。 他摊开手,清浅的笑了笑:“我很纯洁,从来不想那些事。” 43.晚宴(二更) 三月底,寂氏集团举办了一场慈善晚宴,寂老夫人给寂白和寂绯绯两姐妹都发了邀请函,让她们届时来参加晚宴。 电话里,寂老夫人告诉寂白,可以带上朋友一起过来。 寂白一开始还没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以为说可以带上闺蜜,老太太和善地笑了笑,说不是让带女孩,如果有男朋友,可以带上的男朋友,因为与会者都是出双入对,绅士不会让淑女落单。 寂白这才弄清楚,奶奶的意思是让她带一个男孩作为同伴。 “上次年会,我见跟厉家那小子挺聊得来,我听说寂静姐说,想邀请他当自己的男伴,如果跟他合得来,可要早早下手哦。” 寂白恍然大悟,原来寂老太太这是来给她通风报信来的,她有些哭笑不得:“没关系,寂静姐既然想要邀请厉琛哥,我不跟姐姐争。” 寂老太太笑了笑:“奶奶知道是和顺的性子,但有些事,譬如男朋友,又譬如自己的前程,是需要自己去争取来的,要是什么都不做,好东西也不会自己送上门来,明白吗?” 寂白听得懂老太太的言外之意,前程就罢了,她自然会为自己争取,只是男朋友这种事...奶奶肯定是误会她和厉琛有什么了。 “奶奶...” “行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一切随的心意,总之,到时候别落单就行了,不想叫厉琛,可以叫学校里要好的同学或朋友,如果没有西服,给奶奶说一声,奶奶帮他订。” “嗯,谢谢奶奶。” 寂白刚挂了电话没多久,便收到了陈哲阳的短信邀约—— “白白,慈善晚宴有约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和做个伴。” 寂白如果想要令寂绯绯难受,她当然可以答应陈哲阳的邀请,但是现在,寂白并不愿意强忍着恶心和陈哲阳周旋,寂绯绯配不上她这么做。 寂白直言拒绝:“抱歉,我已经有约了。” 陈哲阳似乎很失望,回了一个:“好吧,看来是我来迟了。” 寂白放下手机,继续做习题,并没有把这件事特别放在心上。当天晚上,厉琛居然也给寂白发了一条信息,询问她,如果还没有找到男伴,或许可以一起去赴宴。 目前来看,厉琛应是最受欢迎的人选,连一贯心高气傲不把任何同龄的兄弟姊妹放在眼中的寂静堂姐,都想要邀请厉琛。 而厉琛却向寂白发出了邀约。 寂白放下手里的笔,望向窗外,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场夜雨令街道湿漉漉地透着光。 她没有犹豫,给厉琛回信息道:“抱歉哦,厉琛哥,我这边已经邀请了别的朋友。” “那真是不巧。”厉琛半开玩笑地说:“那么如果有下一次的机会,我们可以一起。” “嗯。” 拒绝了厉琛以后,寂白感觉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压在心头沉甸甸的重负。 后来寂白从寂绯绯有意无意的炫耀中,得知她应该会和陈哲阳一起参加宴会,并且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是陈哲阳的首选女伴,还向寂白炫耀来着。 寂白没有当面拆穿寂绯绯,令她难堪,现在的寂绯绯宛如一条搁浅的鲨鱼,不过垂死挣扎,完全不够资格成为她的对手。 下午,寂白去逸夫楼交了报告,路过二楼的露台边,看到少年独自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本英文书,艰难地阅读着。 他垂着脑袋,几缕单薄的刘海掩着他挺阔的额头,阳光下,他那浅咖色的眸子宛如玻璃球般通透漂亮,神情却透着几许困惑—— “l...oyal,忠诚。” 寂白嘴角浅浅地抿了抿,溜达到谢随身边,问道:“怎么在这里学习啊?” 听到女孩的声音,谢随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他解释道:“不想被别人看见。” 寂白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开玩笑说:“原来就是那种...传说中会偷偷学习的心机boy。” 谢随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老子只是不想被他们笑话。” 年级倒数第一的谢随,居然会有跟英语课本死磕的那一天,说出去真的会让一帮混小子笑掉大牙。 “而且,我也念不好。”谢随翻了翻手里的英文教辅资料:“学习太他妈难了,还不如打拳来得痛快。” 寂白偏头望向他的教辅资料,看到上面他用红笔勾勒着不会念的单词,密密麻麻勾了好多。 态度还是很认真的,因此,寂白决定帮帮他。 “哪个单词不会啊?” “这个。” “这个念iress。” “这个呢?” “intelligent。” “那这个。” …… 一股柔和的馨香漫入谢随的鼻息间,谢随低头望着身边的女孩,她侧脸柔和,细碎的刘海垂在鬓间,阳光下,长而细密的睫毛通透得像是在发光。 “这个念grous,美的。” 谢随望着她粉嫩莹润的唇,喉结微微滚了滚,就像一片温柔的羽毛,撩着他的心,痒痒的,可是他却挠不了。 他想着,就这一次,一次之后,哪怕寂白杀了他,他都心甘情愿。 因此,不再询问,低头叼住了她的唇。 寂白的话忽然顿在了喉咙里,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少年蓦然放大的英俊五官,他柔软温热的唇辗转着她,每每有细微的动作,寂白的身子和心,都会禁不住地微微颤栗。 谢随是全身心地吻着她,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几乎快把她吞了似的。 寂白紧紧地咬着牙关,任由少年怎样挑拨拗撬,她都没有放他进来,谢随按住了她的后脑勺,然后又温柔地含住了她的下唇,就像舔着永远不会融化的彩虹糖,他痴迷地舔舐着她。 寂白脑子放空了很长一阵子,这才回过神来,用力地推开了他,气愤地站起身,用力瞪着他,气鼓鼓跟个小鸽子似的。 “谢随!流氓!王八蛋!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谢随亲够了,就又开始有点怂了,他站起身,想拉拉她的手:“对不起啊。” “每次都...” 每次强吻她之后就说对不起,可是完全没有丝毫歉疚的意思,寂白又气又急,转身要走。 谢随追上她,低头看着被吻得发红泛肿的粉唇,唇上湿漉漉的全是他肆虐之后的痕迹。 谢随心痒难耐,强忍着还想再一次的欲望。 “小白...”他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纤细的手腕:“别生气,行不。” 寂白呼吸着,胸脯剧烈起伏,用力地打了他一下。 小拳头落到他硬邦邦的胸脯上,伤害几乎为零,还把她的手给打疼了。 寂白咧咧嘴,抽回手,甩了甩拳头。 谢随连忙拉过她的手,心疼地替她揉了揉,忍不住笑了:“哎,要不试试用腿踹,踹下面,我肯定疼。” 寂白气得真的就要伸腿了,就对着中间踹,踹翻他。 不过想到他上一世那么可怜的样子,寂白还是没忍心,抽回手转身要走。 “谢随,我再也不会理了。” “这话也说了很多次。” “我...我说到做到!” 寂白气呼呼地回头瞪了瞪他:“以后在学校看到我,...绕路走!” 整个德新高中,见了谢随绕路走的人不少,还没见谁有胆子叫谢随绕路走的。 谢随舔了舔下唇,笑着说:“行,只要能消气,我见了绕路走。” 寂白走出了逸夫楼,来到花园里,背靠着爬满青苔的墙壁,伸手捂着嘴。 少年的吻,宛如他狂热而极端的性格,来得十分激烈,是分分钟就能勾起□□的那种。 回想着刚刚那令人窒息的几分钟,寂白感觉如坠云端一般恍惚。 现在嘴唇都还有些麻木呢。 她很难想象,如果自己张开了牙齿,放他进来,会是怎样天翻地覆的感觉。 总之,谢随就是个混蛋! 她从书包里抽出秦助理送来的两份邀请函,一份写着寂白的名字,而另一份并没有署名。 刚刚本来都差点要把它拿出来了,现在,她才不会邀请这混蛋和她一起参加晚会呢! 44.体面 谢随这狗逼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错过的是什么。但他谨遵寂白的叮嘱,在她还没有消气以前,学校里见了她,都是绕道走。 有一次殷夏夏和寂白去学校外面的烧烤店吃烤串,遇到了谢随,殷夏夏原以为又是一番纠缠,都做好了“战斗”准备,没想到这家伙转身就走,丝毫没带耽搁的,临走的时候,还特别自觉地去前台帮她把账结了。 殷夏夏惊叹了:“怪哎,他居然这么怕,什么时候见谢随这么怂过啊。” 寂白望着他的背影,撇撇嘴,他是心里有鬼吧。 当然,除了亲吻这事儿,谢随没能遵守他的诺言以外,其他任何事情,他都是说到做到的。 月底,寂老太又给寂白打来电话:“白白,朋友约了吗,奶奶这边正好在帮的姐姐们看礼服,要不要也过来看看,或者带上的朋友一起?” 寂白脑袋一嗡,她差点把这事儿忘了! “奶奶,没关系,我这边自己能解决。” 寂白可不敢跟奶奶说她还没有约到男伴。 时间紧迫,寂白也不耽搁了,第二天一早,她便去了19班门口,把谢随叫出来。 蒋仲宁笑眯眯对谢随说:“我说什么来着,这女孩啊,就不能惯,一惯她得上天,就晾她几天,指不定巴巴地就来找了。” 谢随将书拍在他脸上,起身走出了教室门。 “某人难得主动找我。”他将手揣在宽大的灰色卫衣兜里,愉悦地说:“想我了?” 寂白极不情愿地撇撇嘴,咕哝道:“跟我道歉。” “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谢随说得干脆且熟练:“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虽然寂白不太相信他,但既然道歉了,她也就仪式性地原谅他了。 “以后,不能对我那样了。”她还是挺气闷地望着他,低声说:“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既然在一起了,必须听我的话。” 谢随使劲儿点头,使劲儿检讨自己:“真下流,脑子里不装正经事,整天都想亲小白...” 寂白急切地攥了攥他的衣角:“闭嘴吧!” “好,我不说。”谢随对她言听计从,就从来没有这么乖过:“只要不生我的气,想让我怎样,都行。” “那帮我个忙。” 听到女孩居然有事要找他帮忙,谢随立刻兴奋了:“说吧,想干什么坏事。” 他拼了命也得去帮她做。 “三月底,我们家...也就是寂氏集团有一场规格很高的慈善晚宴,奶奶邀我参加,但我还需要一个男伴。” 说完之后,她期待地望向谢随,谢随愣了半晌,明白了她的意思,神情透出些不可置信:“...邀请我?” “也没什么特别,就是露个面而已,咱们填饱肚子就可以走了,有很多好吃的,不过要是不喜欢这种场合没关系,我请别人也可以。” 谢随那浅咖色的瞳子定定地望着寂白,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小白,...邀请我?” “哎呀,没什么大不了。”寂白真的很不好意思,红着脸往后退了退:“我就是觉得...” 她那黑漆漆的鹿眼扫了扫他的脸:“就是觉得长得帅,跟我一起,能...能给我撑撑场面。” 嗯,就是这样。 谢随嘴角笑意根本收敛不住,生平第一次他为自己这张脸感觉太他妈自豪了。 “觉得我帅啊?” “哎呀,别这样呀。” 她是真的怪不好意思的。 “行,我去。”谢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我肯定好好打扮,给撑够场面。” 寂白点点头,转身要走,一秒都不想多看他的表情,觉得好难为情,羞死了。 不过走了两步,她恍然想起了什么:“谢随,届时要穿西服正装哦,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帮订一套。” “我有,不用管了,谁还没有西服了。” “那行。” 那天下午,谢随便去逛了男士西服的门店,橱窗里有一套挺括的男式西服,穿在模特身上看着相当精神,只是价格不菲。 谢随望着这套西服,眸光愈深。 过去他对于这类服饰打扮从来没有特别在意,甚至活着,他都不知道为了什么,他灰暗的人生找不到任何出口。 但是现在,他决定去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已经被赋予了另外一种意义。 他想要为那个女孩变得更好,为了得到她的笑容,他甘心付出任何代价,这就是他活着的意义。 热闹的地下拳击室,谢随坐在休息位,准备上场了。 他赤着上身,身上挂着一条毛毯,手里还拎着英文单词的口袋书。 丛喻舟拧着眉头,看着谢随着专心致志学习的模样,觉得简直他妈是走火入魔了吧。 “随哥,真决定了要考S大啊?” “嗯。” “不是,这...要不咱们先定个小目标,先试试考个本科?” 谢随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没出息。” “还说我没出息,数数上一次听课是在什么时候,这高中算是白读了吧,还指望一口吃成个胖子啊?” 谢随放下英文单词本,眼神里透着烦躁和不耐。 的确,他落下太多了,就现在这水平,想考个本科都得脱一层皮,更别说,考国内数一数二的重点高校S大。 但他想试着追上寂白的步伐,想要努力站在她身边。 谢随继续埋头看书。 三楼的贵宾室视野绝佳,透过落地窗,能清晰地看到整个拳击场的情况。 厉琛站在落地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的少年击败了一位重量级挑战者,赢得了满堂彩! 少年轮廓锋锐,攻势狠戾,一招制敌且绝不留情。 厉琛抿了一口咖啡。 经理注意到这位大老板紧扣谢随的目光,他介绍道:“那是我们拳击场的王牌选手,叫谢随,还是个高中生,别看年纪小,厉害着呢,75公斤级以内没人是他的对手。” 厉琛淡淡问:“他缺钱吗?” “那小子,挣起钱来跟不要命似的,要说缺钱,他一高中生,家里没病没灾的,按理说挣这么多是够用了,不知道为什么还这么拼命。” 厉琛笑着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谁还能跟钱过不去了?” 经理阿谀谄媚地笑着:“是是,他啊,就是掉钱眼里去了。” 厉琛远远地望着台下的少年,眼角泛起一丝冷意:“一直赢有什么意思,去,把隔壁场的乔野约过来跟他打。” 经理愣住了:“厉总,我没听错吧,您说隔壁那个乔野?他们不是一个公斤级,让他过来和谢随这高中生打,不太好吧?这要命的事,谢随也不会同意啊!” 厉琛睨他一眼:“他不是想挣钱吗?给他加钱,加到他同意为止。” “可…可是他和乔野无论是重量级还是专业水平,都不匹配啊,这可不是闹着玩,万一没打好,谢随这招牌就砸了啊!” 厉琛笑着说:“做生意,哪能不冒风险,观众看他赢看得够多了,想想,实力差距如此悬殊的比赛,会怎样下注?” “我肯定买乔野赢啊!” 厉琛打了个响指:“对了,大部分人都会买谢随输,但我偏买他赢,一本万利的机会,觉得会不会有人甘愿冒险?” 经理这细细一琢磨,立刻就明白了厉琛的意思,这种实力差距悬殊的比赛,恰恰才是最吸引赌客们下注的局。 经理眼底透出了兴奋的光芒:“我明白了,我这就去约!” 厉琛站在落地窗边,远远地望着谢随。 谢随浑身上下散发着沉而冷的气质,眉宇间聚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看得出来是个硬骨头。 厉琛其实对他没有恶感,只是单纯好奇,这种硬骨头,究竟能不能被折弯。 场下休息座,经理说明了意图,想请隔壁场的专业拳击手过来跟谢随练练,输赢都没关系,都有钱拿,初衷还是为了让观众看个爽。 谢随还没说话,丛喻舟直接替他一口拒绝:“不行,绝对不行!叫专业组的人来打,想让随哥死吗!” 正拿着英文单词口袋本默记的谢随,抬腿蹭了他一脚:“嘴上没把门的?” 丛喻舟严肃地说:“谢随,不能答应啊,且不说咱这招牌不能砸,就专业组的那力道身手,一场下来不死也得废掉半条命了!” 谢随漫不经心问:“打这一场,什么价。” 经理想了想,说道:“赢了,给一万,输了六千。” 谢随也懒得跟他废话,关上了英文口袋书,直说道:“赢了五万,输了三万。” “谢随,狮子大开口啊。” 谢随淡淡地睨了经理一眼:“老子是在给卖命,好歹也值点钱,就这个价,不行就算了。” 丛喻舟紧紧攥住了谢随的衣袖:“随哥,疯了吗,为了这点钱...” 经理像是生怕谢随反悔似的,立刻同意:“行行,就这么多,来来,来几个人招呼着,把场子清了,咱们来玩一波大的。” 由主持人宣布接下来由谢随和隔壁场八十五公斤重量级拳击手较量的比赛规则以后,场子瞬间沸腾了起来,那些痴迷拳击的赌客们竞相下注,多数是买乔野,但也有几个胆大的看好谢随,想要赌一波大的。 厉琛的眼光没错,因为悬殊的实力差距,使得整场比赛的投注的筹码比过去那些比赛要大得多,众人的情绪也被推向了高.潮。 谢随准备着要上场了,丛喻舟紧张地拉住他:“随哥,看看乔野那块头,他跟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想好啊,这种地下黑场要是把身子打坏了,这边是不会赔偿的啊。” “今天晚上怎么回事。”谢随皱眉望向他:“车轮战都没把老子打坏,不就跨个重量级吗。” “随哥,再想想,行不。” 谢随淡淡道:“这一场打完,老子买西服钱够了。” 丛喻舟怔了怔,明白了谢随是想挣一套体面的西服钱,陪寂白去参加什么破慈善晚宴。 “随哥,要不要这样拼啊...”丛喻舟真挺为他心疼:“就他妈一套衣服,普通的也行啊,寂白不会跟计较的。” 谢随将英语书揣到了丛喻舟的兜里,轻轻拍了拍:“不行。” 那种规格的宴会,与会的男女身份都不会低,他们的眼睛比毒蛇还毒。 他要给他姑娘撑场面,而不是丢脸, 丛喻舟还是不想谢随上台,很放心不下。 “行了,老子不一定会输。”谢随看着台上肌肉扎实得有些恐怖的乔野:“就力气大一点,反应力不一定跟得上。” 第一回合的周旋,谢随看准了乔野的反应力和速度是弱项,爆发力很强,但是打不了持久战,所以谢随和他拼耐力。 拼耐力其实也够呛,谢随结结实实地吃了乔野好几拳,被打得晕晕乎乎快找不着北,但好歹没趴下,最后他被乔野按在身下,抓着脑袋死命往地上砸。 全场观众的心都揪了起来,有女人开始尖叫了,裁判死命地吹着哨子,想把红了眼的乔野拉开。 台下丛喻舟崩溃地抱着头,差点以为谢随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谢随嘴里磕出了血,整个人都被揍懵了。 丛喻舟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他已经听不见了。 五万块,只要五万块他就能买那套西服... 谢随低吼了一声,拼尽全力的左勾拳,将乔野打翻了出去。 乔野晕晕乎乎地倒在地上,筋疲力竭,谢随嘴角挂着血丝,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踉跄着走到了乔野的面前,撑着最后一口气,压了上去。 裁判数到十以后,谢随松开了乔野,翻过身平躺在了台上,大口地喘息着,手指头都已经没有力气再动弹一下了。 周围起伏不迭的呼喊声他已经听不见了,耳朵里全是嗡嗡嗡的声音,天花板刺眼的光芒晃着他的眼睛,他微微眨了眨眼... 赢了。 他终于...能体体面面地站在她的身边。 那几日,寂白见到谢随的频率少了很多,他不打篮球了,很多时候也不会守着她来学校的时间故意去车棚蹲她,有时候两三天都见不到人影。 没理由,之前说见了她躲着走不过是她开玩笑的气话啊,谢随不会较真的。 寂白甚至都在怀疑,谢随是不是跟她玩儿欲擒故纵呢,是想让她感觉到不适应吗? 这小破孩... 那天下午,寂白骑着自行车出校门,远远地看到小破孩那挺拔的背影。 他穿着灰色卫衣,背着单肩包,走在梧桐步行道上,斜阳透过树影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仅仅只看背影都能帅到路人纷纷侧目的家伙除了谢随,也没谁了。 寂白骑着自行车上了梧桐步道,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放慢了速度,“叮铃铃”,她打了声清脆的铃铛—— “小孩。” 谢随回头,愉悦地说:“叫谁小孩。” “啊,幼稚鬼。” 她发现这家伙居然戴着黑口罩,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眸,稀疏的刘海微垂,显得有些冷酷。 “这几天都不见啊。” 谢随眼角挑了挑:“怎么,小白想我了?” “谁想了,只是提醒一下,下周晚宴,答应我的,别忘了。” “放心。” 寂白打量着他的口罩:“在耍帅啊?” 谢随瓮声瓮气地说:“感冒了。” “哦。”寂白点点头:“大佬也会感冒。” “大佬怎么就不会感冒?” 寂白抿嘴笑了:“活该,谁让这么坏。” 谢随心情不错,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寂白容忍了他亲昵的举动,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两个人有过亲吻之后,寂白对于他的容忍度真的变高了很多。 重生回来,她对全世界都有应对之策,偏偏对面前这少年,毫无反击之力。 “先回去。”谢随说:“不是还要写作业吗,别耽搁了。” “行,我走了。”寂白重新蹬上自行车,骑了约莫十米左右,看到周围有药店,她按下刹车。 她进药房买了几包感冒冲剂,回头交到了谢随手里:“感冒了别硬扛,吃点药,好得快一些。” 谢随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冲剂药包,微微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有些甜,又有些涩。 “小白,我...” 寂白耳垂红红的,不太好意思地推了推他:“快回去吧,感冒了要多休息,睡去蒙头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她红着脸说完也不等他回答,骑上了自行车,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主动的关心让她觉得挺难为情,但她应该要慢慢适应,多关心他一些。 谢随低头看着手里的感冒药,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三月柔和的风拂过他的脸庞,他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心里的这种烦躁感。 他不应该对她撒谎,发誓再不会有下一次。 第二天,寂白起了个大早,用新买的梨子做了冰糖雪梨汤,装进了洗得干干净净的粉色保温杯里。 走到19班教室门口,寂白见谢随还没有来,于是冲蒋仲宁招了招手。 蒋仲宁走出教室,脸上挂着憨厚的微笑:“小白嫂。” “叫我小白就可以。”寂白从包里摸出保温杯,递给他:“喏,谢随不是感冒了吗,我做了冰糖雪梨,润润嗓子。” “随哥感冒了?”蒋仲宁揉揉后脑勺:“我怎么不知道。” “他不是戴口罩吗,怕传染给们。” “嗨~他哪是感冒了。”蒋仲宁是个没心眼的,手撑在窗台边上,巴拉巴拉地跟寂白说开了—— “不是要请他参加什么宴会吗,他想买那套五万的西服,我们都说,用不着那么贵的,这家伙撑面子啊,非不听。” “那晚跟跨重量级的专业选手打了一场,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西服是买了,他妈脸上挂了伤,小白说说,这不是得不偿失吗,脸上挂伤他还怎么跟去参加宴会,哎,小白,怎么了...” “砰”的一声,水杯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蒋仲宁絮絮叨叨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看着女孩惨白的脸色,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啊。 水杯滚了几圈,落到了不远处谢随的脚下。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戴着口罩,黑漆漆的眸子宛如死水般沉静,整个人气质也很下沉。 他捡起脚边的水杯,刀锋般的目光扫向了蒋仲宁。 蒋仲宁心头一凛:“那个啥...要上课了,我先回教室了哈,们慢慢聊。” 寂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谢随捏着保温杯的手紧了紧,顿了几秒以后,回身追了上去。 空荡荡的楼梯口,谢随拉住了寂白的手:“小白...” 寂白蓦然转身,反手扯下了他的口罩。 他的嘴角处有明显的淤青,鼻翼的位置好像也有很小的血口子……他从来没有被伤成这样过,从来没有! 寂白的心脏仿佛是被刀子捅了又捅,血淋淋,难受得快要不能呼吸了,攥着口罩的手不住颤栗着。 “居然......” “小白,别激动。” 谢随真的有些慌了,握住她的纤细的手腕:“这没什么,皮外伤而已,跟挠痒似的,我都没感觉。” 寂白咬着下唇,唇肉被咬得粉白,她气他撒谎,气他犯傻,更气自己为什么这么蠢,邀请这个笨蛋参加什么鬼宴会… 她宁可不去,都不想他受到一星半点伤害。 她起身离开,边走边摸出电话,想和奶奶说,不去了,她不参加这个宴会了。 谢随望着她的背影,感觉每一次呼吸,五脏六腑都撕扯着疼。 “小白,那件西服…我穿着真的很帅,明天我穿给看,行不。” 空荡荡的楼道间,寂白的脚步蓦然顿住了,她握着楼梯扶手,愤恨地回头望他。 阳光透过天窗射进来,笼住了他孤僻而落寞的身影。 寂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噔噔噔”地重新上了楼,走到谢随面前。 终究还是不忍心。 谢随讨好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别生我气...” 寂白走到他上面的阶梯,与他平视着,伸手触了触他嘴角的淤青,又碰了碰他的鼻梁,抬起他的下颌,左右看了看,检查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谢随感受着女孩柔软的指尖在他的脸上游走,很轻,很凉,触着他的肌肤,在他心尖漾起一道道酥麻的电流。 他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享受她片刻亲昵的触碰。 她低声骂道:“笨蛋...” 他抬起黑漆漆的眸子,忐忑地望着她。 寂白很想生气,不过这个时候,更多的还是懊悔和心疼,她闷闷地说:“早知道,就不邀请了。” “不会现在想反悔吧!”谢随闻言,激动了:“老子衣服都买了。” 寂白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转身说:“跟我去医务室检察一下。” “不用了,没大碍。” “听不听我的话。” 谢随愣了愣,恍然间明白女孩好像再一次没有原则地原谅他了。他心情一震,三两步追了上去,愉悦地说道—— “听,小白说的话,我都听。” 45.软饭 医务室里,在医生和寂白的强烈要求下,谢随脱掉了上衣,让医生为他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 寂白并没有回避,她站在病床边,打量着谢随的上半身。 他上身肌肉充实,平时穿着衣服或许看不出来,不过脱了衣服却能明显感受到块状肌肉的力量感,腹部的六块腹肌非常漂亮,人鱼线一直蜿蜒到裤角以下,性感极了。 甚至连立于旁的年轻护士都忍不住惊叹,高中生居然能够练出这样的身材,真是少见啊。 谢随身上的淤青就比脸上要严重许多了,腹部有,背后也有,胸前的一块淤青都已经变紫了。 仅看这些触目惊心的淤伤,寂白都可以想见当时的战况有多激烈。她别开了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太难受了。 医生仔细检查了谢随身上的伤势,叮嘱道:“都是皮外伤,开一些化瘀的药每天擦。” 寂白很不放心,问道:“医生,他是跟人打架受的伤,确定没问题吗?内脏有没有受损,需要进行详细体检吗?” “是皮外伤,要是内脏有问题,他现在已经站不起身了。” 医生看了看寂白,对谢随说道:“以后别出去跟人打架斗殴了,看看,让女朋友多担心啊。” 谢随听到“女朋友”三个字,低下头,嘴角含蓄地抿了笑。 寂白心情糟糕透顶,哪怕听到医生说谢随没大碍,但看着他身上这大片的淤青,还是觉得特别难受。 医生离开的时候叮嘱谢随,外敷的药每天都要擦,不能落下。 谢随自然不敢怠慢,身上就算了,他嘴角这一块淤青必须尽快化开,不然还真没办法跟小白一起出席宴会。 医生离开以后,冷冰冰的医务室里,就剩了寂白和谢随两个人。 谢随心里没底,不太敢看女孩的眼睛,他伸手摸过了自己的卫衣外套,准备穿上,寂白却忽然扯住了他的衣服:“等一下。” 她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谢随眼睁睁看着女孩坐到了病床边缘,和他面对面地坐着,她敛着眸子,望着他胸前残留的大片伤痕。 “疼不?” “疼什么疼,完全没感觉。” 谢随是要死撑面子的,那天被揍得都他妈快要飞升了,但他坚决不会承认。 寂白拧开了药管,对谢随说:“先擦脸,放低一点。” 谢随看着她莹润的手指尖缀了乳白色的药膏,意识到她是要给自己上药,有些受宠若惊。 寂白见这家伙像是傻了似的,她索性伸手将他的脑袋按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擦在了他嘴角的位置。 谢随感受着女孩柔软的指头一圈一圈地揉着他嘴角伤口,药膏含着薄荷香,味道清凉,令他的鼻息通畅了不少。 女孩动作轻柔,生怕碰疼了他似的,非常小心,黑漆漆的杏眼专注地凝望着他嘴角的伤口。 谢随凝望着女孩樱粉的唇,情不自禁地又凑了过去。 连着被偷吻了两次的寂白宛如小鹿一般敏锐,看他眼神不对劲,立刻反应了过来,偏头避开他。 “谢随!” 谢随像是不受控制似的,伸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往自己身边揽,寂白将撑在他的胸膛,挡开了他的强吻。 “再这样,我不管了!” 男孩这才像是回过神,立刻松开了她,眨了眨长睫毛,说道:“刚刚就是想凑近看,没别的意思啊,别想多了。” “……” 信他就鬼了! 谢随看着女孩羞得绯红的脸颊,心情变得有些愉悦。 寂白用力拍了拍他胸口的淤青,疼得他“嘶”了声:“太狠了吧。” “没狠。”她没好气地说:“转过去,先涂背。” 谢随乖乖地背过身,女孩将药膏抹在掌心,用掌腹的力量,轻轻地揉在他背部大片的淤青上。 这些淤青碰到还是会有感觉,谢随的身子下意识地抽了抽,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寂白感受到他的疼痛,顿了顿,然后凑近他,边涂抹药膏,边替他吹拂着。 谢随感受着丝丝的凉意拍在他的肩胛骨处,清凉又舒服。 “小白突然对我这么好,有点不太适应。” 女孩没有应他,只是温柔地替他揉着药膏,谢随低下头,自顾自道:“那套西服,真的很好看,挂在橱窗里我一眼就看中了。” “我不会一直穷下去,信我,我能配得上。” 谢随感受到身后女孩的动作忽停,他侧头望了望她。 女孩低着头,紧咬着粉白的下唇,刘海下,她紧紧闭着眼睛,眼泪渗出了眼角,沾粘着她细密的睫毛,泛着水光。 她单薄的肩膀颤栗着,极力压抑着,没有哭出声来。 谢随的心“砰”地一下炸开,碎得稀巴烂。 寂白的手还落在他硬邦邦的肩胛骨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哭腔被带了出来,把她呛着了,她咳嗽了两声,然后别过脸去。 谢随忍不了了,他翻身蹲到她的面前,紧抓着她的手,慌张地说:“我不乱讲了,别哭!” 寂白使劲儿挣开他的手,不过谢随紧紧地抓着她,没有松开。 “小白,我再也不说这种话了,好不好。” 他以为寂白是被他的话弄哭了,其实并不是,寂白已经忍了好久好久,只是在那一瞬间她骤然爆发了而已。 重生回来,她没有真心实意地掉过一滴眼泪,因为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是弱者的武器。 寂白要当强者,强者是不会掉眼泪的。 但是当她看到谢随身上这大片的瘀伤,前世今生所有的悲伤和委屈,一股脑涌上心头,她终于受不住了。 谢随不知道寂白心里的想法,他以为是自己乱讲话把她弄哭了,他手忙脚乱地用衣袖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痕,心疼得眉头都蹙成了小山。 寂白兀自哭了一下,便收住了情绪,她将他拉了起来坐在身边,继续用药膏替他擦拭伤口,一言未发。 谢随垂眸望着女孩。 她眼周红扑扑的,睫毛被眼泪沾黏着,鼻息明显重了很多。 谢随从包里摸出纸巾,递到她面前,体贴地问:“要不要拧鼻涕?” 寂白将他手里的打掉了,原本想绷住,结果还是忍不住笑了。 他是个什么魔鬼啊! 谢随见她笑了,心情终于才轻松一些,他牵起寂白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小白,是不是心疼我?” 寂白没有说话,她的手缓缓地展开了,抚着他胸膛的淤青,隔着炽热而紧致的皮肤,她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颗沉沉跳动的心脏。 “以后不要去打拳了。”寂白这句话说得分外认真,有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重复:“不-要-去-了。” 谢随无可奈何地叹了声:“随哥要挣钱啊。” 寂白敛着眸子,紧抿着唇,黑漆漆的眸子凝望着他胸口大片的淤青:“谢随,我养。” 谢随被她“我养”三个字给逗笑了,他低头笑了很久,牵扯身上的伤又有点疼,但他还是忍不住。 这小丫头片儿...开什么玩笑呢。 不过当他看到少女眉宇间认真的神情,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嘴角的笑意僵住。 良久,他低沉地喃了声:“操。” 这他妈说真的啊! “寂白,知不知道在讲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唤她的名字。 “我养。” 谢随咧咧嘴:“自顾不暇的,拿什么养我。” 寂白认真说道:“只管学习就行了,能不能考上好的大学都没关系,我...我会努力,我会成为寂氏集团的继承人!” 说出这话的时候,不只是谢随,连寂白自己都惊住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家里的姊妹兄弟争夺什么,他们的明争暗斗和她丝毫没有关系,她的初衷从来都是靠自己的本事独立,脱离她那个吸血的家庭。 成为寂氏集团的继承人,完完全全就是另外一条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寂白不知道怎么就说出了这句话,心里埋下的种子在这一刻破土发芽,她为自己的野心感到不可思议。 成为继承人,她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谢随的命运,她能让他们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是这谈何容易,寂氏集团旁系支脉众多,家里兄弟姊妹中佼佼者更是不少,这条路注定是...刀口舔血。 谢随他妈都傻了。 寂白不好意思地回过身,将卫衣揉成团扔到他的身上:“先穿衣服吧。” 谢随拿着衣服,怔怔地反应了好一阵,然后望向寂白,略带欣喜却又不可置信地说:“他妈不会是想嫁给我吧?” 寂白没看他的表情,背过身说:“才几岁就想娶媳妇了。” 谢随快速地给自己穿上了衣服,又拉了拉她的衣袖:“我不想娶媳妇,但我想娶。” “哎呀。”寂白红着脸甩开他的手:“这小孩,满脑子装的都是什么呢,想点正经事不行吗。” 谢随嘴角的笑意渐渐漫开了,他将寂白拉到自己身边,两个人并排地坐着,他知道寂白脸皮薄,于是不再说什么。 微风吹拂着轻薄的纱帘,阳光从缝隙中漫了进来,周遭笼着一层柔和的暖意。 静寂的医务室里,两个人的心跳都快得不可思议,空气有一丝暧昧的气氛渐渐发酵了。 良久,谢随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转过头望向寂白,不可置信地说:“我他妈是不是变成吃软饭的了?” 寂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爱吃不吃。 教室走廊一侧的窗户边,蒋仲宁忐忑地探出头,望着渐行渐近的谢随。 他将外套拎在肩膀上,口罩也懒得戴了,眸子低垂着,淤青的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不知道在肖想着什么。 蒋仲宁忐忑地唤了声:“随哥,没事吧。” 谢随睨了他一眼,没有理他,高贵冷艳地回了教室,照例翻出了英文书。 看了几个单词,他嘴角又弯了—— 这小丫头片子,毛都还没长齐,还要养他呢。 丛喻舟趴在桌上,看着一个人坐那儿诡异微笑的谢随,嘴角抽了抽,干嘛呢这是... “对了,我可能短时间不会去拳击室了。” 两个男孩诧异地望着他—— “什么?不去了?” “真的假的?” 谢随翻着英文单词书,随口说:“小白不让我去,再说,快期中考了,我得复习。” 俩人看谢随的目光,跟他妈见了鬼似的。 蒋仲宁愣愣地问:“不是吧,随哥,玩真的啊,为了期中考这种东西,不去打拳了?” 丛喻舟说:“猪啊,人家的重点在前面那一句好不。” 蒋仲宁回想前面那一句是:“小白不让我去了。” 看着谢随这一脸欠揍的甜蜜表情,两个男孩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 “俩这就好了?” “嗯。” 蒋仲宁抚腿大喊道:“行啊,玩得这一手苦肉计,666。” 丛喻舟了然地说:“还是小白心里有随哥,不然去使个苦肉计试试,看人家搭理不。” 谢随心情相当愉悦,由得这二人插科打诨开他的玩笑,也不生气,望向窗外苍翠连绵的山隘,喃道—— “是,她疼我。” 她还要养他呢 那几日,寂白每天都会把谢随叫到空寂无人的小花园里,给他的伤口上药。 身上的瘀伤就算了,背上的那几块他碰不到的青紫,他这么要面子,估计也不会叫别人帮忙,只能寂白每日监督着给他上药。 丛喻舟看着谢随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提前半小时就开始守着教室正前方的挂钟,一分一秒地数着,只要下课铃打响,他第一个冲出教室。 谢随性子挺野,想让他答应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难如登天,譬如上药,之前几个兄弟好说歹说,他死都不肯去医院看看。 他骨头硬,觉得自己能扛,没有病痛和折磨能让他屈服。 寂白不过一句话,瞬间折断了谢随的硬骨头。 这可怕的爱情。 …… 谢随一路狂奔跑到小花园,寂白已经坐在木椅上等候着,手里拿着一本古诗词小册。 她垂着头,侧脸柔和,鬓间几缕发丝被挽在了耳后,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盖住了她深褐色的瞳子,看上去娴静温雅。 谢随看到身边的樱花树开得正盛,顺手折了一段夹着绿叶的樱花枝,走到寂白身畔,将花枝递到她的眼前,晃了晃。 几片粉白的樱花瓣掉落到了她古诗词的小册子上。 寂白惊喜地抬起头,望见了少年清浅微笑的英俊脸庞。 谢随将花瓣抖在了她的头发上。 “哎呀,干什么。” “看着特美。”谢随自顾自地干着“好事”。 寂白推开了他的手,拍了拍自己头发上细碎的粉色花瓣,说道:“胡乱攀折是要扣操行分的。” 谢随鼻息间发出一声轻笑,浑不在意—— “信不信,教务主任的小黑本上,老子的分数早就负了。” “好意思讲啊。”寂白嗔他道:“挣不够操行分,小心不能毕业哦。” 谢随跨上了座椅,蹲在女孩身边:“都他妈骗人的把戏,还真信这个。” “信啊。”寂白眸子宛如漾着水纹,清澈极了:“当好学生,不好吗?” “有什么好。”谢随说:“喜欢被管着?” 寂白阖上了古诗词的小册子,扬长了调子,漫声道:“我从小就被管着,如果没有人管我,可能还会不习惯吧。” 那可巧了,谢随从小没人管,想做什么做什么,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恣意放纵又...孤独。 “假如没人管,最想做什么?”他问寂白。 “我最想...”女孩低头看着指间的樱花瓣,思忖片刻,说道:“我想脱光了衣服,去最最清澈见底的大湖里游个泳。” 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谢随嘴角咧了咧:“这...好歹穿一件泳衣。” “......” “只是幻想而已,干嘛当真!” 谢随笑了起来,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谢随,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他矢口否认。 “想了。”寂白拍了他一下,嗔道:“想了!” “好,好,我想了。” 他在想她不穿衣服...该是什么样子。 寂白起身想走,谢随连忙拉住她:“哎,给我上药吧,月底快到了,我嘴角这淤青,还没消。” 女孩将药膏扔他手里:“自己涂。” 谢随拧开药膏,像挤牙膏一样挤了一条在手上,直接搁脸上拍,寂白连忙拉住他:“谁让挤着么多,是不是笨蛋!” 谢随笑着说:“那帮我。” 寂白忿忿地坐下来,从他手里的药膏里扣了一米粒的量,揉在他嘴角的位置,一圈圈地揉开。 她轻柔的呼吸拍在他的脸上,混杂着药膏的薄荷清新,令谢随的心跳不可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又想...犯罪了。 “谢随,要是再敢对我做什么,有好看的。”她一边给他揉脸,故意凶巴巴地威胁他。 “我不做。”谢随嘴角扬了扬:“看着就行,老子自行想象。” “......” 她指腹突然用力按了按,谢随吃疼,“嘶”了声,凶道:“轻点!想弄死男人吗。” “再乱讲!”寂白直接将他的脸颊捏了起来:“谁男人,再讲一遍?” 谢随被她捏得生疼:“还真是...当老子真的舍不得揍了?” “试试。” 谢随扣住了她纤细的手骨,只要稍稍用力,便能让她松开手,不过他还是没有这么做,这是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用力的女孩。 “我道歉行了吧,快松开,真的疼啊!” 寂白适时地松开了谢随,他忿懑地揉了揉脸:“以前也不知道是谁,怕我怕得要死,也就打量着老子现在疼。” 寂白继续给他上药,没搭理他。 “们在做什么?” 一声叱责从背后响起来,寂白身形一凛,她听清了这是她的班主任梁老师的声音。 寂白吓得手里的药膏都掉在了地上,连忙站起身。 “梁老师。” 梁老师从步道边走过来,他的身旁还跟着陈哲阳,陈哲阳手里拿着数学课本,或许是在向梁老师请教问题。 看着寂白和谢随两个人,他的眸子里透着一丝复杂之色。 梁老师见到自己班上的学生居然和谢随这种小混混待在一起,气得脸都绿了,怒声道:“们在早吗!” 听到“早”两个字,寂白哆嗦了一下,这两个字对于高中生而言,杀伤力巨大,几乎可以说是某种禁忌的存在。 寂白回想起上一个被抓包早闹得全校皆知的情侣,一个留校,另一个转校,后果很糟糕。 寂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紧咬着唇,一言未发。 谢随却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从包里摸出烟扔她身上,冷声道:“是什么三好学生,管天管地还管老子抽不抽烟?行啊,挣操行分是吧,拿去,别来烦老子了。” 寂白微微一怔,恍然明白,谢随是在跟她演戏,这敏捷的反应力,没谁了。 “看什么看,再看揍啊。” 寂白捡起了地上的烟盒,纠结地看着他,他凶戾的眼神明明白白,是要让她配合着把这出戏演下去。 但是寂白没有吭声。 谢随想牺牲自己,保全她的名声。 她很难顺水推舟,陷他于难堪的困境。 见小丫头不配合,谢随抬起脚,轻轻地往寂白屁股上踹了一下,没用力,只是虚做了个动作。 寂白脸色蓦然变红,瞪大了眼睛望向谢随。 “让滚远点,听见没,别来烦老子了。” 梁老师见此情形,顷刻怒了,跑过来将寂白拉到自己身后:“谢随,欺负女同学太过分了!跟我去见教务主任!” 谢随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行啊。” 梁老师对陈哲阳说:“先带寂白先走,我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这家伙!” 陈哲阳点了点头,走过来拉着寂白离开。 “不是,梁老师,谢随他没有...” 寂白挣扎着回头望向谢随,谢随目光很深很深,他冲她比了个无声的嘴型—— “给老子闭嘴。” 46.你心里有我吗 寂白只能眼睁睁看着班主任带走了谢随,转身问陈哲阳:“是带梁老师过来的?” 陈哲阳微微一惊,辩解道:“怎么会,我刚刚在路上遇到梁老师,向他请教问题,因为小花园有桌椅又安静,所以来了这边。” 寂白知道陈哲阳在撒谎,因为他撒谎的时候有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就是用手指头去捏裤边。上一世,寂白被陈哲阳骗了好久,才慢慢发现他的小动作。 “陈哲阳,骗不了我。”寂白定定地望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哲阳见瞒不过,索性直言道:“白白,不要和谢随这种人接触了,他不是好东西。” 他不是好东西,难道是吗。 寂白很想回他这句话,但她还是忍住了,只冷冷地说:“我的事,不用管。” “我也是关心。” “有病的寂绯绯才是需要关心的人,我不是。” 有时候寂白真的希望,陈哲阳还是那个迷寂绯绯的陈哲阳,他俩如果能配一对,寂白觉得算是功德一件,至少不用去祸害别的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陈哲阳的兴趣点忽然发生了转变,反倒对她越来越上心。 “白白,如果是因为绯绯,所以才拒绝我,那我是不接受的。” 寂白对这家伙的自程度佩服到了极致,不,目前看来,他可能单纯只是愚蠢而已。 他看不出来寂绯绯对他上心,仅仅是虚荣心作祟,更看不出来寂白对他的疏远,也只是因为讨厌。 “陈哲阳,我再和说最后一遍,以后离我远点。” 寂白冷冷说完,转身离开了。 晚上六点,谢随才从教务处出来。 在学校欺负人,还是女孩,自然免不了一顿斥责外加写保证书。 不过这一次,谢随“认罪”的姿态相当诚恳,为欺负女生道歉,没问题;写保证书,也完全没问题。 教务主任无话可说,只能把他放了。 学校门口,他远远地望见女孩站在路口梧桐树下,焦急地等待着。 在望见他的那一瞬间,她睫毛微颤,紧咬的唇骤然松开。 她冲他挥了挥手,似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谢随的心紧了紧,在那一刻,他明白,从今以后,终于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等他走近,寂白关切地问:“主任有没有为难。” “他能拿我怎么样。”谢随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写检讨。” 寂白责备地望着他说:“刚刚干嘛要那样。” “不那样做,咱俩都要完蛋,现在是弃车保帅。” 谢随想起刚刚的事情,笑了笑,想替她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寂白捂着臀离他远了些,没让他碰到自己。 “踹疼了没?” “没有。” 谢随推着她的自行车,跟她一起走在梧桐步道上,梧桐叶在黄昏的暖风中,簌簌作响。 “我刚刚想明白了。”谢随开口道:“只要心里有我,我不介意等,多久我都能等。” 寂白望向身畔的少年,他微垂着脑袋,刘海掩映着他深邃的眸子。 “现在还小,我不想拖下水,连累被老师责难,被同学龃龉。” 他的嗓音宛若被钢笔落在磨砂的纸上,带着沙沙的质感。 “我只问一句,心里有我吗?”他望向寂白,神情紧张而虔诚。 心里有我吗。 寂白微微张了张嘴,但最终又阖上了,她低垂着脑袋,小紧紧地捏着斜挎包的肩带。 “有没有,还感觉不出来吗。” 她低声说完这句话,加快步伐匆匆走开了。 暖溢的春风忽而抚入胸怀,谢随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甜炸了。 那段时间,谢随果然如他自己所保证的那样,没再去过拳击室。 尽管经理给他打过好多电话,说要提高他的出场价,但是谢随没再露面了。 至少这段时间不可以,他不能让自己脸上再挂彩了。 三月底的下午,距离慈善晚宴开始还有几个小时,寂白去了谢随的家,看着他穿上了那件他自己觉得很好看的定制西服。 少年站在镜子前,身形挺拔有精神。虽然面庞依旧充满少年感,但是他的身材已经显现出成熟的轮廓。 他兀自将衬衫规整地扎在了腰间,低着头理着衣摆,侧脸被灯光笼上一层阴影,五官也越发深邃。 他望向身后的女孩,忐忑地问:“帅吗?” “帅的。”寂白替他捋了捋衣角褶皱。 是真的好看,谢随本来就是衣架子的身材,穿上正装之后,收敛了全身的痞气,显出几分斯文禁欲的味道。 她将他拉过来,仔细凝望着他的脸庞,嘴角的位置淤青已经散了不少,但还是隐约能看出痕迹来。 寂白思忖片刻,从书包里摸出了粉饼和粉底液。 谢随预感不妙,往后退了退,防备地问:“干嘛?” 寂白在指尖挤出黄豆粒大小的粉底液,对谢随说:“我给上个妆,遮一下。” “老子宁愿死。” 谢随坚决拒绝,让他涂上这种女人才用的化妆品,当个小白脸,绝对不行,绝对绝对不行! 他宁愿死! …… 一刻钟后,谢随拉长着脸坐在椅子上,任由女孩拿着软绵绵的粉饼,在他脸上扑来扑去。 他的内心已经死亡了,漆黑的眸子里透出生无可的气息。 男孩子化点淡妆遮瑕一下,寂白觉得没什么毛病,她选的最自然的色号,完全不会让他变成小白脸。 但是从直男的内心来说,他是真的受不了,他已经变成小白脸了。 不过谢随拗不过寂白,他曾经说过,当他的女人,他什么都听她的...… 男人食言是比化妆更可怕的一件事。 谢随两相权衡之下,决定给她当一回小白脸。 “好了没。” “快好了,别催呀。”寂白仔仔细细地将他脸上淡淡的一层粉底液拍匀了,既遮住了嘴角的淤青,又令他的气色好了不少。 今天晚宴的灯光非常明亮,那时候脸上的效果应该更好。 寂白捧着他的脸,满意地欣赏着,他肤色的白皙的色度提升了一个档位,在灯光下泛着通透的质感,浅咖色的眸子配合着微红的薄唇,清雅闲明。 五官精致俊逸得令人挪不开眼。 寂白捏着他下颌的动作,越发令谢随感觉自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他决定反客为主,伸手握住了女孩纤瘦的腰窝。 女孩身体轻轻地颤了颤,连忙后退:“乱摸什么。” 在这样暧昧的气氛里,又是两个人的独处,空荡荡的房间里挺大一张床,谢随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得住某些事情。 他收敛心神,抽回了手,规规矩矩地不再碰她了。 哪怕他身体里沸腾渴望的欲念已经在叫嚣了...但他还是隐忍控制着。 女孩还太小了,娇嫩得跟朵玻璃花儿似的,他甚至都舍不得用力抱她,更遑论是要对她做那样野蛮的事情。 寂白见谢随忽然变乖了,她稍稍放心下来。 慈善晚宴定在寂氏集团名下的世纪城花园大酒店,在花园草地畔露天举行,来往间名媛淑女,衣香鬓影,很是热闹。 寂白穿着漂亮的半身小礼裙,挽着西装革履的谢随走进了宴会花园。 俊男靓女无论在哪里都是备受瞩目的,更遑论这一对超高颜值的组合。众人纷纷侧目,低声议论。 “是寂老夫人最小的那位小孙女寂白吗?” “可不是,上次年会她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看样子很受宠啊。” “她身边的那位帅哥是哪家公子,以前怎么没见过啊?”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 “两个人还真是登对呢,是情侣吗?” “应该只是朋友吧,寂白还在念高中呢。” …… 寂白罔顾周围人的议论,她挽着谢随的手腕,依偎在他的身边,与他低声说话。 谢随身形颀长而挺拔,因此每次听她说话都要耐心地把脑袋放低,这一无意识的动作,也让周围众多年轻女孩纷纷犯花痴。 寂白问谢随:“紧张吗?” “怎么可能。” 谢随虽不承认,但寂白从他紧绷的脸色里,感受得到他的谨慎和小心。 这是谢随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自然比不上那些熟稔地流连于社交场合的公子们。 因此,寂白也没有和别人寒暄聊天,一直陪在谢随身边,只和他讲话,令他的情绪稍稍放松些。 其实如若寂白对寂氏集团继承人的位置有想法的话,她在这样的社交场合应当表现得更加主动,譬如不远处与各位公司董事周旋的寂静堂姐。 寂静穿着得体的长裙礼服,手里端着一杯高脚香槟,与稍年轻些的长辈们谈笑风生,举止从容大方。 而她的身边,站着西服笔挺的厉琛。 厉琛注意到寂白,冲她扬了扬酒杯,微笑。 寂白也礼貌地报之一笑。 不过,当厉琛瞥见她身边的谢随的时候,那漆黑的眸子里浮现一丝诧异。 谢随见寂白和厉琛微笑致意,他心里又不爽了,走到寂白前方,用挺拔的身影挡在她和厉琛中间,阻隔了两人。 “干嘛呀。”寂白低声说:“多不礼貌。” 谢随固执并且坦率地说:“我不喜欢和他接触。” “我和厉琛哥是朋友啊。” “他不是的朋友,的朋友只有我和其他女人。” 寂白嘴角抽抽了一下。 他一贯自私且霸道,心很小很小,只够装得下这一个女孩,受不了别的男人对她有丝毫觊觎之心。 “既心里有我,只能有我一个人。”他蛮横无理地说:“如果敢跟别人好,我弄死他。” 寂白无可奈何地望着他,低声说:“是什么醋王。” 谢随揉了揉鼻翼:“老子没吃醋。” 肉眼可见是吃醋了,还死不承认,寂白抿嘴笑了笑,还是说道:“我保证,不会跟别人好,可以了吗,谢随。” 谢随忽然被她的微笑弄得心里甜丝丝的,不满的情绪一扫而空。 很快,寂老夫人走了出来,出于礼貌,寂白拉着谢随来到老夫人面前,向她介绍道:“奶奶,这是我的同学,谢随。” “奶奶好。” 寂老夫人打量着谢随,满意地点了点头,半开玩地笑道:“难怪白白连厉琛那小子都拒绝了,原来是已经找好更帅的男伴了。” 寂白连忙止住老夫人的话头:“奶奶!” 见孙女红了脸,寂老夫人也不再打趣她,只叮嘱道:“放轻松一些,今晚就好好玩,不必拘束。” 待老夫人离开以后,谢随一脸了然的笑意,拉长了调子:“哦~~~” “哦什么哦!” “我就随便哦一下。” 寂静走到寂白身边,跟她打招呼寒暄。 寂白礼貌地回应了她,同时也跟厉琛点了点头。 寂静对寂白身边的帅哥比较感兴趣,她以前没有见过他,应该不是其他公司的小少爷吧,但她不确定。 “白白,不介绍一下吗?” “他是谢随,我同学。” 谢随睨她一眼,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谢随似乎对这个定位还比较满意,但凡加了一个“最”字的,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手落到寂白的腰间,将她往自己身边搂了搂。 这个动作平日里或许显得亲昵了,但现在他是她的男伴,亲昵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寂白不动声色的掐了掐他的掌心肉。 这家伙,偏要在厉琛面前这样秀是吧,人家看来指不定这俩人怎么自作多情呢。 寂静大大方方地跟谢随打招呼:“好啊,我叫寂静,是寂白的堂姐。” 谢随淡淡应了声:“好。” 寂静提议让寂白和她一块儿去见见几个闺密朋友,自然也不好带上谢随,她担忧地望了他一眼:“在这儿等我哦。” 谢随不会约束她正常的社交,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厉琛站在谢随的身边,嘴角微扬,意味深长地赞了一句:“这件衣服不错,很衬。” 谢随敏感地蹙了蹙眉,望向厉琛,眸子里透着不解,仿佛他知道什么似的。 “几万块的定制西服是低端款式。”厉琛评价道:“不过还是学生,能自己挣钱已经相当不错了。” 厉琛眼底浮现了明明白白的敌意,谢随当然也知道这份敌意是从何而来。正如他本能地将厉琛视之为威胁一样,雄性动物之间总有某种微妙的感应。 谢随沉声道:“那天的拳击赛,也在。” 厉琛嘴角扬起一抹克制的微笑,轻轻拍了拍谢随的衣领:“用命换来的体面,值得吗。” 谢随侧身避开了他。 他望向对面的女孩,她在人群中,吊灯柔软的光芒裹在她身上,额间垂着几缕细细软软的发丝,静默而美好。 他不是用命换来的体面,而是用命换来体面地站她身边。 寂白跟着寂静堂姐周旋于名媛绅士之间,得体的举止和收敛的气质令她赢得了同龄人的好感。 她与寂静不同,寂静各方面都很优秀,心高气傲,同龄人与她交往难免感到压力,但是寂白不同,她谦虚且温煦,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柔和的气息。 好几个女孩跟她交换了社交账号,希望与她保持联系,以后当好朋友。 寂静也发现了,过去她在这种社交场合从来都是花团锦簇的中心,女孩们拥趸她也奉承着她,但是从来不会和她交心。 而她们面对寂白的时候,更像是闺蜜一样地交流,说说笑笑,格外亲切。 不仅仅是女孩,就连面对长辈乃至是公司的董事,寂白都能够如鱼得水地应付,举止相当从容,完全没有了过去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 渐渐地,寂静便不再主动介绍人给寂白认识了。 强烈的竞争意识令她敏锐地察觉到来自寂白的威胁。 寂白好歹比别人多拥有七年的光阴,七年不算长,也不算短,她在这七年间领教了世态炎凉,也明白人心是最难琢磨的东西,这七年的苦难让她成长速度几乎是X2。 她熟知场上这些人的喜好和性情,同时也知道他们未来的走向,谁会发达而谁会没落,谁值得交往而谁两面三刀... 多出来的这七年光阴,足以为她接下来的谋划镀上金光闪闪的保护膜,如果她真的要加入争夺继承人争夺战,她对自己绝对有信心。 社交的间隙,寂白会时不时回头望谢随。 谢随独自一人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一只腿微屈着,另一只腿笔直而修长,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面。 他周身气质冷冽,与周遭格格不入,但纵使如此,还是有不少女孩被他英俊的容貌吸引,走近与他攀谈聊天。 谢随并没有聊天的欲望,话说不到几句,女孩们便识趣地离开了。 无论他散发着多么迷人的气息,目光所至也只有自己的心上人。 寂白对他做了一个嘴型:“想走了吗?” 他回她:“不用。” 知道寂白是怕他无聊,谢随不给她增加心理负担,索性独自走到自助餐桌边,吃点东西。 寂白稍稍放了心,回身应付周围人。 露天的草坪边,谢随刚端起餐盘,便看到不远处人群中,一位漂亮婀娜的女士挽着西装革履的男人,款款走过来。 他愣住了。 那是他的母亲,程潇。 47.酒店(暴风跪求营养液!” 谢随知道母亲嫁入了高门,但具体她的丈夫究竟是谁,谢随并不清楚,也从不关心。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程潇现在的丈夫,一个体面的中年男人,不算太英俊,但也不丑,容貌比之于谢随的父亲,差远了。 只有小孩才会用英俊与美丑来衡量一个人。 谢随从这个男人的举手投足间的气度,能感知到他生活的优越以及良好的社会地位。 程潇与谢随的父亲是青梅竹马,一起奋斗出来的少年夫妻,父亲年轻的时候非常英俊,也让程潇成为了不少女孩羡慕的对象。 但是结了婚有了孩子以后,生活的磋磨让她渐渐明白,好看的脸并不能当饭吃。尤其是过去羡慕她的闺蜜们有了更为靠谱的归宿之后,她的心也不再安定了。 男人过了而立之年,靠的是权势与财富来支撑气质,无权无势,没有体面的工作与事业,再好看的容貌都会被消磨殆尽。 小时候,谢随最常听到母亲对父亲说的一句话便是:“没钱,他妈要什么尊严!” 这句话渐渐成为了程潇的口头禅,也是谢随对金钱这般执着的诱因。 钱令他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童年,失去了一切…… 他端着糕点盘,斜倚在冰凉凉的雕塑柱下,冷眼打量着自己的母亲和她现任的丈夫。 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觉得母子俩在这样的情景下见面,挺讽刺。 程潇恍惚间回头,看到了谢随,手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摔碎了。 谢随欣赏着她脸上花容失色,觉得好笑。 身边的男人绅士地护着程潇远离了地上的玻璃碎片,程潇对他笑着,虽然笑容已经苍白了。 她害怕得嘴唇都在哆嗦。 在她看来,谢随是她那不堪的过往的见证,见证着她从脏污不堪的底层一步步爬进豪门,过上了现在体面的生活。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和周围的名媛贵妇有着本质的不同。 寂白找遍了整个宴会花园厅,都没有见到谢随的身影,她有些担忧。 听身边几个女孩说,好像看到他往花架方向去了,寂白匆匆朝后花园走去。 花架位于酒店花园侧面的篱笆旁,距离宴会园有一段距离,几乎没有人会去那么偏僻的角落。 昏暗的花架下有两个模糊的身影轮廓,其中之一是谢随,另外一个...好像是个女人。 寂白走近,听到女人激动而压抑的声音传来:“谢随,想我死吗!” 寂白背上冒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以为是谢随不知何处惹来的风流债,忍着笑听墙角。 女人似乎很崩溃,声音也压得很低:“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啊!” 谢随表情很平淡,嗓音毫无波澜:“我身上流着的血,可以嫌它脏,可以不承认,可是没有办法置换它。” 寂白恍然间明白那女人是谁了。 “谢随,怪不了我,要怪就怪爸没本事,这么多年我也已经受够了,我配得上更好的生活,为什么要受苦?” 虽然她背对着寂白,但寂白仍然能从谢随那英俊的眉眼五官,推测他的母亲应当是何等的漂亮。 人的烦恼永远来自于不安现状,她配得上过更好的生活,为什么要跟着他受苦。 “我不怪。”谢随平静地说完,从包里摸出烟,手微微有些颤抖:“可以滚了。” 程潇冷冷地望着他:“谢随,这里不是该来的地方。” 谢随笑了,叩上打火机的盖子,他反问:“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程潇走过去,戴着璀璨钻戒的左手拎了拎他的衣领,沉声道:“就算穿上这身看着还不错的西服,但永远配不上这种地方,配不上这里的姑娘,知道花园里的人怎么议论、笑话吗!”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不在乎可我在乎,让我觉得羞耻,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我,我的过去多么不堪。” 程潇几乎声嘶力竭道:“求了,别在出现了,要钱我可以给,多少都行,只要别再打扰我的生活。” 寂白靠在花架边,掐断了一支紫藤萝叶蔓。 “这位女士,谢随是我邀请来的男伴,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谢随的拳头猛然一紧。 他回过头,看到女孩冷冷清清地站在月光下,定制小礼服泛着璀璨的银光,美得不可方物。 程潇认出了寂白,赫然正是现如今最得寂董事长宠爱与欢心的寂家小小姐。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寂白:“邀请他?” 寂白走到谢随身边,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谢随手里还攥着烟盒,也被寂白强行地抠走了。 “女士,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带谢随走了,还有好些人想要认识他。” 寂白攥着谢随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擦身而过的瞬间,程潇忽然道:“寂小姐,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寂白步履顿了顿,几秒之后,她忽然转身,望向程潇:“程小姐,说话当心。” 以寂白的辈份来说,她无论如何也应该叫程潇一声夫人,可是她没有,她叫她程小姐,足见她对她的轻视。 从这一声称呼里,程潇便能听出她与她们身份的不同,羞耻令她咬紧了唇舌:“我是的长辈。” “我也是寂董事长的孙女。”寂白冷眼看她:“哪怕是的丈夫,见了我都得规矩地问声好,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糟践我的男朋友。” 程潇彻底傻了,她没想到平日里表现得温文尔雅的寂二小姐也会有这般凌厉的时候。 她好像真的把她给惹怒了,如果自己丈夫知道自己得罪了董事长的宝贝孙女,程潇不敢想象…… 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寂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以后或许还会有见面的机会,请就当不认识谢随吧,他将来或许会成为我的丈夫,我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有这样的母亲。” 寂白说完,看也没看程潇难看的表情,拉着谢随匆匆离开。 两人一路跑到湖边。 此刻夜已深了,天空缀着几颗散漫的星子,微风轻抚着湖面,撩开粼粼的波光。 谢随企图从她手里拿回烟盒,但是寂白死攥着没给他。 “小白...” 他的手在抖,声音在也抖:“让我抽一根” 寂白从来没有见过谢随抖成这个样子,他似乎是极力的控制着翻涌的情绪,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寂白低头,从烟盒里摸出了两根烟,一根递给他,另一根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她从他包里摸出了打火机:“来,我给点,陪。” 谢随伸手摘掉了她嘴里的烟头,烟嘴上还带了点绯红的唇釉。 “不抽了。” 两根烟,连带着烟盒都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寂白还在他包里摸到了彩虹糖,磕出一粒扔进嘴里。 嗯,酸酸的,凤梨味。 谢随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背对着寂白,沉声问:“他们笑话我吗?” 寂白开玩笑道:“笑太帅了,把全场的男孩都比下去了。” 当然不可能是这个,谢随知道,自己肯定有什么地方没做好,丢了体面。 谢随的手落在西服袖下,紧紧地攥着,嗓音低沉压抑:“我让丢脸了。” 这才是他最在意的地方 听着他的话,寂白感觉心脏一阵抽痛,她抿着舌尖的彩虹糖,走到他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我说了,是我的男朋友,也许还会成为我未来的丈夫,一生的挚爱。那些看不起的人,他们连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谢随凝望着女孩温雅恬静的脸庞,怔怔道:“...再说一遍?” 寂白耳垂挂了红,有些害羞地别开目光:“好话不讲第二遍,没听见就算了。” 他当然听见了,女孩说他会成为她一生的挚爱。 人这漫长的一生,有人陪揽千帆,有人陪望星辰,可真正能留下多少段感情,配得上一声“挚爱”。 温柔的夜风微微吹拂着,谢随望着女孩温雅的脸蛋,柔声问道:“我能不能抱抱?” 寂白还没反应过来,谢随的手已经落到了她的腰间,轻轻一提,女孩顺势踮起了脚尖,整个身体都贴上了他。 “不回答就是默认可以。” “……” 少年健壮的身体都搭了上来,脑袋搁在她单薄的肩上,一个发狠用力的熊抱,几乎要把她按进了那滚烫的身体里。 寂白脸红了,人也傻了。 “那我能不能吻?” 预感到或许又会发生不妙的事情,寂白慌忙用手捂住嘴:“这人不讲理啊…” 她话音未落,谢随低头吻住了她的手背。 晚上,寂白回到家里,父母沉着脸坐在沙发边等着她,不出意料,寂绯绯也在。 晚宴上寂白见到寂绯绯了,她和陈哲阳在一起。陈哲阳待她又恢复了过去的殷勤,两个人举止似乎很亲密。 对于寂白而言,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寂明志沉不住气,正要开口,陶嘉芝按了按他的手,止住他的话,对寂白笑着说:“白白饿了吗,我让阿姨准备了宵夜,快趁热吃一点。” “我不饿。” 寂白见父母似乎是有话要说,所以坐了下来,直言问道:“爸妈,们想说什么,就说吧。” 寂明志早已经忍不住了,质问道:“今天晚上和在一起的那个男孩,他是谁?” 寂白心里猜测估计也就是这件事,她漫不经心道:“是我的朋友。” “白白,他不就是们陈校长说的那个...杀人犯的小孩吗?”陶嘉芝担忧地说:“怎么能跟那样的男孩接触呢!” “他是杀人犯的孩子,但他不是杀人犯。”寂白沉声说:“我为什么不能和他接触。” “杀人犯的小孩,说不定也有暴力倾向,和这种人接触有多危险,想过没有!” 寂绯绯恰如其分地开口道:“爸妈,那个男生可是我们学校公认谁都不敢招惹的坏男孩,连老师都怕他呢。” 寂白冷冷地瞥了寂绯绯一眼,她脸上挂着痛快之色。 “看看,看看!”陶嘉芝激动地说:“白白,居然把这种人带到晚宴上去,还给奶奶见了。天呐,知不知道在做什么,如果奶奶知道和这样的渣滓交往,她会怎么想,一定会觉得我们教女无方!” 母亲这一口一个“渣滓”令寂白觉得分外刺耳,她面无表情道:“首先,他不是渣滓,是我的朋友;其次,奶奶对谢随的印象很好,如果她觉得们教育无方,问题肯定不是出在我的身上。” 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瞥了寂绯绯一眼。 寂绯绯愤怒地说:“看我做什么?” “我不能看吗。” 寂明志打断了姐妹俩的争执,把话题重新掰回来:“白白,必须和那个谢什么的划清界限,不然...我只能采用别的办法,让他远离了。” 寂白脸色沉了沉:“想做什么。” “对付他这样的渣滓,方法有很多。”寂明志道:“让他离开们学校,离开江城,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寂白这下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我的事情轮不到们来置喙,们没有这个资格。” 寂明志拍桌而起,怒声道:“什么叫的事情轮不到我们来置喙,我们是的父母!我们怎么没有资格?” 寂白冷声说:“们是寂绯绯的父母,我在们眼里算什么。” “...简直是要气死我啊!”陶嘉芝捂着胸口,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我们给了生命,供吃,供喝,把养这么大,现在翅膀硬了就不认父母了,我到底是养了一个什么小白眼狼啊!” 既然父母要算过去的账,寂白也不介意,把该算的都给他们算清楚了。 “给我生命,供我吃喝,目的是什么,们心里清楚。” 她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宛如审判般的目光,看得他们心里一阵阵发怵。 “寂白,说什么啊?” 寂白挽起了自己的手腕袖子,左臂白白的肌肤上,数不清的针眼触目惊心! “们生我养我,不过是为了给寂绯绯建一个‘人造血库’,这么多年,她吸了我多少血,难道还还不清们的生养之恩?” 寂白的突然发难,令父母猝不及防,而他们竟然也无可辩驳,因为寂白说的字字有理,字字诛心。 “白白,爸妈知道,这些年委屈了,可是忍心看着姐姐被病痛折磨吗?不管我们生的初衷如何,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应该承担自己应尽的责任。” 寂明志试图跟寂白讲道理:“在姐姐需要的时候,应该勇敢地站出来。” 寂白眼角微微颤了颤:“如果我不同意,她就会死,对吧。” “白白,吓到妈妈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想我们可以达成共识了。”寂白睨了寂绯绯一眼:“寂绯绯的命在我手里,请们做任何事之前,都姑且掂量一下,三思而后行。” 说完她转身回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看看!看看她都被惯成什么样了!”陶嘉芝都快被气得掉眼泪了。 寂明志拍桌道:“还给我反了天不成,我非得把这丫头赶出去,她不是翅膀长硬了吗,我看她不靠家里能不能在社会上生存!” 陶嘉芝连忙拉住了寂明志:“冷静一点,把她赶走,万一绯绯出事怎么办,是不是蠢啊!” 寂白回到房间,拖出了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了。 她已经不再对自己的父母抱任何期待和幻想,过去她也曾希冀着,如果她聪明一点,讨巧一点,或许他们也能像爱寂绯绯一样爱她,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了。 他们从来不爱她。 见寂白拖着行李出门,陶嘉芝追了出来:“要去哪里!” “出去住几天。” 寂明志气呼呼地说道:“记住今天的骨气,要走就走,我一分钱也不会给,要是活不下去了,不要哭着跑回来。” 寂白咬牙说:“放心,就算要回来,我也一定笑着回来。” 寂白拖着行李箱,出了家门,这半年来她存了不少钱,不止有奶奶给她的信用卡,还有她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零花钱。 暂时应该不存在经济方面的困难,寂白找了距离学校较近的一家酒店住了进去。 她刷的是奶奶给的信用卡,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提进房间,奶奶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小白,怎么住进酒店了?” 走廊边,寂白拿着电话,压低了声音说:“和爸爸妈妈闹了点小矛盾,没事的奶奶,不用担心,我过几天就回去。” 不用寂白细说,寂老太也知道老二寂明志家总是最不安宁的,她没有劝寂白回去,而是说道:“奶奶家离们学校远,住过来也不方便,这样,住到们学校附近的寰宇酒店去,那是寂氏集团旗下酒店,住进去,我放心。” 寂白没有违逆奶奶的意思,她退了房,拖着行李走了约莫五百米,来到了寰宇大酒店门口。 这家酒店是江城唯一的一家六星级酒店,相当高端。 寂白刚走进去,便有侍者礼貌地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寂白去前台办理入住,前台小姐看到她的身份证,立刻说道:“寂小姐,董事长来过电话了,您不用办理入住,我们为您预留了最好的vip房间,这边我带您上去。” “谢谢。” 寂白的房间被安排在十八楼以上的vip区域,这里接待的都是酒店的vip白金贵宾,一般人是无法通过网络或者前台预订,也相当安全。 房间是套间式,拥有一整面落地玻璃窗,站在窗边可以俯瞰整个繁华的江城。 kingsize的大床格外松软,寂白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画了个大字。 其实寂白不是冲动的性格,离家出走虽是一时意气,但她必须要让寂明志和陶嘉芝明白,她绝对不再是过去任由他们拿捏而不敢吭声的小怂包了。 她既然有心与家里的兄弟姊妹争夺继承人的位置,便不能让父母拖了她的后腿。 因此,有些事情,还是应当要让他们心里有数。 寂绯绯向陈哲阳抱怨了寂白搬出去住的事情,自然也免不了一番陈情说辞,说她太不懂事了,让父母操碎了心,真不知道是跟谁在一起久了,变得这样叛逆。 寂绯绯原意是想让陈哲阳明白,寂白已经不再是他心目中那个温柔善良的好妹妹了,趁早看清她的面目,别再执迷不悟。 却不想陈哲阳一时忿懑,跑到谢随面前,质问他为什么带坏寂白,现在寂白为了他都离家出走了,他是想毁了她才甘心吗! 晚上八点,寂白在豪华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洗着泡泡浴,不远处的桌边,电话响了起来。 寂白不方便起身接电话,便由它响着。 然而这打电话的人似乎相当执着,寂白不接电话,他便一直打,电话铃声整整响了五分钟。 寂白无可奈何裹上浴巾起身拿起手机。 果然是那位惹不起的谢随打来的,除了他,也没谁会这样轰.炸她了。 她叹了声,接起电话。 “在哪里?”谢随的声音听上去很急。 “我在...” 寂白正想打个马虎眼,却没想他直接问道:“在哪家酒店?” “......” 好吧,消息很灵通嘛。 “我和家里闹了点小矛盾,搬出来住几天,”寂白强调:“只住几天,很快就回去的。” “在哪家酒店,门号多少。” 寂白蹙眉:“问这个做什么呀。” “确保现在安全。” “我很安全的。” “寂白,我没有和开玩笑。”谢随嗓音压得很沉:“要么现在告诉我,要么明天来学校给我等着。” 完了,真生气了。 他生气的时候,就会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名字。 寂白打心眼里还挺怵他。 “谢随,要来找我吗?” “嗯。” “可是现在很晚了哎。” “让我看一眼,看完就走。”谢随顿了顿,又说道:“家庭作业,我顺便还有几个题不会。” 有理有据,无法拒绝。 寂白叹了声,也只好把酒店和门号告诉了谢随。 48.奖励 半个小时后,谢随按响了房间门铃。 寂白打开门,看到少年背着单肩包站在门边,额间渗着汗,几缕发丝都湿润了,脸颊带着微红的色泽,胸膛起伏,呼吸有些急促。 显然是一路跑着过来了,也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寂白将他拉进房间,打开了空调,让他凉快一下。 “跑什么。”寂白扯了纸巾替他擦拭脸上的汗水:“我在这里很安全啊。” 谢随环顾这房间四周,三面环绕的落地窗使得视野相当开阔,站在窗边,能看到整座城市的霓虹灯火。 这是谢随第一次站在这样的高度,俯瞰整座城市,他那漆黑的眼瞳闪烁如星。 寂白走到他身边,忐忑地看看他,说道:“很美吧。” “美个头。”谢随伸手按了按她的小脑袋,沉着调子问:“为什么离家出走?” “不是离家出走,就是搬出来住几天,不是快期中考了吗,我搬出来也能静心学习。” 谢随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因为我,和家里人吵架了?” “不是,哪儿听来的。” “别管,只说是不是。” 虽然□□是谢随,但这只是一个由头而已,寂白和家里人的矛盾,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 “别瞎想了,我家里的事很复杂,不过我自己能处理,不用管。” 谢随当然明白,他现在并不方便干涉寂白家里的事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理解她并且支持她,必要的时候,还应该保护她。 谢随环顾了酒店一圈,最后坐到沙发边,从单肩包的夹层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寂白。 寂白看着桌上那张生肖银行.卡,愣了愣:“这是做什么呀?” “我所有的存款都在里面了。”谢随把卡片递到寂白的手边:“都给。” “我不要!”寂白有些急了:“干嘛这样。” “钱不多,但是给应个急应该是没问题,这酒店不便宜吧。”谢随表情淡淡的,嗓音低醇:“这家伙...虽然是富家小姐的出身,但手头应该不会比老子宽裕。” “谢随,把卡收回去。我不会用的钱。” 谢随将卡片强塞到寂白的手里,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他妈再推辞,老子要生气了。” “生气我也不能...” 她话音未落,谢随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稍用力,她的唇就被他捏得嘟了起来。 寂白挣脱不开,只能蹙着眉头看着谢随,瓮声瓮气地说:“谢随,干嘛...呀。” 谢随缓缓凑近了她,看着她那被捏得嘟起来的樱桃唇,嘴角上扬,用低醇的声线笑说:“谢随生气了就想亲人。” “唔!” 寂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凑过来的薄唇,她反手抄起了银行.卡,挡在了自己的嘴边,隔开了少年的吻。 “收了,我收下了!” 谢随隔着卡片吻了吻她,然后松开了手。 寂白挣开他,连滚带爬地缩到沙发另一端,防备地看着他:“那我暂时给保管。” 谢随理了理自己褶皱的衣领,淡淡道:“随,反正这都是我的老婆本。” “啊?” “收了我老婆本。” 寂白颤颤地摸出卡:“那我...” 谢随眼中射出威胁的意味,扬了扬下颌:“反悔一个试试。” “......” 看着寂白一脸被套路的怨念,谢随莫名心情还挺愉悦。 寂白收好了银行.卡,她不会用他的钱,替他保管也挺好,至少能稍稍约束他不要胡作非为。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卡片收捡到自己的钱包里,谢随那一颗心飘飘忽忽好几年的心,仿佛总有了归处。 “对了,不是说还有作业不会吗?”寂白问他:“给我看看?” 谢随也不过是寻个过来找她的由头,不过他还真带了自己的英语练习册过来,递给寂白。 寂白随手翻开英语练习册,原本以为是崭新的一本,却不想里面很多习题都有做过的笔记,选项有不少错误,但是有错误的地方都用红笔标注过了,每个单词都被他标注了意思。 谢随学习的方式很死板,全部阅读题几乎被他用中文重新写了一遍,连“are”、“is”这些词都让他给翻译了一遍。 寂白拧着眉毛,翻翻练习册,又抬头看看他,天知道他在这些阅读题上花了多少时间,这简直就是死磕上了啊。 谢随从包里摸出厚厚的牛津词典,忐忑地望着寂白:“我是不是做的不好?” 见寂白一直不讲话,他喉结滚了滚,艰难地说:“那什么,我基础不太好,别觉得我笨,我肯定能学得好。” 不知道为什么,寂白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堵着,莫名有点酸。 她拿着本子,坐到了谢随的身边:“有哪些不理解的地方,问我。” 这还是寂白第一次主动靠近谢随,感受到女孩坐到他身边,他全身的肌肉都跟着紧了一紧,鼻息间嗅到女孩身上散发的柠檬沐浴露的味道。 她刚洗过了澡,穿的是棉质的哆啦A梦卡通睡裙。 谢随低头,瞥见了少女白皙而修长的颈部,两截锁骨深深地凹陷,勾勒出非常漂亮的轮廓,再往里面,白色的蕾丝边胸衣若隐若现。 她穿着睡衣毫无防备地盘腿靠在他身边,这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值得被信赖的存在。 谢随嘴角扬了扬。 她用手肘戳了戳他:“有没有听我讲。” “嗯,讲。”谢随强迫自己收敛心神,注意力落到了课本上。 寂白把他做错的选项一一讲了一遍,同时埋头写下了几个基本的语法句式,掰开揉碎了给谢随讲解。 谢随呼吸着她身体淡淡的馨香,索性直接将下颌搁在她的肩膀上,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寂白用笔头敲了敲他的脑袋:“认真点。” 谢随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地听女孩讲作业,她嗓音带着某种沙砾的质感,听着让人感觉很舒服。 “懂了吗?” “不太懂,但说的我都会背下来。” 寂白笑了笑:“行吧,背下来也行。” 虽然方法笨了一些,不过也没毛病,英语可不就是要多背背么。 “差不多就这样吧,现在很晚了。”寂白将英语书收回谢随的书包里:“学校里如果有问题,也可以直接来我的班级。” “嗯。” “回去吧。”她将书包塞回到谢随的怀里:“我送下楼。” “行。” 现在时间不早了,谢随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也没有耽搁,跟寂白一起出了酒店大门。 他的自行车还停靠在路边。 谢随解开了车锁,推着车走到寂白身边:“走了。” “慢些噢。” 灯光下,女孩脸上挂起清甜的笑意,嘴角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他的心痒了起来,凑过去,轻轻啄了她脸蛋一下。 “唔!”寂白下意识地往旁侧缩了缩:“...” 谢随单手扣住了女孩的肩膀,慢慢地将她身子掰正了。 寂白白皙的脸蛋漫上了绯红色,她眨着漆黑细密的眼睫毛,目光别向旁侧,不太敢和他对视。 “谢随...”她唤他的声音很软很柔。 谢随再度俯身过去,轻轻地吻住她的侧脸,轻轻地压下,脸颊肌肤细嫩而富有弹性。 寂白感受到他温热的嘴唇,原来这个硬朗的少年的唇...也可以这样柔软。 他下颌的小青茬,扎得她的脸痒痒的。 她默许了他这一个克制而温柔的脸颊吻,手紧紧攥着他的T恤衣角,将衣角攥出了褶皱。 少年热忱而真挚的感情宛若燎原的烈火,寂白竟有些无法招架了,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享受他带给她那种灵魂深处的颤栗... 谢随抓起了她的手,牵引着落到了他左边胸膛处,她明显感觉到胸腔里那疯狂跳动的心脏。 鲜活,热烈。 他稍稍离开了,寂白感觉被他吻过的地方既灼烫又冰凉,形容不出来那是怎样的感觉。 “小白,说喜欢我。” “我干嘛要说那种话。”寂白嗓子哑哑的,她垂下了眸子,漆黑浓密的睫毛轻微地颤栗着。 “sayyoulove,也行。”他还活学活用地拽了英语,不依不饶道:“总得说点什么。” 寂白忍不住抿唇,浅浅地笑了起来:“为什么一定要说点什么?” “因为...”谢随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想听说点什么,任何话都行。说的我都会记着,记一辈子。” 路灯在他眼睑处投下了一片阴影。 寂白想了想,柔声说道:“闭上眼睛。” 谢随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嗯?” “数一二三。” “做什么啊?” “干嘛问这么多,做就是了。” 谢随闭着眼睛,微微扬了扬嘴角:“那我数了,一、二、三...” 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女孩已经跑远了。 “又骗我。” 空荡荡的台阶上,她转过翩然的身影,冲谢随扬手:“我没骗,谢随,这辈子就换我照顾。” 谢随扬了扬眉,说:“这算什么!” 女孩没有回答,踩着夜色走远了。 谢随低下头,忽而间嘴角扬起了一抹清浅的微笑。 原本可以忍受黑暗,若他未曾见过光明,可是现在... 所有的屈辱与晦暗都留给过去,谢随缓缓抬起头,望向深沉的夜空。 黑夜尽散,他眼底是一片星河长明。 正如寂白所料,她搬出来不过一周的时间,陶嘉芝和寂明志便拉着寂绯绯来到了寰宇大酒店,亲自接寂白回家。 寂绯绯看到寂白的酒店房间,竟然比她的房间还要舒适,这令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原本以为寂白住的是学校外面的那种快捷酒店,还对父母说不要管她,让她在外面吃点苦头,自然就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却没想到,她在这里生活得这般舒适自在,完全不是寂绯绯想象的什么朝不保夕可怜唧唧的样子。 寂明志和陶嘉芝也是昨天才知道,寂白在老太太的庇护之下,住进了寰宇大酒店。 电话里,他们第一次见老太太发这样大的火儿。 “我原以为,要不了多久们就会把小白接回家,没想到这都一周了,们竟然半点动静都没有。” “孩子不是们生的吗?走丢了们就不着急?” “我这个当奶奶的都替们感到羞愧!” “要是出走的是寂绯绯,们还会这样稳如泰山吗!” 寂老太这连珠炮似的质问让父母脑子都傻了,他们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闹到老太太那里去。 “不是,妈...您听我解释,是白白她自己...她自己要走的。” “她还是个孩子,难道们也都还没长大吗!” “妈...” “我给们一天时间,立刻把小白接回去!不然...有们好看的!”寂老太说完重重地挂掉了电话。 于是父母生拉硬拽,拽着寂绯绯一起来到了寰宇大酒店,“诚意满满”地来接寂白回家了。 他们不敢不听老太太的话,本来家里能干的兄弟姊妹众多,寂明志已经很不受重视了,一直都是老太太在帮扶着他们的小公司经营下去,如果再失了老太太的欢心,那可真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白白,就跟我们回家吧,是爸爸妈妈不好,之前不该对说那样的话。” 寂白知道,他们并不是真心诚意要认错道歉,只不过碍于老夫人的情面,不得不向她低头罢了。 寂白并没有理会寂明志和陶嘉芝,她目光落到了寂绯绯身上,平静地问:“姐姐怎么说?” 寂绯绯在观察她的房间,寰宇大酒店这么高端的vip客房,她还从来没有住过呢。 “爸、妈,我看妹妹在这里住得挺舒心的,再回咱们家恐怕已经住不惯了吧,毕竟她的房间比这儿可小得多呢。” 寂绯绯略带讽刺地看着寂白:“鸟儿拣高枝儿飞了,哪里还会想得起生养自己的老巢。” 的确,寂白在家里的房间是最小的次卧,而寂绯绯的房间则是最大的主卧。 不仅仅是房间,在漫长的成长时光里,家里最好的资源都是消耗在寂绯绯的身上,寂白吃的用的,全都是寂绯绯剩下不要的。 当年搬进大宅,家里的房间安排全都是寂绯绯先行挑选,她挑了最大的主卧,然后又选了自己的练功房,把剩下最小的保姆房留给了寂白。 这些生活里可见或不可见的不公平,寂白早已经习惯并且麻木了,所以从来没有争执过什么,因为没有用,她争不过寂绯绯。 “我是有些住不惯家里的房间了。”寂白望着寂绯绯,淡淡道:“那不如姐姐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我。” 此言一出,寂绯绯哑口了。 她本来是想讽刺讽刺寂白,没想到居然被她套路了。 寂明志说:“想住姐姐的房间?” 寂白本来是没想这茬,既然寂绯绯自己提出来,她索性说道:“是,我想和寂绯绯换房间。” “爸妈!绝对不行!凭什么我要和她换啊!我不换,坚决不换!” 陶嘉芝皱着眉头说:“白白,为什么一定要住姐姐的房间啊?” “因为她的房间大啊。” “白白,听话,不要胡闹了,这么多年住小房间,不都习惯了吗,现在闹别扭要和姐姐换房间,这不是任性吗?” 寂白冷笑了,她所有的习惯,都是被他们逼出来的习惯,是他们的偏心,让她习惯了忍耐。 现在,寂白不想忍了。 “让我回去就这一个条件,们考虑吧。” 她说完,不想去看父母的脸色,拿着自己的课本去了商务办公桌,开始复习功课了。 陶嘉芝和寂明志面面相觑,然后同时望向寂绯绯。 “们...们看我做什么!”寂绯绯急了:“们不会真的要让我和她换房间吧!” “那什么,绯绯,只不过是换个房间而已,没什么的。” “姐妹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谦让。”寂明志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今天回去就换房间,让妹妹住的主卧,住次卧。” 寂绯绯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她眼睛红了:“凭什么!” 寂白冷冷地抬起头,心说这就受不了了吗。 凭什么,凭本事。 这个世界不应该由弱者说了算,谦让是情义而不是道义。 寂白料定了父母即便偏爱寂绯绯,但是他们不敢不听寂老夫人的话,毕竟全家人的吃穿用度都是靠着他们经营的分公司,而分公司又全靠寂氏集团总公司的帮扶而维系着。 所以今天寂绯绯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寂白早已经不指望父母能够回心转意,现在她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当天晚上回到家,父母便张罗着,让寂绯绯跟寂白换了房间,寂白憋屈了这么多年,今天总算是扬眉吐气。 寂绯绯的房间很大,不仅有属于自己单独的浴室,还有衣帽间和书房间。 当寂绯绯从衣帽间出来,抱着自己多得数不清的衣服,一股脑塞进了寂白那小小的衣柜里,简直都要被气哭了。 “这衣柜这么小,怎么装衣服啊!” 寂白倚在门边,冷冷道:“因为的衣服太多了,不是吗。” 寂白常年累月也就那么几件衣服,一个小小的衣柜,绰绰有余。 现在她要让寂绯绯好好感受一下,这些年来她过的生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还有的她的苦口吃呢。 寂白既然说过,要回来,她一定是笑着回来,说到做到。 父母从寂老夫人的态度中,渐渐明白了寂白的重要性,这个一直被他们忽视的小女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渐渐地成长成了像寂静那样的女孩。 说不定将来,她别有一番广阔天地的作为。 说不定将来,寂氏集团的继承人... 父母想到了这一茬,对寂白的态度也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 期中考试来临,对于高二生来说,这次考试尤为重要,这是高三分班考试前面临的最后最后一场测试,按照老师的说法,这次考试的名次,很可能就是们分班考试的结果。 谢随这段时间都在苦苦攻克英语,所以其他科目也就罢了,英语他是踌躇满志,一定要考...及格吧。 英语考试安排在下午两点,中午休息的时间,寂白从食堂出来,随意地溜达到了五楼,经过谢随的教室。 教室里大部分同学都垫着书蒙头睡午觉,少年穿着单薄的深色T恤,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腿太长了没地儿搁,随意地敞开,伸到了前面同学的椅子下面。 他白皙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很少有高中男生能练出这样的肌肉线条。 他握着笔勾勾画画,眉心紧蹙,薄唇微动,似乎是在默记着什么。他默得很艰难,额间还有汗珠渗出来,但是他神情很认真。 谢随平日里看着散漫不羁,但他认真起来的样子,是真的相当迷人。 前排的丛喻舟将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低声说:“门边,小白在看。” 谢随恍然抬头,看到门边站着的少女。 她穿着一件小白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肩头,黑漆漆的一双鹿眼明亮清澈,睫毛浓密而卷翘,她随意地将鬓间的发丝挽到耳后,红润的樱桃唇微微上扬,挂起甜甜的小酒窝。 很乖。 谢随混浊的大脑仿佛被灌入了咕噜咕噜的冰可乐,瞬间清明了。 寂白冲谢随扬了扬手,跟他无声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离开。 少年的魂儿当然也被勾走了,他在纸上写了几个单词,实在是看不进书了,索性起身大步流星走出教室,追上了寂白。 安静的楼梯口,温煦的阳光自方格天窗边斜斜地射了进来,漫入纷飞的尘埃。 寂白回身望了望站在阶梯上的少年,说道:“好好考哦。” 谢随一步一步溜达下来,走到她身边,抱着手倚靠在墙边,微笑着说:“考好了有没有奖励啊?” 寂白心情也还不错,走到他身边,故意问道:“要什么奖励呀。” 被天窗折射进来的一道斑驳的光影,正好落在他的眼睛上,照得他那浅咖色的眸子更加通透,仿佛闪着光。 他指了指自己的唇:“我要这个。” “这个不行,不过可以给这个。”寂白踮起脚,戳了戳他的侧脸颊。 他的脸一点也不软,皮肤很紧,也不太细腻,最近可能因为缺乏睡眠,还冒了几颗不明显的痘, 不过这丝毫不会影响他五官的英俊。 谢随挑挑眉,觉得这个也不错:“那说定了。” “谁跟说定了。”寂白背着手想了想:“那得考个高分,只及格可不行。” 谢随爽快地说:“给我安排个分数。” 这种事,他绝不会讨价还价,虽然他现在最多只有及格的水平,但他不会满足于此。 他会努力达到寂白给他提出的要求。 寂白低头,抿着唇笑:“让我想想噢。” “别说想让我考150。” “我又不会故意刁难。” 于是谢随忐忑地等她说出一个目标分数。 寂白站到他上面的阶梯边,伸手揉了揉谢随的脑袋:“那就...91分吧。” 比及格多一分,我就奖励。 49.相信 谢随回到教室,开始为及格这事发愁了。 他过去都是考零分,唯一一次,瞎几把乱填机读卡,蒙了个二十四分,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除此之外,每次考试都是交白卷。 奖励当然是意外的惊喜了,但谢随也不全然是因为这个,他不想让寂白失望,好像他真的烂泥扶不上墙,即便努力了也只能是这个样子。 可是他基础差太多了,想要一下子赶上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后排几个男孩围聚在一起商量谋划着什么,谢随坐下来继续看英语书。很快,丛喻舟神秘兮兮地把蒋仲宁和谢随还有几个男孩叫了出去。 “新鲜出炉的英语选择题答案,绝对标准,保险起见最好背下来,还有一个小时开考,能背多少背多少吧。” 蒋仲宁接过小抄券看了看,难以置信地说:“从哪儿搞来的。” “刚刚秦骁他们在卖,老子花高价买的,据说是昨天晚上他们翻进英语老师办公室,偷来的标准答案。” “真的假的。”蒋仲宁不太相信:“别是骗人的吧。” “他们还拍了翻进办公室找答案的照片呢,我是看了照片才付钱的,保证绝对真实。” “行啊,我抄一份,管他真的假的,有总比没有好,老子英语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几个男孩开始写小抄了。 “我说们,可别真的傻到全誊写上去了,被抓包都完蛋,差不多及格就行了啊!” 丛喻舟对这几个傻逼很不放心。 “行了,用说。” 都是考场上的老油条了,男孩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谢随扫了他们一眼,有些担忧地说:“别被抓了啊。” 这可不是夹带书或者偷看前排同学答案那么简单,这种偷标准答案的抄袭事件,后果性质严重得多。 “随哥,不记一份?”丛喻舟把答案递到谢随的面前:“费劲学了这么长时间,哪怕做题的时候不看,做完了检查检查也行啊,考个高分,让寂白高兴高兴。” 谢随的目光落到了他面前的那张薄薄的纸片上,上面五五成队,写着最标准的英语答案。 他做题的时候不看,做完对对答案,哪怕不改,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至少,他能知道自己考没考及格。 谢随仅仅只是犹豫了几秒钟,便将视线侧开了:“算了,我不要。” 背下了标准答案,做题的时候难免被影响,他不愿意这样。寂白每天都会抽空余时间帮他辅导英语,他不想让她的时间浪费掉,靠自己的实力考吧,哪怕及不了格,那也是他自己真真实实的水平。 本来就不是好事,丛喻舟也没劝谢随。 英语考试两个半小时,谢随做完题出来,脑袋都已经彻底浆糊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认认真真地把试卷上的每道题都掰开揉碎了,仔仔细细地翻译、阅读。 不过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没有做完,作文实在是没有时间写了。 所以谢随对这次英语考试也没什么信心,他无法预料自己能不能考及格,忐忑不安地走出了校门,远远地看到女孩推着自行车,站在梧桐树下等他。 “怎么样?考得好不好?” 女孩额间缀着汗珠,脸颊红扑扑的,她看上去似乎比他还紧张呢。 谢随没回答,却捧起了她的脸,用衣袖仔仔细细给她擦拭了额头上渗出的汗粒,漫不经心喃道:“及格应该没问题,要不要提前预支奖励?” 谢随凑近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寂白笑着推开了他:“看了分数再说啊。” 谢随顺势接过了寂白的粉白的自行车,骑上去,随她一起慢悠悠地走在梧桐树荫下。 “搬回去了?” “嗯。” “家里人是不是对不太好?” 寂白顿了顿,说:“没有啊。” 家里的情况,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哪怕别人知道她有个奇葩的姐姐,但却不知道父母会对两个孩子偏心成这样。 寂白更加不会把这些事告诉谢随。 “老子总感觉不对劲。”谢随疑惑地望着她:“如果家里人对不好,要告诉我。” “没有,见过我奶奶的,她对我很好的啊。” 寂白的话稍稍打消了谢随的疑虑,他点了点头,不过良久,寂白却又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如果我告诉了,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去把我家里人揍一顿吧。” 谢随摇了摇头:“讲过,拳头不能解决任何事,我记着。” “嗯?” 真乖。 “不过我会带走。” 寂白愣了愣,抬头望向他,他微蹙着眉,望着远方似血的残阳,沉静地说:“我带跑掉。” 寂白失笑:“带我跑哪儿去啊?” “不知道。” 他神情很认真,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反正我肯定能养活,绝不让吃苦。” 寂白嘴角的笑意缓了缓,渐渐收敛了。 如果上一世,谢随这样认真地对她说:“我带跑掉。” 说不定,她真的会跟着他离开,那么后面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吧,谢随不会受伤,寂白也不会死。 不过那时候,寂白都不认识谢随呢。 所以人生际遇啊,有时候还真说不清楚,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会尽力去修改上一世的错误,挽回遗憾。 “谢随,这话我记着,如果有天我累了,或者不想过现在的生活了,带我跑掉,挣钱养活我,不准食言哦。” 谢随怔了怔,然后用力点头:“我答应。” 那是少年此生许下的第一个承诺,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心底最深处,珍而重之。 几天后,期中考试各科的分数也陆陆续续下来了。 出乎所有老师意料的是,谢随不是如过去一般交白卷,他居然认认真真地写了试卷,尤其是语文考试,别说阅读理解,连作文他都写了,扎扎实实的八百字,虽然行文完全没有美感,但是好歹文从字顺,表达清楚,而且没有错别字。 满分150,语文他考了95分,还及格了! 男孩们纷纷传阅着谢随的试卷,目瞪口呆,就差跪下来膜拜了。 从零分到95分的距离,只差一个认认真真写完试卷上的每一道题。 “随哥,厉害啊。”丛喻舟拿着试卷凑近了谢随,低声道:“怎么抄的啊,语文都能抄这么多分!这技术太高超了吧!” 谢随冷冷睨他一眼,夺回试卷,小心翼翼地压在书里,待会儿放学要拿给小白看呢。 蒋仲宁走过来,用胳膊肘扣住丛喻舟的脖颈:“抄妹啊抄,随哥每场考试都是自己做的好吧!” “真的假的?” “人家考好了是要去小白那儿领奖呢。” “这就是爱的魔力转圈圈吗。” 谢随起身接水,抬腿一脚踹丛喻舟屁股上:“转妈,别当着老子路。” 就在这时,班主任沉着脸走到班上,冲后排几个打打闹闹的男生很不客气地喊了声:“秦骁,给我出来!” 秦骁脸色惨白地跟着班主任去了办公室,丛喻舟几人面面相觑,心底渐渐浮起一丝不安。 下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让课代表发了试卷。 班上的同学都拿到了试卷,就连蒋仲宁都拿到试卷了,唯独剩了谢随和丛喻舟几人没拿到试卷。 没得到试卷的差不多都是跟秦骁买了英语答案的男生,丛喻舟心下忐忑起来了,望向蒋仲宁的试卷,总分栏是一个血淋淋的38分,是他的风格。 “不是吧,就考38啊?” 蒋仲宁很老实地回答:“给的答案又带不进考场,老子坐下来全忘了,一个都没记住,就自己随便写了。” 丛喻舟咧咧嘴:“要不要这么笨,给答案都记不住。” 蒋仲宁挠挠头:“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我看这事儿,要遭。” 丛喻舟是真的惶恐起来了,看着周围几个拿了答案的男孩都没有得到试卷,秦骁被叫到办公室,显然是事情败露了啊。 “哎,不对啊,随哥不是没有记答案吗,怎么也没得到试卷?” 蒋仲宁耸耸肩,表示不解。 谢随眉头蹙了起来。 很快,英语老师表情严肃地走进教室,用嘲讽的调子说:“这次们班的英语平均分,都快超过重点班了,很厉害嘛。” 后排几个男孩看看我,我看看,心知是完蛋了,果然被抓包了。 “班上有几个同学的分数,跟们平时的实际成绩不太符合,这些同学的试卷,都让们班主任扣留下来了,考得不好不丢人,们知道丢人的是什么吗?” 全班同学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话。 “丢脸的是,拿着本不属于自己的荣耀,沾沾自喜!” “们以为自己考到高分很了不起是不是,在我看来,们还不如那些考零分的同学,至少他们是诚实的!”英语显然是非常愤怒了:“我管不了们,有什么问题,去和们班主任解释吧。” 英语老师拿出空白的试卷:“接下来我们讲讲考试里面常见的几个错误。” 教室后排传来一声重响,谢随的桌子被他往前推了推,他倚着椅靠背,抬起了那道漆黑的视线,冷冷地望着英语老师—— “我的试卷呢?” 英语老师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板着脸说道:“我说过,抄了答案的同学,们的试卷在班主任那里!” 丛喻舟立刻站起来说道:“老师,我们抄了我们认,但是谢随没抄啊!为什么他的卷子也送到班主任那里去了。” 英语老师冷笑说:“一个每次交白卷考零分的人,以为及格这么容易呢!没抄,说出去谁信!” “随哥英语及格了?” “卧槽!居然及格了!” “牛逼啊!” 几个男生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英语老师用力拍了拍讲台:“安静!说什么呢!抄来的及格有什么厉害的!烂泥扶不上墙,不服气去找们的班主任,不要在我的课上捣乱!” 谢随心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他对得起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努力,也没有辜负小白为他付出的时间和心血。 现在他最想做的事,是冲到小白面前告诉她,他不是烂泥扶不上墙,他也可以变得优秀,只要她...愿意相信他。 办公室里,一排男孩垂头丧气地站在班主任桌前。 19班的班主任名叫赵德阳,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兢兢业业奋战在教学岗位第一线,早年秃顶,现在头发丝越来越少,眼见着地中海都快变成太平洋了,所以即便是夏天,他也习惯戴着一顶面包帽。 很多学生私底下说,赵德阳的脑门是被他的糟脾气给撸秃顶的。 他将一沓试卷重重地拍在桌上,几个男孩的心脏都跟着跳了跳。 “抄答案!抄答案就算了!们知道们现在的行为是什么吗!是偷窃!如果不是在学校,们这样的行为犯法,是要进警局的!” 男孩们咕咕哝哝说:“答案是买的,又不是偷的。” “们的分数不是偷来的吗?”赵德阳一一展开男孩们的试卷:“丛喻舟,98分;李兴哲,117;何瑞,104......们上次英语多少分来着?丛喻舟,上次考到40分了吗?” 丛喻舟想了想,好像没有,他上次好像只考了27分。 男孩们揉揉鼻子,阴沟里翻船了,他们也无话可说。 站在最边上的谢随忽然开口问:“我考多少?” 班主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一堆被捏得皱巴巴的试卷底下,翻出了谢随的试卷:“抄都抄了,还不知道自己考多少分嘛?” 答题卡左上角的的总分栏,赫然印着一个嫣红的90分。 刚好及格。 谢随既开心,又遗憾,虽然及格了,但是距离小白的奖励分值竟然还差了一分。 可惜啊。 班主任嘲讽地说:“谢随还挺厉害哈,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刚好抄及格,算得挺精准,不像们几个,抄都不会抄,考这么高的分,谁信啊!” 谢随冷声说:“我没抄。” “呵,谁信。” “不管信不信,反正老子没抄,把试卷还给我。” 谢随说完便夺走了班主任手里的试卷。 “还想销毁证据是不是!”班主任站起身,指着他道:“我告诉们,这次集体作弊事件,后果相当严重,要全校通报批评!” 谢随拿到试卷了,转身离开办公室。 班主任气愤地冲他大喊道:“谢随,有胆子抄没胆子承认是吧,我告诉,这次作弊事件要记入档案,这份耻辱,要跟一辈子!” 办公室门口,谢随蓦然回头,漆黑的眸子透出一丝狠戾之气,嗓音压得极沉—— “再说一遍,我没有作弊。” 当天下午,学校的广播开始通报作弊事件的同学名单。 寂白正埋头修改数学试卷上的错误,草稿纸上画下一个抛物线,听到广播里报出“谢随”两个字,她手上的铅笔芯蓦然折断! 广播里传来教务主任严厉的声音:“作弊是非常可耻的事情,希望全校同学引以为戒!一旦被学校发现,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不会让这种歪风邪气在学校蔓延。” 周围同学兴奋地议论开了—— “这次19班英语平均分数都快赶上咱班了,班上有一半的男生都参与了作弊。” “好像是19班有人翻进办公室偷答案。” “我去,谁这么牛逼啊!” “谢随吧,除了他还能有谁?上次他不是溜进监控室,偷了视频吗?” “他怎么啥都能偷,这身手,放古代那就是江洋大盗啊。” 寂白手里紧紧攥着铅笔,指头的泛白了。 就在这时,她收到了谢随的短信—— “天台等。” 寂白顿了几秒钟,起身大步流星走出了教室。 天台上,谢随颀长挺拔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阶梯上,微微抬起头。 阳光渐渐埋入了厚重的云层里,霞光为层云酿出一道金色的边。 蒋仲宁站在他身边,说道:“随哥,别急,待会儿小白来了,我们帮解释。” “解释有什么用,老师都不信咱们的话,觉得别人会相信吗?” “没抄就是没抄,这也太冤了吧!” 谢随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她没有来。 忽而起了一阵风,谢随将手里的烟头捻在了墙上,蹭出一道黑色的痕迹。 他以为他只要努力就可以爬出泥沼,天真了,他带出来的一身污垢,是无论怎样用力都洗不掉的! 他奢望站在她的身边,却不能给她带来荣耀,只有脏污。 谢随灭了烟头,径直走下天台。 “谢随,去哪里啊?” “拳击室。” “不是不打了吗。” “不打,他妈给老子钱用啊?” 蒋仲宁看到他狭长的眸子里恢复了过往的戾气与锋芒。 走下楼梯,来到教学楼走廊,周围班级不少同学悄悄用眼睛斜瞥他,低声议论。 就像看一场笑话。 以为拿着课本装模作样地努力学习,他就能变好了,就他这样的烂泥扶不上墙还想当好学生? 不配。 他永远不配站在她身边。 谢随去教室拿走了黑色的斜挎包,后面还有几节课,他也不打算上了,包里飘出那张90分的英语试卷。 他捡起英语试卷,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扬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妈的,不要了。 路过班主任的办公室,丛喻舟等几个涉事的男孩还扣在办公室里,似乎是要叫家长过来。 谢随目不斜视地经过办公室,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嗓音传来,仿佛一滴雨珠打在翠绿的叶上—— “谢随绝对没有作弊!” 谢随的步履忽而顿住了,他偏头瞥向办公室,微开的门缝里,女孩站在办公室桌前,阳光逆着她的侧脸,照着她额前几缕刘海,泛着通透的光。 寂白面颊微红,急切地从书包里掏出草稿本,本子上记着密密麻麻英语单词。 “老师,我可以证明的,这些都是谢随近段时间用过的草稿纸。”她将的草稿纸递给班主任赵德阳:“我一直在帮谢随补习,他很认真的。” 赵德阳接过草稿本,随手翻了几页,他认得这上面张牙舞爪的字迹,的确是谢随的没有错。 “但这也不能证明,谢随没有作弊。”赵德阳皱着眉头,卷起草稿本指了指墙边罚站的一排男孩:“这几个平时就跟着谢随鬼混,他们自己都承认作弊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说谢随没有作弊,谁信。” 丛喻舟连忙道:“随哥真的没有抄,他这段时间一直很拼的,以前我们抄作业,他都不屑抄的更别说考试了。” “那是他懒。”赵德阳哼哼着,看向寂白:“谢随那样的人,想让他学好,除非太阳打北边儿出来。” 寂白藏在袖下的手紧紧地攥着,身体都禁不住颤了起来:“凭什么...这样说。” “我没说错吧,烂泥扶不上墙。” 寂白眼眸里隐着愤怒,声音喑哑低沉:“谢随,不是烂泥。” “迟到早退,打架旷课,这就算了,现在还作弊,还偷东西,这不是烂泥是什么。” “他...”女孩咬紧的下唇,泛出粉白色:“他只是...” 赵德阳见寂白低着头,说不出话来,他语重心长道:“是一班的吧,劝不要和谢随这样的人交往了,还帮他补习,简直浪费时间。” 寂白蓦然抬起头,看着赵德阳,固执地重复:“谢随没有作弊,如果不相信,我会去教务处说,如果教务处不相信,我就去校长办公室说,如果们都不信,我会对见过的每个同学说,一定会有人相信他!” 就算全世界都觉得他不好,但他对寂白好,寂白认他的好。 门外的少年背靠着墙,伴随着呼吸,心脏开始剧烈颤抖。 赵德阳拧着眉毛看着寂白:“我看,们是不是在早啊...” 他话音未落,少年忽然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我有办法证明自己,没有作弊。” 他走到女孩身边,将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扬着调子道:“英语试卷,我可以再做一遍。” “又想耍什么花样?” “赵老师,给我一次机会。” 赵德阳诧异地望向谢随,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嘴里喊出老师这两个字。 “说真的?要重新做一遍?” “嗯。” 寂白抬头看着谢随,他那漆黑的眼底射出坚毅沉着的光芒。 赵德阳让英语老师过来,给谢随找了一张崭新的试卷,但不是这次考试的试卷。 英语老师还是怀疑谢随记了答案,肯定就不能用测试的试卷了。 寂白和几个男孩都被推出了教室,趴在窗边望着谢随,英语老师和班主任守着他做题,目光一分钟都没从他身上离开。 谢随偏头望了望寂白,冲她扬了扬嘴角,示意放心。 寂白还是担心,连上课都没有回去,一直守在办公室外面。 英语老师看着谢随慢慢地拆分语句,翻译单词,做完了两道阅读题,居然正确率还挺高。 他和班主任对视了一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太阳还真是打北边儿出来了? 试卷当然没有做完,不过一个小时,谢随就被放出了办公室。 趴在窗边的寂白连忙走过来,拉着他跑到没有人的转角楼梯口,担忧地问:“怎么样?老师相信了吗?” 谢随活动着脉络分明的颈项:“猜?” 寂白拍了他胳膊一下;“别急我了,快说呀。” 谢随将手放到她的肩膀上,笑着说:“三个阅读题,我全做对了,他们没有理由再怀疑我。” 寂白松了一口气,只感觉全身骨头都快软了,靠着墙壁,慢慢地蹲下了身,抱着膝盖蹲下来。 谢随见她不对劲,坐到她身边,重复道:“他们相信我,没事了小白。” 寂白紧紧抿着唇,将脸埋进了膝盖里,身子微微地抽了抽。 她哭了。 谢随感觉五脏六腑都抽搐了一般,他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小白...” 寂白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颈项,用力地抱住了他。 谢随蓦然睁大眼睛,垂首,看到女孩紧紧地环着他的肩膀,将脸埋进了他的锁骨窝。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湿热的呼吸和温润的眼泪... “我不知道...” 她嗓音带着颤栗的哭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们相信,不是那样的人...可我知道...” 谢随轻抚着她背的手,忽然顿住了。 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 谢随从来不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任何意义,而此时,当女孩无助地趴在他肩头哭泣,从来未曾有这样一刻,让他觉得,人间值得。 她会对他微笑,也会为他掉眼泪,她生气的时候会轻轻打他,也很疼他... 她就是他的人间。 50.争执 寂白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把眼泪全蹭到谢随的衣服上,肩头那一块深了大片。 她松开了他,吸吸鼻子,觉得挺不好意思,摸出纸巾替他擦拭肩膀的湿润。 谢随握住了她的手,低头吻了吻手背。 寂白在他深邃的眸子里看到了某种虔诚而认真的意味。 “信我,这就够了。” 谢随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只要小白相信他,对于他来说,就已经是全世界了。 寂白抽回手,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子,问道:“英语试卷拿给我看看。” “啊。” “答题卡和试卷都给我,我看看都错在哪些地方。” “......” “等我一下。”谢随慌忙起身,跑到之前扔试卷的垃圾桶边上,捏着鼻子把手伸进去,捡回了被他揉成团的英语答题卡。 谢随展开了试卷,对寂白说:“别碰,我拿着看就是了。” 寂白看他翘着兰花指,无比嫌弃地将皱巴巴的答题卡展开,递到她面前,猜也知道这试卷遭遇了什么“虐待”。 “谢随,有时候也要都控制一下的脾气噢,别动不动就扔东西抄家伙,怪吓人的。” 谢随闷不吭声地点了点头。 小白说的话,他都听。 他期待地看着女孩的脸色:“九十分,我及格了。” 寂白欣慰地笑了笑:“很意外啊。” “意什么外,这么不信我。” “对啊,我原想能考个七十分,就已经很好了。” 她没想到谢随真的能够及格,毕竟他是从零开始的基础。 谢随看着那嫣红的90分,淡淡道:“可惜。” “可惜什么?” “还差一分。”他望向她,嘴角绽开一抹不羁的微笑。 寂白怔了怔,反应过来谢随指的是什么。 “当然,如果小白愿意降低要求的话,我也不会介意的。”谢随用指尖触了触自己的脸颊。 “差一分就是差一分。”寂白站起身,轻拍他的肩膀:“只能下次再努力咯。” 谢随不是耍赖皮的人,虽然总体还算不错,但是没有达到约定的分数,他便不会强求。 “行吧。”他舔了舔唇:“下次努力,肯定让小白亲到我。” 寂白向上走了几步阶梯,回头望向少年。 阳光斜垂,透过方格天窗射进来,刚好洒在少年的身上。 他坐在阳光下,轮廓泛着光,浑身上下散发着春日里懒洋洋的青草气息。 “谢随,把眼睛闭上。” 谢随回头,眨了眨长睫毛的眼睛:“干嘛?” “让闭上,干嘛问这么多。” 谢随说:“我觉得又要搞我。” 他被这丫头捉弄太多次,真的有点怕她了,不过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叨叨道:“要是敢一脚给老子踹下去,老子弄死...” 他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嘴角印上了柔软的...… 谢随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少女静谧柔和的五官,她附身,闭着眼睛,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嘴角。 她眉眼柔顺,眼尾微微上挑,似在微笑。 女孩的唇很软,凉凉的,轻轻地触着他嘴角的位置,不过几秒的时间,他的心跳忽然变得很慢、很慢... 整个世界,空气中每一颗纷飞的尘埃,都变得异常清晰。 这一个落在唇角的吻,宛如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女孩慢慢离开他,谢随忽然伸手攥住她的衣角:“哎,这算什么?” 寂白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喜欢正直诚实的...人。” 她说完三两步跨上了楼梯,谢随回头说:“为什么不直说,喜欢正直诚实的谢随。” 女孩笑着离开了。 谢随伸手触了触嘴角,柔软的唇印触感还残留着,他抬头,任由阳光轻轻地铺在他的脸庞上,浅咖色的眸子里徜徉着一片温柔。 后来班主任赵德阳和英语老师一起到教务处,撤销了对谢随作弊事件的处罚,同时还全校通告,恢复了他的名誉。 不仅如此,谢随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总分算起来,整整进步了两百多名,可以说是全校同学中进步最大的一个。 学校特意在光荣榜宣传栏的左下角开辟了一个角落,准备把每次考试进步最大的同学照片挂上去,谢随当然成了第一个登上光荣榜的吊车尾。 梧桐树下,几个男孩簇在谢随身边,看着光荣榜里这位大佬的证件照片,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了。 “妈也,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随哥的照片贴进光荣榜!” “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随哥,这照片是初中照的吧,好青涩哟。” …… 周围不少女孩经过宣传栏的时候,也掩嘴偷笑,甚至还有女孩拿出手机,拍下谢随的证件照。 一回头迎上谢随英俊的五官,她们红了脸,匆匆离开。 谢随抱着手臂,看着光荣榜上的自己,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准备砸碎了宣传栏玻璃,把自己的照片撕下来。 太他妈丢脸了。 正在他掂着石头扬手要抛掷的时候,温热柔软的手掌忽然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谢随垂眸,看到寂白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 她疑惑地问:“干嘛?” 谢随立刻扔了石头,无辜地说:“不干嘛。” 寂白走到宣传栏前面,手触了上去,各种玻璃板,温柔地抚了抚他的照片。 这张照片的画风,和上面几排的校前十名的男孩画风迥然不同,那些男孩统一穿着白衬衣,规整又严肃。 谢随的照片还是高一入校的时候照的,那时候的少年比现在更加生涩稚嫩一些,也偏瘦,穿着一件单薄的蓝色T恤,理着小平头,眉骨深邃,五官硬挺明晰,黑漆漆的眸子透着一股轻狂不羁的味道。 寂白每天放学路过光荣榜,都会朝着左下角瞥一眼。 她的少年,还真是好看啊。 谢随很不自在地走过来,捂住了自己的照片:“别看了,丢人。” “不丢人,很帅。”寂白说着,从包里摸出手机对着照片,“咔嚓”地拍了一张照片,保存在了相册里。 几乎经过光荣栏的女孩,都会摸出手机拍下谢随的这张照片。 太有纪念意义了。 女孩径直去自行车棚,将自行车推了出来,路过谢随身边,冲他说道:“谢随,我回去了哦。” “等一下。” “嗯?” 谢随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将她的小白鞋松散的鞋带拆开,重新一根根地系紧了。 “仔细点,别卡进自行车链里了。” 少年眉眼温柔,系鞋带的动作细腻又专注。 寂白嘴角浅浅地抿了起来,这是谢随第一次在她面前,低下骄傲的头,帮她系好鞋带。 “谢谢。” “谢个屁。” “......” 好吧。 谢随站起身,对寂白说:“我今天晚上去一趟拳击室,行不。” “怎么又...” “去练练,不比赛,久了不练,手痒。” 谢随见寂白脸上浮起担忧的神情,立刻说道:“不会受伤,我保证。” “行吧。” 寂白知道他有分寸,同意道:“可以去玩,不过不能玩太晚,不要挨揍,不要受伤...” 谢随郑重点头:“我答应。” 寂白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对他说:“把脑袋放低一些。” 谢随闻言,嘴角扬了扬,有些害羞地说:“不是吧,这里人很多啊。” “放低些。” “行吧。”谢随把脸凑了过来,闭上了眼睛:“小白都这么开放,老子怕个屁。” 寂白伸手从自己的脖颈里取下一枚用红绳系着的和田玉观音,挂到了谢随的脖子上。 谢随诧异地垂眸看向那枚玉观音,白玉观音色泽清透,观音佛面,垂着眸子,慈悲地俯看众生疾苦。 眼角有一点血红的瑕疵,宛若观音垂泪。 寂白拎着他的衣领,将观音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他的衣服里面。 谢随能感受胸口的白玉观音,还带着她身体的温热。 “为什么给我这个” “没有为什么。”寂白隔着衣服拍了拍他的胸膛,微笑道:“要平平安安的啊。” 她希望观音能保佑这个磋磨嶙峋的少年,未来漫长的人生路,平安顺遂。 谢随在她离开之后很久很久,都没能回过味来,耳畔只回响着女孩柔美的嗓音—— “要...平平安安的啊。” 晚上回到家,寂白发现自己房间的衣帽间里,挂满了寂绯绯的衣服和裙子。 她的衣裙真的非常多,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整个衣帽间,而寂白的衣服则被单独拎了出来,挂在了旁边的衣柜里。 寂白眼角冷了冷,将几排衣裙全部搜了出来,抱进了寂绯绯的房间,一股脑仍在了她的床上。 来回五次,才终于将衣帽间收拾干净了。 寂绯绯放学回家,看到自己床上堆着的衣服宛如一座小山,她简直要气疯了,“砰砰砰”敲响寂白的房间门。 “寂白!给我滚出来!” “寂白!出来啊!” 母亲陶嘉芝闻声上楼:“绯绯,怎么了啊?” 寂绯绯指着自己床上那一堆衣服:“妈!看她,她把我的衣服全都扔出来了!” 陶嘉芝也急了,拍了拍寂白的房间门:“小白,怎么回事,怎么把姐姐的衣服都扔出来了?” 房间门缓缓打开,寂白拿着一本教辅书,平静地说:“这是我的房间,衣帽间现在属于我。” “妈,看她,太霸道了吧!”寂绯绯拉着陶嘉芝的衣袖,撒娇说:“她霸占了我的房间还不算,现在连我的衣帽间都霸占了,我的衣服都没地方挂了。” 寂白面不改色地说:“寂绯绯,以前住这个房间的时候,衣帽间也没有给我用过,为什么我现在要把衣帽间让给?” “白白,不要任性。”陶嘉芝说:“即便现在衣帽间归,但姐姐的衣服比多,用用的衣帽间,这也没什么。” 寂绯绯也轻蔑地说:“对啊,的衣服那么少,一面墙都挂不住,凭什么不让我用衣帽间。” 寂白睨了她那一床小山高的衣服,突然反问陶嘉芝:“都是的女儿,为什么我的衣服比寂绯绯少?” “这...”陶嘉芝也被她问住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 寂白淡淡道:“我替回答,因为每次带寂绯绯去逛街买衣服,都不会想到们还有一个女儿,不,们甚至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对吗。” “说的这是什么话!”兴许是被戳中亏心处,陶嘉芝激动地说:“难道爸爸妈妈对不好吗,虐待了吗!” 寂白冷笑着说:“所以是觉得,没有虐待我,就是对我好了吗?” 陶嘉芝忽然语滞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算了,我不管们姐妹了!爱怎样怎样!”她说完,怒气冲冲地下了楼。 寂绯绯急了:“妈,别走啊!我的衣帽间,让她还给我啊!” “姐,求她没有用,不如求求我。”寂白看着寂绯绯,平静地说:“什么衣帽间都是琐事,我不会为难。” “以为是谁啊!” 寂绯绯怒极,扬手就是一巴掌,再碰到寂白脸的那一瞬间,她蓦然伸手攥住了寂绯绯的手腕。 寂绯绯挣扎不动,尖声道:“放手,想干什么!要杀了我吗!” 寂白平静地说:“寂绯绯,姐妹一场,日子还长,我会慢慢教,有些东西,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能抢,想要可以,求我。” 寂白说完,用力关上了房间门。 寂绯绯全身颤栗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床上那一堆衣物,嘴里还不停地喃喃着:“以为是谁...以为是谁啊...” 让她放下尊严,放下骄傲去求寂白,不如杀了她! 寂白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父母生下来给她供血的“血库”罢了。 她气得坐立不安,忽然瞥见了桌上的水果刀,眸光里泛起一丝怨毒之色。 51.太能了 寂绯绯割腕了。 鲜血洒了一整床,将床上那些漂亮的衣裙染成了嫣红色。 她还是没有决绝赴死的心,在割腕之后的几秒时间里,疼痛感和恐惧感将她吞噬,她抓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腕,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恐惧地尖声喊道:“爸,妈妈...救命啊!” 陶嘉芝匆匆忙忙跑上楼,吓得魂飞魄散:“绯绯做了什么!天呐,好多血!” 寂绯绯脸色惨白,蜷缩着倒在地上,宛如一条蠕动的蚯蚓。 手腕上的血液奔涌而出,根本止不住... 寂白听见动静走出房间,看到母亲正抱着寂绯绯,哭得梨花带雨:“绯绯啊,怎么这样傻啊!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是在惩罚妈妈吗。” 寂白见寂绯绯都快昏死过去了,陶嘉芝居然只顾着抱着她哭,也是没谁了。 她冷静地摸出手机拨打了120,说明了住址以后,在医生地指导下,找来干净的帕子捆住了寂绯绯的手腕,替她暂时性地止血。 陶嘉芝整个人都快被吓傻了,坐在血泊里,一个劲儿地抹眼泪,什么忙也帮不上,却还责怪寂白:“都是!都是害了姐姐!不就是一个衣帽间吗!为什么不能让给姐姐,我怎么生出这么霸道占强的女儿啊!” 寂白替寂绯绯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陶嘉芝突然从后面推了她一下,害她险些摔跤。 “如果绯绯出了事,我要偿命!” 寂白被她这句无心的恐吓,惊得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如果绯绯出了事,我要偿命...... 上一世,母亲在寂白想方设法逃离医院的时候,也曾这般威胁过她。 原来重生一次,很多事情看似有所改变,而实际上,本质是不会变的。 善良的人依旧善良,邪恶的人永不会改变,爱她的少年一如既往地爱她,而父母,也永远只是寂绯绯一个人的父母... 她什么都不是! 很快,救护车呼啦呼啦地赶到,医生和护士将已经晕厥的寂绯绯抬上了担架,母亲一直陪在寂绯绯的身边,随她一起去了医院。 家里,只剩了寂白孤独落寞的身影,她抱着头坐在楼梯上,狼狈不堪。 佣人周阿姨拿着抹布上楼,跪在地上擦拭已经凝固的血迹,摇着头说:“白白,不要太担心了,姐姐一定没事的...” “我不关心她有没有事。”寂白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只剩了无尽的冰霜和冷漠:“即便她下一刻死去,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周阿姨无可奈何地叹息道:“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呢。” 是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寂白也很想知道。 就在这时,寂白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寂明志。 出事的时候寂明志不在家,但从陶嘉芝语无伦次的哭诉中,他大约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立刻打电话过来责问寂白。 寂白无言地忍耐了寂明志语气严厉的责难,而最后,寂明志让她立刻赶到医院,随时准备给寂绯绯输血。 寂白无声无息地挂了电话,怔怔地站走下楼梯,一脚踩空险些摔跤,周阿姨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她:“小姐您可看着路。” “谢谢周姨。” “您是要去医院吗?我帮您叫车。” “嗯。” 周姨去外面叫了出租车,寂白头重脚轻地上车,司机启动引擎,问她去哪里。 寂白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只想赶紧逃跑,逃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她不想输血,她也不想搭救寂绯绯! 早春,入夜下起了洋洋洒洒的毛毛雨,使整座城市笼上了一层雾,街道湿漉漉的,泛着霓虹光影。 晚上十点,谢随打完拳,热气腾腾地回了家。 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今晚折腾这一番,全身的肌肉都舒展开来,感觉很爽。 他很享受这种身体间力量的搏击,这令他感觉真真实实地活着。 女孩坐在昏暗的楼道间,手抱着膝盖,不知道等了他多久。 谢随晃眼看到她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女孩模糊的轮廓,他的心脏都快抽搐了。 “小白?”他试探性地唤了声:“是小白吗?” 女孩听见他低醇而熟悉的嗓音,恍然抬起头来,低声说:“是我。” “怎么来了?”谢随三两步快速上楼,语气里带了点微怒:“不给我打电话,坐这儿瞎等什么!” 他话音刚落,寂白忽然朝他伸出了手,用喑哑的嗓音说:“谢随,能不能抱抱我。” 谢随的脚步微微一顿。 能不能抱抱我... 太能了! 他附身下去,整个将寂白从楼梯上给抱了起来,抱着她三两步回了家门,然后将她用力地抵在墙壁上,用全身的力气,紧紧地箍着她... 紧得他身体都颤栗了。 寂白的手穿过他劲瘦而硬朗的腰间,轻轻地回拥住了他,闭上眼睛,将脸埋进了他胸膛的衣服里。 衣服带着被毛毛雨润湿的质感,还有他身体生涩的汗味,味道很轻,她却并不嫌弃,微微侧了侧脸,将脸颊贴在他的身上。 谢随将脑袋搁在她的侧脖颈处,不住地拱着她,一个简单的拥抱,却因为抱得太紧,间杂了出些许暧昧的情yu气息。 男孩身体烫得跟烙铁似的,又烫又硬,下颌的胡茬也刮的她颈子很痒很痒。 在男孩用力的拥抱里,寂白感觉心里缺失的那一半忽然充实了,她郁闷的心情被一扫而空。 “好了,谢随,放开我吧。” 谢随虽然不太舍得,但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女孩稍稍低了头,脸上夹杂着某种羞怯的绯红:“好奇怪的拥抱。” 的确很奇怪,谢随嗅来嗅去,又是蹭又是顶的,哪里是拥抱,简直就是条狗! 谢随笑了一下,伸手揽住她的细腰:“那我重新抱。” 女孩赶紧从他怀中溜走,走到窗边,微凉的夜风夹杂着毛毛雨,拍在她的脸上,她呼了一口新鲜空气,感觉全身的舒畅了。 寂白反手将窗户关上,避免纷纷扬扬的毛毛雨飘进家里。 谢随打开灯,收拾了桌上的杂志和课本,问道:“怎么这时候来找我了?” 寂白坐到茶几边,漫不经心说:“来查岗啊,看有没有早点回家。” “真的假的。”谢随有些不相信,抱着手肘斜倚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我答应了早点回家,就一定不会食言,不用亲自过来吧。” “怕玩得太开心。” 坐在沙发背上的谢随修长的腿往前一扬,差点把寂白脑袋踢了,她赶紧往边上坐了坐。 谢随翻到她身边,靠着她坐下来,没皮没脸地问:“...是不是想我了?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不顾一切跑来见我。” 寂白拧了拧秀气的一字眉,开玩笑说:“怎么那么聪明呀,什么都知道。” 谢随嘴角扬了扬:“因为老子每天晚上都在控制……” “控制什么?” “要听?” “嗯?” “想上。” “……” 好吧,她不该乱问。 就在这时,寂白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看屏幕,是寂明志打过来的,她不想接,挂掉。 挂掉之后几秒钟,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是陶嘉芝。 寂白面无表情,直接关机了。 她知道他们打电话是想让她去医院给寂绯绯输血,寂白不想去...一则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抽血,今天是她大姨妈来的第二天。 二则她不相信寂绯绯那样的人会真的轻生,她割腕不过是为了报复寂白而已。 寂绯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寂白明白,无论她怎样努力改变困境,只要她寂绯绯需要,寂白就必须随时随地服务于她。 寂白知道,再一次的屈服就是永远的屈服,她的人生将永远无法摆脱这种被奴役被捆绑的境遇。 总之,寂白已经决定了,就算他们把电话打爆了,她都不会去医院。 谢随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挂了电话,又关了机,将手机远远地扔在了茶几上。 他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额头,问她:“和家里人吵架了?” 寂白不想让他担心,只答道:“是我自己脾气太坏,跟别人没关系。” “那今晚...” “谢随,今晚收留我一下。” 如果这个时候有心电图检测仪,一定能清晰地看到谢随那条平稳的心电图突然往上飙了一个峰值。 他站起身,在房间了踱了几步,故作镇静地问:“要睡我家?” “行吗,不行我就住酒店。” “行啊,怎么不行。”谢随脸上的笑意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尽管他还在拼命地忍着,绷着脸,让自己严肃起来。 “那什么,就睡床吧。”谢随揉了揉鼻翼:“我睡沙发,没问题的。” 寂白拎着自己的书包,挂在谢随的椅子上,摸出教辅资料,准备看会儿书。 谢随从箱子里找出崭新的节能护眼的灯管,给台灯换上,然后把亮度调到了最大,体贴周到地说:“先看书,我收收屋子。” “嗯。” 谢随扫地拖地,抹桌倒垃圾,然后还给床铺换上了崭新的被单,搞了整整一个小时。 寂白回头问:“瞎忙什么呀。” 整个房间居然已经被他收拾得干净整洁,有条不紊,地板被拖得亮闪闪的。 真行啊。 “家里没吃的,我去超市买点速冻水饺。”谢随穿上黑色冲锋衣外套,回头问她:“有没要带的?” 寂白回身在书包里翻了翻,她的存货好像真的不够用了。 谢随见她莫名其妙地红了脸,不解地问:“找什么?” 她结结巴巴说:“没...没什么。” 谢随走到门边,寂白又赶紧叫住了他:“谢随,还是帮我带一个东西。” 他穿上了鞋,望着寂白绯红的脸颊,生出了些许旖旎的心思。 他嘴角扯出一抹邪笑:“问又不讲,想让我带什么,避孕套么?” “……” 寂白起身走到门边,推搡了他一下,不满地说:“不要带了,我自己去买。” “哎,我开玩笑。”谢随连忙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推进家:“外面下雨呢,乖乖在家等着,我帮买就是了,要什么。” 寂白咬咬下唇,柔声说道:“卫生巾。” 谢随怔了怔,黑漆漆的眸子里浮起一丝深长的意味。 “知道了,我帮买。”他出门的时候,顺手摸了摸女孩的下颌,像抹猫咪似的,柔声说:“去床上躺着。” 52.同床 寂白写完了作业,谢随还没有回来,她不太放心,给谢随发了一条短信:“那个,会买吗?” 谢随回了几个省略号。 什么意思啊。 寂白给他发了自己常用的牌子,对他说如果不会买,就问店员哦。 谢随回了几个字:“我不是弱智。” 谁还不会给女朋友买卫生巾了! 寂白耸耸肩,放下了手机,继续看书。没多久,父亲寂明志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寂白皱皱眉,还是接了电话。 “寂白!还知道接电话是吧!” 听寂明志声音,寂白感觉他都快发狂了:“现在马上来医院!立刻来!姐姐要有个三长两短,就等着吧!老子明天揍死!” 母亲陶嘉芝急不可耐地电话抢了过去:“寂白,自己好好想清楚,姐姐要是出了事,就是见死不救的杀人凶手!” 寂白原本恢复得不错的心情,顷刻间又烦躁无比:“我杀人凶手?寂绯绯自己割腕,怎么样都算不到我头上吧。” “怎么不怪,躲起来不给她输血,她要是死了,就是被杀死的。” “妈妈,说的是什么话。寂绯绯自己不想活了,难道以后她每天自杀一次,我每天都要给她输血吗?” “救姐姐,是的责任也是的义务!”寂明志丧失理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今天晚上要是不来医院,姐姐出了事,我们不会放过!” 寂白声音渐渐冷了下来:“爸,我是不会来医院的,有时间苦苦逼我,不如想办法找找血库里有没有寂绯绯匹配的血型。” 她说完,重重地摁下关机按钮,将手机死命地掷了出去。 生理期情绪本来就挺敏感,被父母这般苦苦逼迫,她烦躁到了极致。 上一世,寂白便是这般被父母要挟逼迫。最恐怖的那段时间,她被关在无良的私人医院里,宛如没有生命的造血机,每天都要被抽取新鲜的血液,她也日渐消瘦,患上了贫血症。 血债血偿... 每一天,寂白嘴里喃喃的都是这几个字。 血债,是要用血来偿还的。 所以寂白重生了。 …… 十多分钟后,谢随用钥匙打开了房间。 房间黑漆漆的一片,悄无声息。 他蹙了蹙眉,伸手按下墙上的按钮,开了灯。 “小白?” 房间空荡荡,不见了女孩的踪影。 她走了吗? 谢随手里的一大包口袋重重地落了地,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般孤独,他真的好想她留下来,哪怕只一晚,想把她留在身边。 就在这时,卫生间传来簌簌的水流声,谢随翻身而起,朝着卫生间走去。 “小白!”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留了一道缝隙,谢随并没有直接进去,他站在门边敲了敲门:“在里面吗?” 寂白并没有回答他。 “我进来了?” 谢随实在放心不下,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女孩背对着他站在淋浴下,冷水簌簌地冲刷着她的身体,而她浑然不觉,像是在发呆。 “疯了吗!” 她没疯,谢随疯了,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关上了淋雨喷头,然后一把将她抱住了。 女孩像个破布洋娃娃,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中,任由少年揽着她的身体。 早春的气温并不算高,加之今夜有雨,即便是穿一件单薄的毛衣都会觉得寒凉。 感受到他身体的灼烫,寂白这才缓缓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本能地贴了上去,抱住了她的温暖源。 她的身体都已经冰凉了,哆嗦的嘴里喃着什么血债血偿。 谢随顾不得听她叨叨地说什么,他扯下浴巾将她裹住,擦拭她瑟瑟发抖的身体。 他愤怒地说:“生理期还敢冲冷水,以后不想要宝宝了吗!” 寂白忽然啜泣了起来,她死命地摇着头,用沙哑的嗓音哭着说:“谢随,别凶我...我只是想洗澡,可是弄了好久都没有热水。” 他一哭,谢随立刻软了下来,用手掌不住地替她擦着眼泪。 “我不凶。”他扯下浴巾,无奈地说:“用热水是要先打开热水器的阀门,应该等我回来。” 女孩听话地点了点头 “湿衣服不能穿了,带换的衣服了吗?” 寂白死死地抱着他的腰,闭着眼睛没有讲话。 看样子也是没带的。 谢随拎了拎她湿漉漉的衣领:“自己脱,还是我帮脱?” 寂白这才稍稍反应了一下,低声道:“我自己来,出去。” 他将淋浴调整到热水档位,回头说:“我就在外面守着,需要什么叫我。” “嗯。” 他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不放心地叮嘱:“别发疯了,不然老子真的要生气了。” “嗯。” 谢随给寂白找了件自己的卫衣,幸好他早有先见之明,还给她买了两条粉粉的卡通内裤,这会儿和卫生巾一起夹在衣服里面,递进了卫生间。 女孩伸出一截湿漉漉的白皙手臂,将衣服收了进去。 “谢谢哦。” 少年发出一声闷哼。 当寂白看到衣服里面夹着的物品,心里感到一阵暖意。 “水温合适吗?”门边传来少年关切的声音:“把水温调高一些,别着凉。” “知道的,不冷。”寂白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她在他的浴室里洗澡,其实对于谢随来说,挺刺激。 但此刻他半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脑海里不住地回想着方才女孩冲凉水的失措和绝望,他心疼极了。 谢随早就察觉到了,寂白心里装着事,平日里看着跟没事儿人似的,只要别触到她心里最敏感的那根弦。 谢随看到被她掷到墙角的手机,他将它捡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灰尘,然后放进了她的书包里。 半个小时后,浴室门打开了,女孩走出来,带着一室朦胧的热雾。 她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肩头,肌肤白皙宛如初雪,嘴唇红润如樱,卷翘的眼睫毛也微微有些湿润。 她穿着谢随宽大的卫衣,衣摆直接落到了她膝盖上侧,露出两截纤瘦漂亮的腿。 谢随站在柜子边,将电吹风的线cha进了插座里,沉声说:“过来。” 寂白乖乖地坐过去,谢随像抱洋娃娃一样,直接把她抱到柜子上坐着,打开电吹风,替她吹头发。 电吹风发出轰轰的声响,温热的风吹拂着寂白湿润的头发。 她能感受到少年粗砺的大掌在她脑门顶薅来薅去,牵起一缕头发吹散了又抓起另外一缕,仔仔细细地替她吹拂着。 寂白乖乖地坐在柜子上,手攥着衣角,遮盖住自己的白皙的大腿,温顺得就像猫咪一般,时不时用脸蛋蹭蹭他的手腕。 “谢随,对我真好。” 谢随没好气地轻哼:“现在知道老子好了?” “不是,以前就知道。”寂白嗓音淡淡的:“但是以前我不敢太靠近...” “怕我?” 寂白低头吃吃地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贝齿:“我好怕啊。” 她好怕会连累谢随,好怕他出事,像上一世那样自暴自弃,也好怕他...为她发疯的样子。 谢随当然不会明白寂白心里的想法,他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替她理着柔顺的发丝。 “不要怕我,我舍不得欺负。” 寂白抬起漂亮的鹿眼,望向他。 柔和的灯光下,他凌厉的五官也显得温柔许多,眉骨略凸出,将一双漆黑的眸子掩于阴影之下,显得危险又深情。 寂白知道,如果她选择了谢随,未来的道路可能会崎岖艰险许多,谢随会成为她人生路上唯一的牵绊。 人一旦有了牵绊,就会破绽百出。 可是这个孤独的少年,也会成为她在炎凉的人世间,唯一的慰藉和归宿。 寂白看到谢随颈上悬挂的红绳,她顺着红绳,将那枚垂泪的白玉观音牵出来。 莹润的暖玉身带着他身体的温度,寂白轻轻地抚摸着白玉观音,柔声说:“谢随,一定要平平安安。” “为什么总是要对我念着四个字。”谢随眉宇蹙了起来:“倒像是老子真的会出事似的。” 寂白呸呸呸地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不准乱讲话,我只是让万事小心。” 谢随把观音放回自己的衣领里面,不耐地说:“又不是傻逼,谁还能看到危险真往上面撞啊。” “有些人就是傻啊。” “说谁呢!” “谁是说谁!” 谢随薅乱了寂白的长发,寂白笑着和他打闹了起来,不过她哪能是谢随的对手,三两招就让谢随制服了,抱着仍在了松软的单人床上,不过他的重心也不太稳,跟着她一起倒进了被窝里。 两个人面面相觑,呼吸都有些急促。 安静的空气中,暧昧的气氛在慢慢发酵。 寂白推搡了他一下,没能推开,于是自顾自地滚到角落边,用被单将自己的身体全部遮盖住,裹进了被窝里,闷声说—— “谢随,沙发上去哦。” “怕什么。”少年平躺在她身边,手肘撑着后脑勺,望着天花板,喃喃道:“都那样了,我能对做什么?” 生理期,他就是想...也不敢。 他伸手关掉了灯,房间顿时陷入黑暗。 寂白从被窝里露出一个小脑袋,偷偷看向身边的男孩,窗外一缕路灯的光透进来,正好照在少年修长的睫毛上,他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小白,以后嫁给我吧。”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 寂白脸颊微微一热,用被单捂住脸,闷声道:“干嘛突然说这样的话。” “嫁给我,让我每天抱着睡觉,多好。”他说完这话,凑过来,合着棉被整个将裹成了蚕宝宝的女孩抱进怀里。 “哎......别得寸进尺!” 说好的睡沙发呢! 谢随轻轻笑了声,用硬邦邦的鼻梁拱了拱她的颈项,然后不舍地松开了她,独自睡到床沿边:“安心睡吧,老子不动。” 寂白朝着床内侧挪了挪,内侧靠墙,满满的安全感。 她的手放在胸前,扯着柔软的被单,被窝里有鸭绒的味道,也带了些少年的气息。 她安安心心地闭上了眼。 耳边,他的呼吸渐渐均匀。 或许是有些认床,寂白还没有睡着,她轻轻唤了唤谢随的名字,他并未回应。 应是睡熟了。 寂白慢慢挪到他的宽大的背后,将被单盖在他的身上,然后像猫咪一般蜷缩在他的身后。 靠在少年的身侧,哪怕明天世界末日,寂白也能够安安心心地入眠。 “我会嫁给的。”她用额头蹭着他硬邦邦的背,低醇的声音宛若梦呓:“谢随,我会嫁给的。” 那一晚,谢随睡得相当不好。 他去过拳击室,体力消耗很大,本应一觉醒来便是天亮。偏偏女孩在他身后蹭来蹭去,弄得他心痒难耐,无心睡觉。 他回过身去,将女孩揽入怀中,想发狠用力地抱她,但又担心弄醒她... 女孩睡颜安谧,娇嫩得如同一朵柔花儿,他鼻息间充斥着她身体的暖香。 谢随看着她红润如樱般的嘴唇,好想吻上去,想得快死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性|欲普遍很旺盛,谢随尤甚,他身体早就已经绷不住了,可是偏偏又什么都做不了。 别说她今天日子不对,即便是日子对了,谢随也是不敢轻易伤害她的。 就只能自己受着。 他松开她,还把她推远了一些,背过了身去,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女孩睡觉似乎也特别不安宁,她本能地朝着温暖的地方蜷缩着,没多久又缩到了谢随的身后,还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摸着他的腹肌。 黑暗中,谢随无可奈何地睁开了眼睛。 这觉,没法睡了。 …… 清早,寂白迷迷糊糊醒过来,身边空落落,少年不见踪影。 寂白坐起身,穿上谢随的大号人字拖,在房间里兜了一圈,阳台上看到他。 他赤着上身,背对着她站在阳台边。 黑夜与白昼在正东方分出一道鲜明的金线,晨曦的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空。 少年锋锐的侧脸正好挡住了冉冉而升的朝阳,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他上半身挺拔,肌肉线条流畅,单手撑在阳台护栏边,另一只手拎着半截烟头,浅咖色的瞳子在阳光下显得通透而明澈。 寂白看了时间,此时刚六点几分。 “醒得好早。” 谢随听见她的声音,连忙杵灭了手里的半截香烟,说道:“不是醒得早,是他妈根本没...” 根本没睡。 谢随没有说完,他转身走过去,将女孩粗暴地拎进屋:“再睡会儿,我出去给买早饭。” 寂白感觉身体酸酸的,于是她又乖乖地爬回了松软的床上。 今天是周六,倒不用起来太早,困倦还没有消散,她缩进被窝里,摸出了手机。 母亲陶嘉芝昨天晚上朋友圈刷屏了,她一连转了好几条锦鲤,保有女儿的平安,最后一条是还愿的锦鲤,附的内容是—— “孩子他爸连夜托关系在省里的血库里找到了能配绯绯血液,孩子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不过医生说已经脱离了危险,谢谢所有关心绯绯的朋友们,感恩!” 看到这条消息,寂白并不惊讶。 虽然寂绯绯是熊猫血,但是偌大的江城,如果真的要找,肯定还是找得到能配比的血液。 上一世寂白逃离医院之后,寂绯绯不也好端端地活着吗。 父母只是觉得,有寂白这个现成的“血库”在,哪里需要花工夫去寻找血源。 只有当他们意识到,在危险发生的时候,寂白并非可以无条件地为寂绯绯供血,那时候,他们才会想其他办法解决问题。 寂白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倦意再度袭来,她又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把所有烦恼都暂时抛诸脑后。 谢随的单人床不大,换上了春日里新晒的鸭绒毯,他还特意为她加厚了好几层床垫,躺上去软软的,真的太好睡了。 而这方狭窄的单人床,也让寂白找到了几分安宁的归宿感。在这里,她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也可以远离所有的纷争与烦恼。 谢随拎着热乎乎的包子和豆浆油条回来,女孩已经睡熟了,他把食物放进保温盒里,然后走到窗边,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女孩柔美的睡颜。 她睡得很熟,呼吸匀净,脸蛋上挂着毫无防备的憨态。 谢随情不自禁扬了扬嘴角,伸出颀长的指尖,落到女孩的眉眼间,一点点勾画着她乖巧的五官。 “小白。”他轻声唤她。 女孩迷迷蒙蒙间应了声:“嗯~” 他凑近她的耳畔,轻声问:“这个世界上,小白最喜欢谁?” “不...告诉。”女孩翻了个身,继续沉睡着。 “那换个问题,”谢随又爬到床的另一边,依旧低声问:“小白为什么喜欢谢随?” “那要保密哦。” “必须的。” 于是女孩用一种轻柔的梦呓,柔声说:“他对我好。” 谢随低头笑了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发丝:“小傻瓜,就因为他对好,就喜欢他么。” “那个时候,他开出租车,攒下了一千块钱,给我买了一条很漂亮的黑天鹅项链,我好喜欢...” 谢随嘴角抽搐了一下,手落到寂白的脸蛋边,想把她弄醒问清楚。 他什么时候开出租车了,还买一千块的项链。 不过顿了顿,还是让她继续睡了。 这丫头多半是在做梦呢。 …… 寂白再度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了,谢随长腿交叠搁在书桌上,背靠椅子,专注地看着数学课本,时不时地拿起计算器戳戳戳。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啊~~睡得好好啊!像在度假。” 谢随一边做题,一边漫不经心道:“欢迎天天来度假。” “我能天天睡的床吗?” “当然。”谢随嘴角淡淡一扬:“不过我不保证,下次还能这么走运,完完整整地来,完完整整地走...” 寂白没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穿上拖鞋,好奇地问:“那随哥是要卸我胳膊还是卸我腿啊?” “我卸胳膊腿做什么。” “那要什么?” 谢随放下课本,望向寂白,眼角勾起一抹轻挑的弧度:“我要。” 最后那一个“”字,他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比了一个性感的唇形。 “……” 好的,寂白听懂了。 寂白在谢随家里呆到下午才离开,她并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医院。 她知道在医院里等待她的是什么硝烟战场,但是她必须去。 寂绯绯一直住的是高端的私人医院,这种医院的条件设施比公立医院要好得多,但同时,因为高昂的医疗费,这样的私人医院只为有钱的富豪服务,这就意味着,这里面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灰色地带。 上一世的寂白便被关在这样的私人医院里,医生为了高昂的报酬,昧着职业道德,罔顾她的生命健康,无限制地抽取她的血液。 若是换在公立医院,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寂白看着父母都离开了寂绯绯的vip病房,她这才走进去。 明亮的房间里,寂绯绯躺在病床上,旁侧放着复杂的医疗检测仪器,左手正在输水,右手手腕已经止住了血,缠着白色的绷带。 她脸上血色全无,分外苍白,整个人精神状态极差。 当寂绯绯看到寂白悄无声息地走进病房,慌了:“来做什么!想对我做什么!” 她怕寂白。 只有心里装着鬼的人,才会流露出这般害怕的神情。 寂白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睨着她:“放心,我不会对做什么。” 她才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寂绯绯脸上的恐惧表情转化为了愤恨,甚至都快要扭曲了:“我恨!” 寂白面无表情说:“我知道。” “昨天差点...害我死!” 寂白伸手摸了摸她缠着纱布的右手腕:“我害?寂绯绯,从始至终都是自己在害自己,想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以为只要自己需要,我就会无条件地服务于么?” “难道不应该吗!”寂绯绯咬着唇,恶狠狠地瞪着她:“这是的命,是为我而生的,也应该为我而死!” “我已经为死过一次了。”寂白压抑着嗓音,沉声说:“如果死亡却没有代价,生命也不会有价值,血债要用血来偿还,寂绯绯,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寂绯绯眼瞳久久地颤抖着,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寂白,宛如看着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她是来向她索命的吗?! 昨天晚上,当寂绯绯因为失血过度而几次陷入休克状态,从来未曾有一刻,她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过去因为父母为她提供的良好医疗,她并未感觉自己的病有多么可怕,恰恰相反,这疾病还为她带来了无数的便利,带来了名利,填补了作为一个花季少女那宛如无底洞般的虚荣心。 而就在昨天晚上,当她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她是真的害怕了,恐惧了。 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啊! 可是她的“血库”却忽然消失不见了,任何人都联系不到她,这一晚,寂绯绯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寂绯绯红着眼睛问:“寂白,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她的妹妹,过去那个挨骂了却什么话都不敢说的怂包妹妹,那个从小就被教育,要谦让姐姐,要顾念姐妹亲情的妹妹,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寂绯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想知道吗?”寂白放下她的手腕,俯身凑近了她,用一种死亡般冰冷的嗓音说:“那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吧,寂白她死过一次,现在重生了啊。” 寂绯绯瞳孔蓦然缩紧,然后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在讲什么鬼故事!” “鬼故事?”寂白笑了,冷漠地欣赏着她脸上扭曲的表情:“在那个狭窄的房间里,我被铐在冰冷的病床上,当时我有多害怕多绝望,寂绯绯,说那是鬼故事,我告诉,那种感觉,它比鬼故事恐怖一万倍。” 寂绯绯依旧陷在巨大的惶恐中,迟迟不能回过神来。 她轻轻地拍了拍寂绯绯煞白的脸蛋:“不懂没关系,我所经历的,姐姐一定会挨个体验一遍。” 53.想我就直说啊 那天晚上,寂绯绯的病房很热闹。 寂明志和陶嘉芝两人轮番审问寂白,寂白坐在沙发上,一言未发。 “看来我从小教的那些道理都白教了。”陶嘉芝愤声说:“居然变成这个样子,太令我失望了!” 寂明志说:“要是拒绝给姐姐输血,就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也不会再抚养了!” 寂白闻言,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她站起身说:“我现在就回家收拾东西,以后我和们...再没有任何关系。” 陶嘉芝和寂明志见她是铁了心要和他们划清界限,立刻反悔了。寂明志上前一步,拉住了寂白的手腕:“不准走!” 寂白愤愤地回头,一字一顿道:“们又想把我关起来吗!” “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什么时候关过!” 就在病房里几个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寂老太太忽然走了进来,喊了声:“放开她!” “妈,您怎么来了?”寂明志松开了寂白,有些诧异:“您是来看绯绯的吗?” 寂白跑到奶奶身边,秦助理立刻将她护在了身后。 “一夜没睡吧。”寂老太太望向陶嘉芝和寂明志:“守了孩子一整宿,现在还有精力闹腾呢?” “妈,绯绯昨天晚上差点就...” 陶嘉芝情绪终于绷不住了,捂着嘴开始哭泣:“她差点就见不到您了,您快去看看她吧。” 寂老太太转头望向寂绯绯,慈爱地问了声:“绯绯,现在感觉怎么样” 寂绯绯的眼泪也跟水闸泄洪似的,说来就来了,嘤嘤地哭诉道:“奶奶,呜呜呜,我差点死了呢。” “吓坏了吧?” “嗯呢。” “听说是自己拿刀子割破了手腕。”奶奶脸上慈爱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她冷声质问道:“这么怕死,还敢轻生?” 陶嘉芝护犊心切,连忙说道:“都怪寂白,如果不是她这样逼迫,绯绯怎么会想不开。” 奶奶接过了秦助理递来的水杯,抿了一口茶,恍然点头:“原来是寂白把刀子放在绯绯的手上,逼迫她割腕轻生。” 寂明志犹豫着说:“那...倒也不是,但跟她脱不了关系。” 只听“啪”的一声响,水杯被奶奶重重地拍在床头桌上,吓得屋里三人哆嗦了一下。 “我生平看不过眼的有两种人。” 寂老太冷声说:“第一是软弱的人,因为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审视自己的毛病,所有错都是别人的错;第二便是恃弱凌强的人,这类人尤其可恶,借着自己有一样两样的短处,便要旁人事事让着自己,如若不让便喧喧嚷嚷把自己的委屈闹得人尽皆知,最后能换来什么?无非是旁人的白眼与冷眼。” 老太太看了夫妻俩一眼:“们教出来的好女儿,两样都占齐了。” 陶嘉芝站在墙边,低声咕哝说:“妈,您太偏心了吧。” “我偏心?”寂老太太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重复问了两次:“说我偏心?” “可不是吗,昨天晚上寂白不知道跑到哪里躲起来,害得绯绯差点失血而亡呢,现在您不惩罚这坏丫头,反而说绯绯的不是...可不就是偏心吗?” 寂明志连连拉着妻子的手,让她不要再说了,老太太显然已经怒极了。 寂老太太点头说:“好,好,就当我是偏心吧,从今以后,寂绯绯是生是死,跟寂白毫无关系,我不允许寂白再为她输血哪怕一次!” “妈!这是为什么啊!”陶嘉芝声嘶力竭道:“这样绯绯会死的!” “昨天她没有死,以后也不一定会死。” 寂老太太说:“想办法找配型的血液,花多少钱都算我在我寂家,但是我不允许再动我孙女哪怕一根手指头!” 寂老太拂袖离开的时候,回头望了望寂白一眼,眼神含着些许不忍,沉声说:“小白啊,快些长大吧,奶奶对有重托。” 寂白明白这几个字的分量,如今她这般护着她,显然已经不仅仅是把她当成孙女看待了,她和寂静堂姐一样,已经成了老太太心目中理想的继承人人选。 寂绯绯情绪激动地拍打着被子,大喊大叫地发泄情绪,而寂明志和陶嘉芝却同时沉默了。 他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寂白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他们的女儿了,他们再也动不了她一根手指头。 病房里的气氛,霎时间变得有些诡异。 寂明志率先开口,冲寂绯绯冷声斥责道:“从今天以后,不准再和妹妹闹矛盾。” 寂绯绯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爸!怎么...” 寂明志压着嗓子,面无表情地说:“家和...万事兴,我们是一家人,必须团结。” 是的,在寂家,任何事情都必须让位于家族的利益,虽然寂明志的生意做得不太好,但是他也看得出来,他们家的寂白,未来恐怕...… 前途无量。 寂白出头了,他们家也跟着就兴了。 寂绯绯看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突然不可置信地笑了。 什么宠爱啊,什么偏心啊...在利益面前,原来什么都不是! “好个家和,好个万事兴...”寂绯绯笑得像个疯子:“我懂了,我终于懂了!哈哈哈哈!” 寂明志冷声说:“好好养的伤,我们家闹出的笑话已经够多了,以后...” 他望向陶嘉芝,沉声说:“以后,好好培养小白吧。” 陶嘉芝望着寂绯绯,虽然不忍,但她无可否认,丈夫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回家了。”寂白疲倦地说:“还有作业没写完。” 寂明志说:“我打电话让司机送。” “不用,我想自己走走。” “那也行,我让周姨做好晚饭,回去吃,吃完了好好学习,不要想太多了,以后爸妈会全力支持的。” 寂白加快步伐走出了病房,她实在无法在里面多待一秒,她快要呕吐了。 人如果要先糜烂,一定是从里面开始的。宛若行尸走肉,那种恶心的味道,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的。 虽然恶心,但寂白还是要捏着鼻子,继续走下去。 以后她在寂家的处境,应该会好很多,至少寂绯绯已经构不成她任何的威胁了。 只是...一旦走上这条路,想要回头就难了,这是一条不归路,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上一世,寂静堂姐成了寂氏集团的继承人,几乎可以说一路踩血上位。 寂白当时并未太多关注家里的斗争,因为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只是隐约听说,姊妹兄弟里,有聚众吸.毒进了教管所的,有远赴重洋永不复归的,还有车祸断了一条腿的...总而言之,没一个好下场。 这些事,或多或少,与继承人有关。 寂氏集团旗下产业诸多,毫不夸张地说,掌握着整个江城的经济命脉。 而所有人都知道寂氏集团的最终的继承人,只有一个。 这无边权力与财富的诱惑,足以令人疯狂。 天色渐晚了,寂白漫无目的地走在湿漉漉的街头。 江城入春有夜雨,洋洋洒洒如鹅毛般,城市宛若飘着一层薄雾。 手机“叮咚”一声,传来谢随的微信消息—— “我买了速冻的雪花牛排,想吃番茄酱还是胡椒酱?” 寂白轻轻扬了扬唇角,给谢随拨了电话过去,那边传来滋滋啦啦的油炸声。 “忙着呢。”少年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搞牛排。 “谢随,今晚我不过来了哦。” 他顿了顿——“哦。” “谢随,快放暑假了,下学期高三哦。” 谢随继续用锅铲翻着牛排,语气略带不满:“知道了,会尽力的,先挂了,牛排要焦了。” 寂白倚在路灯边,看着身畔浅浅的水坑,倒映着街旁的霓虹招牌。 她细细地念着他的名字:“谢随...” “怎么?” “没怎么。” 电话里,少年似乎开了免提,她听见牛排起锅的声音。 倏尔,那端静了下来,他重新拾起电话,柔声道:“想我就过来,牛排好香。” 寂白也好想好想过去啊,但是她知道,不能。 昨天晚上那样任性的事,只允许有一次,再也不可以了,她现在必须慎行,因为一步走错,或许就是全盘输。 “谢随,以后我可能不会经常去家了。” “……哦。” “但是记得酒瓶别乱扔,卫生要经常打扫,被单常换。” “都不来了,还管这么多。”他揉揉鼻子,心里涩涩的,闷声道:“还说我的床好睡...” 他这样失落,搞得寂白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干嘛这样,搞得像分手似的。” 他问道:“奇怪,我们在一起过吗?” “哎!” 寂白知道,他就是别扭了。 “早知道是这样的人,昨晚老子就该把办了。” “……” 她怎样的人啊! “闹什么别扭。” “我他妈怎么知道。” 谢随看着桌上双人份牛排冒着腾腾的热气,他还特意买了果汁饮料和牛奶。 可能只是有点孤独。 “挂了。” “谢随,别挂。” 少年虽然脾气燥,但很听她的话,她不叫挂,他便一直没有挂电话。 “白小姐,我吃牛排了。” “什么白小姐。” “白小姐就是白小姐,白眼狼小姐。” “……”她真想揍他了,这男人,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房那种。 “白小姐,还有话说吗?” “有。” “那我洗耳恭听。” “谢随,到阳台上来。” 谢随迈着拖沓懒散的步子,走到了阳台上,远远地望见街道对面,女孩穿着他的宽大卫衣,站在霓虹灯牌下面,左手拿着电话,遥遥地望着他。 看到她,幽居在他心底的那只孤独的野兽,顷刻间消失无踪,谢随的心情恢复了,嘴角也情不自禁扬了起来—— “白小姐这是迷路了?都迷到我家门口了。” “只是路过而已,我真的要回家了。” 寂白手揣在兜里,转身继续踱着步子往前走。 “小白。” “又怎么啦。” “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谢随笑了起来:“算了,快滚吧,别打扰老子吃饭。” 寂白用力挂掉了电话,躲到一棵榕树背后,忿懑地骂着谢随饿死鬼... 讨厌死了。 她特意绕路到他楼下,也不过就是想看他一眼罢了,吃饭就这么重要么。 几分钟后,她偷偷回头,望向对面的居民楼阳台。 少年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寂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夹杂着某种淡淡的青草泥土气息,在她行将迈步离开之际,一道低醇的嗓音自身侧响起来—— “想我就直说啊,快过来让我抱一下。” 54.别乱动 谢随遥遥地站在街边,呼吸带动着胸膛起伏,显然是一路狂奔跑了下来。 寂白愣了几秒钟,跑过去重重撞进他的怀里,抱住了他的硬朗的腰。 他的怀抱坚实,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热力,很温暖。 寂白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用鼻翼蹭了蹭他柔软的衣服。 这家伙真是...太讨厌了。 谢随垂首望着怀里的女孩,笑着说:“女朋友可能比吃饭更重要些。” “谁是女朋友,不害臊。” “不管认不认谢随,反正谢随认了。” 寂白还没反应过来,谢随忽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这辈子,我只认小白一个女朋友,说到做到。” 他含着她的下唇,深情款款地说完这句话,然后轻轻地吮了一下。 少女唇瓣柔软,带着湿润的触感,温温热热,谢随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她融化了。 他情不自禁地辗转着,想要更深入地掠夺。 寂白睫毛颤了颤,本能抬手抵着他胸膛,下意识想要推开他,谢随反扣住了她的手腕。 “别动,” 他离开了她的唇,却还是紧紧地抱住了她。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馨香,味道有点甜。 寂白身躯瘦弱,被他整个圈在怀里,完完全全地占据着…… 路灯幽微,寂白胆战心惊地抬起头,看到了他修长漂亮的脖颈。他轻轻咽了口唾沫,微凸的喉结上下滚动。 显然是在极力地压抑着涌动的欲望。 寂白尝试着挣开他紧致的拥抱,谢随却越发用力地抱住了她,威胁道:“再乱动,老子真的要ying了。” 此言一出,寂白身体一僵,果真听话地不敢乱动了。 哪有这样敏感的男人,抱一下就...... 她身体僵硬,脸上浮着不自然的潮红,根本不敢往身下看。 空气中飘着毛毛雨,稀疏地拍在两个人的脸上,女孩那颤栗的睫毛上也缀了几粒雨星子 寂白用指尖摸着被他吻到的嘴角。 他的唇很软很软,吻得很克制,也很生疏,只是本能地含着,胡乱吮着,吮她唇瓣酥酥麻麻的。 几分钟后,谢随缓慢地松开了手,用一种低沉的调子说:“抱也抱了,走吧。” “那我走了噢。” 寂白捏着自己的双肩包背带,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 他也正好侧过了身,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漆黑的眸底蕴着沉沉的光。 谢随冲她扬了扬手。 以至于后来,寂白每每想到她的初吻,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永远都是那个细雨的夜里,路灯下少年孤独的身影和他眷的眼神。 其实谢随性格沉郁内敛,很多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上一世直到临死之际,她都没能听到谢随说出一个“爱”字。 陪伴是他最深情热烈的的告白。 他陪她努力地活着,也陪她决然赴死。 谢随为她复仇之后的那个下午,抱着她的骨灰盒,卧轨。 以世间最惨烈的方式,与她骨血相融,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开了。 寂白的生活渐渐宁静了,寂绯绯病愈后也再没有找过她的麻烦,一则父母对她的约束严苛了许多,不许她再和妹妹作对。二则割腕事件的确是把她吓惨了,只有在死亡的边缘走过一遭,她才会明白生命的可贵,不敢再胡乱作死了。 日子就像潺潺流动的溪水,进入了平坦舒缓的山涧,倒映着夏日里粼粼的波光,静谧而祥和。 进入高三,父母丝毫不敢懈怠。 寂绯绯就算了,她的成绩一直处于学校中等偏上的位置,但是最近半年情绪一度失控,成绩直线下滑,过去考普通的重点大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现在...能不能考上二本都还难说。 像她这个成绩的同学,很多家里有钱的父母都会想办法把他们送出国,哪怕学历水一些,好歹能镀上一层海归的金边。 但是考虑到寂绯绯的身体状况,陶嘉芝和寂明志也不可能放心让她出远门。 寂绯绯是彻底没有指望了,好歹能养活着,将来随便在公司里给她谋个职位。 寂白的成绩一路飙升,从以前的年级前一百,冲进了前五十,最近的一次月考,冲到了年级第十二名。 父母自然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寂白的身上,只盼着她能像寂静一样,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名校,将来争夺寂氏集团继承人的位置,也多一分的筹码。 九月底的某天晚上,谢随和朋友们走出拳击室,准备去吃点宵夜,却在静谧的巷子里听到女孩的呼救声。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孩,听到这尖锐的呼救声,立刻冲进黑漆漆的小巷。 奔驰豪车前,有男人将女孩按在地上。 女孩拼命挣扎,努力伸手去够半米外的手机,却被男人揪住了头发,拎起来按在了车上。 车身发出“哐”的一声重响。 女孩吃疼,闷哼了一声,眼神屈辱而愤恨。 男人从包里摸出了一截针管,朝着女孩的手臂猛扎过去。 谢随最先跑过来,抬腿朝那男人的腰间踹过去。男人被他踹了个趔趄,撞在墙边,手里的针管也落了地。 男人见来了几个多管闲事的小子,反手从包里摸出尖锐的刀具,胡乱挥舞着,威胁他们不敢轻易靠近。 “奉劝们,不要多管闲事!” 谢随身形灵敏,躲过了他挥舞的手臂,同时扣住他的手腕,一掰,一折,刀子便飞了出去。 蒋仲宁跑过来踢开了刀具,望向匪徒:“欺负女孩还动刀子,算什么男人啊。” 那男人见这边人多势众,且个个身手都还不错,直到今天肯定是没戏了,只能落荒而逃。 男孩们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他,但这家伙就跟长了飞毛腿似的,分分钟便跑没了影,消失在小巷尽头。 几个少年叫嚣着:“有本事欺负女孩,有本事别跑啊!” 但肉眼可见是追不上了。 女孩扶着车站起来,倚靠在车门边,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 蒋仲宁关切地询问:“哎,妹妹,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去医院啊?” 丛喻舟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什么妹妹就乱叫了,比人家小吧。” 蒋仲宁望了望她,她穿着小西装配一字裙,打扮很职场,看起来的确不是学生模样了。 女孩向谢随道谢,谢随漫不经心道:“抢劫的话,最好去报个警。” 女孩摇了摇头:“不用,不是抢劫。” 蒋仲宁看着女孩身后的奔驰豪车,说道:“大晚上开这么好的车出门,很容易遇到坏人的,还是报个警吧。” “说了,不是抢劫,不用报警,我心里有数。” 既然女孩婉拒了他们的好意,谢随自然也懒得干涉别人的事:“随。” 他手插兜里,迈着步子便要离开。 寂静抬起头望见谢随,忽然怔了怔:“我好像见过。” “哦。” 谢随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地回了头,看向女孩。 五官精致漂亮,眉宇间有酝着一股子英气,或许是受到了惊吓,她脸色有些惨白,但情绪还算镇定,沉稳的榛色眼眸显然也是见惯了风雨。 谢随想了很久,还是没想起来哪里见过她,但应该是见过,有点面熟。 寂静见他脸上浮起困惑之色,于是提醒道:“我是寂白的堂姐,我们在慈善晚宴上见过。” 谢随恍然想起来了:“是。” “是啊,真巧。” 蒋仲宁插嘴问道:“随哥,们认识啊?” “她是小白的姐姐。” “原来我们小白嫂的姐姐啊!那真是...可巧了。” 谢随瞪了蒋仲宁一眼,示意他别乱讲话。 他回头对寂静解释道:“寂白是我的朋友。” 寂静其实对寂白的男伴挺感兴趣,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在任何宴会上见过这么帅的男孩,如今看他深夜里和几个落拓不羁的少年们出现在这街头,显然不可能是厉琛、陈哲阳一类的富家公子。 多半...不是好的出身。 “我知道是她的朋友。”寂静谦和地笑了笑。 虽然谢随否认他和寂白的关系,但是寂静依旧能从他提及小白时那温柔的神情和语调里看出来,他肯定不是仅仅只把她当朋友的。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提到她,眼睛里情不自禁流露的光芒,是根本掩藏不住的。 既然对方是寂白的姐姐,谢随冷漠的神情散了些,他偏过头,捡起了地上的针管,针管里有指甲片容量的血液。 谢随不解地问:“受伤了?” 寂静看着针管里的血,脸色变了变:“没受伤,这不是我的血。” 蒋仲宁接过了针管看了看,好奇地问:“那人不是抢劫犯啊?他干嘛要用这个扎?” 寂静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可能是感染了hiv病毒的血液。” “h什么v?” 丛喻舟脸色大变:“艾滋病!” “操!” 蒋仲宁连忙扔掉了针管,手不住地擦着自己的衣服,害怕沾到针管上的血迹:“居然是艾滋病,这他妈也太狠了吧!怎么得罪他了啊!” 寂静没有回答。 谢随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他沉声道:“建议报警,调监控应该能抓到人。” 这种事,有第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气。 寂静摇了摇头:“不用报警,报了也没用,收拾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抓不到背后的人,这些小喽啰收拾了没用。” 谢随蹙了眉:“知道是谁干的?” “不知道,但是怀疑的范围不会很大。”寂静望向几个男孩:“谢谢们了,放心吧,以前我身边都会跟保镖的,今晚也是个意外。” 谢随看她这样子,像是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他很想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人要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下这样恶毒的狠手。 可是寂静明显是不会跟他多说的,他再问也无益。 寂静拉开车门坐进去,按下车窗,递给谢随一张名片:“们今晚帮了我,这份情我会记住,遇到麻烦了可以找我。” 谢随没有接她的名片,倒是蒋仲宁接了过来:“这是给随哥的,还是给我们的啊?” 寂静虚弱地笑了笑:“给们所有人。” 黑色奔驰车呼啸着消失在了小巷尽头,谢随脸上笼了一层阴云,寂静的话在他心底种下一颗担忧的种子。 那晚的宴会上,他无意间听寂白提过一两句,说寂静目前而言是家里最有可能继承寂氏集团的孩子。 蒋仲宁打断了谢随的沉思:“随哥,这名片,要不?” 谢随睨了名片一眼,上面印的称谓是静雅集团执行董事——寂静。 她还在念大学,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拥有了自己的集团企业。 锋芒太盛,必定招来妒忌。 他的小白如果有朝一日面临这样的危险,谢随根本不敢想,他可能会疯! 谢随没有接那张名片,他默了默,回头对丛喻舟说:“跟拳击室的经理说一声,明天开始,我会继续打拳,买输赢下注的那种。” 丛喻舟不解地问:“不是不做了吗...” “别告诉小白。” 55.温顺 江城的九月已然入秋了,可是酷暑的气温丝毫未退,高温晒得树上的知了咂咂咂闹腾得没完。 正午阳光充盈,市图书馆的自习室光线敞亮,没多少人,很安静。 谢随和寂白喜欢到这里来上自习,因为人少,她不时还可以为他讲讲题,不会打扰到别人。 谢随坐在寂白身边,用一柄街上发传单给的广告扇,有一搭没一搭地为她扇风,驱散炎热。 寂白垂着头,专注地解着一道数学题,全然没察觉男孩的旖旎心思。 她鼻尖缀着莹润的汗珠,漫不经心道:“谢随,我好热!” “这样还热?什么体质啊。” “就是好热啊。”寂白拉了拉自己的衣领:“简直快透不过气了。” 谢随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她衣领里面飘。 “哎!” 他立刻别开了目光,无辜地望着天花板,加快扇风的频率。 “说,这么爱出汗,咱家床单不是每天都要换?” “谁家还不开空调啊,再说了,我睡觉又不出汗。” 谢随嘴角扯出一抹轻挑的笑:“咱们当然是睡要出汗的那种觉。” “……” 寂白哑口无言。 这个年纪的男孩,一门心思都在想着性.事。 寂白夺过了谢随手里的扇子,拍了拍他的脑门:“看的书吧。” 骚话这么多。 谢随微笑着,视线落到了自己手里的英文书上,不过翻了几页,便要开始打瞌睡了。 寂白看着他这昏昏欲睡的模样,问道;“昨晚没休息好么?” 谢随不自然地闷哼了一声,强打起精神,继续看书,不过依旧呵欠连天。 寂白见他这样也是没有效率的,索性道:“那休息一会儿吧。” 谢随如临大赦,脑袋重重地砸在了桌上,挪了挪身子,紧挨着她。 “热不热啊。”寂白想要推开他,不过这男人跟狗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她的怀里拱,炽热的身体紧紧地靠着她,跟个火炉似的。 “不热,靠着小白,我睡得安心。”他蹭着她,像只乖巧的小奶狗。 寂白无可奈何地捡起了扇子,环过了他的肩膀,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背,边看书,边给他扇风。 谢随靠在她身边,却没有睡,细密柔软的长睫毛垂下来,轻轻地覆着下眼睑—— “小白,也许我不能和念同一所大学了。”他嗓音听起来略显低沉。 “先不讲这个。”寂白轻轻地翻着书页,漫不经心说:“先高考,能考多少我都接受,念什么大学都行,但一定要念书。” 高考是谢随这样出身底层的男孩改变命运最安全的方式。 “老子真不是读书的料,也完全不感兴趣。” 谢随舔了舔干燥的唇,沉声说:“如果一定要我念书,我会为去做。但是小白,我想过,考个普通的大学,找份普通的工作,一个月拿几千的薪水,或许日子过得安稳顺遂,但那样的我不配站在身边。” 寂白蹙眉:“配不配,不是说了算。” “我知道不嫌弃。” 但谢随不想过那种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年少时,谈梦想总是很容易,他宁肯放手搏命,挣一个光明磊落的前程。 他抬起头,忽然兴奋地说:“我赛车挺厉害,最近有个车队在招人,没有门槛,技术好就行,是跑商业赛所以奖金很高,也许我可以...” 寂白的拿着扇子忽然顿住了,不等谢随说完,她用力地拍了谢随的脑袋一下。 谢随吃疼地叫了起来,捂住了脑门:“什么毛病啊!” “疼吗。” 谢随不满道:“说呢。” “疼记住了。”寂白板着脸,一字一顿地教训道:“我不许赛车。”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谢随眸色沉了沉,微怒:“凡事都有理由。” 寂白也生气了:“要理由是吧!” “讲啊!讲不出所以然来,老子...” 她突然亲了他一下。 下唇的位置,浅浅的一记吻,宛若轻飘飘的鹅毛落下来。 女孩的唇好软好甜,他的心都快被融化了。 谢随脸红了,凶巴巴的混账话也被堵在喉咙里,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这个理由够不够。”女孩没好气地用手背揉揉嘴。 少年变回了温顺的小奶狗,呆了吧唧地倚在她身边,乖乖地摸出了英文书翻开,低声咕哝:“不去就是了。” 不就是看书吗,看看看! 为了小白的吻,他觉得自己命都可以豁出去,高考算个屁啊。 大部分时候,寂白觉得谢随还是很乖很听话的,虽然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脾气跟她犯浑,但即便是犯浑,寂白也觉得他挺可爱。 那天下午放学,寂白收到厉琛的短信,说关于S大的自主招生考试提纲下来了,问她什么时间放学,给他送过来。 寂白知道厉琛很忙,他和寂静一样,不仅要兼顾学业,同时还在家族企业里担任要职。 于是她回道:“我放学之后来找吧。” “也行,我现在在厉氏集团总部,待会儿过来,到楼下给我打电话。” “好哦。” 放学后,寂白迎着和煦的微风,骑着自行车悠悠地出了校门。很快,谢随骑着山地自行车追上了她,好奇地问:“不是回家的方向,去哪里?” 寂白偏头,见少年穿着黑色体恤短袖,背着斜挎包,已经是夏日里清爽的打扮了。 “怎么哪哪儿都有。” 谢随笑了笑:“等放学一起走啊。” “我现在有点事哦。” “做什么?” 寂白想了想,还是坦诚相告:“我得去见厉琛。” 谢随的自行车忽然加速,横在了寂白的车前,寂白连忙按下刹车:“干嘛呀,差点撞到。” “见他做什么?”谢随脸色沉了下来,显而易见是不高兴了。 “厉琛拿到了S大自主招生的考纲,说要给我啊。” 谢随想了想,也没有阻止她,让开了路:“我陪一起。” 寂白耸耸肩,觉得让他跟着也没所谓,厉琛和她自小便认识,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而且也是真心想帮她考上S大。 厉氏集团总公司在市中心的金融城拥有一整栋高耸的写字楼,集团规模虽然比不上寂氏集团,但在行业内也算是比较有名气的大企业了。 寂白将自行车停在街道的白线里面,摸出手机给厉琛发了一条短信:“厉琛哥,我到了噢,在几楼啊,我来找。” 厉琛接到短信的时候正在随父亲开会,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来,他道了声抱歉,匆匆走出了会议厅。 “不必,在楼下等我几分钟,我下来找。” 寂白和谢随坐在一楼大厅边上的客椅上,谢随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寂白笑着戳了戳他的脸:“摆张臭脸给谁看呢。” “不知道。”谢随拍开她的手:“别理我。” 就在这时,厉琛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衣,外面套着黑色的西服,衬衣工工整整扎在里面,扣子系到顶端,束着他修长的脖颈,看上去既精神又职场,完全已经脱离了少年人的气质。 或许是男人之间会有某种信息素感应,谢随是明显察觉到了对面男人的威胁。 他脸色越发冷了下来,站起身,陪在寂白的身边,似在无声地宣誓主权。 厉琛看到寂白,脸上浮现了温煦的笑意,不过立刻又瞥见了她身边的谢随,深榛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暗涌。 寂白迎上去,向厉琛问了声好,介绍道:“谢随,见过的。” 两个男人眼神交汇,谢随没什么表情,厉琛当然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算是打招呼了。 “这是自主招生的考纲,拿回去好好看看。”厉琛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了寂白。 寂白接过文件夹,小心翼翼地装进书包:“好厚一本啊。” “复习的时候抓重点,我都圈出来了。” “谢谢厉琛哥,真的太感谢了。” “对了,这份资料很难得,...自己看就行了,别傻了吧唧借给别人啊。” 厉琛不太放心,苦口婆心叮嘱道:“自主招生名额有限,和前途有关的事,就别太善良了。” “嗯,我知道的。” 他们俩聊天,谢随也没有打扰,独自一个人站在边上,低头玩着手机。 厉琛晃眼瞥见了他胸口的红绳,那枚温润的白玉观音隐在他衣领缝隙间。 他的心忽然颤了颤,观音法相的白玉坠多不胜数,但是眼下一点嫣红的垂泪观音却只有这一尊,是厉琛去年参加一场高规格的玉石拍卖会,以高价拍回,想要赠予寂白。 只是女孩现在还小,又面临高三升学的压力,他不太好表明自己的心意,索性登门造访了寂奶奶,将这枚白玉观音转手于她,说家里几位妹妹,让寂老太挑一位赠予就是了。 话虽未说明,但寂老太何等精明的人物,自然看得出厉琛的心思。 家里适龄的女孩就那么几个,寂静心高气傲,跟同样优秀的厉琛是水火难容,寂绯绯又太平庸,也不是厉琛能看得上眼的人,那么也就只剩了寂白。 寂白性子温雅,懂得收敛,但该展露的时候丝毫不含糊,是个伶俐的孩子,模样在几位姐妹里也是拔尖的。 厉琛看上她,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当然,寂家几位姐妹,谁能最终拔得“头筹”现在还是定数,厉琛把赌注压在了寂白身上,将来如果能成其好事,他不仅抱得美人归,寂氏集团和厉氏集团强强联合,自然是两家都喜闻乐见的事情。 寂老太什么都没说,却让几个女孩自行挑选,寂白能选中这块白玉观音,说明两个人是有缘分的。 厉琛策划了这所有的一切,却独独没有料到,寂白这小没良心的居然会把这枚几乎可以说是厉寂两家“定亲信物”的白玉观音,转手送给了别人。 厉琛看着谢随脖颈上挂着那枚观音,脸色沉了下去。 他已经能猜测到,两个人之间或许有亲密的关系了。 谢随抬头瞥了厉琛一眼,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脖颈,本能地感受到一丝威胁,伸手将脖颈上悬挂的观音放进了衣领中。 56.疼 沸腾鼎盛的地下拳击室,谢随的重新回归令人兴奋。 经理原本还挺懊恼,上次的跨重量级的冒险尝试,让谢随洗手不干了。 没想到时隔几个月,他居然又回来了,而且这一次回归的势头,比他最鼎盛时期还要暴躁,已经连赢数十场,给经理赚了个钵盆满溢。 谢随拿到了不菲的佣金,全部存进了给寂白保管的那张银行|卡里。 他知道,这些钱对于寂白来说或许不值一提,如果她变成寂静那样的人,坐拥的江山又何止千万。 但经历了那一晚的事情,谢随开始害怕了。 他无数次在午夜惊醒,背上被冷汗侵湿,他梦见寂白被人戳了带血的针头,感染了艾滋病,他甚至还梦见了她的死亡…… 他不能坐以待毙,这些用命挣来的钱,都是他的筹码,他会站在女孩的身后,如果情况真的不容乐观,他就用这些钱,带她走! 女孩说过,她会愿意跟他走的... 谢随苦心孤诣地为他们筹谋着一个有希望的未来。 vip包厢的单向透视落地玻璃前,厉琛穿着整束的白衬衣,深榛色的眸子凝望着拳击场的休息座。 少年穿着黑T坐在椅子上休息,他刚刚打完了一场下来,胀鼓鼓的手臂肌肉还有些充血。 他在自己的书包里翻找着什么。 厉琛以为他摸手机,却没想到,少年摸出来的不过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口袋英语单词本,在等待下一场的琐碎时间里,他居然认认真真地开始记单词了。 经理见大boss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谢随身上,他不由得解释道:“这孩子今年高三了,说要考个好大学,这不,难得来一次,我尽可能给他多安排几场,省得他来回跑,耽搁时间。” 厉琛见少年学习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摸出颈下悬佩的白玉观音坠,有意无意地摩挲着... 很刺眼,厉琛简直有种想把他脖子拧断的冲动。 “他下一场对谁?”厉琛面无表情地问。 “朱凯,也是我们这里的王牌选手了,呼声很高,跟谢随对上,还是很有看头的。”经理兴奋地说:“厉总,要不要投一注玩玩?” 厉琛冷笑:“行啊,我押二十万,赌朱凯赢。” “要不还是押谢随吧,赢的可能性更大。”经理好意提醒:“谢随那小子,真他妈老天爷赏饭吃的,爆发力太强了。” 厉琛睨了经理一眼,经理立刻噤声,转身走出了vip贵宾包厢,低声叨叨道:“行吧,您高兴就好。” “等下。”厉琛忽然叫住了他:“上批剩下的货还有吗,给朱凯拿一包。” 经理诧异地回头:“厉总,上次警察来查抄,关了好几个同事,那些家伙输了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要是让他们看出来选手吃了药,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咱都说好了能不用那个...就尽量不用啊。” “让去就去。”厉琛面无表情道:“跟朱凯说,赢了,这20万归他。” 经理心头“咯噔”一下:“厉总,这样对谢随太不公平吧。” 厉琛冷笑:“公平这种东西,不是给他那种人准备的,告诉朱凯,给我往死里揍。” 比赛开始前二十分钟,朱凯把谢随叫到了无人的更衣室,鬼鬼祟祟对他说:“随哥,等会儿比赛,让让我行不。” 谢随脱了T恤,穿上黑色工字背心,冷淡地拒绝:“不行。” 朱凯连忙挡住他:“是这样的,有个大老板二十万买我赢啊!说我要是赢了,二十万归我,这比我打二十场挣得还多啊!谢随,帮帮忙,大不了我分五万,行不。” “给二十万?”谢随皱了皱眉:“这冤大头这么看好?” “嘿,随哥,帮帮忙吧,这场我非赢不可啊。” “老子不打假拳。” 朱凯急了,连忙追上去,堵在门边:“谢随,我跟对半分,行不!” 谢随漫不经心道:“这种自砸招牌的事,就算给我一百万,我也只有两个字——不行。” 在场的这些所谓的客人,都是拳击爱好者兼职狂热赌徒,因为关系到切身利益,一旦被发现是在打假拳,那就是身败名裂的黑历史,这辈子都别想再吃这碗饭了。 谢随当然不可能同意朱凯的请求,而朱凯又如何不知道,吃药就跟打假拳是一样的性质,要是被发现,后果很严重,但是这二十万的诱惑,宛如悬在他眼前的毒苹果一样。 二十万够他拼命打多少场了啊! 既然他不吃软的,那就只有硬碰硬了…… 上场前,丛喻舟在场子里兜了一圈,然后坐到谢随身边,低声对他说:“朱凯这状态,看样子是来势汹汹啊。” 谢随抬头瞥他,发现他脸色泛着不自然的红,眼睛也有些充血,跟刚刚更衣室的镇定模样判若两人。 他以为是朱凯为这二十万太过兴奋,并没有想太多。 直到上场以后,谢随才渐渐意识到情况不妙,朱凯每一拳的爆发力和他以前的水平几乎判若两人!他在极速消耗着体力,但同时,凌厉的拳头宛如雨点般密集地落在谢随身上。 第一回合就把谢随打得趴在地上支不起身子。 整个场子都快炸了。 或许别人站得远感受不出来,但是在较量中,谢随能察觉到朱凯状况的不对劲,他就像野兽一样,几乎是拳拳致命,而且控制不住地那种,最后那一记重压,如果谢随没有躲过去,肝脏都会被他打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度,只有一个原因...嗑药了! 朱凯走到谢随身边,将他抓起来,重重丢在地上,谢随顺势勾住他的脚,将其反制。朱凯眼睛已经充血,变得血红一片,看上去就跟开了挂的超级赛亚人似的,直接把谢随掀翻,抓起他的脑袋,狠狠地撞在地上。 谢随头晕目眩,整个人好像都要飞起来了。 不过谢随也不是吃素的,丰富的临场经验让他躲开了朱凯致命的几拳攻击,而他的拳头落到朱凯的身上,对于他而言痛觉感受好像并不是那么的强烈。 和一个感知不到痛的疯子打,谢随落于下风。 丛喻舟疯了一般地大喊:“他妈吃药了是不是!” 此言一出,场子里绝大部分买谢随赢的客人跟着就疯了,几个激动的冲上场抓着朱凯衣领道:“操!真他妈吃药了!” “骗子!!” “妈的!还钱!” …… 谢随晕头转向地扶着拳击场的护栏边缘,眼花缭乱,一动也动不了。 丛喻舟被激动的人群拦在十几米开外的场下,根本无法靠近他,只是大喊着:“让开,让我过去,谢随怎么样啊!” 谢随倒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只是刚刚那一场悬殊的较量将他的体力消耗殆尽,他虚弱地倒在了地上,感觉周围嘈杂的吵闹声渐渐离他远去了,耳膜像是被人剜去了一般,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共振。 世界,变得非常安静。 这时,他隐约感受到,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站了很久,可是他却没有一丝力气抬头看他。 有一双冰凉的手,落到了他的脖颈上,轻轻地游走着...隐忍又克制,仿佛下一秒,就要拧断他的脖子。 谢随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尝试着支起身子。 可是地面就像磁铁一样狠狠地吸附着他,他只能勉力抬起眼皮。 隐约间,他看到一双被擦拭得锃亮的黑色皮鞋。 那人从他脖颈上扯下了红绳,将白玉观音在他眼前晃来又晃去。 观音佛面,慈悲地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他...... 谢随用尽全身的力气,伸手想去抓,可是抓到的却是一片虚无,他拳头握紧了,用力地嘶吼:“还给我!” 男人站起了身,轻蔑地俯视着匍匐在地的谢随。 他踩住了他的手,用力地碾了碾。 当谢随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医院的住院病房不够,他被安排在了走廊的床位上,左手挂着水。 谢随睁开眼,本能地摸了摸胸口,胸膛处空空如也。 他猛地坐起身,扯掉了手上的输液管,跌跌撞撞地便要离开。 蒋仲宁正坐在小椅子上玩游戏,见谢随这一醒过来就要逃,他连忙拉住他:“随哥,哎,跑什么啊!这里是医院。” “我的玉...”谢随哑着嗓子说:“有人抢了我的玉。” 蒋仲宁拉不住谢随,恰逢丛喻舟拎着药上楼,见状连忙跑过来,跟蒋仲宁一起将谢随按在床上。 “这次侥幸避开了重要部位,没什么事,就是虚脱了,但别瞎折腾,我去叫医生来重新给输液!” 其实不算侥幸,谢随闪躲是很有技巧的,朱凯的拳头落下来也都是落在他硬邦邦的腱子肉上,不会伤及内脏。 谢随一把攥住了丛喻舟衣领:“有人趁乱拿走了我的玉。” “什么玉啊?” 蒋仲宁解释道:“就是他总挂脖子上,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一刻也舍不得摘下来的那个观音菩萨。” “操,看那块玉的成色,老值钱了吧!” 蒋仲宁道:“值不值钱倒还另说,那是小白送给他的‘定情信物’,随哥就是把命丢了,也不敢把那块玉丢了啊!” 谢随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牵扯着五脏六腑生生作疼,背都疼得躬起来了。 丛喻舟连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说道:“甭着急,下午我们去拳击室走一趟,把监控调出来,谁拿了自然一清二楚。” 蒋仲宁也劝道:“幸好今天周六,随哥,趁周末好好养伤吧,争取周一前出院,不然这事在小白那儿就真的兜不住了,今天早上她还给打电话,我都没敢接。” 谢随稍稍冷静了一下,抓起枕头边的手机。 还好,只显示一个未接电话,下排是她发来的短信息—— “懒猪,快起床啦!” 谢随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单手给她回信息。 不经意间手腕一阵刺疼,护士在给他重新扎针输液。 “小白,我起来了。” “下午市图书馆约吗?” 一般而言,谢随不会拒绝寂白的主动邀约,但是这次不拒绝也不行—— “我下午有点事。” “咦,做什么啊?” 丛喻舟和蒋仲宁一人一边,坐在他身畔窥屏,瞎出主意道:“说跟我们打篮球吧,就算小白问起来,我们也能给圆。” 谢随的指尖顿在屏幕上方,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个谎言就势必要用另一个谎去圆,就像连环扣,没有尽头。 谢随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对她说谎,说谎很伤感情的。 思考了片刻,谢随凶巴巴地回了她一行字:“管老子做什么!” 丛喻舟和蒋仲宁看着谢随发完这句话,目瞪口呆。 随哥真他妈...刚啊。 谢随将手机扔床上,烦闷地用双手抱住了头。 妈的,心都在滴血。 那句话发出去之后,寂白就再也没有回过了,显而易见是生气了。 谢随也没有给她打电话,她太聪明,打过去聊不到几句,她肯定什么都套出来。 算了,等这两天过来,再想想怎么弥补。 “有镜子吗?” “放心,脸上没挂彩。”丛喻舟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不过身上就看不下去了,青一块紫一块。” 谢随看着自己的脸,确认了没有挂彩,这才稍稍放心些。 身上的伤不重要,小白又不会扒他衣服,等到该扒衣服的时候,这些小伤早就好了。 “别不放在心上,好好养伤啊。” “知道了。” …… 下午,丛喻舟和蒋仲宁去了拳击室,问经理要监控视频,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经理并没有给他们,说的是他没有调监控的权限。 谢随放下电话,起身抄起自己的外套,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医院走道。 护士看见他又拔了输液管,急忙道:“哎!这个病人怎么回事,跑什么啊。” 谢随冲出医院直接打车去了拳击室。 拳击室设置在地下酒吧里,客人们可以边看比赛,边喝酒,跟所有酒吧一样,白天这里并不会营业,工作人员寥寥无几。 谢随熟门熟路地走到二楼,进了经理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丛喻舟和蒋仲宁正跟经理闹着—— “随哥被扒了,看个视频怎么了啊。” “对啊,就算是顾客丢东西了,还可以看视频呢!怎么我们就看不了啊。” 谢随因为体力虚脱,精神状态极差,走到办公桌前,重心不稳险些摔跤。 丛喻舟眼疾手快扶住他:“怎么来了!” 谢随单手揪住了经理的衣领,沉声道:“我要看监控。” 经理很怵谢随的,好言劝道:“那个...先放开我嘛,有话好说。” 丛喻舟也劝谢随道:“先别冲动,冷静一下。” 谢随根本不可能冷静,他只要一想到他的玉被别人拿走,说不定很快就会被转手卖掉,他快要疯了。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朱凯不是嗑药了吗,后来场子闹起来,阵势还挺大,所以那段监控被删了,不是怕警察盘查嘛,小随是知道的,闹到局子里事情就麻烦了,所以...理解理解。” 蒋仲宁拉了拉谢随:“不是没有道理,咱们要不想想别的办法。” 谢随的手松了,经理挣开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对嘛,们也都是学生,不要像社会上那些人一样动不动就动拳头,们是知识分子啊。” 男孩们懒得理他,拉着谢随出了拳击室,来到马路上。 丛喻舟说:“这样,先送随哥回医院,这几天咱们多叫几个兄弟,每天都来这边问,当时场子里那么多人,肯定有人看到。” “是的,丢不了,咱们就算把江城翻个个儿,肯定能找到! 谢随倚靠在墙边,思绪都已经涣散了,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天女孩把白玉观音送给他时说的话—— “谢随,要平平安安的哦。” 平平安安。 谢随觉得自己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晚上八点,市图书馆,寂白打了个浅浅的呵欠,揉了揉涩涩的眼睛。 学习了一整天,有些疲倦,她收拾了桌上的书本准备离开。就在这时,白玉观音被人递到了她的手边。 她没好气地说:“不接受道歉,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对方一直没有说话,寂白抬起头,发现来的人不是谢随,而是...厉琛? 她诧异道:“这个,怎么会在这里?” 厉琛平静地说:“我捡到的。” “捡的?” 寂白傻了。 “我看着这玉眼熟,像以前佩戴过的那一枚,看看是丢玉了吗,还是只是相似。” 寂白接过观音仔细地打量着,白玉的观音多不胜数,可不是所有的观音法相眼下都有血色瑕疵,这枚玉坠就是她送给谢随那枚。 谢随不会把她的玉乱扔,除非是出事了! 寂白顿时紧张了起来:“厉...厉琛,这是在哪里捡到的!” “别紧张,我投资了一个地下拳室,这是拳室的工作人员打扫卫生的时候捡到的,我当时正好也在,不过我很好奇,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还把这么贵重的玉丢在那里。” 寂白想起今天早上谢随糟糕的态度,想必是他又去了拳击室。 她的脸色瞬间惨淡了。 “这个是...我送给朋友了,可能是被他弄丢了。” 厉琛摇了摇头,拾起白玉把玩着,柔声说:“能这般轻易便弄丢了送的东西,说明那个人并没有将放在心上。” 寂白的心神颤了颤,抬头望他。 厉琛那深榛色的眸子里透出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他将玉坠重新挂在了寂白的脖颈上。 女孩低着头,微抿着唇,看起来似乎有点受伤。 但这般感伤的神情,令厉琛心底升起一种想将她据为己有的欲望。 她真的很美,任何男人看见她,都会忍不住想要占有她。 厉琛能够理解,那个少年为什么可以为她不顾一切,玩了命地挣钱。 她现在还未长开,一双碧波秋水的眸子看他一眼,都能令他心摇神漾,若是再大些,花苞彻底绽放,怕是不知道会成为多少男人觊觎和疯狂的对象。 见寂白不讲话,他缓缓道:“将观音留在那种污浊的地方,是一种亵渎。” 寂白手里的拳头攥紧了,良久,她沉沉道:“不是的。” “嗯?” “不是说的那样。”寂白咬着下唇,用力地说:“谢谢把玉还给我,但他不是说的那样,观音也不会因为人世间的污浊和苦难而感到被亵渎,说错了。” 厉琛没有想到,寂白对谢随竟如此信任,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高中生谈爱,说到底不过是玩玩而已,甚至连爱情都算不上。 他本来是没有放在心上,可... “厉琛,谢谢,我先走了。”寂白冷冷地说完,转身离开了图书室。 厉琛望着她的背影,深邃的眸子里暗流涌动。 他当然不会知道,寂白经历了两世的谢随,那个少年不仅对她有情,还有义... 寂白对谢随的了解,远甚于他人,所以她不会因为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心生罅隙。 尽管如此,寂白隐隐担忧了起来。 她没有给谢随打电话,而是摸出手机拨通了蒋仲宁的号码,什么话都还没说,蒋仲宁便紧张了起来。 “那个,小白啊,有事吗?” “我跟谢随在一起,他丢东西了很着急,问有没有招。” 寂白知道几个男孩成天搅在一起,应是消息互通,丛喻舟心眼多,但蒋仲宁就要简单很多,所以她给他打电话,含糊地问了丢玉的事。 果不其然,蒋仲宁诧异地问:“什、什么么?知道了?谢随还叫我们不要说呢,他自己先绷不住了,哎,我和丛哥不是在拳击室打听来着吗,不过当时局面太混乱了,看到的人不多,总之,让随哥别着急,安心养伤,有消息了我们再通知他。” “……” “喂,喂...小白在听吗?” 寂白声音平静地问:“哪家医院?” 蒋仲宁傻了。 医院床位紧张,谢随伤势不算太严重,今晚过了应该能出院,因此被安排在走廊的床位。 空荡荡的走廊里同样还还有好几位病人,呻/吟声和呼噜声交织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谢随躺在病床上,枕着手臂,另一只手拎着英语单词本,心里琢磨的却是怎样把他丢的东西找回来。 想了半晌,没有想到特别好的办法,他决定明天再去拳击室问问,肯定有人看到是谁拿了玉。 耳边,枕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谢随一按下接通键,蒋仲宁夸张的大嗓门便炸了:“卧槽!谢随快跑!” 谢随皱眉,将手机听筒拉远了些:“闹什么?” “随哥,我不是故意卖的!小白太鸡贼了,现在她已经杀过来了,...还是躲躲吧。” 蒋仲宁话音刚落,谢随便看到不远处的拐角,女孩背着书包走了过来,正向值夜班的护士打听,随后,护士指了指谢随所在的方向。 女孩转头便望见了他。 她面颊绯红,看样子是一路跑来的,看到他,她轻轻咬住了下唇,那双剔透的眼睛湿漉漉的,责怪有,但更多的是心疼。 谢随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脏,在见到寂白的那一瞬间,忽然平静了不少... 他将英语本放在枕边,穿上一次性拖鞋,缓慢地支着身体站起来。 而女孩远远地看了他几秒,愤愤地转身,用力按下电梯按钮,离开了。 谢随重新坐在床上,低下了头,心里有点酸涩,也有点...委屈。 她生气是应该的,就不该来看他,他把她送的玉都弄丢了,她最好这辈子都别理他了。 谢随捂了捂胸口,重新躺了下来,黑漆漆的眼瞳凝望着天花板,努力平复着心里翻涌的难受。 二十分钟以后,电梯“叮”的一声响了,轻缓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然后停在了他身边。 谢随抬头,看到女孩站在床边,紧抿着唇,敛着眸子看他。 “吃饭了没。” “没。” “饿不。” “饿...” 他喉结艰难地滚了滚,坐起身来,乖巧地坐在床边,时不时看她一眼,捏捏她的衣角。 满心忐忑。 寂白一言未发,将口袋放在床柜边,取出了热气腾腾的乌鸡粥和几盒小菜。 看到谢随的右臂还在输液,寂白索性拎了勺子,舀起热雾腾腾的粥放到嘴边轻轻吹拂。 “张嘴。” 谢随现在食不知味,机械地吞咽着,一双漆黑的眸子只凝视着面前的女孩。 “小白...” “小白现在很生气,最好别讲话。” 寂白用勺子捣着碗里的粥,找到鸡肉块,吹了吹,然后板着脸喂给他。 “饱了吗。” “不知道。” 寂白喂给他一勺,他便咽一勺。 寂白放下了碗,闷声说:“晚上别吃太多,快睡觉。” “哦。” “睡啊。” 谢随怔了怔,机械地躺了下来,手还攥着她的衣角,感觉自己像个傀儡似的,完全没有脾气的。 “等伤好了,我再找算账。”寂白躬下身,仔仔细细给他捻好了被单。 谢随攥着她衣角的手,忽然用力。 女孩重心不稳,跌进了他的怀中。 “哎...” 谢随紧紧地抱住了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将她缠进怀中。 “我再也不会去拳击室,再也不会让自己受伤。” 他呼吸急促,语气恳切:“小白不要生我气,好不。” “真的不去了?”她抬眸望他,目光里带了一点希冀。 “我保证。” 寂白是相信谢随的,从蒋仲宁的描述中,寂白也知道这次谢随是真的尝到苦头了。其实本来也没有多气,她就是心疼,疼他的生活这般艰辛,疼他所受的皮肉之苦。 “谢随,我说了,一定要平平安安,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的重生没有意义,所有的努力也没有意义! “谢随,必须、必须要听我的话。” 谢随听完这句话,怔了几秒,忽而间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温热的唇压了下来。 寂白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的唇很软,却很烫,贴合着她,胡乱地吮吸着,他甚至动了舌头,想要敲开她的贝齿。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这样深入地接吻,而且还是以这样暧昧的姿势。 寂白面红耳赤,脑袋不停地左右闪躲,可是男孩死死箍着他,令她半分动弹不得。 安静而昏暗的走廊里,只有女孩低沉沉的呜咽声。 寂白羞得想哭了,他明明做错了事,却还要这样对她...真的太坏了! “谢、谢随,松...松开...”她说不出完整一句话,她被他滚烫的唇舌堵住了呼吸,感觉快要窒息了。 他的舌尖轻缓地舔舐着她的唇瓣,又啃又咬,又温柔又粗暴,乐此不疲。 她伸手胡乱地推打他,只听谢随发出一声闷哼:“疼...” 于是女孩连忙缩回手,不敢再胡乱触碰,生怕碰着他的伤口。 她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天旋地转不知过了多久,寂白感觉唇都麻木了,身体被他桎梏在怀里,软绵绵的,轻微地颤栗着。 她神情有点懵,谢随用鼻翼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小白,我听的话。” 哪怕刀山火海,赴汤蹈火,他都甘之如饴。 57.闭嘴 这次谢随是真的学乖了,寂白将失而复得的白玉观音重新戴到他的脖子上,他小心翼翼地将吊坠放进自己的衣领里,发誓就算是把命丢了,也绝不会再把这块玉弄丢了。 寂白惩戒性地捏了捏他掌心肉,说这是什么话,一块玉而已,送给的目的就是保佑平安。 谢随温顺点头,记住了女孩的嘱托。 他不会再去拳击室了,要挣钱途径有很多,谢随相信只要自己肯努力,运气应该也不会太差。 至于那块玉,他从寂白只言片语里,知道是从厉琛手里得到的。 蒋仲宁说那个拳击室的最大投资人就是厉琛。 谢随根本不信他说的什么被清洁人员捡到给他的话,虽然当时他被揍得七荤八素,但好歹意识还在,他清楚地记得是有个男人从他身上夺了玉,还踩了他的手。 想来应该就是厉琛没错。 朱凯说有人押他赢,赢了给他二十万,必定也是厉琛所为,目的就是为了教训谢随。 看来谢随对他的敌意并非单方面,雄性生物之间总有奇妙的信息素感应,情敌的身份,坐实了,两个男人相互看不惯对方。 谢随每天看着寂白翻阅厉琛给她的那些资料,心里挺不爽,狗爪子伸过去,拍在女孩的课本上。 “就那么想考S大?” “废话。”寂白刨开他的手:“S大是名校。” 谢随眼角微弯,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因为S大有那谁吧。” “……” 寂白无语至极,平时吃吃陈哲阳或者别的阿猫阿狗的醋就算了,厉琛这么远的醋他都吃。 她伸手轻拍了拍谢随的脸颊:“某人是醋缸吗。” 谢随绷着面子,还是死不承认:“这辈子都不可能吃醋。” 寂白笑而不语,继续看书,良久,谢随偷偷把脸递过去,搁在她的教辅书前,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着她。 少年睫毛是真的很长,五官英俊漂亮,看得她心痒痒的,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他就跟条温顺的大狗似的,还蹭她的手。 “谢随啊,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谢随闷哼:“这辈子都不可能变乖……” 他话说一半不说了,感觉好像一直在打脸。 寂白摸到他的下颌,轻轻地刮了一下:“乖乖地跟在我身边,让我保护。” “保护我?”谢随躲开她的手:“老子还当不当男人了。” “等先长大再说吧。”寂白笑着说:“长大了才是男人。” 谢随皱眉嘟哝了几句,继续看她在草稿纸上画抛物线图形,突然道:“说的那个什么继承人,我觉得不太靠谱。” 寂白好奇地抬起头:“怎么会这样想?” 谢随差点就要说那天遇到寂静的事了,但他还是忍住,不想吓到她。 “任何事,收益和风险都是成正比的,想要坐拥无尽的财富,势必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不能让去冒险。” 谢随坐直了身子,严肃地说:“我能给未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但要相信我。” 寂白听着少年信誓旦旦地说要给她未来,心跳情不自禁地加速了。 少年那漆黑的眼底,仿佛包蕴着一整个浩瀚星辰的光芒。 寂白用力点头:“谢随,从始至终我都相信。” 重生一世,或许有遗憾、有不甘,但面前这个在一点点努力改变的少年,他是她唯一的圆满。 谢随已经改好了很多,没有以前那么暴躁了,但是他也绝没有可以容忍别人随意算计自己的好脾气。 S大僻静的花园里,谢随找厉琛算账去了。 当厉琛看到那条红绳重新落到谢随的脖颈上,眼底的冷意相当明显。 谢随似乎是有意与他示威,白玉观音被他从领口取出、挂在胸前,温润的白玉泛着明晃晃的日光,令厉琛感觉无比刺眼。 谢随上前拎住他的肩膀,将他重重扔墙上,冷声道:“抢我的东西,转头跟我女朋友告黑状,厉总真他妈闲啊。” 谢随一身凶悍的野气,跟厉琛这种正人君子的书卷气截然不同。 厉琛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望着他冷笑道:“这才几天,身上的伤都好了?” 这话问出来,很明显已经承认了朱凯嗑药打拳的事跟他有关。 “跟老子玩阴的。”谢随眼角泛出冷意:“看上我女朋友了,是吧。” 厉琛脸色沉了下来,轻哼:“女朋友,配吗?” 谢随走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领,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老子不配,配,那去问问她,乐不乐意甩了我这么个穷小子,跟厉氏集团的小太子好。” 他拍脸的动作相当挑衅,不过论及身手,厉琛绝对干不过谢随,且蒋仲宁和丛喻舟也在侧,目前是一对三的情势,他只能容忍了谢随的冒犯。 “高中生谈爱,真以为我会放在心上?” 厉琛指了指远处CBD商务中心最高的那栋写字楼:“寂氏集团的继承人,那栋楼最顶层的办公室属于她。” 他轻蔑地看着谢随:“又算什么东西,连站在她身边都是一种玷污。” 谢随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猛地一拳砸在厉琛的脸上。 厉琛被巨大的力道带得翻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谢随出拳很猛,他感觉到自己后牙槽好像都已经松动了,还不等他站起身,谢随走过来,一脚踩住了他的手,用力碾了碾。 正如那日厉琛这般碾轧他的手,谢随其人,从来睚眦必报。 厉琛嗓音里发出一声闷哼。 丛喻舟和蒋仲宁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走到谢随身边,防着他搞出人命来。 谢随冷漠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厉琛,正如他当初站在他身前,轻蔑地睥睨着他一样:“我不算什么东西,没钱没势,但命硬,拳头更硬,既然搞不死我,就只能被我搞死。” 猛的几拳落在厉琛身上,打得厉琛都快吐血了。 丛喻舟连忙上前拉住了谢随。 “谢随,就这点本事吗。”厉琛趴在地上,扯出一丝冷笑:“用暴力解决问题。” “把这叫暴力?”谢随蹲下身,面无表情地睨着他:“未免太轻松,这几拳不过还算计我的事情。” “我看得出来,寂白有野心。”厉琛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强撑着膝盖站起来:“但她想要的那个位置,只有我能帮她。恰恰相反,如果寂老夫人知道她钦定的未来继承人和这样的家伙在一起了,她会怎么想?的存在,永远是她身上的污点。” 谢随耐心地等他讲完,然后平静地问:“厉琛,对小白了解多少。” 这个问题似乎把厉琛问住了,在他的记忆中,小时候的寂白害羞而怯懦,很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但那日在年会上见到她,她拉奏大提琴,技惊四座,温雅而从容,言谈举止落落得体。 厉琛惊艳了,没想到那个柔弱的小女孩,竟然蜕变得如此自信而优秀。 谢随问他了解她多少,厉琛不知该如何回答,高中时期,他早早地修完了课程,随家中长辈出国游学了一段时间,增长见识。 寂白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他一无所知,也从来没有走进过她的内心... “我不需要了解她,我选择的是寂氏集团的继承人,而她拥有这样的身份,很多事情别无选择,就算追到了她,这也不代表们有未来。” “知道小白最讨厌什么?” 厉琛当然不知道。 谢随轻抚着胸口的白玉观音,望向厉琛,沉声说:“她最讨厌成为别人的附属品,讨厌被人操纵。所以,不是我追到她,而是她选择了我,选择了有我的未来。” 厉琛脸色微微变了变。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忽然跑到厉琛面前,张开双臂护住了他:“我不准欺负哥哥!” 谢随看到那个小男孩的时候,眼神里划过一丝惊诧。 “小意,怎么来了?” 厉琛也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会跑到他的学校。 “我刚刚放学,和一起哥哥回家啊。”厉小意凶巴巴地望着谢随,伸手打他:“坏人!为什么要欺负我哥哥!” 谢随没有对小孩动手,倒是蒋仲宁走过来,将小孩拉开:“个小屁孩,瞎凑什么热闹。” 厉琛连忙将小男孩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对谢随道:“我弟弟跟这件事没关。” “我还不至于对小孩动手。” 揍也揍了,该说的话也说明白了,谢随懒得再和他废话,便转身离开了。 他听到身后的小孩问厉琛:“哥哥,他为什么要欺负啊。” 厉琛回答道:“他没有欺负我,我们在聊事情。” 蒋仲宁和丛喻舟连忙追上谢随。 “算便宜这小子了。”蒋仲宁愤愤地说。 “江湖道义,不能当着小弟的面,揍人家大哥。” “算他运气。” 谢随忽然顿住了脚步。 蒋仲宁和丛喻舟不解地看着他:“随哥,怎么了啊。” 良久,谢随回答:“那小孩...是我弟弟。” 大排档里,丛喻舟点了几杯啤酒,蒋仲宁已经开始嗑瓜子了。 边嗑瓜子边听人家狗血的家事,有点过分了啊,丛喻舟虽然这样想,但还是从蒋仲宁手里抓了一把瓜子,也跟着磕了起来。 谢随也是刚刚看到那个小男孩,才反应过来自己母亲程潇所谓的嫁入豪门,原来是嫁到厉家。 虽然比不上寂氏集团家大业大,但也算得上是豪门了,难怪她这般忌讳谢随的存在。 谢随回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程潇会给隔壁邻居婶婶钱,让她帮忙照顾谢随,却从不会来看他。 谢随初中以后就知事了,明白自己是母亲的累赘,要强的他拒绝用程潇一分钱,也不愿寄人篱下,宁可自己去餐厅后厨帮忙洗盘子,自己养活自己。 这些年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他什么都做过,酒吧当过安保,给人当小弟打架,后来学会了打拳,一开始总是被揍得鼻青脸肿,但他很聪明,招数一学即会,自己摸索,慢慢地身子骨长了起来,骨头硬了,拳头也有力量了,他再也没输过。 而这些,程潇从来不闻不问。 谢随从来没当她是自己的母亲,她的小孩,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蒋仲宁表情很高深:“原来和厉琛...有共同的弟弟啊,们完全已经不是单纯的情敌了,这关系真的牛逼。” 丛喻舟思忖了片刻,忽然说道:“原谅我的关注点偏离了,我只想问,厉琛不是厉氏集团唯一的太子爷吗?” “对啊,拳击室的人都这样说,厉氏集团的小厉总,唯一的太子爷。”蒋仲宁道:“不过干嘛问这个。” “我阴谋论一下啊,那小孩是谢随的亲弟弟,也是厉琛的亲弟弟,说他长大了会不会威胁厉琛继承人的位置啊。” “卧槽,太狗血了吧,以为是争夺皇位的宫斗剧呢。” 谢随缓缓抬起那双浅咖色的眸子。 他想到了那晚深巷里狼狈的女孩,那枚带着hiv病毒的针管,还有寂静习以为常的神情...... 现实不是电视剧,但现实比电视剧狗血多了。 周末,校篮球馆。 谢随和朋友们正在为下周的年级篮球赛做准备,这是高考前的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谢随他们几个虽然成绩上总体比不过重点班那些小学鸡,但是这种体育运动从来都是他们的天下。 谢随班级正好对上陈哲阳的班级,他势必给他点厉害瞧瞧。 谢随一个三分上篮,潇洒地重重落地,接球的间隙,丛喻舟忽然低声对他说:“看门边。” 门边站着一个穿牛仔背带裤的小男孩,正鬼鬼祟祟的朝着他们这边探头探脑。 见谢随望过来,小男孩连忙背过身去,躲在墙后。 “那小孩,是不是厉琛他弟弟。” 谢随扔了篮球,朝着小男孩走过去。 小男孩见他过来,拔腿就跑,谢随三两步追上他,单手揪住了他的后衣领。 厉小意手舞足蹈,喘息着说:“哎呀!这个坏哥哥,放开我!” “坏哥哥?”谢随冷笑着放开了他:“谁他妈是哥哥就乱叫。” 厉小意往后退了两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动作倒是和厉琛一模一样。 这种富裕家庭养出来的小孩,都还挺精致讲究。 厉小意嘟着红润的唇,表情别扭:“我才不喜欢这样的哥哥呢。” 不得不说,这小孩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莹润,跟个小瓷娃娃似的。 谢随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他这么精致干净,那时候他穿着脏兮兮的旧衣服,脸上经常粘着泥土。 “小孩,多大?” “我今年小二了。”厉小意回答:“小学二年级。” “小破孩。” 厉小意稚声稚气问谢随:“那天为什么欺负我厉琛哥哥?” “怎么,给哥报仇?”谢随抱着手肘睨着他:“这小胳膊小腿,一折就断了吧。” 厉小意防备地往后退了退,解释道:“我不给他报仇,我找是有别的事。” 他说着从包里摸出一张照片递给谢随看:“就是照片上的人吧。” 谢随接过那张皱巴巴一寸证件照,那是他高一入学的时候拍的照片,照片里他穿着那件泛旧的蓝色T恤,理着当时挺流行的小平头,眉骨深邃,五官硬挺明晰,黑漆漆的眸子透着一股轻狂不羁的味道。 “这上面的人是吧。” “小孩,这是哪找出来的?” “我妈的柜子里。”厉小意目不转睛地盯着谢随,观察他的表情:“我很久以前听家里的仆人闲聊说过,我妈很久以前还有个儿子,不过后来有了我,就不要那个儿子了,所以...是吗?” 谢随想起来,当初入学的时候,程潇女士来给他办过入学手续,兴许这张证件照那时候遗落在她哪里了。 “鬼扯。”谢随懒得和他废话,转身要走。 “等一下。”厉小意连忙拉住谢随,神秘兮兮地问:“真的是我另一个哥哥吗?我只想弄清楚这一件事情。” 谢随将照片塞进了自己包里,伸手推开了他的小脑袋:“不是,别来找我了。” 厉小意不依不饶地追上去,揪住了谢随的衣角:“我觉得就是呢,看看我,我跟有点像吧。” 谢随被他缠得有点窝火了,回头按住他的肩膀,沉声说:“哥不是我,他现在坐在厉氏集团办公室里,懂吗。” 兴许是被他眼角泛出的狠戾之气吓到了,厉小意惊恐地点了点头。 谢随放开了他,叮嘱道:“以后别来找我,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厉小意踟蹰了片刻,说问道:“那叫什么名字?” 谢随不耐烦地说:“快滚!不然老子揍了。” “……” 厉小意看着还是个挺执着的小孩,他跑到谢随前面,挡住他的路:“那天自己说的,不会对小孩动手。” 谢随被他磨得有点烦躁:“到底想怎样。” “我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不是我哥哥。” “不是!快滚。” “凶什么凶,不能好好说话么。”小孩撇着嘴走过来,打了谢随一下。 “小孩,别逼我,老子除了对女朋友不还手以外,其他人...” 厉小意又轻轻打了他一下,理直气壮说:“如果真的是我哥,那也不能对我动手。” 谢随:…… 他快被这小孩烦死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喂!干嘛!” 寂白大步流星走过来,挡在谢随面前,冲厉小意凶巴巴道:“欺负我男朋友啊。” 厉小意看着面前的漂亮大姐姐,眨了眨天真无邪又无害的清澈大眼睛,难以置信道:“我...欺负他?” 这实力相差也太悬殊了吧。 谢随觉得有点好笑,心里还挺是那么一回事,他索性抱着手臂看他媳妇儿手撕小朋友。 寂白是实力护犊子,才不管实力差距悬不悬殊,不满地问:“小孩,打他干嘛?” “我...” 厉小意结结巴巴解释道:“我只是...有事情要问他,可是他不配合。” “不配合就打人么。”寂白教训道:“他不是真的怕,只是不会和计较而已,但是不能仗着自己是小孩就随便欺负人,小孩也要讲道理,看看他这胳膊肘子,一拳就能把打飞出去。” “唔...对不起。”厉小意红了脸,被这么漂亮的大姐姐讨厌,他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我错了,不该‘欺负’他。” 寂白当然也不是故意要凶小朋友,见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于心不忍,蹲下来拍着他的肩膀:“那要问他什么,给姐姐说,姐姐帮问?” 厉小意指着谢随说:“我...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哥哥。” 寂白睁大了眼睛,看了看面前的小孩,又回头望了望谢随,还真别说,俩人眉眼间有点相似的味道。 “他是弟弟啊?”她回头问谢随:“亲生的?” 谢随将手揣兜里,一言未发地倚在墙边,脸色冷沉。 寂白见他沉默,知道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索性对厉小意说:“小孩,时间不早了,先回家,不然爸爸妈妈会担心。”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蹲到他呢。” 他这几天,每天放学都会在德新高中校门口溜达,今天好不容易撞见谢随,下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到了。 他一定要解决内心的疑问。 “有哥哥。”谢随淡漠地说:“我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别来找我了。” 厉小意咬了咬红润的下唇,脸上浮现一丝复杂的神情:“算了,我以后不会来找了,如果让感觉到不适,我道歉。” 看着小孩失落的背影,寂白回头对谢随说:“弟弟...好聪明啊。” 拥有着远远超出了他这年龄段的聪明和成熟。 “别再说他是我弟弟。”谢随烦闷地说:“并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是亲人。” 这话,寂白感同身受,深以为是。 “但没有血缘关系,也可以是亲人啊。” 谢随点了点头,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亲人,小白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的手伸到寂白的后颈上,轻轻地摩挲着她颈间细腻的肌肤,弄得她痒痒的。 “小白,亲人之间没有隐瞒,也会无条件原谅,对吧。” “这是当然。” “那我要跟说一件事。” 寂白看着某人认真的神情,有些忐忑道:“说啊。” 谢随深呼吸,沉声道:“我把厉琛打了。” “……” “但我有理由。” “是不是疯了。” “没有,我的玉是被他拿走了。”谢随解释道:“他不是好人,别和他接触了。” 寂白突然伸手攥住了谢随的衣领,将他重重地抵在墙上:“厉琛不是善茬,惹他做什么!” 谢随怔了怔,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咦?” 她居然会这样说他。 至少厉琛在寂白面前,一直扮演的是温顺的暖男角色,他还以为寂白对厉琛没有防备呢。 “知道?” 寂白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可是重生过一次的啊,上一世的厉琛成为厉氏集团的继承人,短短几年内排除异己,巩固地位,将厉氏集团推向行业巅峰,何等冷血又凌厉的手腕,其间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他甚至为了得到寂氏的支持,娶了寂静,不过两个人的婚姻似乎不太幸福。当时寂白自顾不暇,也没有特别关注家族里的事情。 谢随拧着眉头说:“知道,还接受他的参考资料。” “厉琛给的教辅资料很珍贵啊,我为什么不接受。” “嘁,这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小白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且狡猾得多,但他也放心了不少。 “谢随,从今以后,离厉琛远点,不准再惹他了。”寂白重重地压着他:“听到没有!” 她这姿势很强势,虽然小胳膊小腿也完全不能压得住谢随,但谢随还是心甘情愿被她压着。 “小白,搞清楚事情的重点,不是我惹他,是他惹我。” “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惹?” 谢随伸着修长的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真不知道?” 寂白是真的没反应过来:“我要知道什么。” 谢随憋了很久,话都到嘴边了,但还是生生地咽了回去:“算了,没事。” 他不想告诉寂白,厉琛对她怀有那些想法。 “总而言之,知道男朋友跟他结仇了,以后离他远点。” 寂白不服气地说:“结仇又不是我结仇。” 谢随拧着她的下颌,微微抬起来,盯着她那双澄澈剔透的大眼睛:“夫妻一体,同仇敌慨,这个道理不懂?” “谁跟夫妻一体啊。” 谢随清浅笑道:“虽然现在还没有‘一体’,但总有那么一天,当然我也不介意提前。” 他故意咬重了“一体”两个字。 “……” 寂白脸红了,低低地喃了声:“闭嘴。” 58、补习班 谢随将自己和厉小意的事(情qíng)告诉了寂白。 寂白隐约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厉琛父母便离婚了。 厉琛父母结合属于家族联姻的(性xìng)质,父亲厉庭一直都是比较理智英明的企业家,他这一生如果有任何瑕疵,那应该就是在中年的时候,突然(情qíng)窦初开,一发不可收拾地(爱ài)上了别的女人,并且为了实现自己的(爱ài)(情qíng),不顾一切阻拦和压力,与和原配妻子离婚,将程潇娶回家门。 无良媒体曝光了这件事,一时间厉庭离婚事件在江城闹得沸沸扬扬,还上了各种街头小报的头条。 骄傲的厉琛也成了别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那时候,寂白和厉琛是小学同学,厉琛六年级,而她三年级。 那时候厉琛的(性xìng)格变如同现在的厉小意,聪明懂事,他在老师和其他小朋友面前,从未表现出任何伤心或者难过的(情qíng)绪。 母亲搬离厉家的那天早上,他还作为毕业班的学生代表,在国旗下发表了演讲,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严肃又正经。 可是黄昏时分,寂白发现厉琛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花园阶梯上,无声地抹眼泪。 寂白手里捏着一包刚买的大白兔(奶nǎi)糖,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颗(奶nǎi)糖。 “别哭哦,请你吃。” 厉琛抬起哭红的朦胧泪眼看了看寂白,接过糖果重重地掷了出去,然后跑开了。 寂白现在想来,应是他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不过那时候寂白真的好难过,那么好吃的大白兔(奶nǎi)糖,她好心分给他,却被他扔掉了。 自那以后,寂白就有点怕厉琛了,学校里她总是躲着他。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两人长大懂事,寂白时常会在宴会场合遇到厉琛,但两人关系一直淡淡的。 现在想来,厉琛父母离婚这件事,对年幼的厉琛的伤害无法估量。 寂白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厉琛(挺tǐng)能忍的,表面上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但她绝对想不到,谢随和厉琛还有这样一段奇妙的关系。 那段时间,寂白经常在校门口看到厉小意的(身shēn)影,他要么躲在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朝着学校大门探头探脑,要么就假装在旁边的文具店买东西…… 他虽然蹲着谢随,却再没有主动现(身shēn)打扰他的生活,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 执著得就像个痴(情qíng)的女孩子 寂白走到梧桐树后,将厉小意拎了出来:“小孩,你怎么又来了呀。” “我、我路过。” “好巧哦,你每天放学都会路过德新高中,每天都让我逮到哦。” “哎呀。” 厉小意挣开了寂白,咕哝着说:“我就看看我哥放学没。” “你别叫他哥哥了。” “为什么,他是我妈妈的小孩没错,那就是我的哥哥啊。” 可是你妈妈不认他,所以你不能叫他哥哥。 寂白当然不能这样说,小孩子不理解大人世界的复杂,他们的想法很简单的,厉小意也仅仅只是想叫谢随一声哥哥而已。 “快回去吧。”寂白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厉小意看到边上有女学生拿着鸡蛋仔路过,他咽了咽唾沫,然后巴巴地望向寂白。 寂白拎着他的小书包,无奈道:“我请你吃鸡蛋仔,吃了就赶快回家,别耽搁写作业。” 厉小意连连点头。 甜品店的高脚椅上,厉小意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大口冰淇淋鸡蛋仔,白糯糯的小脸浮现一本满足的表(情qíng)。 寂白嫌弃地说:“至于么,没吃过鸡蛋仔?” 厉小意解释道:“妈妈不叫我吃这些外面的零食,说不干净,会拉肚子。” “那你可别吃了,这么矜贵的小少爷,吃坏了肚子我没法交代。” 厉小意忽而放下了鸡蛋仔,像生气了一般,嘟嘴望着寂白:“我不和你玩了。” “说得我很想跟你玩儿似的,你个小孩。” “小孩怎么了,你没当个小孩啊?” 寂白无言以对,搓了搓厉小意的脑袋:“你不是有个很优秀很厉害的哥哥吗,干嘛还非得要和谢随玩啊?” 说到这个,厉小意叹息了一声:“厉琛哥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他对你不好?” “不是不好啦,就觉得他不像别的哥哥对待弟弟那样,揍他欺负他,厉琛哥对我很客气。” “小孩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不揍你还不好了?你要是给谢随当弟弟啊,铁定成天挨揍。” 厉小意蹙着小眉头,说道:“我们班的王启明,他哥就经常揍他,但也会给他买辣条,带他去打电动、看电影,厉琛哥对我很客气,但也从来不会带我玩,我想...谢随哥哥可能会不一样。” 寂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只能勉力劝道:“你谢随哥哥现在还不能接受你,这事儿急不来,你以后不要偷偷来德新高中,放学径直回家,遇到坏人就麻烦了,有机会,姐姐帮你约他出来玩。” 厉小意眨着大眼睛,希冀地看着寂白:“真的吗?” “当然,我不骗小孩。” “谢谢姐姐!” 寂白微笑着揉了揉他的西瓜太郎小脑袋:“行了,吃完快回家吧。” “对了,小白嫂。” 厉小意话音未落,寂白拍他肩膀一下:“乱喊什么,叫小白姐。” “好吧,小白姐。”他吐了吐舌头,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卡通信封:“我给谢随哥哥写了一封信,你帮我拿给他。” 寂白笑了:“还写信呢,我能不能看啊?” “你别看,怪不好意思的。” 厉小意跳下高脚椅:“你帮我给谢随哥哥,但是千万不要让他扔了,我写了好几个晚上呢。” “行,我一定让他看。”寂白送厉小意上了出租车,目送他离开。 晚上,谢随回到空((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的屋里,打开书包翻出课本,准备开始完成寂白给他布置的“家庭作业”。 课本里轻飘飘滑出一封信笺。 谢随以为是寂白给他的(情qíng)书,嘴角绽开浅笑,当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笺,却发现排头歪歪斜斜地写着—— “谢sui哥哥,你好哇!” 谢随眉头蹙了起来,将信纸揉成一团,反手准备扔进垃圾桶。 破小孩居然还潜入敌人内部阵营,把他女朋友都买通了。 他握着皱巴巴的纸团,站在垃圾桶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扔,而是打开了纸团—— “谢sui哥哥,您好哇!真的很高兴这个世界上,我另外一个哥哥,虽然哥哥有点凶,但我还是很开心!谢sui哥和厉琛哥很不一样,虽然表面看着很凶,但是心肠很好。希望谢sui哥哥不要讨厌我,我很乖的,(爱ài)您!” 小孩的字迹很规整,看得出来是很用心地写这封信,不会写的字,注了拼音。 谢随躺在沙发上,手肘枕着后脑勺,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左手拎着信纸,自然地垂在边上。 不是不在意渴望亲(情qíng),只是一个人孤独了太久,他已经忘了那是什么滋味。 他将信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了厚厚的英语词典里。 年级篮球赛,如火如荼地拉开了帷幕。 寂白班上的男生组早在初赛就被淘汰了,女生组还比较争气,一路杀进了决赛。 但是对于完没有运动经验的女孩子而言,打球的画面有些辣眼睛,有抱着球跑的、撞人的、还有尖叫跺脚的... 裁判十脸无解地看着她们,都已经懒得吹哨子了。 寂白还想说遵守一下规则,拍着球跑,没想到(身shēn)边一个女孩冲过来,直接将她的球踢走了。 没错,她是用踢的。 寂白无语地望向裁判,裁判摆手,表示你们玩开心就好。 篮板下,丛喻舟他们几个男孩捧腹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哎哟卧槽,这些妹子也太生猛了!” 也只有谢随还((操cāo)cāo)着老妈子的心,站在线外,不住地指挥寂白—— “去篮筐下守着,她们投不进去的。” “小白,你犯规了。” “算了算了,别管了,抢了球就跑。” 谢随也是((操cāo)cāo)碎了心,跟着寂白跑场:“注意,防守!” 男孩们都在笑话谢随:“随哥,女生打球,看看就好啦,不用这么认真。” 谢随没搭理他们。 小白打得很认真,他当然也要认真地指导她。 考虑到女生的体力有限,比赛只有半个小时。 寂白哼哧哼哧地喘息着,熬到最后关头,双方都还没有人进球,一帮男孩都在嘻嘻哈哈地笑话她们。 真讨厌。 寂白不甘心,带着球跑到篮筐下,望了谢随一眼。 谢随做了个投篮的示范动作,于是她学着谢随投篮的样子,起跳,猛力一推,将篮球掷向篮筐。 篮球在球框上旋了一圈,居然进网了! 场沸腾,比男生们进球还(热rè)闹。 寂白这误打误撞进球,把比分拉成了0:1,连裁判都忍不住鼓掌了。 很优秀! 寂白大口地呼吸着,兴奋地冲谢随扬手:“谢随!我进了哎!” “看到了,小白很棒!” 寂白跑到谢随面前,和他击掌。 谢随目光下移,望见她松散的鞋带,提醒道:“当心摔跤。” 寂白正要弯腰系鞋带,不过想了想,她将脚伸到谢随的面前。 谢随看着少女害羞的眼神,又扭头望了望周围的许多同学,温柔地问:“这么多人,不介意?” 寂白脸颊带着自然的潮红,低声说—— “谢随不介意,小白当然...也不介意。” 这句话酿得谢随心头泛甜,他毫不犹豫蹲下(身shēn),替她将松散的鞋带重新系紧。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颀长,白皙的手背漫着淡淡的青色脉络,一直蔓延到手臂。 场女生的心都揪了起来,艳羡地看着寂白。 谢随那样狂妄不拘的男孩,居然会亲自蹲下(身shēn)给女孩系鞋带,瞬间苏爆了一众少女心! 两天后,篮球赛男生组。 谢随班正好对上了陈哲阳的班级。 比赛开始前几分钟,寂绯绯和陈哲阳一道走进了篮球馆。她给他拿着衣服,还用毛巾体贴地为他擦拭脸上的汗珠。 寂绯绯和陈哲阳在一起了,虽然现在还属于早恋的范畴,但是父母对陈哲阳相当满意,觉得他为人诚恳又踏实,父亲又是从事教育事业,将来寂绯绯的生活也有了保障。 两个人开始交往之后,陈哲阳会经常来寂白家里吃饭作客。 他现在成了寂白名义上的姐夫,对寂白的关心也变得名正言顺,经常会询问她的学习(情qíng)况。 寂白对他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她总觉得,现在这种局面好像似曾相识。 上一世,陈哲阳成为了寂白名义上的男朋友,却总是对寂绯绯嘘寒问暖,关切备至。 寂绯绯不喜欢陈哲阳,因此他为了接近寂绯绯,选择迂回路线,先和寂白在一起的。 现在(情qíng)况好像反过来了,寂白真觉得有点可笑。 不过,寂绯绯应该体会一下被人当成替代品的滋味。 寂白重生回来,就是要让她把过去自己受的苦,通通尝一遍。 果不其然,当寂绯绯发现陈哲阳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飘向寂白的时候,她立刻生气了:“你在看谁呢!” 陈哲阳毫不掩饰地说:“小白在对面,我们要不要过去跟她打个招呼?” 寂绯绯狠狠剜了他一眼:“这么多人,你倒是一眼就看到她了。” 陈哲阳温煦地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这不是碰巧看到了吗。” 寂绯绯不想从他嘴里听到“寂白”两个字,所以岔开了话题:“你今天一定要把19班那些男生打趴下,别给我丢脸。” “那是肯定的。” 陈哲阳跃跃(欲yù)试地做着(热rè)(身shēn)运动,准备要上场了。 这时候,谢随也入了场。 男孩们穿着统一的红色篮球衫,带来火辣辣的青(春)气息。 寂白看着人群中的谢随,冲他扬了扬手。 他浅咖色眸子在她(身shēn)上稍许停顿,眼神微弯,风一般无声地从她(身shēn)上掠过。 “之前有几场比赛,某人不是上课就是上自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寂白温顺地靠近他,浅笑着说:“今天很难得,你们班对13班嘛。” 13班是陈哲阳的班级。 谢随眸色愈深:“那就等着看老子怎么干翻他。” “好啊,我看随哥怎么干翻他。”寂白笑容舒展了。 很难得能听到她柔柔的嗓音喊出“随哥”两个字,谢随心里痒酥酥,像是夏天里冒着泡的可乐易拉罐。 接下来的这场比赛,几乎可以说是创下了德新高中历届篮球赛比分差异悬殊最大的纪录。 体育部老师和裁判都快傻了。 整场比赛,陈哲阳所在的13班居然一颗球都没有进! 陈哲阳他们班是重点班,班上的男孩平(日rì)里你追我赶地埋头学习,连体育课都没有放过,他们哪能是19班这些个野小子的对手。 陈哲阳打篮球还不错,但也实在带不动一帮小学鸡。 输了个落花流水。 寂绯绯气得快炸了,自己的男朋友这么弱,被别人按在地上摩擦,简直不能更丢脸。 她将陈哲阳的书包狠狠地往地上一掷,转(身shēn)离开了篮球场。 寂白望向远处那个穿红球服的英俊少年,他(身shēn)都被汗水浸湿了,宛如被水冲过一般,(胸xiōng)膛急促地起伏。 他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指着那个52:0的比分,示意寂白看。 寂白嘴角抽抽了一下。 显然这场比赛,他打得比过去任何一场比赛都更加专注且认真。 他给她打了个520的比分。 谢随冲她比了个无声的嘴型:“懂吗。” 寂白抿着嘴,强忍住笑意,回应他:“不懂。” 就在这时,寂白偏头看到在篮球馆入口的地方,有个(身shēn)材高挑的女孩斜倚在墙边。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薄款浅粉色开衫,(身shēn)段窈窕而修长,她的目光同样注视着球场内的少年。 那人正是她的堂姐——寂静。 寂白蹙了眉,不明白寂静怎么会过来。 谢随换了衣服走出篮球馆的更衣室,远远地瞥见那个站在窗边等他的女孩。 阳光扑洒在她的脸上,温雅宁静,侧影与寂白竟还有些相似之处。 谢随望望(身shēn)边的蒋仲宁和丛喻舟,不解道:“她怎么来了?” 蒋仲宁笑着说:“总归不是来找我俩的吧。” 谢随走到寂静(身shēn)边,随手一撑,坐在窗框上,开口叫了声:“堂姐,找我有事?” 寂静嘴角绽开文静的笑意:“你乱叫什么。” 谢随耸耸肩,说道:“小白就在外面,你要不要去跟她打个招呼。” “谢随,你开口堂姐,闭口小白,倒像是防着我对你有什么想法似的。” 谢随直接问:“找我有事?” “我从来不(爱ài)欠人(情qíng)。”寂静从包里摸出一份资料递给谢随:“我听说你在备战高考,给你报了个寒假补习班,算是还你之前的救命之恩。” “没必要。”谢随嘴角咧了咧,跳下窗框准备离开:“救你是顺手的事。” “谢随,你听我说,这不是普通的补习班。” 寂静追上他:“这个班都是六位数起价的补习费,很多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一点基础都没有的那种,高三的寒假父母大多都会给他们报这个补习班,效果很好,我讲真的,只要肯用心,上个本科就跟玩儿似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查过你的成绩,你处于中等位置,比那些富二代强多了,你不是想跟小白念同一所大学吗,现在只剩半年不到的时间,如果不下一剂猛药,你怎么追得上她。” 寂静的话明显是戳中了谢随的软肋,他回头,狐疑地看了寂静一眼:“为什么帮我?” “我说了,我寂静从来不欠人(情qíng)。” “当初救你的人不止我,还有我几个兄弟,怎么没见你都给他们报个这什么补习班。” 寂静知道,谢随心思深沉且缜密,她若不讲实话,他恐怕不会接受她的帮助。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她望着少年那漂亮的浅咖色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你还在寂白(身shēn)边,她就永远无法成为我的威胁。” 谢随(身shēn)影僵硬在原地。 只要你还在她(身shēn)边,她就永远...不会成为威胁。 他当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厉琛说的是对的,他站在她(身shēn)边,会成为她的污点。 寂静将资料表递到他手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所以,要接受么?” 谢随垂眸看了看,资料表上,他的名字和基本信息都已经填写好了。 他接过报名表,转手摸出打火机。 “咔嚓”一声,细小的火苗便要漫到表格的一角。 寂静不动声色地望着他,望着他手上闪动的那一簇细小的火苗。 然而,半晌之后,谢随终究还是按下了打火机盖子。 他收下了这份资料表,一言未发地转(身shēn)离开了。 望着少年冷沉的背影,寂静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qíng)。 她所了解的谢随,是个极其骄傲的少年,在她说出了那番话之后,她原以为他真的会恼羞成怒地撕掉报名的资料表。 寂静从他那沉默隐忍的神(情qíng)里,看到了他对那个女孩刻入骨髓的向往,就像蜉蝣生命那一瞬绽放的美好,哪怕朝生而暮死,他却矢志不渝。 这样的男人,绝对能成大器。 谢随可堪重用。 59、入山 那段时间,或许是因为高三的战火已经打响,寂白与谢随见面的机会自然而然少了很多。 女孩子的心思,通常比男孩细腻敏感,那(日rì)篮球馆寂静那一晃而过的(身shēn)影,让她察觉到(情qíng)况的不对劲。 谢随从来没有跟她讲过,他和寂静私底下竟还有交流。 寂白努力克制自己别往不好的方面去想,可是她只要还在意,就没有办法做到然不顾、心如止水。 现在的谢随不是上一世那个苦难缠(身shēn)、一无所有只有她的男人。 谢随刚满十八岁,年轻英俊,一言一笑哪怕仅仅是一个点烟的动作,都能引得(身shēn)边不少女孩侧目关注,芳心暗涌。 寂白隐隐有些焦虑。 寒假来临,谢随越发行踪不定,很多时候寂白都联系不到他。 过完年,她接到了(奶nǎi)(奶nǎi)的电话,说寂氏集团的慈善基金会组织了一场乡村留守儿童义演活动,问她有没有兴趣参加。 “你寂静堂姐也会去,大概需要进山一周的时间,不过想到你高三课业繁重,如果没有时间也不必勉强,学习终归放在第一位的。” 因为时间安排在寒假的年后,也仅仅只有一周,所以寂白答应了下来。 正好出去散散心,繁重的学习都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当然,也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 寂白想要重新调整一下心(情qíng)。 临出发的前一晚,她主动去找了谢随,但他不在家。寂白摸出手机要给他打电话,抬头便见他背着单肩包走上了楼,手里还拎着一口袋卤味。 见到寂白,谢随明显地怔了怔,然后加快步伐朝她走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学习啊。” 谢随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问道:“吃饭了吗?” “还没。” 他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将寂白拎进屋:“你今晚有口福了。” 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现在他不抽烟了,茶几上烟杠也没有了,书桌上堆着厚厚的几本教辅资料,书页翻开,还停留在他刚刚看完的位置。 “今天晚上做卤(肉ròu)饭。”谢随径直去了厨房忙碌,只对寂白说:“你自己玩一会儿。” 寂白缓缓溜达到厨房门边,望着少年(挺tǐng)拔的背影,闷闷地说:“某人真是很笨啊。” 谢随偏头睨她一眼:“怎么?” “看不出来小白最近有点生气么。” 谢随放下切卤牛(肉ròu)的刀,回头对她招招手:“过来。” 寂白听话地走了过去,谢随又说:“张嘴。” 寂白张开了嘴,谢随将一块切好的卤牛(肉ròu)放进她嘴里。 “好吃吗。” “好吃的。” 他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柔声说:“出去等我,马上就好了。” 寂白转(身shēn)走到门边,恍然想起来她是要找他算账的,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美食收买了呢! 舌尖还弥漫着牛(肉ròu)的香味,她有些饿了。 等吃饱了再找他算账吧。 寂白没好气地走到书桌边,翻开谢随那本厚厚的教辅资料,想给他检查错误。 还(挺tǐng)认真,上面的题目他都做了,甚至还有红笔批改的痕迹。 寂白觉得怪怪的,她合上教辅资料,看到书页上印着几个大字“恒英辅导密卷”。 恒英辅导几个字有点眼熟,寂白想了想,恍然想起来,这不就是之前寂明志说要给寂绯绯报的辅导班吗? 据说这个辅导班只面向圈子里有钱的少爷小姐开班,半个月时间的封闭式辅导,报名费高达几十万,据说含金量极高。 寂白恍然想起这段时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谢随,原来不是故意不接电话,而是进了恒英的封闭补习班。 可是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渠道,恒英从来不会面向普通家庭招生,一般的家庭也承受不起这般高额的辅导费用。 想到那(日rì)篮球赛上寂静一晃而逝的(身shēn)影,寂白心里所有的疑虑都得到了解释。 这家伙真的跟寂静有牵扯。 谢随戴着隔(热rè)手(套tào),捧着(热rè)气腾腾的卤(肉ròu)汤饭走出厨房:“开饭了。” 房间空空如也,女孩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谢随摘下手(套tào),捡起地上的那本教辅资料,脸色沉了沉。 寂白不告而别,独自走在繁华(热rè)闹的街头,心里空((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喉咙里也涩涩的,酸酸的。 背叛——这两个字像锋利的刀子一样扎在寂白的心头。 重生回来,她只想守着自己平静的心,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 是他横冲直撞闯入了她的生活,可他怎么能在搅乱了她的心之后……又背叛她。 天上有浮起了雨星子,宛如薄薄的雾笼罩着这座城市,带着冬(日rì)里独有的清冷。 她捻紧了衣领口。 (身shēn)后传来自行车“叮铃”的一声脆响,寂白回头,雨雾中,少年单脚撑地停下了山地车。 他凝望着她,眸光越发深邃。 寂白加快步伐继续往前走。 他骑着车快速地追了上来:“小白真的生气了啊。” 寂白红着眼睛用力瞪他一眼,转(身shēn)走进了(身shēn)边的商城,上了扶梯。 谢随立刻下车,将自行车停靠在路边,三两步跨上楼梯,拉住了女孩纤细的手腕—— “我让小白伤心了?”他声音异常温柔。 寂白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咬着粉白的下唇,固执地用力挣开他。 谢随眉心微蹙,体贴地将女孩揽入怀中:“你乱想什么啊。” 他(胸xiōng)膛的温度透过微润的衣服传到她的脸颊边,她攥紧了他的衣角,一言不发。 “你怎么能喜欢别人...” 后面的半句话,堵在寂白酸涩的喉咙里,怎么样都说不出来,她心里真的很在乎、很在乎谢随。 “你先追我,在我喜欢你之后又…背叛我。”寂白(情qíng)绪有些失控,垂着眸子,声音已经哽咽了:“你这样真的很混蛋。” 谢随哑然失笑,为她有这样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我喜欢谁啊我。” “那天我看到堂姐了。”她越说越委屈,一抽一抽地说:“她很好,没有男孩子能够拒绝她。” 说到底,还是不够自信,寂静一直都是家里最光芒耀眼的孩子,而她…却是会晦暗落寞的那一个。 谢随那颗坚毅的心脏被她的眼泪润湿了,他捧着她的脸蛋,凝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我永远不会背叛小白,知道为什么?” 寂白抬眸,望着少年眼中滚烫的星河。 “你是我的理想,也是我(热rè)(爱ài)这个世界的唯一理由。” 所以他接受寂静的馈赠,接受她的轻视。 “那个辅导班,是寂静还我的人(情qíng),我帮过她。” 寂白终于松开他的衣角,诧异地望着他。 谢随将她拉到商城的休息横椅边坐下来,老老实实地交待道:“没有告诉你,是怕吓着你,当初我在巷子里遇到寂静,有男人拿着沾了hiv血液的针管,企图伤害她。” 寂白捂住了嘴,漆黑单纯的杏眼里透出不可置信的神(情qíng)。 “这事蒋仲宁他们都知道,你如果不信,可以问他们。” 寂白想起来,寂静每次出入公共场合,(身shēn)边都是要跟便衣保镖的。以前寂绯绯总是在背后拿这件事嘲笑寂静,说她仗着自己的豪门小姐,虚张声势。 现在寂白才明白,这不是虚张声势,寂静实在太过惹眼,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警觉和忌惮。用hiv病毒针去刺她,可见居心何其狠毒。 见寂白不说话,谢随以为她被吓到了,他靠她更近了些,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肩膀:“不用害怕,你有我。” 寂白那漆黑的眼睫毛被泪光粘黏着,眸子里蒙着薄薄一层霜。 连(日rì)来的疑虑得到解决,她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觉得自己好傻好傻,真是个大笨蛋。 就在她后悔又羞愧的时候,少年凑近了她,偷吻了吻她的唇角。 寂白吓了一跳,抬眸,小心翼翼地望他。 他似笑未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干嘛偷亲我。” “那就光明正大的亲吧。” 谢随说完,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颌,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亲吻她了,谢随很想念她的味道,用了力,似宣泄般咬了咬她的下唇。 寂白耳朵蓦地红了,她想挣扎,小声地呜呜呻|吟着,嗓音软软的,手臂却被他握住,牵引到了他硬邦邦的腰间,环着。 寂白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他的腰,(身shēn)体缩进了他的怀中,躲避他这一个又(吮shǔn)又咬的吻:“谢随,疼...疼...” 谢随松了松。 好不容易挣开他,寂白软软的(身shēn)子缩在他的怀中,主动抱住他,躲避他的亲吻。 谢随笑了笑,任由女孩将脸埋进他的锁骨窝里。 “疼什么疼,老子又没用力。” 寂白红润的唇酥酥麻麻的,都快被他吻得没知觉了。 “本来就疼。”她细声咕哝。 “那我再轻一点。” 他捏着她的下巴,再度吻上了她。 这一次,谢随不再粗暴了,他温柔地(吮shǔn)吸着,((舔tiǎn)tiǎn)舐着,一点点((逼bī)bī)她迎接他部的入侵 他的唇瓣软软的,凉凉的,可是舌尖却是温(热rè)的。 寂白不再躲避,尝试着主动与他的舌尖接触了一下,这一下,彻底点燃少年腹部的火,他连忙躲开,甚至往旁边挪了挪。 “谁让你乱动!” 寂白不明所以地望着她,黑漆漆的眸子里有点小无辜:“我...” 不能回应吗? 谢随很狼狈地站起(身shēn),加快步伐走出商城,吹吹冷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推起自行车准备溜了。 寂白追出来,捂着肚子说:“我要吃卤(肉ròu)饭,有点饿了。” “吃完了已经。”谢随没好气地推着车往前走:“你吃空气吧。” 寂白轻轻打了他一下:“怎么这样。” “快回家去。”谢随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不敢邀请她去小出租屋,不然他今晚真要当禽兽了。 “好吧。”寂白闷闷地停下了脚步:“谢随,以后你有任何事,都要告诉我哦。” 谢随微微弯起唇角,视线落在她(身shēn)上:“小白q好像是第一次吃我的醋。” 他嗓音微扬,像一片薄薄的羽毛落在她的心上。 寂白怨怼地睨了他一眼:“好男孩是不会让女生吃醋的。” “我答应你。”谢随眼角虽然带着笑,但神(情qíng)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虔诚:“对我,你可以放心。” 寂白睫毛微颤,这些(日rì)子以来,她心里总是在闹别扭,有猜疑,也有试探,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结果,虽然告诉自己,要相信谢随,但总是...心有戚戚。 现在仔细想来,她无非只是想等他这一句话。 你可以放心。 无论你荣耀加(身shēn)亦或者众叛亲离,谢随永远不会背叛你。 年后,寂白跟着寂氏集团的慈善基金会一起进了山。 路虽然不太好走,有些颠簸,不过好在公路可以直接通到村里去,不需要下车跋涉山路。 平凉村是临省平凉山深处的一个贫困村,也是寂氏集团对口扶贫的山村。寂白听同行的堂姐寂静说,村里的学校都是寂氏集团慈善基金会修缮的。 颠簸的吉普车里,寂静告诉寂白,寂氏集团家大业大,且在近十年间发展成了行业翘楚,如果不多做慈善,风头太盛恐怕会引来侧目,慈善正好可以遮掩寂家的锋芒。 寂白望着窗外雾蒙蒙的深绿色山林,点点头,认同了她的话。 虽然她更倾向于相信(奶nǎi)(奶nǎi)做慈善,不仅仅是出于遮掩锋芒的目的。 小时候,(奶nǎi)(奶nǎi)也曾教育过家里的姐妹,穷则独善其(身shēn),达则兼济天下,这是君子立(身shēn)立世的原则。 不可滥(情qíng),也绝不可对无(情qíng),成为一个优秀的掌权者容易,但成为一个善良的好人,却不易。 旅途的后半程,寂静有些晕车,寂白一直在照顾她,让她靠着自己休息一会儿,还给她剥了一片橙子。 寂静靠着她小憩,却没有接她递过来的橙子,而是推说怕待会儿想上厕所。 寂白知道寂静一向谨慎,吃东西也很小心。她耸耸肩,丢了一瓣橙(肉ròu)扔自嘴里。 半个小时后,吉普车终于驶入了平凉村。 村子因为通了马路,所以并不算特别落后,街道都修得比较平整,道路两旁还有卖小吃的副食店。 寂家姐妹被安排在一户条件比较好的村民家里,家是四合的原谅,两层高的小楼房,外面还有狮子头铁门。 这家村民姓顾,寂静很礼貌地唤他们一声顾叔顾婶。 夫妻俩很(热rè)心地招待了寂家姐妹,说他们家大儿子念了大学,现在有出息了,靠寂氏集团的资助。 顾家有两兄妹,哥哥名叫长生,现在在江城的重点大学念大三,成绩很好,据说年年能拿奖学金,看上去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孩,侧脸看上去跟谢随还有些相似,眉骨高(挺tǐng),眼眸深邃。 妹妹今年不过十岁,名叫千穗,在村里的希望小学念书。 从两个孩子的名字里,寂白能够体会到父母对他们深切的(爱ài),一个长生,一个千岁,都是长长久久的意思。 每当寂白看到别人家父母的时候,其实也会想,即便父母对于家里的姊妹有所偏私,但终究还是有(爱ài)的吧。 她的父母(爱ài)她吗,寂白经过认真的思忖之后,悲哀地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晚上,顾家父母做了一大桌的当地菜,有鸡有鱼,这个朴素的家庭拿出了最大的诚意来招待他们。 寂静(性xìng)格开朗,很会说场面上的话,所以气氛也还算活跃,其乐融融。而寂白则要内敛一些,话不多,也不会太多的客(套tào)。 吃饭的过程中,夫妻俩亲手给寂静和寂白每人剥了一个鸡蛋。 顾叔叔说是家里土鸡昨天刚下的,城里还不一定能吃到这么好的土鸡蛋呢。 寂白礼貌地接过白莹莹的鸡蛋,用筷子戳起来,嚼了一口,虽然感觉和平(日rì)里吃的鸡蛋好像没有不同,但营养价值应该很高。 寂静自然也礼貌地道了谢,不过鸡蛋放在碗边的盘子里,却没有动过一口。 不仅仅是鸡蛋,就连满桌丰盛的菜肴,她都没怎么碰过,只是夹了青菜就白米饭吃。 堂姐自小(娇jiāo)生惯养,一则可能吃不惯这里的农家菜,二来,或许也有点嫌脏。 顾家父母务农,常年累月与土地打交道,尽管他们做饭炒菜肯定是洗了手的,但寂静还是觉得...脏。 寂静趁着顾家父母去厨房洗碗的间隙,偷偷地将鸡蛋喂给了院子里的一条小土狗。 不过就在她转(身shēn)的时候,却看到顾家的哥哥顾长生,默默地望着她。 寂静被他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盯得有些心虚。 顾长生却什么也没有说,转(身shēn)离开了,那一整晚,寂静都觉得心有戚戚。 晚上,夫妻俩给寂静和寂白安排住同一间房,让她们早些休息,因为旅途的奔波,寂静早早地上了(床g),拿着手机看股票。 寂白坐在小书桌上写作业,千穗敲了敲门,进屋说学习上遇到不懂的问题,想请教两位姐姐。 千穗先望了望在(床g)上看手机的寂静,觉得她可能没有那么忙,于是走到她面前,礼貌地问:“姐姐,有道数学题你能帮我看看吗?” 寂静看着股票,分不出心思和时间来,漫不经心道:“我毕业很久了,初中知识大多忘了,你去问寂白姐姐。” 千穗本来想解释说自己...自己其实是小学生,这是寂白放下了教辅资料,对千穗说:“过来给我看看吧。” “嗯,麻烦姐姐!” 小学的数学题对于寂白来说很轻松,她用几分钟给她讲解了思路和步骤,然后督促着千穗自己解出答案。 千穗向寂白表达了感谢,又从包里摸出一把牛轧糖送给她。寂白笑着接过了牛轧糖,说这几天要是有不懂的问题,可以来问她。 等千穗离开以后,寂静淡淡说了句:“小白,别太当滥好人了。” 寂白不解地望了望寂静:“啊?” 寂静放下手机,似乎准备好好地教育她一番:“你的时间也很宝贵,用在这种事(情qíng)上没有必要,她如果有不懂的问题,自然可以明天去学校问老师,如果这几天你都帮她辅导家庭作业,你的时间成本可就浪费了。” “我没想怎么多啊。” “所以我说你当滥好人。” 寂白耸耸肩,摸着包里的牛轧糖,没再多说什么。 寂静做事讲究时间和效率,无可厚非,但寂白觉得,给小孩讲讲题,也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晚上,寂静说不大习惯与别人同一张(床g)睡觉,因此顾家夫妻俩又在房间里给寂白铺了另外一张(床g)。 寂静是家里的独生女,(娇jiāo)生惯养(情qíng)有可原,只要她没有太过分,寂白还是会让着她一些。 关灯之后,寂白躺进被窝,听着寂静平缓的呼吸,她知道她没有睡着。 良久,寂静忽然道:“小白,你对寂氏集团继承人的位置有意吗?” 寂白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寂静居然会直言问她这种事,不过她既然如此坦诚,那么寂白也没有隐瞒,直言相告:“有的。” 寂静笑了笑:“不过小白,你应该知道,选择这条路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寂静翻了个(身shēn),隔着浓郁的黑暗,与对(床g)她遥遥对视:“任何事都有代价,无边的权势与财富,势必令你失去最宝贵的东西,自由、快乐甚至...你最在意的人。” 寂白抿抿嘴,没有说话,她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是她有选择吗,没有。 如果她无法拥有凌驾于她的原生家庭之上的权势,无论她跑到天涯海角,寂明志和陶嘉芝都不会放过她。 除了生,便是死。 “我没有选择。” “你当然有。”寂静沉声说:“有个提议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什么提议?” “你和谢随我都很欣赏,你们助我夙愿得偿,我给你们一个光明的未来,如何?” 60、地震 对于寂静的提议,寂白久久未言。 若真要竞争,寂白觉得自己不一定会输给寂静,至少,她拥有重生这一最大助力,未来集团里可能会发生的事(情qíng),她都知晓。只要未雨绸缪,她有自信能够打出一手好牌。 也正是因为重生过一次,寂白不太敢轻易相信寂静。 寂静是冷酷的唯利主义者,无论是公司的元老,还是跟随她多年唯她马首是瞻的“开国功臣”,只要稍有威胁到她的利益,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踢出局。 与她合作,实则与狼共舞。 寂白没有立刻回答,寂静让她考虑一下,或许未来她会改变主意。 次(日rì),在基金会的组织下,寂白和寂静两姐妹去留守孩童家里探望,送上基金会给他们准备的礼物和红包。 程有扛着摄像机的师傅进行跟拍,届时用作集团的公益慈善宣传。 摄像机镜头前的寂静落落大方,举止得体。同时她对留守孩童嘘寒问暖,表现得关怀备至。 不过当摄像机镜头挪开的时候,她会立刻与这些脏兮兮的孩童保持距离。 后来寂白说她的手链不见了,就是她戴着玩的红绳系生肖狗手链,问寂静有没有看见。 寂静板着脸对她说,肯定是有小孩趁你不注意,给你扯走了。 “不至于吧,地摊小玩意儿,不值钱啊。” “他们懂什么,就觉得稀罕,所以我让你最好不要接触他们啊,丢了东西你都不好去找他们要回来的,省得人家还说咱们欺负小孩。” 寂白“哦”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恒英的封闭式补习班位于一栋写字楼高层,条件设施都相当不错,地暖开放,还有设有自助餐厅和休闲健(身shēn)中心。 谢随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低头专注地在草稿纸上演算。 在这个辅导班里,谢随终于感受到了名列前茅是什么样的滋味。 前半年在寂白的帮助下,他各科的基础都差不多已经打扎实了,现在与这些零基础的富家公子们一起学习,相当于又重新温习巩固了一遍。 谢随自小吃了不少苦头,是靠自己摸爬滚蛋练出来的一(身shēn)钢筋铁骨,因此无论做任何事,他都是拼了命去做,这一(身shēn)亡命的闯劲儿用在学习上,让他在这个班级稳坐第一名,成为了备受瞩目的“好学生”。 他当了太久的坏学生,抽烟打架赛车,甚至他侧腰间还挂了一枚狂野不羁又可(爱ài)的…小狗纹(身shēn)。 成为格格不入的边缘人,看上去好像很酷。 可是谢随知道,这一点都不酷。 等你走出年少轻狂的那一天,你以什么安(身shēn)立命? 他在无数次深夜里辗转难眠的自省中,慢慢地长大,变成自己过去特别看不上眼的那类好学生。 至少,他得为了小白,努力试一试。 关于腰上那枚小狗纹(身shēn),寂白无意间看到之后,又好气又好笑,拉着谢随去了学校外面写字楼的纹(身shēn)工作室,一定要让纹(身shēn)师给他洗掉。 谢随纹的时候一声没吭,洗的时候倒是疼得嗷嗷的,还骗了寂白一个安慰的抱抱。 总归他是要当个好学生,但锋芒太露,总会招惹到某些存心惹事生非的家伙。 前排几个纨绔少年望着谢随,神(情qíng)不满。 这穷((逼bī)bī)不知道怎么牵上了寂氏集团那位平时从不拿正眼看人的大小姐寂静,这才有机会和他们同班学习,仅是这一点,就足够让这帮少年们看不爽了。 戴星冶经过谢随(身shēn)边,故意碰掉了他的笔记本。 谢随没注意到这男孩是故意找茬,屈(身shēn)去捡,就在这时,黑色的aj运动鞋踩在了他的笔记本封面上。 谢随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戴星冶。 戴星冶笑着说:“哟,不好意思啊谢随,给你踩脏了。” 他还故意用脚碾了碾笔记本。 谢随眸中划过一丝凛冽的戾气,沉声说:“捡起来,擦干净。” “你让老子给你捡书,开什么国际玩笑啊。” 然而他话音未落,谢随忽然抬腿一脚,踹在了戴星冶的膝盖上。 戴星冶向下一跪,却又被他自(身shēn)后锁住了脖子,手也被反扣在了(身shēn)后。 只要谢随轻轻一拧,这家伙手臂绝对脱臼。 戴星冶疼得呲牙咧嘴,连声求饶:“哎哎!松手!疼…疼啊!” 谢随拍了拍他的脸,声音冰冷:“我像在开玩笑吗?” “不像不像,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戴星冶平(日rì)里混迹于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中,称王称霸,哪里遇到过这么野的家伙。 谢随松开反扣他的手,戴星冶不敢耽搁,连忙捡起地上的笔记本,用力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拭着,擦干净了灰,这才恭恭敬敬地还给了谢随。 谢随不客气地夺过笔记本,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压着嗓子让他滚。 戴星冶讪讪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远远望着谢随,本以为是个任他欺负的小绵羊,没想到居然还是头狼。 戴星冶也是欠收拾的((贱jiàn)jiàn)骨头,不打不相识,他这就算是缠上谢随了,每天一大早开车去接他,放学也要固执地要送他回家,去他家写作业,还抄他的家庭作业。 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谢随其实不反感戴星冶这样的傻((逼bī)bī)富二代,别人主动示好,要与他交朋友,他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当然也绝不会(热rè)(情qíng)地回应。 君子之交淡如水。 因为圈子里戴少爷对谢随的主动示好,让他在补习班里的境况好了很多,大家见面也都叫上一声随哥,没人敢找他麻烦了。 谢随也就是看着冷漠,其实对人(挺tǐng)好,比如考试的时候,这家伙做完了便趴桌上睡觉,答题卡坦坦((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地仰面朝上,(身shēn)边几个伸长了脖子的“千里眼”少年简直(爱ài)惨了他。 初八晚上,戴星冶趴在谢随家的茶几上写作业。谢随嫌闷,给窗户开了道缝隙,让凉风吹进来,驱散戴星冶那一(身shēn)浓重的男士古龙香水味。 “你他妈抄完了快滚。” 谢随揉了揉鼻子,很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你以为我想带在你这破屋里。”戴星冶被冻得瑟瑟发抖:“你家也还寒酸了吧,连地暖都没有。” “你给老子装一个。” “行,明天我就让人来给你装。” 谢随懒得理他,兀自打开了电视机,催促道:“你速度点。” “知道啦知道啦,拉屎也催,抄作业也催,你这人就是太没耐心。” 谢随的确没耐心,不过戴星冶也的确没福气见到谢随真正有耐心的时候。 面对那个女孩,他的温柔和耐心能达到某种丝丝入扣的极致。 戴星冶一边抄作业,一边说:“随哥,你怎么认识寂氏集团那位‘冷静’大小姐的啊。” “不关你事。” “你不知道,‘冷静’大小姐平时都拿鼻孔看人的,高冷得一批,咱们这些人说白了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戴星冶偏头打量了谢随一眼,笑了起来:“当然,随哥也算是天姿国色美颜盛世了...难怪嘿嘿嘿。” 他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锋利的刀子从他耳边飞过,径直落在了他正对面的飞镖靶盘上。 戴星冶惊得说不出话来,后脊背都冒了一层冷汗:“卧槽!” 谢随又拿起了果盘里的水果刀把玩了起来,威胁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连忙给自己比了个封上嘴巴的手势,埋头抄作业,不再瞎说了。 半晌,他突然搁下笔,问谢随:“随哥,我突然有点晕是怎么回事。” 谢随说:“我突然有点想踹飞你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戴星冶突然指着头顶的电风扇:“我他妈...你家房子在摇啊!” 谢随也看到柜子上金鱼缸里的液体晃((荡dàng)dàng)了一下。 不过这摇晃来得快也去得快,就像一阵风似的,很快就恢复平静了。 “什么(情qíng)况啊?” 谢随很淡定地说:“可能房子要塌了,建议你快跑。” 戴星冶无语,这家伙就是想赶他走是吧,他偏不走,继续埋头抄写作业。 十多分钟后,戴星冶嚷嚷说:“随哥,有没有喝的啊,你小老弟快渴死了。” 谢随极不耐烦地站起(身shēn),去冰箱里取了两瓶橙汁易拉罐,因为小白偶尔会来这边,所以家里是常备饮料的。 谢随从厨房走出来,戴星冶说拿着遥控器正好翻到新闻频道。 新闻里正紧急插播一则地震的新闻,谢随漫不经心瞥了一眼,赫然看到屏幕左下方显示震中:平凉山脉,震级:。 “砰”的一声,谢随手里的易拉罐落了地。 地震发生的时候,寂白和寂静正在平凉村小学的音乐教室里进行交响演奏的排练,为明天上午的文艺汇演做准备。 当时教室里只有基金会的几个工作人员和寂静的两名保镖。 灾难发生的那一刻,房屋开始剧烈地震动摇晃,几秒的时间,教室里的吊灯和电风扇哗哗往下掉。 所有人反应过来的刹那间,都是疯狂地往外冲。 整栋教学楼只有两层,音乐教室位于一楼的墙拐角处。 重生过一次的寂白求生(欲yù)可能比别人更强,对危险的体察也更加敏感,所以她第一个跑到门边。 回头,看到被头顶掉下来的电风扇砸到头的寂静趴在地上,艰难地翻滚着,血流满地... 寂白的大脑放空了两秒,来不及思考,她本能的反应便是冲过去将寂静扶起来。 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寂白扶着寂静躲到了(身shēn)边最近的三角区。 整个房屋的大梁已经坍塌了,周围那些看似坚固的墙壁在猛烈的地震中哗哗崩跌。 幸而她们所在的三角区摆放着一架钢琴,钢琴承担了周围倒塌的绝大部分钢筋碎石,为两个女孩撑起了一个稍稍安的屏障。 寂白将已经受伤的寂静护在(身shēn)下,听着周围轰隆隆的巨响声和人们惊惶失措的尖叫声……天旋地转。 从来未曾有一刻,感觉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或许下一秒,她便会再度离开这个世界。 这一次的离开,应该就是永远的离开了吧。 还是会有遗憾,虽然寂绯绯已经受到了惩罚,可是她还是好舍不得,她舍不得那个正在努力为她爬出泥沼的少年。 她舍不得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弃在这个世界上。 寂白紧紧地闭着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一片静寂。 寂白甚至不知道自己死了没有,周围好安静,好黑。 她还能感受到温度,怀中女孩(身shēn)体的余温。 寂白尝试着动了动,却摸到黑暗的周围都是冷冰冰残垣断壁,她所能活动的空间,少之又少。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身shēn)体,还有腿...都还在,且没有痛感,这才稍稍地放心了些。 (身shēn)下的女孩发出一声闷哼,寂白连忙问道:“姐,没事吗?” “我不知道,头、头有点疼。” 寂白想起刚刚寂静的脑袋让吊扇砸了一下。 “没事的,姐,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你还有哪儿疼?手脚都还好吗?” 寂静顿了顿,说:“我不知道,没有感觉。” “那应该没事的。” 寂静担忧地问:“有人会来救我们吗?” “肯定有。” “这里有消防员吗?” “我...我不知道。”寂白想着村里好像没有消防员,从最近的小镇过来都得走一天的山路。 “村民回来救我们的。”寂白安慰寂静:“姐,你别怕。” 寂静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天灾,过去处理工作事宜的冷静的模样((荡dàng)dàng)然无存,她嗓音里带了颤栗的哭腔—— “房...房子都垮了,不知道埋了多少人,这里太偏远了,没有人会来救我们,我们会饿死,渴死的...” 绝望的(情qíng)绪一旦蔓延,很容易传染,寂白也很害怕,喉咙里带了酸涩,她也差点哭了。 “你别、别这样说,会得救的,一定会,(奶nǎi)(奶nǎi)不会放弃我们的。” “(奶nǎi)(奶nǎi)...快、快给(奶nǎi)(奶nǎi)打电话!”寂静攥住她的手,激动地说:“告诉(奶nǎi)(奶nǎi)我们还活着,让她快来救我们!” 寂白艰难地将手伸进包里摸手机,却摸出了之前顾千穗那小姑娘给她的一把牛轧糖。 她心中一喜,对寂静道:“姐,咱们不会饿死了,我、我有吃的。” 她将牛轧糖摸出来,数了数,一共有三枚。 寂静看到牛轧糖,想到那晚寂白给千穗补课的事。 她说寂白浪费时间很不明智,而此刻,她却要依靠手里这仅有的几颗糖延续生命。 寂静有点难受,她又想起那(日rì)被她喂狗的鸡蛋,还有顾长生那复杂的目光。 从小到大,她所接受的教育教会她伪装、自私和掠夺...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究竟是否正确。 对于她而言,达成目标就是唯一的正确。 可是濒于死亡边缘的寂静,第一次开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寂白不知道寂静在想什么,她尽可能寻找着出路,但是周围被堵得死死的,稍稍一动就会有碎石掉落,寂白只好重新回到三角区,不敢再乱动了。 灾难之后,周围极静,她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埋了多深,这狭窄的一隅仿佛已经被世界所遗忘了。 “小白,你为什么要回头?” 黑暗中,寂静忽然问她,为什么要回头救她。 “如果换了是我,我不会来救你的。” “我知道。”寂白靠着墙坐了下来:“(身shēn)体本能的反应吧,我们是姐妹。” “寂绯绯才是你的姐妹。” “如果是寂绯绯,我可能不会折回来了。” 寂白说这话的时候,带了点自嘲的笑意。 寂静默了默,说道:“我跟她本质没有不一样。” 我也很自私,很残忍,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但是你帮了谢随。” 寂白忽然抬头,望向茫茫黑暗,沉声说:“你帮他报了那个很贵的补习班,这或许能改变他的命运。” 寂静笑了笑:“就为这个?” “嗯。” 只这一个理由,足以让寂白回头救她一条命。 “所以我说你当不了寂氏集团的领导者。” 寂静摇头说:“当你太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成为你最薄弱的伤口,敌人会利用这伤口来牵制你、折磨你,令你一败涂地。” 寂白当然也知道,寂静应是她的敌人,多年以后,她们或许会站在对立的两端,争夺最终的胜利。 若她没有回头,便能轻而易举成为这场战役的最后赢家。 寂静见她沉默,冷笑着问:“后悔了吗?” 寂白无奈说:“姐,咱们还是先等得救了,再说这些事吧。” 毕竟现在俩姐妹都还被深埋在废墟中,随时一场余震,都有可能要了她们的命,先保住命,再谈什么继承人的事吧。 寂白总算在碎石堆里摸出了她的手机,屏幕虽然碎了可是没有坏,她兴奋地打开,却发现现在信号无。 本来村里信号就不太好,现在发生地震,可能更加没有搜索不到信号了。 寂静已经冷静了许多,她说:“这太黑了,你把电筒打开,看看周围的环境。” 寂白打开了手机自带的电筒,先照到寂静的(身shēn)上,寂静被手电晃((逼bī)bī)得遮了遮眼睛,而当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寂白忽然关掉了手电筒。 “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觉得还是要省点电。” 寂白努力抑制着嗓音的抖动:“不知道还要呆多久,留着电,说不定关键时候,能救命。” 好在寂静没有反对。 寂白(身shēn)颤栗地坐到了墙边,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紧紧地咬着,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刚刚打开手电筒,她看到寂静的双腿膝盖至小腿,被轧在了钢筋混凝土之下,鲜血满地。 作者有话要说: 61、一起睡(求营养液呀!) 候机厅的电视里,正在紧急插播平凉山地震的(情qíng)况。 这场地震来得猝不及防,山里村子的房屋大半倒塌,且时间发生在晚上,大部分村民都被压在了废墟之下,伤亡难以估计。 距离山村最近的镇子已经派遣了消防救援队赶往各村进行紧急救援,但是由于信号的中断,目前不知道具体(情qíng)况如何。 谢随躬着(身shēn)子坐在候机厅椅子上,手肘撑着膝盖,紧紧握成了拳头。他紧盯着电视屏幕,双眼血红,太阳(穴xué)青筋凸了起来,一跳一跳的。 戴星冶走到他(身shēn)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才稍稍回过神,大口地呼吸着,窒息感((逼bī)bī)迫着他的(胸xiōng)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抽搐般的疼痛。 戴星冶刚刚打了租车电话,租到了一台越野,待会儿落机之后,能直接开车进山里。 “别担心了,大小姐不会有事的。” 戴星冶以为谢随的女朋友就是寂静,他掏出烟递给他,安慰道:“这些有钱人都会去庙里请供奉,给小孩积福报。寂静可是寂家的掌上明珠,福泽深厚,没那么容易挂掉。” 谢随走到吸烟室,摸出打火机想点燃,可是他的手总是控制不住地颤抖,点了好几次,火苗都被他抖灭了。 可他的小白是个没人庇佑没人疼的小可怜啊。 谢随恨不得自己苦难一生,将此生部的福报都给她,只为她求一个…平平安安。 戴星冶看着谢随手都他妈抖得不行了,他连忙给他点了烟,又将刚刚泡的方便面递给他—— “放心吧,咱们这么急吼吼地赶过去,应该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你撑住啊,别还没到灾区呢自己先垮了,说不定咱们还要一起帮着救援的。” 谢随听进了他的话,颤抖的手接过了那碗方便面上,顾不上滚烫的(热rè)温,大口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他这样,不像是吃饭,倒像是机械地往肚子里塞东西。 戴星冶从来没见谢随慌成这样过,那双血丝满布的眸子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般。 究竟能有多绝望,才会变成现在这不人不鬼的模样。 黑暗,周围静得让人害怕。 寂白恍恍惚惚睡去又醒来,摸出手机看着手机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手机屏幕显示依旧没有信号。 “姐...” 她唤了寂静一声,良久,没有人回应。 寂白慌了,她爬到寂静(身shēn)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嗓音带着恐惧的颤栗:“姐,别睡,求你了,快醒醒。” 她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出来,“啪嗒”,落在了寂静脏兮兮的脸上。 “姐,你快醒醒,别睡,我们很快就得救了。” 寂静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地说:“你好吵啊。” 寂白松了一口气,她从包里摸出牛轧糖,手颤都地剥开了糖衣,塞进寂静的嘴里。 “你别睡,咱们说说话。” 她好怕寂静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寂静舌尖尝到甜味,精神稍稍好了些,她努力想要撑着手臂坐起来,可是(身shēn)体下半部分就像不存在一般,没有力气。 “小白,我们会死了。” 寂白揉着鼻子,带着哭腔说:“你别乱讲。” “没人会来救我们了,我们一定会死的!” 这无边的黑暗,已经让寂静的(情qíng)绪有些崩溃了,她抓着寂白的手臂,慌张地说:“寂白,你…你怕不怕死,我好怕,我不想死啊。” 寂白紧紧地抱住她,拍着她的背:“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他们很快就来救我们了。” 寂静在她的怀里崩溃地哭泣着,从来未曾有一刻,她感到这般绝望。 “嘘。”她断断续续安抚着她:“别怕…” 寂静哭累了,总算安静了下来,心灰意冷地靠在寂白的肩膀上。 寂白害怕寂静睡过去,时而会拍拍她的脸,让她清醒。 “姐,你别睡。” “小白,我好不甘心。” 寂静的声音干哑,带着绝望的哭腔:“我那么努力,我筹谋了那么多,我好不甘心!我真的不想死啊!” 寂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抱紧了寂静渐冷的(身shēn)子:“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 “很久很久以前,花果山下有个小猴子,它很笨很笨,总是被别的猴子欺负,有天,另一只大猴子被妖怪追杀,它为了活命,于是将这只小猴子推给了妖怪。” “后来呢?”寂静显然已经被她的故事吸引了,(情qíng)绪也渐渐平复了很多。 “后来小猴子就死了。” “这算什么故事。” “你听我讲。”寂白又剥了一颗牛轧糖,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后来,孙大圣扯下汗毛一吹,小猴子又活过来了,不仅活过来了,它变得更强,更有力气,它气冲冲地回到花果山,去找那个害死它的大猴子复仇。” “后来呢,它复仇成功了吗。” “预知后事如何,等我们出去再告诉你哦。” 寂静悲怆地咧咧嘴,良久,她沉沉说:“谢谢你。” 寂白见寂静(情qíng)绪已经稳定了,她摸出了手机,打开备忘录,开始编辑信息。 寂静靠在她(身shēn)边,问道:“你在做什么?” “打游戏。” “别骗我了。”寂静说:“你自己都开始写遗言了,还安慰我一定会得救。” “哎......”寂白无奈地抬头:“别胡说好吗,我哪有写遗言。” “敢不敢给我看啊?不会是写自己这些年攒的小金库密码吧。” 寂静努力将脑袋伸过去,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上面只有两个字—— 谢随, 光标停留在那一个逗号边上。 寂静侧开了目光:“你写给他留言吧,我不看。” 寂白垂着眸子,微弱的光映照在她温柔的脸上,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有好多好多的叮咛和不放心啊。 好好活下去,努力努力再努力,千万不要去赛车... 可是啊,如果她真的不在了,谢随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会听她的话么? 不,他绝不会。 因为...上一世的谢随看到寂白留给他的那封遗书,遗书上歪歪斜斜写着三个字—— 活下去。 他复仇归来,看到遗书的那天下午,抱着她的骨灰盒,卧轨了。 早上六点,谢随的吉普车驶入早已变成废墟的平凉村。 村里大部分房屋都已经坍塌了,周围空地上搭建了部分帐篷,地上随处可见淋漓的鲜血,医生和救援人员奔走在废墟之上,将一个又一个血(肉ròu)模糊的受困者救出来。 看到那些人(身shēn)体仿佛被淋漓的鲜血浸透过一般,有些残肢还挂在(身shēn)上,摇摇(欲yù)坠。 谢随疯了,踉跄地冲出吉普车,四处寻找着寂白的(身shēn)影。 戴星冶看着他这无头苍蝇的模样,心说这样能找到就怪了。 他跟人打听了回来,对谢随说:“咱们去村东头临时搭建的医院找找吧,听说被救出来的伤患都在哪里,说不定她已经得救了...” 谢随转(身shēn)朝着刚刚路过的医院跑去。 医院是在卫生所残损的院子里临时用帐篷搭建起来,现在病患已经爆棚了,同时还有源源不断的伤患被送进来。 院子里有很多村民掀着地上停靠的尸体白布,寻找亲人,找不到的松口气,找到的…捂嘴嚎啕。 人间地狱。 谢随看也没看门口横陈的那几排白布尸体,他不相信… 刚走到卫生所大门,便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走了出来,白布里滑出了一截纤瘦的手腕,手腕上系着红绳,绳上挂着一只白瓷小胖狗。 他脑子“轰”的一声炸开,险些摔倒,戴星冶眼疾手快撑住他:“怎么了。” 谢随踉踉跄跄地扑到担架前,颤巍巍的手落在白布上,却迟迟没有勇气,掀开那层白布... 眼眶顷刻红了。 “小…” 他的嗓音就像枯叶被碾碎时的沙哑,却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她的名字。 戴星冶站在边上,见他跪在地上,背躬成了沉沉的山脉。 他眼底的光在那一瞬间彻底寂灭,剩下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戴星冶终于受不了了,他走过去,一把掀开了白色的遮布,看到那不过是个年不过十岁的小女孩。 “随哥,你...你女朋友不是她吧?” “......” 他沉着脸将周围的几具遮掩的白布都掀开找了一个遍,没有找到寂白。 谢随松了一口气,起(身shēn)的时候感觉头重脚轻,走路都是轻飘飘如坠云端。 听说慈善基金会的人好像都在村小学,他一路询问着朝学校方向跑去。 学校已经彻底变成了废墟,搜救人员带着搜救犬在废墟上四处查探。 谢随站在废墟之上,迎着朝霞熹微的晨光,太阳(穴xué)突突地跳着。 周围哭声和喊声交织一片。他放开了嗓子喊着她的名字。 就在这时,戴星冶侧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谢随,她是寂氏集团的人。” 谢随冲过去抓住那人:“寂白呢!寂白在哪里!” 那女人拿着没有信号的手机,崩溃地说:“她们在音乐教室排...排练,都没有逃出来...她们死了...” 谢随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转(身shēn)跪在地上,开始疯狂地扒着土堆。 戴星冶跑过来拉住他:“你乱挖什么啊,这能挖出来吗。” 谢随似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疯狂地扒着手底下的碎石块,哪怕手被锋利的玻璃渣划伤出血,他都已经没有了感觉。 “谢随!你别这样啊!咱们还是等消息吧!这里...随时可能发生余震,很危险啊。” 谢随那沾满鲜血的右手忽然攥住了戴星冶的衣领,将他往外面推了推。 “哎,你别这样。” 谢随早已经丧失了理智,他不要命地到处扒着土砺。 “行吧,老子帮你一起挖。” 戴星冶也蹲了下来,和谢随一起刨着土堆。 废墟之下,寂白隐隐约约已经能够看到墙垣缝隙中透出来的黎明微光,天亮了。 昏昏沉沉间,她仿佛听到了谢随的声音,应该是梦... “小白。” 寂白陡然清醒,她努力爬到透出微光的地方,用尽力气喊着:“我在这里,谢随我在这里啊!” 谢随听到寂白的声音,精神一震。 他循声跑到一处碎瓦堆边,疯狂地扒开碎石。 戴星冶叫来了两个救援人员,他们测量空间,小心翼翼地使用工具进行挖掘。 有碎石和灰尘不断从寂白头顶上方滑落,很快,上方有光亮透进来,照在她脏兮兮的小脸。 “下面有几个人?” “两个!” 寂白连忙扶起寂静:“姐!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寂静已经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寂白哭着对头顶上方的救援人员说:“我姐快不行了,你们救救她...” 救援人员将周围的碎石清理开,急切地问:“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 救援人员先将寂白救了出来。 躺在担架上,她紧紧攥住救援人员的手:“救救我姐,别让她死...” “我们会救她的。” 阳光落在她的(身shēn)上,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伸手挡了挡眼,偏头望见了那个英俊的少年。 (身shēn)后是来来往往的忙碌(身shēn)影,他(身shēn)无力地坐在废墟上,仿佛是被抽空了(身shēn)的力气,微微张着嘴大口地喘息着。 他怔怔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仿佛点了墨,浓得像化不开的黑夜。 匆忙中她被抬到边上的简易医疗棚里。 少年似乎终于恢复了些力气,跌跌撞撞地朝她扑过来。医生在给她检查(身shēn)体,所以谢随不敢碰她,只能克制着(情qíng)绪,焦急地等在边上。 “没事,皮外伤,上点药就行了。” 医生说完便去检查下一名伤患。 谢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用手背轻轻地抚摸着她脏兮兮的脸颊,动作很温柔也很小心,生怕将她碰碎了似的。 寂白伸手过去,他立刻握住,闭眼吻着她的每一根手指头。 女孩手里攥着什么东西,谢随接了过来,那是剩下的最后一颗牛轧糖。 “宝贝...” 他干哑的嗓音终于发出声音,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以前寂白让他不要总叫小白,可以更亲(热rè)些,但谢随觉得难为(情qíng)。 人家(情qíng)侣间亲亲(热rè)(热rè)的(爱ài)称,他一个字都喊不出口。 “宝贝。”他嗓音带着颤抖,疯狂地吻着她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温柔到了极致:“宝贝……” 他似乎要将这一生的(爱ài)意都倾注于此刻。 寂白眼眶红了,她慢慢坐起(身shēn)来,伸着手臂下意识地勾紧了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颈项边,委屈地哭了起来:“我好怕啊。” 她一直紧绷着的(情qíng)绪,瞬间绷不住了,靠在他抽泣着:“谢随,呜...吓死我了。” 谢随嗓子早已经喊得失声了,他用气息哄着她说:“没事了,别怕。” “我不怕死...” 她攥紧了他的衣角,大口地喘息着,再也不矜持了,再也不藏着掖着了—— “但我好怕你丢下你,我怕你、我怕你又变成一个人,我怕你为了我做傻事,谢随,我...我好(爱ài)你的。” 谢随的心脏剧烈地颤抖着。 听到她说出那几个字,从来习惯隐忍的少年生平第一次...眼(热rè)了。 能够被她这般(热rè)忱地(爱ài)着、惦念着,他亦觉得此生无憾。 寂白(身shēn)体状况没什么问题,但谢随还是不放心,他让寂白立刻跟他回江城,进行面的(身shēn)体检查。 “我姐还没脱离危险。” 谢随攥着她的手,拉着她朝着村口吉普车走去:“我不管别人,只管你。” 这时,一辆悍马suv驶入了村口,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寂白认出那是秦助理。 秦助理走到车门另一边,扶着白发苍苍的寂老太从车上下来。 “(奶nǎi)(奶nǎi)!” 她朝寂老夫人跑了过去。 寂老太让秦助理扶着,颤巍巍地朝着寂白走来,绕是半生风云见惯,此刻她还是红了眼睛:“小白啊!我的小白啊!你没事就好。” “呜,(奶nǎi)(奶nǎi)!”寂白用力抱住了(奶nǎi)(奶nǎi)的(身shēn)子:“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呸呸呸,别说胡话,我孙女福大命大,菩萨保佑。” 寂白眼睛里渗出了泪花,她松开了(奶nǎi)(奶nǎi),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忍住不哭,她一哭,(奶nǎi)(奶nǎi)也会哭,她不想再让(奶nǎi)(奶nǎi)难过了。 寂白回头,对谢随扬了扬手:“谢随找到我的。” 谢随原本是想离她远一些,不让老太太看到自己,没想到寂白居然会主动介绍他。 他转(身shēn)过来的时候将颈子上的观音藏到了衣领里面,可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还是被寂老太发现了。 “我记得这孩子,上次来过宴会,是小白的朋友吧。”老太太对谢随说:“谢谢你了。” “(奶nǎi)(奶nǎi),他是我...” “我知道,他是你的好朋友。”寂老太慈祥地望着谢随:“我会感谢你的,有任何要求你都可以跟我提。” “不用,小白她...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本就应该守望相助。” 寂白诧异地望了谢随一眼。 谢随面无表(情qíng)地垂着眸子,漆黑的眼瞳波澜不惊。 “你寂静姐呢?她没事吗?”老太太回头问寂白道:“她在哪里?” “姐姐在卫生院,医生正在抢救,还不知道(情qíng)况怎么样。” “秦助理,快,带我去卫生院,我去看看寂静。” 秦助理连忙走上前来,搀扶起寂老太,朝着村东头搭起来的简易卫生院匆匆走去。 (奶nǎi)(奶nǎi)离开以后,谢随拉着她来到了一处自来水管边,洗干净了自己的手,同时又捧了水,轻轻地擦拭干净她脏兮兮的小脸。 他俯(身shēn),温柔地望着她,动作很轻,一点点将她的小脸擦拭干净。 “我们小白现在都变成小黑了。”他将她微润的刘海挂到耳边:“真丑。” 寂白浅浅笑了声,对他说:“我刚刚都差点跟(奶nǎi)(奶nǎi)坦白了。” 谢随望着老太太远去的方向,眸光愈深:“最好不要。” 他知道老夫人看不上他这样的男孩,更不会愿意将自己看重的孙女交给他。 寂白看出了他内心的自卑。 “谢随,你不要低估了我想要和你走下去的决心。” 谢随来不及惊诧,寂白踮起脚,主动吻了吻他冒出了青茬的下颌。 这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在谢随心尖漾起涟漪,他很配合地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嗯?” “嗯什么嗯。” “在一起的决心,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唇 寂白笑着吻了吻他的下唇,他下唇干裂,似乎还裂开了血口子,尝着带一点铁锈的血腥味。 寂白恍然想起来,问谢随道:“你昨晚是不是一夜没睡?” “好像没有。” 寂白拉着他来到寂氏集团慈善基金会的帐篷里,给他铺好了简易的(床g)铺:“睡一会儿吧。” “我现在不困。” “那就闭上眼睛休息。” 谢随听话地躺了下来,寂白俯(身shēn)给他盖好被子,却被他直接按进了怀中,拉到了被窝里。 “一起睡。” “哎!” 谢随单手将女孩抱在怀里,同时给她捻好了被单,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嘘,别动,让我抱着你。” 寂白虽然担心有人进来看到会有些难为(情qíng),不过此刻躺在少年燥(热rè)的怀中,她眷恋着这份温暖,舍不得推开。 谢随捧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在自己的(胸xiōng)膛处,下颌抵在她头顶,湿(热rè)的呼吸撩着她的头发丝。 劫后余生,只有抱着他坚硬炽(热rè)的的(身shēn)体,寂白才觉得心安了。 沉沉的睡意顷刻间宛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寂白迷迷糊糊地想着...或许这辈子都推不开他了。 62、眼见她起高楼 寂白不知道睡了多久,睡眠时深时浅,总感觉男孩一直在吻她的脸,时而碰碰额头,时而亲亲鼻子,还((舔tiǎn)tiǎn)她的唇。 若不是带了些朦胧的意识,她真的会以为有条狗在((舔tiǎn)tiǎn)她。 寂白睁开眼睛,迎上了少年黑漆漆的目光。 他一直在凝视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眉宇间漾着化不开的温柔。 “你看什么呀。” 她有点害羞,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 抱着她的时候,谢随感觉自己的心像一块被炙烤的巧克力,软得化成了浓可可,甜得腻人。他不知疲倦地吻着她,好想把她揉进(身shēn)体里,和她融为一体。 寂白被他吻得不好意思了,用力地推了推他,膝盖也不小心碰到了他下(身shēn)。 谢随连忙攥住她的手,用气息说:“别动。” 寂白见他忽然严肃,不明所以。 谢随望着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我抱你的时候,你要想好好的,就不要乱动。” 寂白听懂了他的意思,脸颊倏忽间红了起来,乖乖地将脑袋拱进他的(胸xiōng)膛里,贴着他,果真不动了。 戴星冶走进帐篷里,看到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哎呀”地叫了声:“找你俩半天呢,原来搁这儿嘿嘿嘿,打扰了打扰了。” 谢随偏头不耐地看他一眼:“滚出去。” 戴星冶听话地“滚”了出去,说道:“随哥,我给你把手着,放心,谁都不会进来打扰你俩,你俩慢慢好。” 寂白红着脸,推开谢随,坐起(身shēn)穿好了鞋子,问道:“你怎么跟戴星冶交上朋友了?” 谢随也很无奈,戴星冶就是骨头欠,被他教训之后,就死心塌地跟他了,撵都撵不走。 寂白知道谢随吸引男孩的魅力恐怕比吸引女孩还要大,女孩见了他一个个跟鹌鹑似的,虽然喜欢但不敢接近。男孩不一样,这个年龄的男孩,慕强,很容易被谢随冷硬的气质吸引,想和他当兄弟。 “戴星冶可以深交。”寂白说:“但他现在有点不靠谱。” 谢随和她并排坐着,笑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寂白当然知道,她知道戴星冶这个纨绔二世祖将来会面临企业破产的下场,他会消沉一段时间,但不会永远消沉,他成长,成熟...也会东山再起,甚至比父辈做得更好。 有些缘分,无论轮回几世,仿佛永远避不开。 譬如谢随和她,又譬如谢随和戴星冶,他们注定会成为朋友。 上一世谢随是赛车的时候认识了戴星冶,戴星冶待他真心。而后戴星冶家破产,所有的狐朋狗友见了他跟见瘟神似的,也只有谢随一直陪在他(身shēn)边,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这个世界上,对谢随好的人不多,那些对他真心的人,他以千百倍奉还。 一天一夜,村里的通讯总算是恢复了,寂白打开手机,信息一瞬间爆炸,有父母关切的询问、也有闺蜜们咋咋呼呼的短信轰炸、甚至还有学校班主任发来的问候…… 寂白来不及一一回复他们的消息,接到秦助理的电话,说寂静醒了。 她匆匆朝着卫生所里搭起来的建议医院走去。 谢随走出帐篷,戴星冶蹲在碎石堆上,望着他坏笑:“随哥,你开心吗。” 谢随翻了个白眼,知道他这一脑袋的黄色糟粕,懒得理他。 “不过说真的。”戴星冶跳下石垛,走到谢随(身shēn)边:“刚刚我从卫生院那边过来,那位大小姐,好像不行了。” 谢随顿住脚步:“什么!” “别误会,不会死的,听说好像是要截肢,这会儿正闹着呢。” “能不能不要话说半句。” 好歹寂静帮过他,他也不希望她出事。 寂白赶到卫生所,很远就听到寂静的哭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坚强的姐姐,哭得这般伤心过。 以前无论任何时候见到她,她脸上总是洋溢着从容而自信的笑容。 (奶nǎi)(奶nǎi)坐在椅子上连连摇头,让她不要伤心,一定会有办法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转院,到大医院进行手术。 卫生所外面的简易医疗棚只能进行简单的医疗处理,没有办法动手术,很多重伤的病人在病(情qíng)稳定以后,都被陆陆续续地送到镇上的医院。 寂静无法承受失去双腿的痛苦,她无论说什么也不愿意手术。 寂白实在没有时间难过了,她径直走进来,向医生询问了寂静目前的(情qíng)况,当机立断,让秦助理将(奶nǎi)(奶nǎi)扶出去,同时叫了几个手下的人进来,在医生的指导下,将寂绯绯抬到医疗救护车里,火速赶往镇上。 截肢手术当然是没有办法在镇上的医院进行,但时间耽误不得,寂白转头望向伤心(欲yù)绝的寂老太:“(奶nǎi)(奶nǎi),姐姐必须回到江城治疗,寂氏集团的私人飞机能用吗,镇上有停机坪,应该够时间赶回江城。”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寂老太太用手绢擦了擦眼角,转(身shēn)对秦助理说:“立刻申请航线,让私人飞机尽快落地,一定要保住我孙女...” 她望了望寂静的腿,无可奈何地叹了声:“一定要抱住她的命。” 寂白扶着(奶nǎi)(奶nǎi)出了门,一起坐上了救护车。谢随发来的短信,让她先走,他随后跟戴星冶一起回来。 寂白回头四下里寻找谢随,少年站在卫生所门边,远远地望着她,漆黑的眸底沉着幽微的光。 寂白急促的心跳,忽然缓了下来。 少年用坚定的眼神告诉她,想做什么就去吧。 无论任何时候,他都会是她坚强的后盾。 寂白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坐进了车里。 回到江城以后,寂静进行了截肢手术,膝盖以下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不过医生说以后可以戴假肢,独立行走是有可能的。 寂白一直陪(奶nǎi)(奶nǎi)守在医院的vip病房,同时也宽慰着意志消沉的姐姐。 她挡住了源源不断赶过来探望的亲戚,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说明了事(情qíng)的经过。 但她并没有透露姐姐的伤势,只说没有生命危险,让他们放心。 寂老太坐在沙发上,从始至终未发一言,只默默地看着她,眼底似有波澜。 秦助理观察着老夫人复杂的神(情qíng),同时又看着躺在病(床g)上生无可恋的寂静。 他知道,从今天以后,寂白不会再是寂二家那个被人轻视的“代替品”了,她会发光发亮,成为所有人眼中不可忽视的焦点。 在寂静住院十五天以后,寂老太终于让寂白拟了短信,发到家族群里,沉痛地向家里人说明了寂静截肢的伤(情qíng)。 家哗然,纷纷表示了惋惜,同时他们心里也都明白,这条通告信息意味着...寂家最有可能成为继承人的寂静大小姐,gaout。 无论寂老太多么疼(爱ài)孙女,她都不可能让失去双腿的寂静担任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部聚焦到了寂白的(身shēn)上。 五天后,寂白离开医院,回到了家里。 寂明志和陶嘉芝知道她要回来,早早地在客厅里等着她了,看到她进门,他们赶紧走上来,想要拥抱她。 寂白却退后了一步,避开了他们。 陶嘉芝擦擦眼角的泪花,说道:“白白,没事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爸妈多么担心你呢,出事后,我们差点就连夜坐飞机过来看你了!” 寂白看着她伪善的面孔,也不想再和他们虚与委蛇,顺口问道:“为什么差点?” 谢随是在看到新闻的下一刻便赶了过来,甚至(奶nǎi)(奶nǎi)都不顾年迈的(身shēn)体,亲自过来,所以她这对(身shēn)体健又如此“关心”她的父母,到底是差了哪点,才没能赶过来? 陶嘉芝本来也是顺口这么一嘴,没想到寂白会顺势问下去,她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寂明志为妻子解围道:“你妈看新闻,说灾区随时都可能有发生余震的危险,专家都建议(热rè)心的志愿者不要一窝蜂地前往灾区,我们也是也担心过来会影响救灾。还有,单独把你姐姐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们也不放心啊。” “哦。”原来还是不放心寂绯绯。 寂绯绯此刻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寂白回来,眼底划过一丝恶毒之色。 当然,寂白明白她是多么恨她不能死在地震中。 父母知道了寂静的事(情qíng),陶嘉芝自然毫不掩饰地说:“这下子没了脚,怕是蹦哒不起什么水花了,白白最大的竞争对手就这么没了,以后前途自然是顺风顺水。” 寂绯绯望了寂白一眼,轻蔑地说:“当时只有她和寂静两个人被困在一起,天知道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qíng)呢。” “绯绯,不许胡说。”寂明志立刻喝止寂绯绯:“这话绝不能出去乱说!” 寂绯绯轻哼一声,不以为然。 寂白平静地说:“不管我和她之间有多深的利益牵扯,但姐妹就是姐妹,该救我还是要救...” “白白这话说得好,你和绯绯也是姐妹,不管闹什么矛盾,你对她...” 陶嘉芝话音未落,寂白打断道:“当姐妹,有今生没来世。寂静是我的姐妹,但寂绯绯不是,哪怕街上一条饿死的流浪小狗,能救我都会救,世界只有寂绯绯,她要死,我绝不会拦着!” 这是寂白第一次如此斩钉截铁地表明自己的强硬的态度和立场,陶嘉芝和寂绯绯都傻了。 “白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话吗!” “知道。” “你不是疯了!” 只有寂明志明白,寂白不是疯了,寂白的翅膀是真的硬了。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寂明志连忙打圆场:“白白好不容易回家,寂静又折了,这是好事啊。老太太看重白白,以后咱们家也跟着飞黄腾达了,一家人,哪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怨呢,白白也别说气话了,今晚我们出去吃饭,庆祝一下。” 寂白冷冷望着他,心里寒凉似铁。 他是寂静的二叔,他说寂静折了,这是好事,还要庆祝一下... 这样的父母,让寂白感觉不寒而栗。 “没什么值得庆祝的,我以后如何,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寂明志愣住了:“白白,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什么你们很清楚,不好意思,要让你们的希冀落空了。” 她今天回来,就是要和他们划清界限。 这时,院子里的车喇叭响了响,寂明志不解地望了望窗外:“外面怎么有辆车?” “秦助理是来接我的。”寂白面无表(情qíng)道:“(奶nǎi)(奶nǎi)让我搬到老宅去,陪她住。” 寂绯绯突然慌了:“爸妈,你们不能让她走啊!她走了我怎么办,万一我又住院了...” “绯绯,你别担心,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见寂白久久未出来,秦助理走进门,说道:“寂白小姐,董事长打电话询问您怎么还没到,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寂明志眼见着寂白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开了,急切道:“寂白!你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吗!你怎么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qíng)呢!” “是啊,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说走就走,太没有良心了吧!要是你姐姐出了什么事,就是你害死了她!” 秦助理适时开口:“董事长说过了,寂白小姐的‘责任’早就已经卸下了,从今天开始,她的肩头会扛起另外的重担,希望二位不要影响她。” 言尽于此,陶嘉芝和寂明志也知道,无力回天了。 在她上楼收拾东西的时候,寂明志沉声威胁道:“你真的以为,脱离了我们这个家,你能够飞多高。” 寂白回头睨他一眼,沉声道:“你最好祈祷我不要飞太高,否则你们自(身shēn)难保。” 高三的下学期,寂白搬到了(奶nǎi)(奶nǎi)家的老宅住,彻底和寂明志家里断绝了关系。 王府大宅的环境清幽宁静,寂白单独住在一出四合的院落里。那段时间,家里不少亲戚提着昂贵的礼物,说是要来探望寂白。 这些人是打量着现在的(情qíng)势,寂氏集团的继承人位置指(日rì)可待,他们都想要和寂白搭上关系,将来分得一杯羹。 不过他们想要进老宅也是不易的,老夫人特意叮嘱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寂白的学习,同时也没有再让她参加任何社交活动,只专心备考。 寂静出院的那一天,寂白提着礼物去看看望她。 她办理了休学,准备出国进行一段时间的康复疗养。 家里的姐妹亲戚因她(性xìng)格高傲,都不太喜欢她,过去是不得不奉承巴结,而今见她大势已去,都离她远远的。 寂白是眼见她起高楼,眼见她宴宾客,也眼见她楼塌了。过去有多么花团锦簇,而今便是多么的门庭冷落。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洁白的vip病房里,微风撩动着轻柔的纱帘,寂静坐在轮椅上,面对着窗外的四月(春)景,怔怔地发呆。 “小白,你看外面的风景多好。” 寂静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寂白走到她的(身shēn)边,推起了她的轮椅。阳光落在寂静那柔和的脸蛋上,照着她卷翘浓密的睫毛,格外通透。 “以前我的眼里,除了那一堆冷冰冰的业务数据,什么都没有,就连走路,都是不自觉地加快步伐,生怕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你看,我错过了多少东西。”她微笑着抬头,望向寂白:“我错过了我的整个青(春),错过了世界的美好,我今年22岁了,我甚至一次恋(爱ài)都没有谈过。” 寂白的手落到她的肩膀上,重重地按了按:“姐,你现在可以休息了,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小白,你看柜子上的那些礼物,是之前我们在平凉村留宿的那家人送来的,我以前(挺tǐng)看不上他们,但是我住院之后,也只有他们,坐了两天两夜的硬座火车,提着熏干的(肉ròu)和一袋土鸡蛋来看望我。他们说,寂家对他们的大恩大德,永远不会忘记。” “他们把集团里那些装点门面的所谓‘慈善’,当做恩惠,铭记于心。”寂静脸上浮现一丝苍凉之色:“你说可笑吗。” “姐,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你也是。” 寂静忽然笑了,可是寂白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小白,你记住我的话。” 寂静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地说:“当你的脚踏进这潭污浊泥淖的那一刻起,永远不要善良。” 寂白的心颤栗了,她望着寂静那决绝而坚定的目光,只觉得后背一片寒凉。 63、谁是你嫂子 周末下午,谢随拎着一杯(奶nǎi)茶从店里出来,看见厉小意站在甜品店门口,定定地望着店门边支起来的鸡蛋仔招牌。 招牌里的鸡蛋仔裹着五颜六色的冰淇淋,浇着黑色的巧克力汁和奥利奥粉末。 厉小意咽了口唾沫,眼睛里都快冒星星了。 谢随目不斜视,从他(身shēn)边经过,没看他一眼。 厉小意扬着调子说:“见到这么可(爱ài)的小孩子,这么这么地想吃鸡蛋仔,某些人居然还能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真是太无(情qíng)啦!” 谢随嘴角扬起冷笑:“这么可(爱ài)的小孩子,真想一脚踹飞!” 厉小意双手叉腰,鼓起了腮帮子:“残暴!” 谢随没有停下来脚步,继续往前走,懒得搭理他。 厉小意冲他背影大喊着:“哎,我没钱,你就不能请我吃个鸡蛋仔吗!” “富二代小少爷搁我这里装穷,很欠扁。” 厉小意攥住他的衣角:“我真的没带钱,大不了我下次还你,好不好?谢随哥。” 谢随压低嗓子,不耐地喃了声:“你真的...很烦。” 十分钟后,厉小意和谢随一起走出甜品店,他心满意足地捧着鸡蛋仔,大口大口嚼咽,满脸洋溢着幸福之色。 谢随回到篮球场,将(奶nǎi)茶递给盘腿坐在篮筐下写作业的寂白。 寂白穿着白t恤休闲打底衫配牛仔裤,倚靠着篮球架,专注地演算习题。 她周末休闲放松的方式,就是陪谢随到篮球场运动。不过在谢随看来,她也就是换个地方学习罢了。 他蹲在女孩(身shēn)前,将吸管插.入(奶nǎi)茶盖子,然后递到她嘴边。 “张嘴。” 寂白正和一道数学题焦灼着,头也没抬,张开嘴,吸了一口温(热rè)甜腻的(奶nǎi)茶。 谢随耐心地坐在她(身shēn)畔,时不时地喂她喝水,眉眼温柔得就像(春)(日rì)早晨的暮霭。 寂静觉得累了,便靠着谢随的肩膀小憩。 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她仿佛能听见岁月流走的声音,像沙漏里流沙滑落发出的簌簌声,时间也变得很慢很慢。 蒋仲宁望了望远处,对谢随说:“你小跟班,又来了。” 谢随偏头,看到厉小意坐在球场边的横椅上,冲他齐齿笑。 他的嘴角还沾着鸡蛋仔的碎屑。 谢随皱眉,这家伙…怎么总是(阴yīn)魂不散啊。 寂白倒是冲厉小意扬了扬手:“小孩,过来。” 厉小意(屁pì)颠儿(屁pì)颠儿地跑到寂白(身shēn)边坐下来:“还是我嫂子好。” “谁你嫂子。” 谢随揪着他的衣领想将他拉开:“你哥是厉琛王八蛋,你敢叫她嫂子,信不信我揍得你爹妈都认不住来。” 寂白连忙拦住谢随:“你凶人家小孩有劲儿吗。” 厉小意躲在寂白(身shēn)后,冲谢随吐舌头扮鬼脸。谢随点着头,说行,你有靠山,老子惹不起还不行吗。 他起(身shēn)去和蒋仲宁他们打篮球了,厉小意连忙跑过去,也想和谢随一起打篮球,不过谢随压根不带他玩。 厉小意跟着他跑了半场,几位少年都没有把篮球传给他的意思,小孩站在线边,颇为失落地望着他们。 寂白真的很不懂,问道:“小孩,你干嘛一定要和谢随玩啊?” 他压根就不认他这个弟弟,何必这样(热rè)脸往人家冷(屁pì)股上贴。 阳光下,厉小意那深褐色的眸子显得干净而清澈。 他望着谢随,理所当然地说:“如果他当我哥哥,一定棒极了。” 相比于待人克制礼貌而冷淡疏离的厉琛而言,谢随这种洒脱不羁、百无(禁jìn)忌的(性xìng)(情qíng),更让厉小意这样的天真小男孩的着迷。 别说小男孩,就算是同龄的男生,都没有不想和谢随当朋友的,譬如戴星冶一流。 “小孩,人家不带你玩,你自己玩呗。” 寂白捡起了(身shēn)边的一颗篮球,朝厉小意丢了过去。 厉小意捡起篮球,走到旁边没有人的篮球架下,试着投篮,不过篮球偏离了很远。 寂白嫌弃地笑话他:“你这技术,不行啊。” “谁说不行,我可以的。” 厉小意一个人抱着球,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投篮。 谢随远远地望着这小孩一个人打球,有点可怜。 心里莫名感觉涩涩的,他犹豫片刻,溜达过去,顺过了厉小意手里的篮球,挑剔道:“不是你这样玩的。” “那你教我啊。” “看好了。” 他站在三分线边,起跳投篮,篮球稳稳落进了篮筐中。 的厉小意崇拜地看着他:“谢随哥好厉害啊。” “这就厉害了。” “对呀。” “少见多怪。” 寂白抬起头,远远地望着谢随,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纵使不甘纵使委屈,但他不会把母亲的过错真的归咎在小孩子(身shēn)上。 他装得凶狠而不近人(情qíng),但他本(性xìng)善良。 谢随撸着厉小意的脑袋说:“你太矮了。” “但我会长高的,你带我打篮球吧。” 谢随望了望边上发呆的寂白,笑着说:“除非你把那个姐姐叫来一起玩。” 寂白连连摆手:“我不玩,我懒得动,我就咸鱼一条...哎!” 寂白已经被厉小意连拖带拽地拖上了场:“嫂子啊,你不能总是坐着看书,劳逸结合,懂不懂,(身shēn)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你俩一起上,能从我手上把球夺了,我今晚还请你们喝(奶nǎi)茶吃鸡蛋仔。” 被迫上场的寂白瞪了谢随一眼,冲厉小意说:“咱俩一组,盘他!” 厉小意气势满满:“吼!” 两人左右夹击,从谢随手里夺球,也不管什么规则不规则,抢了球就跑,跑到篮筐下一顿乱砸,好不容易进了一颗球,可把这一大一小俩孩子高兴惨了,击掌欢呼。 谢随用手肘擦了擦额间的汗珠,嘴角扬起疏懒的笑意。 他当然是有意放水,让这俩二货耍赖皮进球。 看着他们傻乐的样子,谢随心里感觉阵阵温暖。 蒋仲宁远远地望着谢随,对丛喻舟说:“随哥陪女孩和小孩打球,也能玩得这么开心啊。” 丛喻舟抬头,凝视着对面的篮球场,淡淡道:“那是他的家人。” 四月的某天下午,寂白放学回家,看到(奶nǎi)(奶nǎi)一直在客厅里等她。 “厉氏集团的厉总突发脑溢血住院,你代(奶nǎi)(奶nǎi)去医院探望他吧。” 寂白微微一惊:“咦,哪个厉总?” “厉琛他爸爸,厉庭。” “噢。” 寂白差点还以为是厉琛了,不过仔细想来,她是学习学傻了吧,厉琛今年才多大,得什么脑溢血。 寂白也有些好奇,以前(奶nǎi)(奶nǎi)顾着她的学习,从来不会叫她去参与这类社交活动,至少高三下学期这争分夺秒的关键时期,能不占用她的时间,都不会打扰她。 寂老太太看出了寂白的疑虑,解释道:“厉家虽不及咱们家,但也是多年的老交(情qíng)了,有不少生意往来。再说,你和厉琛是朋友,代我去看看厉叔叔,安慰安慰厉琛,这也是应该的。” 寂白点头,答应了(奶nǎi)(奶nǎi)。 当天晚上,(奶nǎi)(奶nǎi)让家里的仆人为她梳妆,换上了适宜的衣服,提着礼物来到了私人医院的vip病房。 虽然名为探病,但实则也是一种社交,所以寂白同样不能失了礼仪,衣着打扮、谈吐举止,方方面面细节都必须尽善尽美。 厉庭叔叔正在重症监护病房住院观察,她自然也是见不到的,不过见一见家人,安慰几句,走走过场还是很有必要。 寂白觉得这些安慰对于病患家属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但又不能不做。她既然已经接受了(奶nǎi)(奶nǎi)未来给她安排的一切,这些活动,她就必须要参与。 会见到程潇,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程潇见到寂白,自然也心照不宣,淡淡地寒暄了几句。 聊天的间隙,寂白回头瞥见厉琛。 厉琛看上去有些倦意,应当是一夜没休息好,倚在墙边打瞌睡。 她正要上前安慰几句,这时候,厉小意被保姆带着从电梯里出来,看到寂白的时候,他本能地喊了声:“哎,小白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寂白的心脏都跟着颤抖了一下,好怕这小孩突然喊一声“嫂子”,那就很尴尬了。 厉琛忽然望向了寂白。 她给厉小意甩眼色,这小家伙好像是秒懂了什么,走到了母亲(身shēn)后,不再说话了。 程潇将手搭在厉小意的肩膀上,诧异地问:“你们认识啊?” “那天我没带钱,想吃鸡蛋仔,小白姐姐很好请我吃了,我们就认识了啊。” 厉小意是很聪明的小孩,他秒懂了寂白眼神里的意思,不能提到谢随,绝对不可以。 程潇立刻严肃了起来:“妈妈不是说过,不可以吃外面的垃圾食品吗!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呢!你要是吃坏了肚子谁负责。” 厉小意显然很怕程潇,低下了头不敢吭声。 寂白能听出程潇的言外之意,她虽然是在责骂厉小意,但是言辞间显然是把矛头指向了寂白。 “别人给你吃,你就吃吗!那万一人贩子要请你吃东西,你是不是也就(屁pì)颠(屁pì)颠地跟着去了!” 厉小意被她骂哭了。 程潇小三上位,心思狭隘而自私,她显然不能够胜任当家主母的位置,尤其是在厉庭住院以后,她处理不了这些交际的事宜,现在这样指桑骂槐,非常失礼。 尤其如今寂白是代表寂老夫人的(身shēn)份前来探望。 “哭什么哭,就知道哭,完不会防着别人。” 厉琛听不下去,开口道:“程姨今天也累了,不如带弟弟回房间去。” 程潇看着厉琛这低沉的脸色,知道他心(情qíng)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带着厉小意回了房间。 她打心眼底还是很怵厉琛的。 厉小意不太想回病房跟母亲相处,他想和寂白厉琛呆在一起,回头好几次,渴望的小眼神不住地望寂白。 寂白对他摇了摇头。 他终于还是撇着嘴,低着头回了房间。 程潇戳了戳他的脑袋,低声道:“可长点心吧小祖宗,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分不清吗,就(爱ài)(热rè)脸贴人家冷(屁pì)股,人家搭理你吗!” “我没有!” “以后自己长几个心眼,指不定有些人就巴不得你出点什么事呢。” “寂白姐姐对我很好的。” 程潇冷笑:“对你很好?她以后指不定就成你嫂子了,跟厉琛一个鼻孔出气的,她对你好,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咦?” 厉小意(挺tǐng)不解,母亲怎么知道寂白姐姐将来可能当他嫂子了?他可从来没提过谢随哥一句话。 当然,这些话都是关起门来说的话,厉琛是不可能听到。 厉琛送寂白走出医院,寂白对他的态度礼貌却疏远。 厉琛明白,那次拳击室他伤害谢随的事(情qíng),已经触到寂白的逆鳞。 她对他的感(情qíng),比厉琛想象的要深得多。 不过没关系,厉琛最喜欢做的事(情qíng),就是挑战,轻易得到反而没意思。 他喜欢攀折硬骨头,喜欢看着他们那种眼神里透着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屈服的样子。 当他回到病房,程潇已经离开了。 厉小意坐在沙发边翻着一本少儿杂志,厉琛坐到他(身shēn)边,柔声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厉小意继续低头看书,但是他心里实在是太好奇了,根本克制不住的那种。 “厉琛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小白她...以后会当我嫂子吗?是嫁给你?” 厉琛凝望着他清澈干净的眼睛,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如果她真的要当你的嫂子,不是嫁给我,嫁给谁?” “唔!” 厉小意脸颊一瞬间泛红了,像是什么天大的秘密被发现了似的,慌得一批:“没有啊,肯定就是嫁给你啊,我又没有第二个...第二个哥哥。” 厉琛淡淡一笑:“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统计霸王票了,希望没有错漏,砸深水的小天使,谢谢你让我在网页首页流动横幅上飞了一会儿,哈哈哈,昨天正好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名字。 谢谢大佬们的宠(爱ài),破费了! carol扔了1个深水鱼雷,1个地雷 芒果小天真扔了1个手榴弹,1个火箭炮 一只肥喵、安知南三扔了1个火箭炮 飘云22扔了5个地雷,6个手榴弹 柒悦扔了8个地雷 石斛仙子¥*扔了2个手榴弹 归晚、陈有病、twilightfrontier、jane扔了1个手榴弹 azz扔了4个地雷 lee、薛定谔的猫、相伴今生、念旧、月下优姬扔了3个地雷 25403851、tt的妈、篞瓮枳、totty、30980139、30717841、yutaの小丸子、小院子、葵奎扔了2个地雷。 饮墨、不想旋转的璇、32122869、echo~w、我们也曾年轻过!、任(性xìng)的喵(咪)、柳画语、vcoistnt三沢册、30980139、清叶、枣·秋怜、hulijing、林漾青.、采糊糊、道阻且长、仲睿、夢千山、彼岸花开跪下叫爸爸、32738284、小阿雪、念旧、郭晓岚、西顾、小红鲤鱼、30680578、silence、false、34952858、32901585、algjafalgj、31490126、清浅流年、我是路人曼曼、初初初九、奕、蛙蛙、槑晓莹、篞瓮枳、27327944、阿尤、惘然、续杯、张、一锅骨头汤、_dtx、韩金呀、君无戏言、韩金呀、小阿雪、大哥?、天才选手、fferrrrr、厌世.、22730323、今天也要看鸭、kiwiwang、克林姆、睚眦、九婴、时节、念卿、32729017、vivian*、35716676、国产小仙女、36216751、陌上梨开、仔琦呀呀呀、、不二、30145881、34192108、草莓味の氯化钠、飘妹儿、沈淮衣、哉丶、妈妈不喜欢我的微博名、25581996、念生、totty扔了1个地雷 64、卖了 五月底,高三最后一次月考成绩下来,只要这一个月不出大的乱子,几乎就可以定下高考的分数了。 傍晚时分,空寂无人的天台上,寂白仔仔细细地检查谢随的各科分数。 谢随坐在她(身shēn)边,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心里慌的一批。 “嗯...” “嗯什么,能给个准话吗。”他很焦虑。 寂白拍了拍谢随的肩膀,高兴地说:“普通的一本应该是没问题的!” “哦。” 寂白看着他眸光沉了下去,脸色也不太好,心说这孩子是高兴傻了吗。 “谢随,你这分数能上一本啊。” “普通的一本。” 谢随加重了“普通”两个字:“不是你要考的s大,也不是任何一所重点大学。” 这一年玩命地学,((逼bī)bī)自己看那些完不感兴趣的书,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 “这已经很好了。”寂白握了握他的手:“你知道有好多人,他们基础比你好,可是现在还不如你啊。” “我为什么要去和那些人比。” 谢随拳头握紧,成绩单被他攥出了褶皱:“要么s大,要么老子就不念了。” “为什么一定要s大?”寂白对他的固执感觉到很不能理解:“你能考上一本,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谢随摇了摇头,为什么一定要s大,她还不懂么,一切都是为了和她在一起。 做这些他原本就不擅长也不喜欢的事,每晚熬夜解一道道都不知道对自己有什么意义的数学题,都是为了这一个目标。 如果达不成这个目标,就相当于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还有时间。”谢随攥着试卷站起(身shēn):“还有几天,我再努力些,肯定行。” 没有任何事(情qíng)难得到他,自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能得到。 小时候隔壁的胖阿虎买了个游戏机,每天都在他面前炫耀,偏不给他玩。谢随自己去打零工,想办法赚够了钱买到了那个游戏机,后来胖阿虎自己把游戏机弄丢了,就说谢随偷了他的游戏机,一定要谢随还给他。 谢随没有还,他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从那以后,谢随在左邻右里眼里就成了恶劣的坏小孩,谁都不和他玩了。 他以一人之力对抗着世界,他信自己的道,所以绝对不会轻易妥协。 晚上,寂白给谢随发短信,问道:“你很想和我念同一所大学吗,不一定要s大,别的学校也行?” 谢随回她:“寂白,你这次测试多少分?” “673。”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一直在输入,输入了快有一分钟之久,寂白收到一条简短的信息—— “高考要是低于这个分数,老子会揍你的,知道吗。” 寂白:...... 寂白翻来覆去看着这段信息,终于还是扼灭了心里的那点灰暗的小火苗。 谢随绝不会(允yǔn)许她放水,为了和他念同一所学校而故意少考几分。 尽管每年都有(情qíng)侣会这样做,但事实证明,这是相当愚蠢的做法。因为考场上所有的事(情qíng)都无法预料,很多人甚至(阴yīn)差阳错地就此错过,甚至命运的轨迹都因此而改变。 谢随绝对不会(允yǔn)许寂白屈就于自己,寂白无法想象如果她这样做了,谢随会做出什么事(情qíng)来。 见寂白一直没有回复,谢随甚至电话都打过来了,听着语气相当严肃:“寂白,你记住我的话。” 他一般都叫她小白,很少会连名带姓地叫她寂白。可见,他真的生气了。 寂白保证了一定扼杀这样的想法,谢随才算放过她。 …… 安和私人医院。 厉琛站在玻璃窗边,看着安详地躺在病(床g)上的父亲,他漆黑的眼神毫无波澜。 “现在是唯一的机会。”厉琛对(身shēn)边穿西服的手下秦森说出这句话。 “厉总,您真的想好了?小少爷他是您的亲弟弟,你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厉琛嘴角冷冷地扬了起来,嘲讽地望着病(床g)上的男人:“从他把我妈赶出家门,接那个愚蠢的女人回来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没有家人了。” 秦森不再说什么,退了下去。 厉琛将手伸进包里,摸出了一枚皱巴巴的大白兔(奶nǎi)糖。脑海中浮现了小时候的场景,在他失去家人的那一天,那个含蓄害羞的女孩战战兢兢将(奶nǎi)糖递到他的手里,却被他猛力地掷了出去。 女孩被吓惨了,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靠近他。 可是女孩不知道,他非常非常后悔,他买了好多好多(奶nǎi)糖,足有一个大礼包那么多,他想回赠女孩,想让她知道,自己不是故意要那样做,只是那天心(情qíng)特别糟糕。 可是当他看着女孩跟朋友们走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仿佛根本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从他(身shēn)边经过的时候,都没有看他一眼。 所有的悲欢都是自己的,孤独和痛苦也是,无人能够救赎你的灵魂,你只有自己。 从那以后,厉琛没有再打扰过她,他努力让自己便得优秀、强大,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那些曾经被迫承受的痛苦与伤害,他发誓百倍奉还。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寂白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那段时间厉小意终于没有再出现了。 这小子,过去每个周五的下午必定是准时校门口报道,这段时间不来了,(挺tǐng)有些反常。 不过寂白没有多想,厉小意很聪明,应该是知道要高考了,所有没有再来打扰过他们。 谢随也发现了小(屁pì)孩的“失踪”,但他没有放在心上。 或许是那小少爷新鲜劲儿过去了,便觉得和他玩没多大意思了,又或者认识了新的朋友,小孩子不都这样么。 直到某天戴星冶来谢随家里写作业,随口跟他侃大山八卦:“厉氏集团你知道吧,老总突发脑溢血住进医院了,现在小厉总成了当家人。” 谢随听到厉琛两个字,脸色沉了沉,没应他,继续低头写作业。 戴星冶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谢随:“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偏偏老总生病住院这阵子,家里的小儿子居然让人贩给拐了。” “啪”的一声,谢随手里钢笔的铁芯居然写断了。 他诧异地望向戴星冶:“你说什么!” “我听我爸说的,这是内部消息啊,你可别出去乱讲,据说是封锁了消息的,不然媒体曝光这事,人贩子狗急跳墙,那小孩指不定会有(性xìng)命危险呢!” 谢随一把攥住了戴星冶的衣领:“谁被拐了?” “还能有谁啊。”戴星冶扯着他的手:“哎,你瞎激动什么啊又不是你儿子,快放开我。” 谢随将他攥得更紧了,眼神里透出难以抑制的凶戾之气:“说清楚。” “就是厉氏集团的小少爷,厉庭的老来子,厉小意啊,说是在小学门口让人贩子拐了,现在警方正在查。” 谢随终于松开了戴星冶,无力地坐在沙发边,脸色低沉,((操cāo)cāo)起桌上的易拉罐可乐猛掷出去。 戴星冶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说道:“不是我说风凉话啊,甭管是穷人家的小孩还是什么公司什么集团的小太子,只要是被人贩子拐了往山里一送,那就真的是天涯路远,再见靠缘了,报警也没辙。” 谢随怔怔地坐在沙发边,这是他第一次回想起那个小孩的模样, 他很漂亮,皮肤特别白,眼睛漆黑透亮,有时候好像什么都懂,像个小大人似的,有时候又会犯蠢。 他总叫他“谢随哥”,虽然他总是骂他,不准他叫,但这小孩最好的一点就是从不记仇,见到他仍然笑嘻嘻... “几天了。”他嗓音微哑,问戴星冶:“失踪几天了。” “好几天了吧,具体我也不清楚啊,我就听我爸顺口提了那么一嘴。”戴星冶看着谢随,好奇地问:“你干嘛这么关心厉家的事。” 谢随顾不得回答他的问题,起(身shēn)走出了家门,边走边给丛喻舟和蒋仲宁打电话:“出了点事,老地方见。” 几个男孩都是底层摸爬滚打一路爬出来的,多多少少黑的白的社会关系都有那么一点,尤其是谢随,他面冷心(热rè),也曾经帮助过不少(身shēn)处困境的家伙,现在他有事(情qíng)找别人帮忙,那些人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谢随把他的照片给了几个朋友,让他们帮忙调查,但希望并不是很大。 江城每年有多少小孩失踪,找回来的没几个,这是连警方都束手无策的事(情qíng)。 酒吧里,丛喻舟观察着谢随的脸色,忐忑道:“听说人贩子都是先找好买家,再踩点拐小孩,现在人还在江城的可能(性xìng)很小,多半已经送出了...” “厉小意今年也不算小了吧。”蒋仲宁道:“人贩子一般不都拐婴儿么。” “你当婴儿这么好找啊。”丛喻舟说:“他这个年龄的小男孩,被拐卖进山里给人家当儿子的,多了去了。” “随哥,这事你别管了。”蒋仲宁对(身shēn)边的谢随说:“离高考没几天,你之前那么玩命地学,这会儿可别被耽搁了啊,找不到就算了,左右跟你没什么关系,自己的前途比较重要,你答应了小白,跟她念同一所大学呢。” 谢随知道蒋仲宁的意思,那小孩是程潇的儿子,是程潇在厉家稳稳扎根的筹码,说到底,即便是叫他一声“哥”,他就真的是他弟弟了吗? 不,不是。 厉小意是厉琛的弟弟,但不是他谢随的弟弟。 “你说说厉家是多流年不利,老子刚住进医院,儿子就让拐子给卖了。”蒋仲宁感叹着说:“真是挣再多钱都没用了。” “你还忘了一件事,小儿子被拐了,大儿子顺利成为接班人,老头子要是撑不住,这会儿连个分遗产的都没有了。” 此言一出,三个男孩面面相觑,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 丛喻舟说这话也没别的意思,但是事(情qíng)偏偏就这么巧,偏偏在厉庭病危的关头,厉琛唯一的“竞争对手”居然被人贩拐走了。 所以这件事(情qíng)无论怎么看,既得利益者都是最大的赢家。 “不用这么(阴yīn)谋论吧。”蒋仲宁说:“那天看厉琛(挺tǐng)护着他弟弟,他俩可是亲兄弟啊。” 丛喻舟放下酒杯,从容说道:“厉小意还是随哥的亲弟弟呢,说到底,不是一个妈生的。” 谢随忽然起(身shēn),匆匆走出了酒吧。 “随哥,你去哪儿!” “哎,等等我们!” 丛喻舟和蒋仲宁也赶紧追了出去,酒吧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幕里,谢随拦了一辆出租车。 男孩们担心他出事,也赶紧拦了辆出租车追上去。 …… 晚上九点,厉琛将轿车驶出了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刚转过街道角,滂沱雨幕中,忽然出现一个男人的(身shēn)影。 他猛地一脚踩下刹车,愤怒地打开车门,吼道:“疯了吗!” 男人气势汹汹地朝他走了过来,近光灯照在他的脸上,厉琛才看清了他的容貌。 谢随! 他脸色低沉,漆黑的眼眸里闪动着暴戾的凶光。 厉琛心道不妙,连连后退,坐回车里猛地按下车锁。但还是迟了一步,谢随走上前将厉琛揪出了轿车,猛地一拳揍在他的腹部。 厉琛重心不稳,倒在了街边的水滩里,剧烈的疼痛让他死死咬着牙关,狼狈不堪。 “你把他弄到那儿去了!” 谢随又是一拳打在他脸上,顺势揪住了厉琛的衣领,压着嘶哑的嗓子问:“你把我弟弟弄到哪儿去了!” 厉琛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看着他,嘴角忽然挂起一丝冰冷的笑。 “回答我!” 他怒吼着,好几拳冲他腹部砸了过去,厉琛根本不是谢随的对手,他闷哼着,一言不发。 谢随能够从他眼神中确定,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不说是吧。”谢随拍了拍他的脸,眸光变得无比冰冷:“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谢随在见不得光的环境里摸爬滚打,道上什么样的招数没有见识,骨头再硬的人都有开口的时候。 他揪着厉琛的衣领,拖着他走进了无人的地下通道。 厉琛忽然沉声道:“谢随,你信不信,这世道,善良的人都活不长。” “我信。”谢随将他拉近了自己,狠声说:“但你肯定死在老子前面。” 他抄起一根铁棍,对着厉琛的头击去。 就在这时,丛喻舟蒋仲宁从租车上下来,冲过去抱住了谢随:“别冲动啊!” “没证据,他不会说的!” “你还要高考呢!别做这些事!” 丛喻舟和蒋仲宁也都是拳击场里练出来的,(身shēn)手自然不错,但两个人架住谢随都还显得有些吃力。 厉琛见谢随是真的动了杀心,他也慌了,挣脱谢随的桎梏之后,连滚带爬朝着轿车跑过去。 谢随急红了眼,撩翻了两个男孩,朝着轿车追过去。 厉琛坐进车里按下了车锁,车窗徐徐关上,他剧烈地喘息着,摸出了手机,但他并没有报警。 隔着车窗玻璃,厉琛与大雨中那个狠戾的男人对视着。 忽然,厉琛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用嘴型对他说了两个字—— “卖了。” 65、65 即便知道厉小意是被厉琛弄走了,但是谢随找不到证据,也不能将他绳之以法。 夜雨中发生的那场暴行,厉琛没有声张。 他心里有鬼,自然不敢声张,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吃了这个闷亏。 厉小意被拐卖的事(情qíng)知道的人不多,谢随也瞒着寂白,担心会影响她的复习。 高考在即,他不希望她有任何分心。 朋友们拉了群,每天会分享一些信息,但是多数是没有价值的消息。 厉小意依旧音信无。 谢随猜测,他多半已经被买家接手了。 一旦被买家接手,运气差一点进了山,那就真的是大海捞针,回天乏术了。 谢随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那小孩被绑着手和脚,像狗一样拴在地上,吃着比猪饲料还不如的糟糠... 夜半惊醒,背后冷汗直流。 可厉小意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当初是程潇选择抛弃他,从她离开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他的母亲了。 谢随不认这样的母亲,那么她的儿子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所有的努力、他生活的部意义,就是有朝一(日rì)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心(爱ài)的女孩(身shēn)边。 就算他本(性xìng)自私吧,这个世界本就未曾善待于他,又凭什么要求他善待这个世界,善待他人。 谢随不再去想这个事(情qíng),他自己过的是朝不保夕的生活,管不了任何人。 高考终于如约而至,考场提前两天落实下来,寂白被分到了三中,而谢随的考场则被分到了稍稍偏郊区的十二中。 为了不影响各自的发挥,这几天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出见面,只是偶尔发一两条短信报备复习的进展(情qíng)况。 考前谢随做过一(套tào)模拟试卷,是之前的恒英补习班的密卷,反馈的成绩还不错,这给了他不少信心。 如果他沉着应考,指不定真的会有一线希望——和她念同一所大学。 考试那几天,(阴yīn)沉沉的天空落了几颗雨星子,驱散了早夏的燥(热rè)。 气温凉爽,空气中漫着湿润的因子,黏在(身shēn)上潮潮的。 中午,谢随从书架上取下厚厚的英文单词本,准备将自己不熟悉的单词再部重新温习一遍。 当他翻开单词本,却看到里面有一张被压得平平整整的信纸,开头便是小孩那工整的方块字迹:“谢sui哥,您好哇!” 谢随用力阖上单词本,闭上眼睛稳住心绪,努力让自己避开这些不良(情qíng)绪。 厉小意显然已经找不回来了,他想再多也没用。 而且,即便要找,也应该是他的家人去找,与他又有何干。 人各有命,他帮不了任何人。 中午,谢随去外面的餐厅吃了饭,便早早地叫了出租车,去郊区的十二中考场等候开考。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谢随是有信心的,英语是他最早开始复习的科目,正常发挥问题不大。 只要熬过了今天下午,以后山长水阔,一切都会好起来。 谢随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位置,低头看着英语单词本,进考场除了文具和准考证以外,不能带任何东西。 谢随打算进去之前便把单词本扔了,以后他再也不会被这玩意儿折磨了。 念及至此,心(情qíng)还有点激动。 司机师傅见他默记单词,知道是今天要去考试的学生,对他说道:“这条路有点塞车,不过没关系,我知道另一条路,你放心,肯定让你准时到考场。” 谢随低头专注地看着书,淡淡地应声:“谢谢。” 时间无论如何都应该来得及。 司机师傅将车驶入了另外一条车辆较少的道路,红灯路口,谢随漫不经心地抬头,发现对面的黑色的轿车里有点不对劲。 有个小男孩被手帕蒙着脸,趴在后座上睡觉,小男孩(身shēn)上的衣服似乎穿了很多天,脏兮兮的,而他脚上穿着的那双鞋子,谢随觉得有点熟悉。 他应该是见过那双鞋,耐克童款的白球鞋,他曾经见厉小意穿过,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有次打球,他不小心把他的白鞋踩脏了,厉小意还咕哝说,回去肯定挨骂。 那个躺在后座上被蒙着脸的男孩无论(身shēn)高还是体型,看着与厉小意七八分相似。 很快,黑色轿车关上了窗户,阻隔了谢随的视线。 红灯亮,轿车加快速度驶了过去, 谢随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他急切地对司机说:“快跟上前面那辆车!” “啊?” “快跟上,前面那辆车可能拐了别人的孩子!” 司机连忙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追上了前面那辆轿车。车尾有牌照,但谢随玩过赛车,一眼就看出来,那绝对是被动了手脚的假牌照。 他更加确定,车上的人就是失踪多(日rì)的厉小意! “麻烦再快点,别跟丢了。” “我尽量啊。” 假牌照轿车驶入了另外一条上坡的岔道,司机对谢随说:“同学,这条路就往回虎山那边走了啊,过了回虎山就上省道出城了,你今天不是要参加高考吗?干脆还是报警吧。” “车上挂的假牌照,报警来不及。” 谢随的手紧紧攥住了拳头,太阳(穴xué)一突一突地跳了起来,眼看着前面那辆黑色轿车越来越远。 如果出城了,山高路远,这辈子他想再见厉小意一面,几乎没可能了。 谢随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沉声对司机说:“停车。” 司机依言停了车,谢随拉开了驾驶座车门,对司机说道:“回虎山这一段山路险峻,你先报警,就在这里等着警察,我去追他们。” 司机有些犹豫,不敢轻易把车交给他,谢随将自己的准考证和(身shēn)份证塞给他。 “放心,我跑不了。” 他坐进了驾驶座,给自己系上了安带。 司机站在路边战战兢兢地用手机报警,不放心地对谢随说:“小伙子,你不去高考啦。” 谢随攥着方向盘,一脚用力地踩下油门,车呼啸着朝前面的山路驶去。 他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么多了。 是,他是自私,他想靠自己的努力为闯出一番天地,想清清白白地站在那个女孩(身shēn)边,想要配得上她…… 谢随这一生,自问做过很多错事和混账事,绝对不是别人眼中的好人,但他坦坦((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且问心无愧。 如若今天他为了自己的私心和前程放弃厉小意,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清白了。 这样的自己,配不上她。 谢随毫不犹豫地追上了那辆黑色的伪牌照轿车。 …… 中午,寂白趴在桌上小憩,却被噩梦惊醒。 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上一世的事(情qíng)了,对于现在的寂白而言,她不再惧怕家人那恶魔般的嘴脸,她快速成长起来,强大到足以能够保护自己,所以这些不会构成她内心的恐惧。 可是她梦见了谢随,梦见了那场几乎夺走他一切的车祸。 黑云压顶、狂风呼啸的回虎山崖下,那辆轿车被撞击得完变形,车里的少年血(肉ròu)模糊。 他睁着一只眼睛,侧头望向她。 光芒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渐渐消失,希望也在消失,唯一没有消失的...是他深挚的眷恋。 寂白惊醒过来,(身shēn)冷汗。 门外传来(奶nǎi)(奶nǎi)的声音:“小白,时间差不多,该起(床g)了。” “来了,(奶nǎi)(奶nǎi)。” 寂白坐起(身shēn),拿着透明笔袋,快速检查了自己的(身shēn)份证、准考证,还有考试的时候需要用到的2b铅笔和橡皮擦,确定没有遗漏。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午休做这样的噩梦,终究不是好兆头。 她摸出手机想给谢随打电话,却看到谢随在二十分钟前给她发的消息:“小白,我去考试了,不带手机,一切都好。” 这才稍稍放心些。 寂白走出房间,(奶nǎi)(奶nǎi)已经让司机等在院子里,准备要送她去考场。 临走的时候,(奶nǎi)(奶nǎi)叮嘱她沉着应考,不要想太多,做完题目之后不要忘了检查姓名。 寂白一一答应,坐上车向(奶nǎi)(奶nǎi)道了别。 这次英语考试难度有所增加,但是对于寂白来说完是小case,她上一世就读于英语同声传译专业,高考英语完难不倒她。 最后写下一个漂亮的作文,结束答题的时候,时间还剩了整一个小时呢。 寂白稍稍担忧谢随,这次考试难度增加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 很快,伴随着终止答题的铃声响起来,寂白的高中生涯彻底结束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她的心(情qíng)很宁静,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教室,远远望见天际夕阳坠出了叠嶂的层云,正缓缓跌入山崖。 周围有少年少女们相拥尖叫,沉睡的青(春)彻底苏醒,压抑的心灵也在这一刻得到彻底的解放。 司机刘叔在校门外等着寂白,寂白拿到手机第一反应就是给谢随打电话。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紧紧地拥抱他。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战役,是她和谢随两个人的...她迫不及待想知道他的(情qíng)况怎么样。 不出所料,谢随没有接电话,他的手机依旧处于关机的状态。 他应该也刚刚出考场,手机放在家里还没有拿到,所以寂白先给(奶nǎi)(奶nǎi)打了电话 (奶nǎi)(奶nǎi)正在开董事会,助理将手机送过来,说是寂白小姐打来的,她毫不犹豫地接了电话,关切地问:“白白,考完了吗,怎么样啊?” 寂白回答说一切都好,正常发挥。(奶nǎi)(奶nǎi)松了一口气,说几天晚上就和同学们好好庆祝放松吧,可以晚归。 寂白挂掉(奶nǎi)(奶nǎi)的电话,便立刻收到了殷夏夏她们发来的消息,说今天晚上班级聚餐,大家看到消息就去学校外面的火锅店集合哦。 寂白让司机直接将车开到学校外的火锅店,下了车, 这家火锅店还是她重生回来之后,第一次和谢随吃饭的地方。 班上的同学大部分都已经落座点菜了,众人(情qíng)绪都高涨,男生们点了几箱啤酒,说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甚至连班主任梁老师都赶过来了,好几个女孩围着梁老师询问考试的题目,做对的同学自然欢欣鼓舞,做错的同学(情qíng)绪则稍许低落。 吃完饭之后,同学们又闹着去ktv唱歌,寂白一直在给谢随打电话,可是他的电话处于关机的状态。 寂白的心渐渐沉了下去,难道他英语考试没有发挥好,所以心(情qíng)糟糕。 不至于吧,谢随的(性xìng)格虽然有些暴躁,但他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玩失踪的人,不管考得好不好,他应该都会跟寂白说一声,避免她担心。 就在寂白忐忑不安的时候,班上有蠢蠢(欲yù)动男孩子在同伴的鼓励下,向寂白告白了。 那个男孩名叫徐烨,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成绩名列前茅,阳光乐观,属于邻家暖男的类型。 班上不少女生都对他表示过好感,不过他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 没想到徐烨喜欢的女孩竟然是寂白,难道他不知道寂白和谢随之间一直都有暧昧么。 寂白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徐烨,徐烨脸颊绯红,手一个劲儿地颤抖… 寂白说他很优秀,但自己已经有喜欢的男孩了,可能无法接受他的好意,希望他能考上心仪的大学,以后越来越好。 一番话既委婉地拒绝了他,又没让徐烨丢面子,非常得体。 寂白喜欢谢随,这在班上不是秘密。 徐烨说知道自己会被拒绝,但还是想要让寂白知晓自己的心意,因为今天不说的话,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了,今天算是给自己两年的暗恋画下一个句号吧。 徐烨离开之后,殷夏夏凑近寂白,低声问:“谢随还没接电话呢?” 寂白无奈地扬了扬手机:“他都没开机。” “多半是没考好。” “他英语很好的。” “心态不好,越是这种自信满满的科目,如果没考好,打击会非常大。” 寂白觉得她讲得有道理,越发担心了。 殷夏夏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徐烨:“我觉得学委(挺tǐng)好啊,虽然长相比不上谢随英俊,但是家世学习样样都好,还特暖特绅士,跟这样的男孩在一起,肯定幸福的。不像谢随,各种让人((操cāo)cāo)心啊。” 寂白睨了她一眼:“这样好,你跟他告白去啊。” “我倒是想。”殷夏夏无可奈何道:“人家暗恋了你两年哎!这是什么神仙感(情qíng),我哪能撬得动啊!” 寂白轻轻吐了一口气,抬头的时候恰好迎上徐烨凝望她时的灼灼目光,她赶紧避开了。 殷夏夏说的都对,徐烨这样的男孩,就像是阳光下温润的暖玉,跟他恋(爱ài),必定也是平平淡淡、安稳顺遂。 而谢随,他不是玉,他是巍峨悬崖之上傲然嶙峋的顽石,锐利、坚硬而危险,他的(身shēn)下是万丈悬崖,如若靠近他,便一定要紧紧抱住他,因为稍有不慎,便会跌落深渊,粉(身shēn)碎骨。 寂白选择了谢随,也注定选择过这浓墨重彩的一生。 寂白给蒋仲宁和丛喻舟分别去了电话,但他们也联系不到谢随,还以为谢随跟寂白在一块儿呢。 喧嚣吵闹的ktv里,寂白实在待不下去了,她向同学们告辞之后,乘出租车去了谢随的家。 谢随以前给过她家里的钥匙,寂白直接开门进房间,可是房间黑黢黢没有开灯,也没有人。 寂白打开了顶灯,来到书桌边。 桌上放置着翻开的英语测试模拟卷,黑色中(性xìng)笔搁在试卷上,保持着他昨天晚上复习之后的样子。 寂白又在柜子里找到了他的黑色手机,打开,手机里瞬间跳出了十几条未接电话和信息,都是寂白和丛喻舟他们打给他的。 他没有回家。 想到今天中午那个颇有预兆的梦,寂白有点慌,她在房间里走了几圈,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可奈何之下,她给秦助理打了个电话。 “小白?” 接到寂白的电话,秦助理显然有些讶异:“你今天考得怎么样?” “先不说这个,秦叔叔,您能帮我找个人吗,我联系不到他,我很担心...他没带手机,你帮我查查他今天有没有去考试。” 秦助理听到寂白的声音都在颤抖,平(日rì)里她很少会麻烦他什么事,既然找到了他,必然火烧眉毛,他立刻问:“你要我帮你找谁?” “谢随,你见过的。” “行,我这边让人查一下,查到马上通知你,不要着急。” 寂白抱着膝盖坐在谢随家的沙发上,祈祷着他一定不要出事,平平安安…… 十多分钟后,秦助理的电话拨过来,寂白连忙问:“秦叔叔,找到了吗?” “找...到了。” 秦助理的声音低沉,显然消息不太好:“小白,学校那边说,谢随今天没有去参加最后一科英语考试。” 寂白的心“咯噔”一下,她站起(身shēn),嗓音颤栗:“他、他是不是出事了。” 秦助理深呼吸,说道:“厉家的孩子找回来了。” “什么孩子?我问谢随啊。” “前段时间厉家的小少爷被人贩拐走,今天谢随他...碰巧撞见,他把孩子带回来了。” 寂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只要他没事就好。 “谢随现在在哪里啊,警局吗?我、我马上去找他。” 她起(身shēn)离开房间,匆匆走下漆黑的楼道。 秦助理说:“他不在警局,他的车被人贩的车撞下了山崖,(情qíng)况可能不太好,警察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重度昏迷,好在孩子没事...我已经在赶去医院的路上了,你别太担心。” 昏暗的楼道里,寂白脚下踩空,重重地摔了一跤,手机也飞了出去,落在前方,屏幕散发着微蓝的光。 听筒里,秦助理急切地问:“小白,你怎么了?” 寂白没有回答,她跌坐在地上,(臀tún)部剧烈的疼痛她已经感受不到了,所有的思绪都已经被抽空,只留下了空((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的脑袋,让她仿若不知(身shēn)在何处。 原来...中午的梦是真的... 原来,上一世他出事不是因为逞意气的赛车,而是为了从歹徒手中救下那个小孩——他唯一的家人。 重来一次,她口口声声叮嘱他,不要碰车,平平安安。 可他还是做出了和上一世相同的选择。 寂白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绝望地咬着下唇,任由眼泪夺眶而出,却不敢哭出声。 那个少年的命运仿佛是被诅咒的存在,虽然她曾经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信命,可是当厄运之神真的降临的时候,她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重蹈覆辙。 痛哭之后,寂白扶着墙站起来,擦干了眼角的泪水。 哪怕这次劫难之后,他失去了所有,但她唯一能保证的是,他绝不会失去她。 谢随在重症监护病房昏迷了两天。 寂白从警方那里了解到,谢随的车驶上回虎山之后,和罪犯开始了一段绝命追击。 那条路谢随经常跑,罪犯根本甩不掉他,后来谢随超车之后挡在了罪犯车前,他来不及踩刹车,于是两辆车撞在一起,谢随的车被撞下了山崖,所幸山崖是一段长缓坡,谢随没有送命,而罪犯也受了重伤。 万幸的是,车祸中厉小意没有大碍,只是轻微脑震((荡dàng)dàng)。 人贩醒过来,没等警察刑讯,(屁pì)滚尿流地交待了前因后果,说他是和厉家的仆人王婶内外勾结,拐走了厉家的小少爷。 警局里,王婶也坦白地交待了自己的部罪行,说是程潇平(日rì)里苛责自己,她做这事一方面想牟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报复程潇。 证据确凿,嫌犯落网,这一切似乎即将尘埃落定。 但这样的结果并没有让寂白满意,尤其是当她知道在厉小意出事之后,谢随去找过厉琛,从蒋仲宁几人的口中,她知道这件事(情qíng)厉琛肯定参与其中,只是苦无证据,无法将他绳之以法。 寂白脸色冷了下来,谢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厉琛也脱不了干系。 探监房里,在双方律师的陪同下,寂白见到了王婶。 王婶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眉眼平顺,看起来是一副懦弱相,她狐疑地看着寂白,问道:“我...我认识你吗?” 寂白面无表(情qíng)地说:“你有两个儿子,一个在省城打工,另一个还在念大学,念大学的那一个成绩还不错,听说明年毕业。” 一听寂白提到自己的儿子,还了解得这么详细,王婶忽然慌了:“你...你想干什么。” “厉琛给了你多少安家费,还是答应帮你儿子找份体面的工作?”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而这时,王婶的律师也适时开口:“寂白小姐,您是在(诱yòu)导和威胁我的当事人。” 寂白忽然站起来,眸光冰冷地睨着她:“厉琛差点害死我最(爱ài)的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同归于尽,我都不会放过他。” 王婶的手抖了起来。 她面色如冰,嗓音(阴yīn)冷:“既然要帮厉琛,你就要准备付出代价。” 律师已经叫来警察,让他们将王婶带走。临走的时候,王婶回头看了寂白一眼,她从来没有在一个女人的脸上看到过那样绝望而仇恨的神(情qíng)。 后来,当王婶的大儿子来到监狱,向她哭诉自己遭遇的连番困境,真的都快活不下去的那个下午,王婶便供出来厉琛,说这一切都是厉琛一手安排的,他给了她一笔巨额安家费,同时答应让她的儿子进厉氏集团上班。 厉琛锒铛入狱的那天,寂白隔着一条马路,远远望着警察从厉氏集团写字楼里将他带出来。 厉琛看到寂白,嘴角绽开一抹微笑。 西服下,他那被铐着的手慢慢伸进裤包里,摸了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 等他离开以后,寂白走了过去,看到地上放着一颗大白兔(奶nǎi)糖。 寂白怔了怔,面无表(情qíng)捡起那颗(奶nǎi)糖,转(身shēn)扔进了垃圾箱。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有事滴! 66、66 这两天,有很多人来医院探望谢随,甚至包括程潇。 她想不到谢随居然会为了救她的儿子,这样不要命。 她在谢随的(床g)头柜上留下了一张卡,说是作为感谢的费用。 连(日rì)来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寂白,在看到那张卡的时候,(情qíng)绪终于爆发了。 她将掷在了程潇的(身shēn)上,压着愤怒的嗓子沉声说:“你滚。” “我…我也是表达一下心意。” “滚!”寂白抄起水果篮里的人苹果,便要砸向她。 程潇落魄地离开。 寂白怔怔地站在走廊边,从兜里摸出了那枚白玉观音。 血迹深深地渗透进了红绳里,颜色被晕染得越发深了,且无论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观音慈眉善目地望着她。 寂白突然将它猛地抛掷了出去,怒声大喊:“这就是你给我的平平安安!” 她的眼泪顺着眼眶滑落,无力地喘息着说:“你算什么菩萨,你的慈悲呢。” “你为什么让他受苦。” 白玉打在墙上,一角残缺碎裂,有佝偻的老人经过,见碎裂的观音像,连声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寂白倚着墙,声嘶力竭地痛哭着,口中不住地重复:“你为什么让他受苦?他那么好,你为什么让他受苦?” 碎裂的观音慈悲地望着她。 (爱ài)别离,求不得,众生皆苦。 病房里,昏迷的谢随听到走廊里女孩的痛苦的质问,眼角无声地滑下了一滴泪。 那几天,寂白几乎住在了医院,不分白昼黑夜地陪着他。 医生说谢随(身shēn)上其他的伤都没有大碍,他(身shēn)体好,能很快痊愈,最严重的地方是骨盆骨折合并尿道外伤,可能会由此引起的bo起障碍,让他丧失(性xìng)功能。 经历了上一世的事(情qíng),寂白早有心理准备,而几个一直陪着谢随的少年们,听到医生这样说,惊得目瞪口呆,激动得要用脑袋哐哐锤墙了。 他们甚至想把寂白拉出去,不让她听。 这他妈要是当不了男人了,他还怎么谈恋(爱ài),还怎么娶老婆,以谢随那么骄傲的个(性xìng),他这辈子怎么抬得起头来。 当然,医生也没有把话说死,只说有可能会这样,但还是要等他醒来之后,再进行具体的检查。 几个男孩避开了寂白,站在墙边叽叽咕咕地商量此事,戴星冶表示无论出多少钱,他都一定得帮谢随把病治好了。 蒋仲宁说:“要不咱们干脆就先瞒着随哥,不然他怎么受得了。” 丛喻舟道:“你能瞒他多久,他醒了医生就会给他进一步检查,到时候他还不就知道了。” 蒋仲宁转头望向丛喻舟:“医生会怎么检查,给随哥放片吗?看他能不能硬,这他妈随哥要是不硬,一屋子医生护士,这...太残忍了。” 丛喻舟:“......” 你想象力能不能不要这么丰富。 戴星冶偏头望向寂白,她穿着夏天清凉的棉布白裙子,目光温柔地凝望着病房里沉睡的少年。 他想到那(日rì)谢随听到地震时候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寂白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他确信,这女孩不会嫌弃谢随的。 谢随清醒的那天,正好是放榜查分数的(日rì)子,寂白被(奶nǎi)(奶nǎi)叫回了家,一起守在电脑前面,等待着查询网页的开通。 中午十二点,网页终于刷新出来,寂白查到了自己的分数,683。 这样的高分,国的所有高校她都可以任(性xìng)挑选了。 (奶nǎi)(奶nǎi)非常高兴,说要举办一次盛大的毕业宴,邀请所有的亲朋好友和生意伙伴参加,一起为寂白庆祝。 寂白微笑着说好啊,哄着(奶nǎi)(奶nǎi)离开以后,她重新坐到电脑前,哆哆嗦嗦输入了另外一串(身shēn)份证号,查询谢随的分数。 看到那串分数的时候,寂白喉咙间有抑制不住的酸意上涌,她捂住了嘴,强忍着眼泪,不想哭出来让(奶nǎi)(奶nǎi)听见。 谢随落下了一科,分数是498,没上一本线,但是超了二本线十几分。 寂白不敢去想,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谢随应当拿下一个怎样的高分,应当迎来怎样崭新的人生,应该...... 遗憾谁都会有,但是并非谁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上一世寂白遇到谢随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最黑暗的那段时期,虽模样仍是少年,但鬓间却泛了微霜。 无论哪一世,他都会(爱ài)上她,同样,无论重来多少世,谢随都会作出相同的选择。 有些事(情qíng)永远无法改变,谢随也不会改变。 他(热rè)忱而深挚,善良且勇敢。 下午,寂白接到了戴星冶的电话,说谢随醒过来了,想见她。 寂白一路上都在忐忑地筹措着安慰他的话语,而当她抵达医院病房,在门边听见了几个少年们笑闹的声音。 “戴星冶你太菜了吧。” “求你换个角色,你每次玩祭司都死得特别快。” “快跑,别让随哥抓住了。” “哎((操cāo)cāo),你不是故意让他的吧,把把都被抓。” …… 寂白轻轻推开房门,看到男孩们一排坐满了沙发。 谢随躺在洁白的病(床g)上,面无表(情qíng)地玩着手机游戏。 他鼻翼间还带了些划伤,不过已经结痂了。 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他抬起浅咖色的眸子,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随即视线又落到了手机屏幕上,继续和少年们通关游戏。 寂白走到谢随(身shēn)边,伸手想要检查他脸上的伤口。 谢随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寂白落空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然后尴尬地收了回去。 “你先坐。” 谢随的嗓音轻飘飘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会儿,等我把这局通关了。” 丛喻舟推了推蒋仲宁,蒋仲宁拍着后脑勺说:“对了,今天不是放榜吗,走走走,查分数去!” “随哥你先玩,我们去网吧查分数,要不要顺便也帮你查一下啊。” 谢随放下手机,淡淡道:“不用。” 少年们推推搡搡地离开了,(热rè)闹的病房顷刻静了下来,温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病房染上一层纯白的光影。 两人沉默无言地相视片刻,寂白起(身shēn)朝谢随走过来,她想扑到他怀里,抱抱他。 然而谢随却叫住了她,说:“你就站在那里,听我说。” “你要说什么。” 寂白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谢随目光平和地望着她,眸子里透出寡淡的神(情qíng):“小白,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你的选择就是当一个傻瓜吗。” 寂白脱了凉鞋坐到(床g)上,伸出纤细的手臂揽住他的脖子,自然而然蜷缩到他的怀中。 谢随闭上眼睛,鼻息间仍然能嗅到少女(身shēn)体的淡淡馨香。她抱他抱得很紧,现在的谢随没有力气推开他,也舍不得推开。 “在我开车驶上回虎山那条路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谢随控制着(情qíng)绪,语气平淡的说:“踩着油门,我心里在想,我现在多加速一公里,我就离小白远一公里,可我还是没有回头,这就是我的选择。” 他的嗓子干干的,最后那几个字,透着绝望的气息。 寂白坐起(身shēn),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少年:“谢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再说...” 她话音未落,却被谢随打断了:“分手吧。” 寂白垂着眸子,敛住悲伤的(情qíng)绪,岔开话题:“对了,我查到你的分数,上二本了。” “我说分手。” 寂白脸上挂起了和煦的笑意:“咱们接下来选一下学校吧,你想去哪个城市啊?还是就留在江城,我觉得留下来比较好,我也会留下来...” 谢随攥住了她纤细白皙的手腕,将她拉近了自己,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说:“老子说分手,你他妈是聋了吗。” 寂白被他攥疼了,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她用手背擦掉滑出来的眼泪,摸出手机,故作无碍地说:“那我点个外卖哦,我还没吃午饭。” 她的手机忽然被谢随夺了扔向一边。 少年神(情qíng)严肃,牵扯断眉越发显得凶戾。 寂白眼泪更多了,顺着眼眶滑出来根本止不住。 谢随看着她被眼泪沾黏的睫毛,被单下的手紧紧攥着拳头,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谢随,我不分。”寂白垂着眸子,平复着颤栗的嗓音:“不管你怎么说,我只有一个回答,不分。” “我不需要得到你的同意。”谢随闭上了眼睛,抑制着喉咙里上涌的酸涩:“你不用来医院了。” 寂白将手伸进被窝里,摸到了谢随那紧握成拳头的手,绷得像石头一样硬。 她软软的手掌就这样轻轻地握着他,良久,哑着嗓子问:“谢随,你能再叫我一声小白吗。” 谢随的喉结滚了滚,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喃了声:“小白。” 她忽然抬头吻住了他干燥的唇。 谢随本能地后仰,眼泪沾到了他的脸上,他望着女孩紧闭的湿润眼睫,心疼得仿佛要炸裂了一般。 “那你还喜欢小白吗。”她终于绷不住,捧着他的下颌哭了出声,边哭边吻他的下唇:“如果你还喜欢小白,就不要分手,好不好。” 眼泪落进了他苦涩的唇里,正如那个大雨天,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拖着行李离开家,离开他,留他一个人站在大雨中,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或许他真的就像程潇所说的那样,是会传播的病毒,任何遇到他的人,都不会好过。 他应该把自己封闭起来,永远不要接触任何人。 良久,谢随伸手握住了寂白的肩膀,抑制着嗓音里的颤栗,沉声说:“小白,未来很长...” 但是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他要怎样告诉她,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他要怎样说,我再给不了你任何东西了... 当初是他一定要将她留在(身shēn)边,当初是他信誓旦旦地说,跟我在一起你会是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现在他却要告诉她,未来很长,时间会改变一切…包括自以为深刻和不能忘怀的(爱ài)。 “谢随,未来很长,可我只想要你。” 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将脸贴着他硬邦邦的(胸xiōng)膛,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你别推开我,行吗。” 谢随强忍着(胸xiōng)腔里撕心裂肺的疼意,将她的手从自己(身shēn)上扯下去:“寂白,我有点累了,你先走吧。” 寂白预料到让他接受这一切有多难,但是她不会轻易放弃,她站起(身shēn),替他捻好了被单,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谢随闭上眼睛,感受着印在额间的温柔。 待她走出房门的那一刻,谢随忽然开口问:“多少分?” 她知道,他问的是她的分数。 “能上s大。” 谢随微垂了垂眸子,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了。 只要她能好,一切都能好。 他只要默默地望着她,平平安安,得偿所愿,这个世界就算没有薄待他。 晚上,寂白回到家,(奶nǎi)(奶nǎi)看到她红彤彤的眼睛,预料到有事发生了。 庭院的花架边,她对寂白招了招手:“白白,过来。” 寂白走到藤椅边,(奶nǎi)(奶nǎi)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小白,怎么了?” 寂白紧紧咬着唇,低声道:“谢随,他说要分手了。” (奶nǎi)(奶nǎi)沉沉地叹息一声:“未来的路上,还会遇到好多好多的苦难和挫折,但是那些都不值得你掉一滴眼泪,你努力攀上高峰,是为了见证长风万里,见证人生的另一番广阔天地。再回首,你的青(春)岁月里遭遇的失意,都不足挂齿。” 寂白抱住了(奶nǎi)(奶nǎi)软软的(身shēn)子,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可是我还是很难受。”她抽泣着说:“我不想离开他,我应该好好照顾他,把世界最好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就像…上一世他对我那样。 “可你想给他的,或许并不是他想要得。” (奶nǎi)(奶nǎi)低头,慈祥地看着寂白,用褶皱的手背替她擦掉眼泪:“或许他想要的...只是看见你幸福。” 寂白拼命摇头:“我不会改变心意。” (奶nǎi)(奶nǎi)轻拍着她的背:“(爱ài)是软弱,(爱ài)也会让人变勇敢,他是这样,你也是。” 寂白抬头,泪眼婆娑地用力点头:“我会勇敢。” 晚上,丛喻舟打开了病房门,谢随听到响动,睁开了眼睛。 “没想吵醒你。” 丛喻舟调暗墙上的壁灯:“再睡会儿吧。” 谢随艰难地支撑着(身shēn)子,坐起来,沉声问:“你们几个,考得怎么样?” “也还行吧,上本科了。”丛喻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行,少考一科都能上二本,你的英语成绩三模的时候多少来着,129吧,你要是去考了英语,这还不是国重点大学随你挑啊。” 谢随垂了垂眸子,没有说话。 他已经作出了选择,没有必要再去想如果,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没有如果... “这几天报志愿,咱们好好商量商量,看报什么学校比较稳妥。” “我不报。” 丛喻舟诧异地看着他:“什么?” “当初我就说过,除了s大,我不会念别的学校。” “谢随,你别这样固执...” 谢随抬起漆黑的眸子,神(情qíng)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他决定了的事,从不改变。 丛喻舟换了个说法:“不念大学,你打算做什么呢?” “之前有车队请过我,我准备试试赛车这条路,挣点钱。” 他颓然地冷笑一声:“现在老子这样子,除了钱,没别的指望了。” 丛喻舟叹了声,又问:“那你真的要和小白分手?” “嗯。” “她这几天一直在医院照顾你,她对你真的好。” 谢随颓然地扬了扬嘴角,还能不知道她对他好么,可是他又能怎么样,他能给她最好的报答就是…放她走。 忍痛一时总比一辈子纠缠折磨要好。 山长水阔,任何伤痛都会有痊愈的那一天。 “她是我喜欢的第一个女孩。”谢随抬头看看丛喻舟,勉强地笑了笑:“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谁。” 丛喻舟望着谢随,眉宇间透着复杂的神(情qíng)。 他压抑地说:“她跟了现在的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老子想都不敢想,只要一想到...” 他会嗅到死亡的气息,来自他内心深处的...腐朽与死亡的气息。 丛喻舟想到这两天的谢随,他很难想象,谢随居然会这样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换了任何一个年不过十九的少年,听到这样的消息,恐怕都会疯吧,更何况那人是谢随。 可是并没有,他沉默隐忍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提及此事也丝毫没有任何(情qíng)绪的波澜,就像是对待普通疾病一样。 他一夜之间仿若变了一个人,或者说,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 直到现在,丛喻舟才明白,谢随一直忍着,压抑着不发疯。因为他一旦崩溃,寂白肯定哭,肯定比现在难过十倍百倍。 他宁可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的一切,也不想让她难受。 八月下旬,谢随出院了,而寂白也收到来自s大的录取通知书。 这段时间,她平静地接受了谢随的所有决定,包括放弃填报志愿,准备加入车队,在赛车这块搞点事(情qíng)。 寂白都接受,因为她知道,谢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寂白愿意让他去试着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qíng)。 但寂白唯一没有接受的...是谢随说要和她分手。 谢随一而再地提出来,被寂白一而再地拒绝,只要他稍稍态度强硬一点,她就会哭。 看到她哭,谢随会难受得恨不得杀了自己。 后来,谢随索(性xìng)便不再见她了。 六七月整整一个月,寂白都无法联系到谢随,而她又面临着填报志愿的事(情qíng),同时(奶nǎi)(奶nǎi)又让她到公司里来实习,她每天连轴转,忙得昏天黑地。 忙碌似乎的确有帮助,可以让她暂时忘却伤痛。 可是每每夜深人静的思念也会如浪潮般袭来。 (奶nǎi)(奶nǎi)不忍见她意志消沉,于是遣她去郊外云水台看看样板房,回来写一份报告。 水云台那边是郊区湖畔,环境清幽宁静,建的是高档别墅区,(奶nǎi)(奶nǎi)的本意也是接着工作的名义,让寂白过去散散心。 水云台的负责经理带着寂白去看了样板房,介绍道:“北区还出于规划建设中,但是南区的环湖别墅一开盘便已经部建好出售,那边的环境很好,绿植覆盖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二小姐要去看看吗?” 秦助理事先已经跟经理打过电话说明了(情qíng)况,不必要真的带她去看样板房,让她一个人到湖边走走,散散心。 “湖畔边有俱乐部在开游艇party,都是年轻人,寂小姐也可以过去凑凑(热rè)闹。” 寂白淡淡地应了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经理见她一个人走上了湖畔的石径小路,也没有再跟上去。 微风和煦,湖面泛着宛如金色鱼鳞般的波光,视野无比开阔,寂白的心(情qíng)似乎也舒畅了不少。 远处的确有人在开游艇party,能听见年轻男女的欢笑声。 寂白不想过去凑(热rè)闹,她走下了湖畔的草坪小道,准备从桥下绕行,草坪小道似乎并未修缮妥当,看着是青青绿草,下面却掩着(挺tǐng)深的泥坑。 寂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左边整个小腿都已经踩了进去,提起来的时候,带出了褐色的淤泥和草茎。 心(情qíng)不好,做什么都倒霉。 她穿的是高跟鞋配白裙子,现在可好了,左腿沾满了泥泞污垢,脏得不忍直视。 寂白强忍着喉咙里的酸涩,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脸颊上也带了点淤泥,看起来狼狈不堪。 好像世界都不要她了似的。 寂白紧咬着下唇,起(身shēn)离开,恰是这时,温厚有力的手掌忽然拉住了她的小臂。 寂白回头,看到了那个年轻男孩英俊的面容。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谢随着一件黑色夹克衫,(身shēn)姿(挺tǐng)拔,五官俊逸精致,狭长的桃花眼眨了眨,睫毛黑而浓密。 他将原本微长的头发剪短了,现在成了青茬平头。 这么多年了,他眉间的那道断疤始终没有消退,配着他的平头,看上去男人味儿更重了些。 寂白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 这段时间,她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哪怕有一秒的时间不想他,她便不会那么难受,她便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努力生活,努力试着想(奶nǎi)(奶nǎi)说的那样...长风万里,找到另一番广阔天地。 可是再见到他的这一瞬,寂白苦苦支撑的天地骤然轰塌。 她所有关于未来的梦里都有他,她怎么舍得下他... 谢随视线下移,看见寂白左脚满是淤泥,他拉着她坐到旁边的横椅上,问道:“怎么这样不小心。” 他声音平淡,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事(情qíng)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寂白垂着眸子,长而卷翘的睫毛覆住了眼睑,脏兮兮的小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微微地颤栗着。 谢随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背,柔声道:“车队的朋友在游艇上玩,我带你过去洗一洗。” “不用。”她冷淡地说:“我跟你不太熟。” 谢随已经将她沾满污泥的高跟鞋脱下来了:“你现在这样走不了路,过去洗洗。” 寂白抬起头,愤愤地望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不要你管。” “真的不用我管?”谢随松开了她:“那你走吧。” 他浅咖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qíng)绪,他对她便宛如普通朋友般寡淡。 寂白心里涌起了酸涩,她一个劲儿地揉眼睛,想把眼睛里不小心渗出来的那点眼泪揉回去。 不想哭,不想在他面前哭,这让她显得好像很卑微。 她夺过自己的高跟鞋,鞋子沾着泥污,已经穿不了了。寂白只能光着脚丫子,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没走几步,她整个人仿佛失重了一般,被男孩拦腰一个公主抱,稳稳地抱了起来。 不顾她的挣扎,谢随抱着她往游艇方向走去。 寂白懵了几秒。 “谢随,你...快放我下来。” “我带你去洗一下。”谢随面无表(情qíng),但语气相当固执。 寂白在他怀里闹了起来,使劲儿挣扎:“放手!” 谢随的手用力地箍着她的胁下,将她抱得更紧了:“别闹。” “谢随,分手是你说的,你现在管我做什么。” “分手了,但还认识,既然认识就不能不管。” 他知道,自己是在强词夺理。 “在我这里分手了就是陌生人,没有中间地带,如果我不喜欢你了,那我宁愿讨厌你。”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嗓音微颤:“现在我讨厌你了。” 谢随的心瞬间失重,他抿着唇。一言未发,沉着脸将女孩抱上了游艇栈桥。 游艇上的年轻男女看到谢随抱着一个陌生女孩走过来,纷纷停下笑闹,诧异地望着他。 “卧槽...” “随哥居然抱女孩了,着什么(情qíng)况啊!” “谢随,这是...你女朋友?” …… 在谢随正要说“不是”的时候,寂白揽住了他的脖子,将绯红的脸蛋埋进了他的颈窝里,闭上了眼睛。 谢随抱着她,闷不吭声去了背面的甲板,将她放在椅子上,然后找来水管给她冲洗淤泥。 寂白抬头看见桌上的水果、香槟还有各式各样的点心,平淡地说:“你过得很好嘛。” 谢随单膝跪在她(身shēn)边,脱下她另一只高跟鞋,柔声问:“你呢,过的好吗...” “不好。” 她过得不好,很不好。 谢随喉结滚了滚,良久,才柔声说:“小白,我们都要试着往前看...” “我所有期盼过、梦想过的未来,都是有你的未来。” 寂白红着眼睛质问他:“谢随,你让我往哪儿看?” 荒凉四野,无处逃遁。 谢随不再吭声,他脱掉了她的裤袜,捧着她白皙柔滑的脚丫子放到水下,让清水冲走所有污泥。 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地抚着她的小腿和脚踝,手背漫着青色的脉络。 阳光下,他手上闪着水滴的光芒。 寂白将脚丫子伸到他领口处,轻轻踢了踢,润湿了他的(胸xiōng)襟一片,他拿下了她的脚:“别闹。” 她看着他,平静地说:“谢随,为什么要分手。” 谢随用干净的毛巾擦干了她的脚,沉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分手。” 她忽然攥住了他的皮带扣,将他拉近了自己,用报复一般的眼神望着他,咬牙切齿道:“谢随,你真的以为我在乎这个?” “我在乎。”谢随迎上她黑漆漆的瞳子:“我很在乎。” 寂白闭上眼睛,吻住了他干燥的唇。 谢随往后退了退,寂白按住他的后脑勺,((逼bī)bī)着他张开了嘴,迎接她的到来。 她一点点温柔地润湿了他的唇,探入了他的口腔,(热rè)(情qíng)地(吮shǔn)吸着他柔软的舌。 谢随被她撩拨得有了反应,渐渐反客为主,捧着她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滚烫的(身shēn)体紧紧地贴合这他。 这漫长的一个月,所有的思念化成了他深(情qíng)而(热rè)烈的亲吻,他闭着眼睛,灵魂都在颤栗,那种快感已经远远超越了(身shēn)体所能感受到的快乐的极限。 那一刻,他知道或许自己这辈子都离不开她了。 寂白被他吻得快要窒息了,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xiōng)膛,听着他心脏(热rè)烈地跳动着。 “谢随,我真的好喜欢你。” 谢随伸手环住了她,深深地呼吸着,嗅着她(身shēn)体久违的馨香,感觉世界都圆满了。 他也好喜欢她,没命的喜欢,哪怕明天就是末(日rì),他紧紧拥抱着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作者有话说: 随哥的病很快会治好滴!重要的话乘以三!!! 67、67 在谢随和寂白温存的片刻,戴星冶迷糊着睡眼从船舱里走出来。 看到这刺激的一幕,他“哎哟”地叫了声:“我他妈...你俩怎么又搞到一起了?” 寂白干瞪他。 戴星冶捂着自己的眼睛,走到了船头,笑着说:“谢随自出院到现在,他妈跟个死人似的,走哪儿都是一副棺材脸,干什么都没意思,这会儿抱姑娘倒是有意思了。” 谢随懒得理他,将寂白的高跟鞋拿到甲板边,用湿帕子擦试上面沾染的污泥。 戴星冶开玩笑道:“不是都分手了,干嘛还做这些事啊,让她自己擦呗,又不是没手。” 寂白扬了扬调子:“我随哥帮我擦鞋子你有什么意见。” “哟,还真是哥哥妹妹扮上了,你俩拍八点档狗血电视剧呢?” 谢随面无表(情qíng)道:“你管太平洋么,管这么多。” “行行行,你俩左右夹击,我说不过你们,拜拜了。” 戴星冶说完离开了甲板。 谢随将擦干净的鞋子放到寂白脚边,见她愣着不动,于是捧起她的脚,给她穿好了高跟鞋。 “这么高,也不怕摔着。” “美呀。” 他闷闷道:“没觉得。” 寂白微笑着扬起下颌,问他:“刚刚那算什么?” “什么算什么。” “你把我嘴都亲肿了。” “......” 谢随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左右看了看:“哪里肿了,别乱讲。”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主动亲我了,亲了就不能耍赖。” “我没主动。” “但你回应了。” 这无可否认,他是回应了,任何男人都不可能对心(爱ài)女孩的索吻无动于衷。 见他默不作声,寂白攥住他的衣角:“你不会真的想耍赖吧?” 谢随摇了摇头:“小白,你考虑清楚,跟我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我不在乎那个...” “那你也不想要宝宝吗?” 寂白忽然愣住了。 “宝宝...” 她怔怔地说:“我想要的,我想要生宝宝。” 谢随的眸光黯淡了下去。 然而寂白抬头看向他,坚定地说:“可如果宝宝的爸爸不是谢随,对于我来说,那就是别人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 谢随那一贯冷硬的心肠,被她这句话戳着了,变得柔软而湿润。 任何事(情qíng)谢随都能够雷厉风行地干得漂漂亮亮,偏偏分手这事,他拖泥带水地谋划了一整个暑假,都没分成。 后来蒋仲宁给谢随出了个馊出意,说跟着电视剧里学来的(套tào)路,让小白看到随哥跟别的女人好,自然而然就死心了。 于是那天在ktv里,谢随很不(情qíng)愿地搂着女人偏让寂白撞个正着。 他狭长的眸子挑起来,很挑衅地望了她一眼,只希望这一次能让她知难而退。 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寂白径直走到谢随跟前,很有礼貌地对那女孩说:“不好意思你压着我男朋友的腿了,麻烦让让。” 她果断地把那个请来演戏的女孩从谢随(身shēn)上拉开。 不仅如此,女孩离开之后,寂白坐在谢随(身shēn)边,揽着他的脖子旁若无人地跟他接吻,把他舌尖狠狠咬了个破口,整一周都没恢复,刷牙都疼。 男孩们见此(情qíng)景,觉得谢随的分手大戏可能还要演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落幕,谁让他摊上这么个魔鬼女朋友。 九月初,戴星冶出资买下了他曾经打工的汽修厂,准备改装成4s店,谢随也入了股,准备一面赛车再一面做点生意挣钱。 未来很长,路子也多,只要他的心还没有死,就没人能真的把他摁死。 签下合同的那个下午,谢随回到家中,打开门便嗅到一股熟悉的馨香气息。 他女人的味道。 他那个怎么都分不掉的女朋友,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他的沙发上,翻着一本美妆杂志。 燥(热rè)的盛夏,她穿着他的体恤,衣摆很短,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大腿,微微蜷曲着。 好像是没有穿内衣,他隐隐约约能看见女孩上(身shēn)微凸的部分。 谢随移开了视线,将刚买的啤酒和可乐放进冰箱里,淡淡道:“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寂白将杂志盖在脸上,翘起了二郎腿:“太(热rè)了,我在你家洗了个澡。” 谢随偏头又望到她大腿根的粉色三角内裤。 “……” 是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吗,完不知道注意形象! 谢随抄起一件外(套tào)扔她(身shēn)上,掩住了她的下(身shēn)。 “你注意点。” 女孩眨巴眨巴眼:“注意什么?” 谢随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颌,将她脸蛋上的(肉ròu)都捏得嘟了起来:“不怕我了是吧。” 她狡黠地笑,与他心照不宣。 谢随凑近了她,压低声音道:“老子还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感受当女人的滋味,不怕你就再勾引我试试。” 小姑娘猛地睁大眼睛,连忙将腿缩了回去,用外(套tào)掩住。 这下可算老实了。 谢随回头撇了眼茶几上抵着她猛吹的小电风扇,皱眉道:“是不是蠢,有空调自己不会开?” “别,我鼻炎,吹空调会打喷嚏。” 谢随无奈道:“你还真难伺候。” 寂白微微一笑:“对呀。” 她当然也不是真的不能吹空调,只是谢随现在创业期间,能省则省一些,况且电风扇吹着也(挺tǐng)舒服的。 “谢随,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卤牛(肉ròu)吗?我要吃卤(肉ròu)饭。” 谢随碰巧还真买了卤味回来,不过进厨房前,他还是老生常谈地开口道:“这顿吃了就别来了。” “哦。” “我说真的,明天我就给门换锁了。” 这话寂白都听了几十遍了,但一整个暑假他都没舍得换门锁,也没真的让她还钥匙。 谢随一贯心硬,但是他生命里部的柔软仿佛都用在了这个女孩(身shēn)上,就是狠不下心肠。 快刀斩乱麻变成了温水煮青蛙,两个人就这样耗着,寂白看准了他心软,臭不要脸地跟他打起了持久战。 “汽修店谈下来了吗?”寂白问谢随:“多少钱啊?” 厨房里,谢随闷闷地说:“不告诉你。” “那肯定谈下来了。”寂白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又说道:“我已经开学了哦。” 他没回答。 “谢随,昨天有男生跟我告白,我拒绝了。” 谢随拿着锅铲的手顿了顿,继续不理她。 “理由是我有男朋友了。” 寂白穿着拖鞋走到厨房门边,看着少年系围裙炒菜的(挺tǐng)拔背影,笑着说:“可我仔细一想,某人是铁了心要跟我分手啊,那我这样...算没有男朋友吧。” “你本来就没有。” 他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到女孩柔软的(身shēn)体贴上了他的背。 她的手偷偷从他腰下环过,紧紧抱住了他。 谢随拿锅铲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炒菜:“又闹什么。” “想抱抱谢随。” 谢随便任由她从后面抱着,感觉她真的像只黏人的猫(咪)。 不,她比猫(咪)更黏,尤其在他出事以后,这丫头变得更(爱ài)撒(娇jiāo)了。 “谢随啊。” “嗯。” “我抱着你,你爽不爽。” “……” 锅里的饭要糊了。 她将脸贴在他的肩胛骨位置,柔声说:“谢随,你真的舍得让我跟别人好吗?” 谢随没有回答。 只要想到她这样去抱着其他男孩,谢随感觉自己的心都会被揉碎,他怎么可能舍得... 寂白深呼吸,嗅着他(身shēn)体的味道,眷恋地用脑袋蹭了蹭他柔软的衣服:“只要你不推开我,我就永远都是谢随的小白。” 谢随做的卤(肉ròu)饭简直就是一绝,他的手艺真的很合寂白的胃口,她觉得每天躺在谢随家,吃他变着花样做的各种口味的美食,应该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吃饭的过程中,谢随还是会习惯(性xìng)地把碗里所有的(肉ròu)都夹到她的碗里。以前的理由自然是疼她,现在理由变成了凶巴巴的一句——“老子减肥,你(爱ài)吃不吃。” 还是疼她,只是方式不一样了。 那场意外改变了很多,可寂白知道,她不变,谢随就不会变。 茶几低矮,谢随在周围铺上了松软的地毯,于是两个人可以坐在地毯上面对面吃饭。 寂白端着碗挪到他(身shēn)边,一定要跟他靠在一起。 谢随似乎沉思了很久,对她说:“你大学可以交往男朋友。” 寂白知道他又要开始今(日rì)份的“(爱ài)她就要放她走”宣言了。 她懒得搭理他,继续低头扒饭。 谢随咬了咬筷子,继续道:“昨天跟你表白那个,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模样,人品,(性xìng)格,能力。”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条:“家境。” “除了第一条,其他都比你好。” 谢随点点头:“第一条也很重要,那这个就pass掉,以后机会还多,慢慢挑。” 寂白看他这意思,倒像是真的架势了要给她挑男朋友啊。 她忽然有些怒了,碗往桌上重重一搁,(身shēn)体别向一边,生闷气。 他拿纸巾给她擦了擦嘴:“开个玩笑。” 寂白眼睛都红了,狠狠瞪他:“你要是真的敢叫我找男朋友,我…我就…” “就再也不理我?” 这句同样老生常谈的威胁,好像效用也在降低。 寂白只能想新的招:“我就…不把第一次留给你啦,我给我自己!” “……” 她越发口不择言,又羞又气,气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谢随脸色沉了下去,看起来似乎真的有些担忧,威胁道:“你敢胡搞,老子不会放过你。” 女孩只顾着低头抹眼泪,弄得鞋随心里也酸酸的。 他先服了软坐到她(身shēn)边,扯了纸巾给她擦眼泪:“每天都要相互伤害走一波。” 她瞪他:“怪谁!” “怪我,我不该弄哭小白。”他将她抱着坐在腿上,温柔地说:“别哭了,嗯?” 寂白抱着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了他的颈项处,蹭掉了眼泪,凑近他耳畔,轻声说:“我给你留着,你要好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评论区涌现了好多魔鬼读者!! 说苏大强的蔡根花宝贝买药那个你粗来,我们聊聊人生。 要给随哥装“义肢”的同学你也很有想法。 居然还有义务提供各种工具的大哥们 纯洁限制了我的想象,我跟不上你们的脚步了 …… 68、忍住 吃完饭,外面忽然下起雨来,而且是雷阵雨。 谢随走到走到窗边望了望,叉着腰沉声说:“很快就会雨停,然后我送你回学校。” 女孩没应声,他转过(身shēn),看到她居然已经爬上(床g)了。 “吃完就睡,也是很幸福的。”她自顾自地说完,给自己裹着小毯子,看样子是真的准备要睡大觉了。 “......” 谢随走过去,将毯子掀开,严肃道:“寂白,你想都别想...” “这么大雨,就算撑伞都会淋湿,淋湿了就会感冒,你还要把我赶走么。”寂白攥着被子,嘟哝着说:“这么狠心。” “这雨很快就停了。” “那就等它停呗。” 谢随倚在窗边等雨停,等到晚上十点,大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他眉头也越拧越紧… 寂白蜷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看得也是呵欠连天。 谢随放弃了,这会儿别说等雨停,就算是停了她也回不去,寝室早锁门了。 “去睡觉吧。”他无奈道:“但是下不为例。” 寂白拿到“特赦令”,愉快地跑去洗漱,然后坐到他的书桌边,从柜子里翻出瓶瓶罐罐的护肤品。 他家有一半都已经变成她的家了,衣架上晾着她的裙子,柜子里装着她的内衣裤,连书架上有一半都是她的书,更别说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都是给她买的零食。 这里不仅仅是谢随的家,这是他和寂白两个人的家。 谢随很难想象,如果有一天女孩真的离开他的(身shēn)边,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不管怎样,他现在已经当不了她的男朋友了。 谢随看着寂白将那些水啊(乳rǔ)啊往脸上拍,他觉得(挺tǐng)有意思,半坐在桌上,低头垂眸,认真地看着她抹脸。 女孩有条不紊地进行按摩,揉搓,白皙柔嫩的脸蛋上了水(乳rǔ)而变得玲珑透亮。 女孩终究不同于男孩,懒起来了脸都懒得洗。 女儿家精致,细腻入微,每一寸皮肤都精心呵护着,一点点破皮的小伤都会大呼小叫,惊慌失措。 因此男人才进化出了保护和疼(爱ài)女人的本能。 不管别人有没有,反正这一刻坐在她(身shēn)边的谢随,神(情qíng)温柔到了极致。 他恨不得变成上天入地的大英雄,变成征战四方的大将军,亦或者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侯的君王……思慕她,(爱ài)恋她,保护她,为她怒发冲冠,也为她荒废江山。 谢随心中那迟来的中二少年浪漫的英雄主义(情qíng)结,被(身shēn)边的女孩彻底催化出来了。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谢随真恨不得立刻要了她,将她据为己有,把心掏出来给她,命也给她。 寂白完不知道此刻谢随脑子里轰隆隆驶过了多少艘豪华巨轮。 她睡到(床g)的内侧,自然而然为他让出了外侧的位置。 谢随坐在(床g)畔,背影略显沉重。 寂白偏头往他,柔声问:“怎么了?” “没事。” 没事,他忍忍就好了。 他们终究什么都做不成。 关了灯,寂白很自然地就从后面抱住了谢随,蜷在他的(身shēn)边安安稳稳地睡觉。 这种感觉是很熟悉的,上一世寂白就(爱ài)这样从后面抱着他睡,就算什么都不做,但那种温暖而充实的感觉,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黑暗中,谢随忽然开口:“小白,我们还是像家人一样。” “嗯。” “你可以叫我一声哥哥。” 十秒钟后,寂白踹了他一脚,把他踹下(床g)。 “喂!” 他狼狈地站起来,花裤衩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黑暗中居然还反夜光。 “你当哥哥当上瘾了么,我从来没见过能抱在一起睡的兄妹。”寂白翻个(身shēn),撇嘴说:“你太虚伪了。” “……” 谢随气呼呼地抱着毯子去沙发上睡,寂白也没有拦他,这臭脾气,也是没谁了。 夜里雷电交加,两个人似乎都没有睡着,谢随抱着手臂躺在狭窄的沙发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 良久,女孩闷声问:“谢随,你睡着了吗。” 谢随用鼻息发出一声低醇的“嗯”。 “谢随,你买短裤为啥买带荧光的?” “我他妈怎么知道…” 买的时候是白天,他怎么知道这短裤这么(骚sāo)。 于是女孩得出结论:“看吧,你连内裤都不会买。” “想说什么?” 寂白面不改色地说:“没有小白,你的荧光内裤穿给谁看。” “……” “没有小白,你的生活会幸福吗?” 谢随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默不作声。 诚然不会,但… “我幸福与否不重要,我要你幸福。” “你说的是…哪个xing福?” “少跟老子开黄腔。”谢随凶巴巴地说:“姑娘家,学这么坏,怎么嫁得出去。” 他倒是真的((操cāo)cāo)持起兄长的调子,教训起她来了。 “那我真的嫁不出去,你娶么?” 她似乎没睡意,((操cāo)cāo)着淡淡的调子,要与他秉烛夜话,谈谈心。 谢随说:“你不会嫁不出去。” 她这么这么好,会有大把的男人愿意娶她进门,金屋藏(娇jiāo),一辈子呵护疼惜。 寂白反问:“傻瓜,你会娶一个心里永远装着其他男人的女人为妻么?” 黑暗中,谢随缓缓睁眼。 无可否认,他那颗蠢蠢(欲yù)动的少男心,又被撩到了。 因为她说永远。 永远有多远,时间尽头,沧海变桑田…都没有到永远。 只有(爱ài)可以永远。 他温柔地说:“小白,睡吧。” 寂白轻轻地叹了声:“谢随,我睡不着,有点害怕。” 谢随枕着手臂,闭着眼睛说:“老子在这里,你怕什么。” “你看厕所门那里是不是有个鬼?” “……” 谢随终于又重新回到(床g)上,声音带了些倦意:“行了,快睡,明天不是要开始军训了。” “嗯。” 寂白依恋地抱住了他,这次是从正面抱着,乖乖地贴进了他的怀里。 谢随听着女孩的呼吸声渐渐匀净了,他才伸手扣住她的背,宛如摸猫(咪)一样,轻轻地抚着。 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清晨,寂白被手机设置的闹钟吵醒了,她将脑袋钻进被窝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被窝里有谢随的味道,她深深地呼吸,脑袋埋进松软的枕头里滚了滚。 摸到(身shēn)边的空((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她恍然坐起(身shēn),才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谢随已经离开了。 寂白心说这家伙真的是起得比鸡还早,应该是天还没亮就出门了吧,今天是寂白军训的第一天,都没他这么积极呢。 谢随挣钱的(热rè)(情qíng)可比他学习的(热rè)(情qíng)大多了。 寂白看着窗外暗沉沉的天空,今天军训她肯不能迟到,更不能让教官发现她是留宿在校外。 迷彩军装被叠得整整齐齐跟豆腐块似的地摆在(床g)头,像是在催她起(床g),寂白看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谢随独立生活,生活技能绝对满点,无论是炒菜还是做家务他都在行,寂白住在他家里,他就会把她照顾得相当妥帖周道。 她顺手抓起体恤,衣服中间掉出了她乖巧的粉白色文(胸xiōng)。 这家伙...居然把她文(胸xiōng)都给她找出来了。 两分钟后,房门“咔”的一下,打开了。 谢随拎着(热rè)腾腾的早饭走进来,扬着嗓子喃了声:“再不起(床g)当心今天被罚跑...” 他看到对面女孩坐在(床g)边,只穿了一半的迷彩t恤,脑袋还塞在衣服里面使劲儿拱着,寻找出口,裤子摆在边上,白皙修长的大腿交叠着侧放... 上半(身shēn)加下半(身shēn)的美好风光,一览无余。 谢随傻了,话说了一半,另一半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寂白赶紧背过了(身shēn)去去,好不容易将脑袋拱出了t恤的圆领口,脸颊被羞得通红:“你怎么又回来了!” 谢随立刻将视线移开,望着一堵白墙,无辜地说:“老子给你买早饭啊。” 寂白三两下穿好了裤子,顶着火烧火燎的一张小脸,接过了谢随手里的一盒小笼包。 谢随立刻去厨房将温好的牛(奶nǎi)取出来,倒进玻璃杯里递给寂白,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刚刚的尴尬事件。 寂白埋头吃饭,谢随不自觉地目光落到她的(身shēn)上,微紧的迷彩t恤勾勒着她那两条漂亮的腰线,凹凸有致,他不自觉地又想到了刚刚的场景,想到那的粉白色bra托着她饱满的... 或许没有任何一个男朋友不会肖想,摘掉bra的女朋友是什么样子。 可是他却没有资格去肖想了。 谢随立刻止住自己的思绪,就像当初止住所有颓废的(情qíng)绪,所有的不甘心和无名的愤怒,只为了让女孩不那么伤心。 论及自控和忍耐,无人能与他比肩。 那(日rì)他在昏睡中,听到了小白在走廊上无助而绝望的哭泣…… 那一刻,所有(身shēn)体的痛苦都比不上他看到她悲伤难过时的痛苦。 伙伴们所事先预想的安慰一句都没说出口,他根本不需要安慰,他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了对生活的(热rè)(情qíng)。 至少,他还活着,手脚健在,他还能拥抱(身shēn)边的女孩。 无论以什么样的(身shēn)份,他还能再见到她的笑容,这就是观音娘娘对他的慈悲了。 寂白见谢随怔怔地盯着她的(胸xiōng)脯看,她伸脚踹了他一下:“你看什么看。” 谢随像是死机重启一般,立刻收回目光,低头嚼了个小笼包,腮帮子鼓了起来:“快吃,要迟到了。” 寂白喝完最后一口牛(奶nǎi),起(身shēn)收拾了书包,跟谢随一道下楼。 谢随要给她叫车,寂白说这会儿上班早高峰,坐车她早就迟到啦。 谢随见她视线落在那辆停靠在树下的自行车上,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坏主意。不过他并不接招,而是摸出钥匙扔给她。 “自己骑车去。” 想让他载她,门都没有。 “行啊。”寂白打开了自行车锁,开心地说:“晚上给你把车送回来!” 就在她蹬踩上车正要离开的时候,谢随突然掌住了车后座:“算了,我载你,晚上别来了。” 寂白嘴角抿着笑:“也行。” 高中的时候,谢随给自行车装了后座,经常载她出去兜风,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或许会成为他人生最快乐的时光了。 谢随骑自行车跟他开车一样稳,避开所有的减震带,走在林荫步行道上。 和煦的微风吹拂着寂白的刘海,她迎着温煦的朝阳,张开了双臂,笑着大声:“我好幸福呀!” 谢随回头说:“你坐稳,别摔下去了。” 于是寂白紧紧地揽住了少年的腰:“我男朋友好体贴啊。” “我不是你男朋友。” 寂白将脸靠在他坚硬的背上,低声撒(娇jiāo)道:“你刚刚把我看光了,嫁不出去了。” “……” “嫁不出去了,你不负责?” “……” “要不你也给我看一下,我俩就扯平。” 谢随将自行车停在s大的校门口,无可奈何地将女孩脑袋从自己(身shēn)上掰开:“到了,快滚。” “哎,你怎么把我送到南门了呀。” “不是这里?” “集合的((操cāo)cāo)场在北门,从南门进去,我得穿过一整个校园呢。” 寂白死赖着不肯下车:“随哥把我送到((操cāo)cāo)场边吧,好不。” 谢随睨了她一眼:“别得寸进尺。” “哎,我随哥以前对我多好啊,不当男朋友了,男朋友福利也没有了哦,男人怎么会这么狠心啊...” 寂白瘪起小嘴就开始叨叨叨,谢随眉头拧了起来:“行了老子送,闭嘴。” 寂白心满意足地抱住了他的腰,由他载着送进了s大校门。 s大建校历史悠久,植木都是上了年龄的参天树,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落在地上,周围有不少老旧教学楼,爬满了藤蔓植物。 寂白给他介绍,这边是逸夫楼,那边是图书馆...而谢随一言未发,女孩说到的时候,他会抬头看一眼,然后匆匆移开目光。 这里曾经是他和她两人的目标,而现在,他把她一个人留下来了。 有些东西轻易触碰不得,一碰就疼。 ((操cāo)cāo)场上已经有不少穿着迷彩服的新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等待着教官集合的号令。 谢随将自行车停在((操cāo)cāo)场边,寂白下了车,走到他面前跟他道别。 谢随单脚撑地,理了理她的衣领,然后把迷彩鸭舌帽压在她脑袋上,淡淡问道:“涂防晒了?” “涂了。” “水杯呢?” “带了。” “鞋里垫卫生巾了?” 女孩脸红:“哎呀,谁垫那玩意儿啊,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谢随懒得和她拌嘴,想了想,没有落下什么,于是起(身shēn)要走。 寂白连忙拉住他手腕,附(身shēn)吻了吻他脸颊。 脸颊侧边带着些微青色胡茬,有些硌,寂白左边吻了一下,右边吻了一下,拉着他的手撒(娇jiāo)说:“十一假期,带我出去玩好不好,出去散散心。” “这个事(情qíng),还要从长计...” “那就这样说定了。”寂白也懒得等他“从长计议”,转(身shēn)匆匆跑开了:“说定了啊!” 谢随望着她的背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侧脸,残留着她柔唇的印记,软软的,弄得他心也是润润的。 寂白目送谢随骑着自行车远去。 寂白寝室的几个女孩连忙围上来,八卦的问道:“小白,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嗯,是啊。” “天呐好帅啊!刚刚((操cāo)cāo)场起码有一大半的女孩都在看他。” 寂白也很不谦虚地说:“他是有点帅。” 念高中的时候,这就是公认的事实了,谢随英俊的五官简直就是老天的恩赐,无可挑剔。 “小白你也太谦虚了,这还叫‘有点’帅啊。”舍友感叹道:“我怎么就找不到这么英俊又对我好的男朋友呢。” “念大学了你还怕找不到男朋友么。” “说的也是...” 伴随着高考的结束,寂白不再向任何人隐瞒谢随是自己的男朋友,甚至连家里人也不再隐瞒,恋(爱ài)褪去了(禁jìn)忌的色彩,变得名正言顺,变得理所当然。 (奶nǎi)(奶nǎi)并没有阻止寂白的恋(爱ài),当然,寂白看得出来,她对于谢随的(身shēn)世心有戚戚,但是她不会干涉她的恋(爱ài)。 在寂老夫人看来,恋(爱ài)和婚姻完是两码事,年少自以为天荒地老轰轰烈烈的恋(情qíng),很少有能够真正走到最后的。 寂白也知道(奶nǎi)(奶nǎi)不看好她的恋(爱ài),但只要她不阻止,或者乱点鸳鸯谱各种给她相亲,那就已经是最大的开明了。 半个月的军训,寂白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不过只要想到十一假期的来临,她又满血复活,每天都在看各种旅游的攻略信息。 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带他出去走走。 这两年被高考这座大山压着,好不容易高考结束,谢随又出了意外,两个人的心(情qíng)都很沉郁。 面对这样的事(情qíng),谢随表现出来的平静超乎了寂白的想象,她回想上一世,出事的那几年他过得落魄而潦倒,几乎整个人都垮掉了。 后来寂白认识的谢随,整个人(阴yīn)郁而寡言,那双眼神失去了少年的神采,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yīn)翳。 谢随对这个世界还怀有一丝希望,所以他没有彻底放弃自己。 他的希望是寂白。 69、哄! 舍友许嘉怡见寂白收拾着衣裳行李,似乎准备要出去,她站起(身shēn)倚靠在书桌边,意味深长地问:“小白十一又要出去住呢?” 寂白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背上书包出了门,走到楼下才发现忘了带手机。 当她重新回到寝室,却听到虚掩的门内传来许嘉怡的声音:“看着(挺tǐng)清纯的,天天晚上住在校外。啧,那些跟她告白的男生要是知道了她私生活这么混乱,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乔乔说:“许嘉怡你别这样讲小白,她有男朋友,住在外面很正常。” 许嘉怡嗓音尖锐:“这正常吗,她才多大啊。” “你管得还真宽呐。” 说这句话的人是寝室长庞莹,她(性xìng)格直爽,也很看不惯许嘉怡这样背后编排别人:“人家的私生活关你什么事,没有法律规定成年人不能同居,你还把自己当高中生呢。” 许嘉怡脸色胀红:“我才不会像她那样不知廉耻呢。” “你就是嫉妒小白男朋友帅,嫉妒你喜欢的男神齐栎学长都跟她表白了吧。” 骤然被戳中心事的许嘉怡激动地说道:“谁说我喜欢齐栎,那么没品位的男生,我才不喜欢呢。再说,帅顶什么用,现在这年头,有钱有势才是王道,寂白男朋友一看就不怎么样...” 乔乔也不太喜欢许嘉怡这样背后做小人,于是回道:“现在年纪都还小,谁不是靠着家里爸妈了,哪怕家境一般,以后自己有出息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就说人家男朋友没钱没势,也太那啥了吧。” “你懂什么,家世决定你未来的眼界,听过一句话叫阶级固化么。” 庞莹说:“许嘉怡,你也算不上什么豪门小姐,你跟我们说阶级固化,不会很搞笑么。” 寂白知道许嘉怡家里有点钱,经营着规模不大的私营企业,暴发户的势头,她一来学校就霸占了两个衣柜,说自己衣服多,一个衣柜装不下,一定要脾气软的舍友乔乔把自己的衣柜让给她,还说要给她钱,把乔乔都弄哭了。 后来寂白出面,将许嘉怡的衣服从乔乔的衣柜里取出来,扔她桌上,说衣柜装不下就别带这么多,衣柜每人一个,谁也别搞特殊。 那件事后,许嘉怡对寂白还是有些怵,不太敢惹她,也就是背后编排的本事了。 寂白推门而入,走到自己桌前拿起了遗落的手机。 许嘉怡看到寂白,脸上露出惊慌之色:“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寂白扬了扬手机:“你刚刚说什么阶级固化。” “没什么。” 许嘉怡面对寂白,立刻就怂了,寂白看上去温柔和善,但是许嘉怡知道,寂白绝对不好惹,所以她从来不敢当着寂白的面作妖。 庞莹轻蔑地说:“有胆子在背后编排人家,没胆子承认么。” 许嘉怡狠狠地瞪了庞莹一眼,还是咬牙否认:“我没有!” 寂白路过她(身shēn)边,冷道:“刚刚那样的话,别再让我听到第二次。” 许嘉怡立在边上,讪讪地不敢讲话。 寂白知道这女孩就是公主病,跟寂绯绯一个德行,越是让着她,她越是得寸进尺,对付这样的人只能来硬的。 但今天她和谢随约了出去玩,所以没跟许嘉怡纠缠。 她走到北门边,远远看见那辆熟悉的山地自行车停在路边的梧桐树下。 寂白走到山地车边转了一圈,确定是谢随的单车没错,不过怎么停这儿呢? 她绕到了梧桐树背后,看到少年倚在树边,漂亮而修长的手指尖拎着半截烟,却没点着。 见她过来,他那浅淡的桃花眸扫过她,像一阵微风轻拂过脸庞,让她感觉心(情qíng)愉悦。 她走到他(身shēn)畔,惊喜地问:“你还特意来学校接我啊?” 谢随挂着个“欠我八百万”的死人脸说:“绝对不是。” 还绝对不是…寂白撇撇嘴,也不知道他在别扭个什么劲儿。 “那你怎么在这里呀。” “路过,自行车坏了。”他说着还装模作样踢了踢自行车轮胎。 “坏得好巧哦。” “是的。” 谢随推起了自行车,骑了上去,然后偏头看了磨磨蹭蹭的女孩一眼:“再不上来,我走了。” “不是坏了么。” “又修好了。” 寂白嘴角抿着微笑,横着坐上了车后座:“你就是来接我的吧。” “孔雀开屏,自作多(情qíng)。” 寂白哈哈大笑,还用歇后语了,这狗男人怎么变得这么可(爱ài)啊! 谢随默不作声,将她的鸭舌帽摘下来,戴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脚下用力一蹬踩,自行车便如风般驶了出去。 “磨磨蹭蹭现在才下来,老子等了你半个小时了。” “终于承认啦。” 他轻哼。 寂白抱着他的腰,闭上了眼睛,深呼吸:“谢随,你别跟我闹别扭了,好不,咱俩就这样好好的,不是很幸福吗?” 谢随没有讲话,良久,他淡淡道:“这种幸福能维持多久。” “一辈子。” “不可能一辈子。” 他知道不可能。 寂白筹措着语言,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心里的意思,那些不在意的话,她不用说谢随都知道,但是谢随不接受。 她耍赖一样紧紧地抱着他:“没有那个…又不是活不下去。” 就像上一世,两人住在温馨的小家里,他每天工作很辛苦,寂白会做好香喷喷的饭菜等着他。 吃饭的时候,寂白总(爱ài)讲几个冷笑话,谢随沉着脸,像看智障一样看着她嚯嚯大笑。 然后他会温柔地用纸巾替她擦拭嘴角黏着的饭粒。 平凡而温馨,但这就是寂白渴望不可得的生活了,至于其他的东西,寂白并不奢望。 “只有你们男孩子才会这么色,这么看重这些事吧。” 林荫步行道边,谢随突然按下了刹车,寂白重重地往他(身shēn)上撞了撞:“哎?” 少年的手紧紧地攥着车龙头,白皙的手背上漫起了青筋。 寂白抬头,看着他躬起的背,轻微地颤栗着,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轻飘飘提起这个沉重的话题,这段谢随一直在都极力忍耐的…伤痛。 “谢随,对不起,我不说了。”她攥住了他的衣角,被吓得都快哭出来了:“你别难过,我不说了。” 她真是有点得意忘形了,对这件事,谢随一直表现得轻描淡写,让她以为好像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其实他很介意,非常介意,他是那么骄傲的男人,怎么可能不介意自己变成这样…… 他只是不想让寂白难受而已。 “我是笨蛋。”她眼泪簌簌直往下掉,愧疚地说:“我不该乱讲,对不起。” 良久,谢随俯下(身shēn),双手捏住了她的脸颊(肉ròu),扯出一个鬼脸:“别在马路上哭啊,这么大的姑娘,羞不羞。” 寂白泪眼眨巴,湿漉漉的眸子忐忑地望着他。 “这不是洪水猛兽,老子不行就是不行了,但也没这么脆弱,说都说不得。” “你…这么坚强吗?” “嗯,以后小白可以叫我谢坚强。” 他的玩笑话并没有逗笑她,她怔了片刻,突然剧烈抽泣起来。 她的心都快疼得抽搐了。 以前的谢随有(情qíng)绪就发泄出来,在这世界上如野兽般横冲直撞,撞得头破血流也痛快。 现在他变了… 剧烈阵痛势必让男人迅速成熟。 而他的成熟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就是轻飘飘,无论是痛苦还是重负,都让寂白感觉轻飘飘的,让她…毫无察觉的同时,也毫无压力。 “什么谢坚强,笨蛋!蠢货!你装什么装啊!有什么不可以一起承担吗!你至于这样自嘲来逗我开心吗!可我一点也不开心!我不准你这样!笨蛋!” 寂白放声大哭,引来路人侧目。 谢随真是服了她了! “别哭了,卧槽好丢人!” 女孩崩溃式的(情qíng)绪大爆发:“哇!” 他凶巴巴地威胁:“别((逼bī)bī)我。” “呜!” 谢随低头吻住了女孩的唇,紧紧封住她的哭声,将咸咸她的眼泪吞进肚子里。 寂白猛地睁大眼睛,忘了哭,惊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的瞳子很深很深,睫毛微颤,深(情qíng)地吻着她,边吻边说:“谢谢你,小白。” 周围吃瓜群众更多了,这他妈什么琼瑶戏码也太好看了吧! 居然还有人带头喝彩:“好!” 集体鼓掌! 这会儿轮到寂白觉得丢人了,她赶紧推开谢随,捂脸跑掉。 谢随((舔tiǎn)tiǎn)了((舔tiǎn)tiǎn)唇,嘴角抿了抿。 他知道小白很敏感,所以也容易(情qíng)绪化。 她说的都对,道理也都懂,两个人心意相通,没什么事不能一起承担。 但说到底,他是男人嘛,男人理应帮自家女人承担痛苦。 没什么大不了。 十一的旅行,寂白将目的地选在了苍南山的度假湖畔。旅游黄金周,国各地旅游景点都是人满为患,寂白本意只是想让谢随出去散散心,苍南山度假,正好不过了。 美中不足的是,他们(身shēn)边跟了个闪闪发亮的超大号灯泡——戴星冶。 这一路上,戴星冶都感觉自己背后(阴yīn)森森的,他调了调后视镜,避开了后座寂白怨念恶毒的眼神。 来自某人满满的仇恨值让他感觉自己好像...不该瞎凑(热rè)闹啊。 尤其是,背后的两个人又处于闹矛盾期间。 哇,他真是…吃撑了要来淌这趟浑水。 下午四点,轿车驶入了苍南山的度假景区,景区酒店修建于波光粼粼的山间湖畔,视野开阔,一望无际尽是苍翠繁茂的绿植,令人心(情qíng)舒畅。 谢随提着寂白的粉白色行李箱,先去前台办理了登记入住,拿到了房卡。 房间是谢随定的,自然安排得明明白白:寂白单独住一间大(床g)房,他和戴星冶住隔壁标间。 寂白拿到自己房卡的时候,又仇恨值满满地望了戴星冶一眼。 戴星冶哆嗦了一下,感受到她眼神里凛冽的杀意。 “那什么,我觉得吧,咱们房间是不是得重新分配一下啊。” 戴星冶极有求生(欲yù)地说:“我这人,不习惯跟别人睡一间房,要不谢随你就和你媳妇...” 谢随打断了他:“你赖在我家过夜的时候,没这么多毛病。” 寂白攥紧了房卡,夺过了谢随手里的行李,转(身shēn)朝电梯走去。 两个男孩连忙跟上来,寂白却重重按下了电梯关门钮,将他们关在了门外。 显而易见...是非常不高兴了。 戴星冶摸着(胸xiōng)口说:“老子觉得,要再呆下去可能会被你媳妇弄死啊。” 谢随嫌弃地睨了他一眼:“谁他妈让你跟来的。” 戴星冶重新按下了电梯上行按钮:“这事吧,问题绝对不是出在我(身shēn)上。” 他俩方才一顿暴哭又一顿狂吻的……都还没缓过神来呢。 …… 行李箱搁在边上,寂白倒在了松软的大(床g)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谢随订的酒店很高档,地上铺着松软的地毯,房间阳台正对着波光粼粼的湖畔,此刻正好可以看到冉冉落下的夕阳(日rì)暮。 她心(情qíng)有些郁闷。 怪谢随这样隐忍压抑,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为他纾解,这男人就是…自以为是,把她想得太脆弱啦! 晚饭后,谢随主动约寂白出去环湖散步溜达,寂白赌气,不肯跟他一起走。 “我们最好保持距离。”她怨怼地看了他一眼,闷闷说:“保持三米,陌生人的安距离。” “我们是陌生人?”谢随无奈地伸手拍她脑袋,却被她偏头躲过了。 “是的。” 谢随淡淡地笑了:“行,保持三米距离,但你得跟着我,别丢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湖畔小径边,他时不时会回头望望女孩,她很乖,真的跟他保持了三米的距离,不多一步,也不少一步。 她见他回头,便嘟起嘴用力瞪他。 谢随对她报之以微笑。 “谢随,我有话说,你不准回头,但是听好了。” “嗯?” “如果分手,能让你轻松一点的话,我…愿意。” 他猛地心一紧,然后蓦然一空。 世界,空((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 这时,有一对(情qíng)侣挽着手,亲亲(热rè)(热rè)地从两人(身shēn)边经过。 寂白望着他们,心头一酸,忽然就委屈了。 谢随见她驻足不动,他抬头看了看远去的那对(情qíng)侣,轻轻叹了声,回(身shēn)走过来,牵起了女孩紧攥拳头的手。 “分个(屁pì)...”他说:“老子现在就是最轻松的时候,痛快赚钱,痛快谈恋(爱ài),看着小白每天都疼我黏我,别提多爽。” 女孩呛着哭出了声,眼泪润湿了浓密的睫毛。 谢随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抽搐了,他用粗砺的掌腹轻轻地替她擦试着脸蛋的泪痕。 “你今天是不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 她啜泣着望向他:“你说的是真话吗?” 谢随耐心地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无奈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对,他从来不骗她,宁可凶她都不会骗她。 她闷声说:“那你抱抱我。“ 谢随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低头温柔地吻住她湿漉漉的眼睛,温(热rè)的眼泪润湿了他干燥的唇,咸咸的。 “好了好了,宝宝乖了,不哭。” 他像哄小孩一样安抚着怀里的女孩。 寂白抱着他不肯撒手,撒(娇jiāo)一般柔柔地唤了声:“谢随。” “嗯?” “没什么,就喊一下。” 她终于笑了。 他像摸猫(咪)一样,摸了摸女孩的下颌:“我牵着你走。” 她稍稍平静些,在他的衣服上蹭干了眼泪,哑着嗓子说:“你背我。” 谢随毫不犹豫蹲下(身shēn):“上来。” 寂白趴在他宽阔的背上,手臂交叠着环住了他的颈项,将下颌搁在他硬邦邦的肩膀上,顺带偏头吻了吻他的脖子。 谢随托着她的(臀tún),稳稳站起了(身shēn),漫步在夕阳湖畔边。 “谢随。” “嗯。” “来我房间啊。” “你想都别想。” 寂白不解地偏头看向他:“不是喜欢小白黏着你吗?” “那也不行,戴星冶嘴巴大,他会出去乱讲。” “我才不在乎这些呢,我想怎样就怎样。” “可我做不到。” 寂白望向他,(日rì)暮夕阳笼着他英(挺tǐng)坚毅的侧脸庞,照耀着他那浅咖色的眸子,宛如玻璃球般清澈通透—— “你的名声对我来说很重要。” 寂白怔了怔:“你就是因为有外人,才不和我住一间房嘛...” 谢随侧过头,皱眉望向她:“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寂白嘴角绽开了微笑:“我以为,你怕我吃了你呢。” 谢随也低头浅浅笑了一下,扬声问:“你要怎么吃我。” “这样啊。”她咬住了他的脖颈,在他麦黄的皮肤上咬出了一个浅浅牙印。 “属狗吗?” “对啦!” “那再一下。” 寂白又咬了他一下,嚯嚯地笑了起来。 其实小白真的很开朗,(爱ài)哭更(爱ài)笑,都是真(情qíng)真(性xìng),只是被压抑太久了,她整个人都沉郁了。 只有在他(身shēn)边,小白才能无所顾忌地放声大哭、开怀大笑。 这就是幸福的模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甜吗,还是虐? 遭啦,这个傻作者已经失去味觉啦! 70、第70章 夜幕降临,谢随背着寂白,溜达着回酒店。 微风吹拂着她的头发丝,散乱地撩着谢随的耳根,弄得他痒痒的。 “啊!快看!”寂白指着前面的草坪:“萤火虫!” 谢随抬头望了望,前面黑漆漆的,什么都没看到。 “好可惜哦,就从你面前飞过去了,尾巴绿绿的,好漂亮。” “有什么可惜,谁还没见过萤火虫。” “我小时候见过,长大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寂白揽着他的颈子,问道:“是不是萤火虫只喜欢小孩子,不喜欢大人呢?” “就算萤火虫不喜欢大人,也会喜欢小白。”谢随神情很温柔:“谁会不喜欢小白。” 寂白浅浅地笑了起来:“什么神仙男朋友啊,这么会讲话。” “我是实在人。”谢随说:“有一说一。” 寂白开心地给他脸颊一个么么哒。 谢随背着她找了很久,并没有发现萤火虫的踪影。寂白让他放她下来,她要自己找。 谢随牵着她的手,带她在花圃草笼中寻找这虚无缥缈的萤火虫。 “谢随,你唱歌吧,你唱《虫儿飞》,可能萤火虫听到了就会出来。” 谢随无语地说:“是不是军训把你脑子训傻了。” “说什么呢!” “唱歌就能把虫子唱出来,那你嗓子是超声波发射器吧。” “……” 和直男谈恋爱,真的心累,想偶尔表现得少女一些,和他撒个娇卖个萌,他总有本事把气氛破坏得很尴尬! 寂白不依不饶说:“你就唱一个,又不会怎样。” “我不会。” “那我唱一句,你跟着我唱一句吧。” 谢随挑挑眉:“行。” 女孩开口唱道:“黑黑的天空低捶,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她自小学琴,对调子拿捏很准,嗓音清朗甜美,沁人心脾。 谢随抬头,看着天上的闪闪繁星,听着耳边女孩低声的清唱,觉得很窝心。 “你跟着我唱呀。” 谢随撸了撸她的额头:“你有超声波发射器,我没有,我唱歌不好听。”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谢随各方面都无可挑剔,但并不意味着他没有短处,他是绝对、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的。 寂白终于笑起来:“我想听,你也不唱吗。” “这辈子都不会唱。” “别这么小气啊。” “回去了。” 寂白望着男孩的背影:“哎,再陪我找找吧!” “找得到就鬼了。” “刚夸了你是神仙男朋友呢,这会儿就原形毕露了。” 谢随背对着她,扬了扬手。 …… 次日晚上,寂白准备带着谢随再去找萤火虫来着,可是整夜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他倒是给她来过一条短信,说戴星冶拉他下湖游泳了。 寂白放下手机,心里默默地将戴星冶骂了一百遍。 这家伙根本就是来跟她抢男朋友的吧! 她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寂白看到是谢随打来的电话,没接,直接挂断,顺手关掉了夜灯,抱着枕头舒舒服服地继续睡觉。 恍然间,她看到窗外好像飘了好多绿莹莹的光点。 寂白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用力揉了揉眼睛,没有看错,阳台外面飘了好多好多萤火虫! 她从床上一跃而下,走出阳台,四周萤火虫翩跹飞舞着,宛如萤光色的海洋,在黑夜里无尽绚烂,宛若梦境一般迷离。 寂白脸上浮现惊喜的神情,连忙摸出手机给谢随打电话:“快出来看啊!好多萤火虫!” “做什么白日梦?” “真的真的!”寂白大喊道:“外面真的飞了好多萤火虫!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是么。” “你快出来看呀,它们要飞走了!” “那你转身。” 寂白闻言,转过身,看到谢随早已经站在了隔壁的阳台上,打开了一个满是绿色萤光的矿泉水瓶,将里面的萤火虫放出来。 寂白的手机“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傻了。 他身边搁了好几个空空的矿泉水瓶,天知道,他从哪里捉来这么多萤火虫。 闪烁的绿色萤火衬着少年英俊的脸庞,他拿起闪烁着萤光的矿泉水瓶,修长的指尖宁开了瓶盖,将萤火虫放出来。 “最后一瓶了,不拍照吗?”他提醒她。 寂白哪里还顾得上拍照,她鼻子都酸了,眼睛也红了:“你你上哪儿找这么多萤火虫呀。” 戴星冶拿着手机从房间里走出来,对着漫天的萤火虫录像,啧啧感叹道:“你随哥到处跟人打听,说这个季节萤火虫都死绝了,但是峡谷还有,所以今天下午他去峡谷里蹲到天黑,都他妈被蚊子叮成血包了,给你捉了几瓶子。” 寂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苦巴巴地一张小脸望着谢随:“干嘛要这样。” “喜欢吗。” 寂白看着渐渐被微风吹散的萤火,渐渐地散漫在夜空里,她揉揉鼻子,闷声说:“谢随,我很喜欢。” 但更多的是心疼,为了这点小浪漫小惊喜,他费这么大的劲,真是傻。 “小白,你喜欢的,我都会去做。” 寂白抿了抿唇,微微笑:“那我还想听你唱歌。” “这不可能。” “还说我喜欢的你都会去做,一秒打脸了吧。” “唱歌是底线。” “你的底线好高呀!” “换一个,还想要什么?” 寂白沉思片刻,望向对面阳台上那个英俊而温柔的少年,一字一字认真说:“我想要谢随开心起来。” 谢随沉默地望着她许久。 女孩那漆黑的瞳子里闪动着真挚恳切的光芒:“可以吗?” “可以,我答应你。” “那一言为定咯。” “嗯。” 谢随回身走进房间,戴星冶正躺床上看萤火虫视频,说道:“随哥,老子这次是真的服了,你追女孩太他妈有一套了!” “我追她的时候,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 谢随敛着眸子,似乎有些惋惜和遗憾:“那时候,我对她不好。” 他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整天满脑子想的都是想抱她,吻她,发了疯想上她。 这女孩几乎可以说是他强抢来的。 他想要努力补偿她。 …… 夜深了,谢随脱了衣服准备上床睡觉,厕所里,戴星冶似乎来大的,闷闷地对他说:“随哥,我叫了外卖,在门外,你帮我拿一下好不?” 谢随骂了声:“你太恶心了。” “嘿,你是神仙哥哥,不吃喝拉撒啦?” 谢随走出了房间,四周望了望:“外卖呢?” 他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戴星冶将房间门重重地关上了。 谢随回身用力敲门:“你干嘛?” 门内传来男孩嘿嘿的笑声:“随哥,今晚你就别回来了,不然你家小白以后上位,第一个搞的就是我戴星冶的公司,为了我的前途,你今晚就去隔壁睡吧。” “……” 就在谢随无语之际,隔壁房间门打开了,寂白穿着薄薄的小睡裙,探出脑袋好奇地往外张望。 谢随穿着一条卡通四角短裤站在门边,上半身的腹肌宛如田埂般规矩地纵横分布。 女孩睁大了眼,目不转睛盯着他。 谢随微微侧身,避开了自己的前面,但后面的风光也不可辜负啊,那翘臀上面都可以搁铅笔了。 “你你怎么被关在外面了。”她面红耳赤,声音都结巴了。 谢随无奈地道:“戴星冶怕你搞他” 寂白走出来,用力地敲了敲戴星冶的房门,大喊道:“你怎么把我随哥关在外面呀!” 门里,戴星冶闷声说:“他打呼噜磨牙,我睡不着。” “胡说,我随哥睡觉从来不打呼噜,也不会磨牙,很乖的。” “他裸睡,老子也受不了。” “人家裸睡也不睡你床啊。” 谢随怕她透露的信息量太大,单手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带回了隔壁房间:“行了,今晚让我留宿一夜。” “哎” 房间里,寂白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了,谢随全身上下也就只穿了一条短裤而已。 床是两米的大床,可是整个房间连一张沙发都没有。 寂白靠在入门的转角位置,怯怯地看着他,毫无准备。 “我再去开一间房。”谢随说完便要离开,寂白连忙拉住他的手腕:“你这样出去,让别人看见了。” 他看着女孩红润的脸蛋,浅浅地笑了笑:“我是男人,怕什么?” “那也不行。”寂白当然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身体,她将他拉到床边坐下来,然后用被单掩住他的身体:“今晚你就留下来。” 谢随抬头,看到女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碎花领睡裙,睡裙是浅浅的米色,包裹着她娇小的身体,她似乎并没有穿内衣,隐隐能看到胸前微凸的部分,玲珑乖巧。 他薄唇抿了抿,侧开了视线。 寂白走到墙边关了灯,然后在大床的另一边躺下来,宛如小猫咪一样轻柔,钻进了被子里。 “晚安哦。” “晚安。” 谢随也躺了下来,两人各占一边,默默无言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睡了一会儿,谢随故意翻来覆去,挪啊挪,挪到了小丫头这边,从后面揽住了她纤细的腰,宽厚的手掌捧着她平坦的小腹。 碰到谢随滚烫的身体,寂白哆嗦了一下,她还是回过身,回抱住了谢随,将脑袋拱进了他硬邦邦的胸膛。 就像是来自于本能,在寒冷的黑夜里踽踽独行的两个人会情不自禁地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苍南山之行结束,寂白新学期的课程也逐渐展开了,除此之外,她的工作渐渐步入了正轨。 奶奶会经常让寂白参与公司的事务,慢慢地将她往接班人的方向培养,因此集团的资源和人脉,她都是需要熟悉的。 和寂静不同的是,寂老太太对于寂白的要求更高,除了必要出席盛大的宴会之外,许多与业务相关的饭局酒局,也必不可少会让她跟着公司的老员工去见识见识。 圣诞的晚上,寂白和谢随本来约了去吃晚饭,奶奶的电话打了进来—— “小白,今晚有场饭局,是跟宏远集团的人,需要你出席,没问题吧?” 寂白看了谢随一眼。 谢随对她点了点头,于是她回道:“可以的。” “好,我让秦助理来接你。” “不用,奶奶你把地址给我,我直接过去。” 她回头看了谢随一眼,谢随握着自行车的扶手,耸耸肩:“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 半个小时后,自行车在世纪饭店门口停了下来,寂白走到谢随身边,揽下他的脑袋,低声在他耳边上:“对不起哦。” “我的小白总是大忙人。” “大概九点,来接你的小白总。”寂白翩然一笑,凑近他的耳畔,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廓。 谢随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捏住了女孩的下颌,望了望等在门边的秦助理,沉声说:“规矩些。” 寂白笑着离开。 饭局上人不算太多,主要是双方谈合作,奶奶叫寂白参与的初衷也是为了让她跟着多学学,以后可以独立应付这些人和事。 寂白看着公司的项目经理带着手下一杯一杯地劝酒喝酒,虽然都说的是吃饭喝酒不谈生意,但是推杯换盏间的交锋还是在相互掂量着,都想能够更好地为自家公司争取利益。 因为合作谈得比较顺利,所以晚上八点便结束了,临走的时候,对方说要敬寂二小姐一杯酒,寂白推脱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了。 秦助理说要送寂白回去,寂白摆手不用,谢随给她发了短信,已经在楼下等着她了。 寂白送走了秦助理,回头再马路对面见到了倚在路灯边的少年,灯光自头顶射下来,将他深邃的眼眸埋进阴影中。 这里离家很近,所以他没再骑车了。 寂白看到他,忽然傻笑了起来,恍恍惚惚地跑过去,一脑袋扎进他怀里:“谢随真听话。” 谢随嗅到女孩身上淡淡的酒精气息,皱眉:“怎么喝酒了?” 她从来都是半杯就倒的体质,根本喝不了酒,那次在雪山脚下的酒吧里她不小心喝了一杯,闹腾一整晚,谢随记忆犹新,这些年从来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没让她再沾任何带酒精的东西,连有度数的鸡尾酒饮料都不给她喝。 谢随拉着女孩纤细的手腕,扶正了她东倒西歪的身子:“我送你回学校。” “不回学校,回家。”寂白攥着谢随往家的方向走,谢随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醉成这样,你还能记得家在哪里?” 寂白回头冲他傻笑:“我们的家,我记得啊。” 谢随被她牵着手,听着她说的那四个字——“我们的家”,心里温暖。 寂白走了一半,又忽然不想走了,心血来潮吵吵着让谢随背她。谢随蹲下身,稳稳地将她背了起来。 寂白顺势环住了他的脖颈,柔软的指头摸着他的下颌,又摸到他凸起的喉结,揉啊揉,还觉得挺好玩。 谢随边走边闷哼道:“你再乱摸,老子把你扔路边了。” 女孩立刻把手缩了回去,不过很快,她又试探性地摸了摸,见少年没反应,居然又开始揉他喉结。 谢随被她揉得很痒很痒,不过她玩着就不肯罢手,他也只能默许了她的行为。 他不和醉鬼计较,只要她别太过分。 然而,无节制的容忍换来的永远是“更过分”。 小丫头得寸进尺的小爪子伸进了他衣领里面,挠啊挠,摸啊摸,摸到他硬邦邦的胸膛,摸到小果子,居然捏了一下。 “寂白!”谢随真的有点怒了:“手拿开。” “哦。”寂白吐吐舌头,乖乖地把手抽出他的衣领,还评价了一句:“比我还小。” 谢随:…… 谢随好不容易把这位寂二小姐盘回家了,他感觉伺候这丫头真的比自己打一场拳击赛还要来得辛苦。 寂白进了屋就往床上爬,谢随拖住她的脚,将她生生地从床上拽了下来:“没洗漱前不准上床。” “呜。” 寂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被谢随拉到厕所里,翻出她瓶瓶罐罐的卸妆水卸妆乳,对着她的脸一顿乱揉,然后抓起她的头发按在水下猛冲。 女孩张牙舞爪地闹腾着:“你你太粗暴了!” 谢随抓着她的头发按到自己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你刚刚说我什么?” “说你小?” “嗯。” 谢随目光下移,落到她连衣裙紧束的胸脯上,冷笑:“你有多大。” 寂白不服气地哼哼说:“要比比吗。” “比你个头。”谢随用毛巾使劲儿擦了擦她的脸,这才放开了她,给她挤了牙膏:“自己刷牙。” 寂白也给谢随挤了牙膏,笑眯眯地说:“你也刷。” 谢随没好气地接过了牙刷,一高一矮两个人站在镜子前咔嚓咔嚓地刷着牙,寂白刷着刷着便晕晕乎乎倒在谢随身上,谢随只能抓着她的头发,让她保持清醒。 谢随好不容易将她收拾干净了,她跟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由他抱着她走出洗手间,放在了床上。 “以后不许喝酒了。” 他用柔软的帕子将她白白的小脚丫子擦干净,放进被窝里:“你这点酒量,自己心里没数吗?” 寂白揉揉谢随的头发,轻轻地叹了声:“秦助理已经很照顾我了,一直在帮我挡酒,如果一杯都不喝也很说不过去,毕竟以后可能会经常打交道。” 谢随叹了声,他想着自己再努力一些,或许她不必要这么累。 他给她捻好了被单,温柔地说:“睡吧。” 寂白的手从毯子里伸出来,扯住了他的衣角,漆黑的眼睛亮盈盈地望着他,很乖的样子。 “谢随,亲一下” 谢随看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心间一片柔软,他附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快睡。” 71、得偿所愿 谢随把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车队上,他加入的车队名叫dk,英文名是darkkids,这个车队是几个比较年轻的男孩组建起来的,背后投资方听说也不是很硬气,类似于玩票的(性xìng)质,上不了专业车队的排面 不过自从谢随加入之后,几场商业比赛拔得头筹,半年都处于亏损状态的车队短短数月竟然开始盈利了。 谢随在九月底拿到了第一笔奖金。 那天下午,他接到经理的电话,让他立刻来俱乐部办公室。却不想,竟然看到了满鬓斑白的寂老夫人。 经理恭恭敬敬地候在寂老夫人(身shēn)边,对她说道:“董事长,这位就是我们俱乐部的王牌车手,谢随,有他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车队就没有赢不了的比赛,我干这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天赋有意识的车手...” 谢随打断了经理的尬吹,走到寂老夫人(身shēn)边,恭敬地问道:“(奶nǎi)(奶nǎi),您怎么来了。” 寂老夫人慈眉善目,见到谢随的时候,脸上浮起了慈祥的笑意:“小随,快坐,(热rè)着了吧。” 寂老夫人对谢随一贯很好,她阅人无数,也能够看得出来,他心(性xìng)纯良,是个好孩子。 经理诧异地看了看谢随,又望了望寂老夫人:“董事长,你们认识啊?” 寂老夫人笑着说:“小随算是我半个孙子了。” 闻言,经理喜上眉梢:“那可真是太好了,董事长您这次投资也是为了小随吧。” “(奶nǎi)(奶nǎi),您要投资?” 寂老夫人笑着说:“(奶nǎi)(奶nǎi)也要紧跟你们年轻人的步伐走嘛,不然真变成老古董了。” 寂氏集团是何等庞大的产业集团,如果车队挂上了寂氏集团的牌子,整个江城恐怕没有任何一支专业车队能有这等的排面。 经理眼睛都快要笑弯了。 “那就投吧。”老夫人拍了拍膝盖,一锤定音了:“有我们小随帮忙看顾着,也没什么大问题。” “(奶nǎi)(奶nǎi),您...” 谢随还有点懵,眼睁睁看着寂老夫人在合作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临走的时候,寂老夫人对经理道:“季度红利,不必过寂氏集团了,都落到小随的名下。” “(奶nǎi)(奶nǎi),这不行。” “先不要忙拒绝,(奶nǎi)(奶nǎi)还有事(情qíng)跟你讲。”寂老夫人握着谢随的手臂,坐进了奔驰车里。 谢随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小随,(奶nǎi)(奶nǎi)拿你当自家孙子一样看待,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奶nǎi)(奶nǎi)您说。” “(奶nǎi)(奶nǎi)知道你喜欢小白,也不忍心耽搁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她的伤害反而更大。” 谢随沉默了。 “小随,你现在也还年轻,要知道人这一生,除了(情qíng)(爱ài)以外,还有很多很多值得追求和付出的东西,心里背负着沉重的感(情qíng)的人,走不长,也注定走不远,等你慢慢想明白,会别有一番海阔天空。” “(奶nǎi)(奶nǎi)...” 他喉结艰难地滚了滚,强忍着心痛说:“我试过,但失败了。” 如果没有她,什么海阔,哪里有天空,他的世界迎来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沉沦。 “小随,你知道小白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吗?” 谢随抬头望向寂老太太,她慈祥地微笑着:“她和你们不一样,她生下来就被父母当成是给姐姐续命的工具,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所有的努力,都是在反抗自己的命运,她不想过被人左右的人生。” 谢随眼瞳猛缩,心脏剧烈地颤栗着:“她从未对我说过...” “你想听吗,想听我便讲给你听。”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寂老太太向谢随讲述了寂白小时候的事(情qíng),她所受的那些苦难和折磨... 那是谢随这一生最难熬的半个小时。 他眼里布满了血丝,(身shēn)肌(肉ròu)紧绷,紧紧地攥着拳头,(身shēn)体颤抖着。 寂老太太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背,柔声说:“你会希望她得偿所愿的。” 过去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渐渐清晰明朗了,当初她为什么要一直躲着他,为什么她说自己有很多事(情qíng)要做,为什么她总是莫名地(情qíng)绪崩溃... 他都明白了。 他希望她如愿以偿,在他最不懂事的少年时,他最渴望的便是得到她,而小白也让他如愿以偿了。 “车队我只拿我应得的部分,不是我的,我一分也不会要。” 谢随说完这句话,推开车门离开了。 待他走后,秦助理上了车,抬了抬后视镜,对寂老夫人道:“您这样做,会很伤二小姐的心。” 寂老夫人叹了声:“他是很好的孩子,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做这样的恶事。” 拿到奖金的那天下午,谢随带寂白去商业中心逛街,问她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有啊。” 寂白指着橱窗里璀璨的钻石戒指:“这个?” 谢随将她的脑袋扭过来:“这是人家结婚戴的。” “要不你跟我现场求个婚?” “……” 求你个头。 谢随牵起了她的手,看着她纤细白皙的手腕:“我给你买条手链吧。” 她的手很漂亮,戴手链一定好看。 寂白笑着问他:“这也是哥哥给妹妹买的礼物吗?” “不是,是男朋友送给女朋友的礼物。” “真乖!”寂白踮起脚亲了亲谢随的脸颊,然后欢天喜地进了首饰店。 店里琳琅满目的首饰在灯光的照耀下,璀璨耀眼,看得人眼花缭乱。 寂白挽着谢随的手臂,兴致高涨地说:“我们买(情qíng)侣款的吧。” “手链哪有(情qíng)侣款,选你自己的。” “那你帮我选吧。” “好。” 谢随认认真真地帮寂白挑选手链,寂白乖乖地跟在他(身shēn)边,他选出来的款式,她便一一试戴。 谢随挑来捡去,最终选中了一款镶着绿色的碎钻的手链,款式很简单,夏天戴在手上相当清爽。 谢随结了帐走出店门,看到寂白迎着阳光抚摸着璀璨的碎砖。 她嘴角弯着,可(爱ài)的梨涡里仿佛盛满了甜酒。 应是喜欢极了。 谢随接过手链,温柔地系在了寂白纤细白皙的手腕上。 “在一起这么久,我从来没有送过你什么。” 阳光下,寂白温煦地笑着:“现在补偿,也来得及啊。” “分手吧。” 寂白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了。 “谢随,我好饿,我们去吃晚饭吧。” 她假装没有听到那三个字,走过来想要拉住谢随的手:“我想吃那家泰式海鲜火锅...” “寂白,分手吧。”谢随闭上眼睛,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寂白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良久,她哑着嗓子说:“不、不分。” 说完,她再度亲昵地挽住了谢随的手臂,微笑着说:“随哥,我饿了。” 谢随没有动,他紧抿着唇,将她的手一点点从他手臂上掰了下去,重重地丢开。 寂白再也笑不出来了。 “谢随,如果你要和我分手,只能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你不喜欢我了。” 寂白望着他漆黑的眼眸,沉声问他:“所以,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谢随不再看她绯红的脸蛋,移开目光,嘴角扬起一丝冷然的笑意:“寂白,看你第一眼老子就喜欢你。” 他顿了顿,继续说:“只是想要你的那种喜欢,你懂了吗。” 远处夕阳倏忽间落下了山隘,女孩眼中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喜欢你的理由了,别再来烦我了,行吧。” 谢随说完,转(身shēn)离开了。 “骗人!”女孩在(身shēn)后声嘶力竭地大喊:“我不信你!” 谢随没敢回头,没敢看女孩心碎的眼神,最后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狼狈离开。 跑了几百米之后,他靠着一棵梧桐树,大口地喘息着,用力一拳打在树干上! 肝肠寸断。 那次他的车被撞上山崖他都没有这么痛过。 辜负的滋味,宛如钝刀割(肉ròu),刀刀见血。 …… 那天晚上,谢随很晚回家,房间里漫着少女(身shēn)体独有的馨香,稍稍驱散了他的醉意。 (床g)上,女孩裹着被子,似乎陷入了熟睡中。 她有他家的钥匙,因为这里也是她的家。 夜色宛如猛兽般涌入房间,窗户外黯淡的路灯光线透过窗花纸,投(射shè)在了墙壁上,幽微闪烁。 谢随摸黑回到沙发上,躺了下来,枕着手臂,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白,明天走的时候,把钥匙留下。” 女孩的呼吸有些粗重,时不时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谢随睁开了眼睛,望着天花板上倒映着的窗外路灯(阴yīn)影,他努力让自己闭上眼睛,不去听,不去管... 可是他的心已经被揪了起来,疼得快要抽搐了。 “别哭了。” 寂白背对着他蜷缩着,(身shēn)体微微地颤栗着,她深深地呼吸,没控制住地抽泣了一下,赶紧止住... “没、没哭。”她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鼻音。 “你吵得老子睡不着,要哭出去哭,没人管你。” 女孩终于绷不住,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这么长时间以来所有的压抑和委屈终于彻底发泄了出来。 她从(床g)上爬起来,一边哭,一边匆忙地穿上夹板拖鞋,径直往门外跑。 谢随脑子旷了两秒,终于冲过去拦腰揽住了她。 “别发疯了,滚回(床g)上睡觉。” 女孩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地喊着:“你赶我走。” 谢随最怕就是看到她的眼泪,这些(日rì)子他忍着几番崩溃的(情qíng)绪,默默地扛下这所有的痛苦,就是怕再让寂白哭,那(日rì)她在医院走廊外哭得那样无助,谢随的心都要碎了。 他将她抱回来扔在(床g)上,从后面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身shēn)体,不让她再胡乱发疯。 “谢随,再也不会回来了!”寂白狂躁地哭泣着:“我讨厌你了,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咬着牙,狠声说:“现在给老子睡觉!明天再滚。” 寂白用力地打他,脚胡乱地蹬踩,想挣开他的怀抱。 他攥住她的双手,箍在(胸xiōng)前:“你发什么疯。” 女孩终于虚脱无力了,渐渐地停下了动作,闭上眼睛,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下来。 “谢随,你不喜欢我了吗?” 她嗓音带着沙哑,小爪子紧紧地攥着他(胸xiōng)口的衣料,很委屈。 他喜欢不起了。 “嗯。” 她凑过去,含住住了他的唇,缓缓地((舔tiǎn)tiǎn)舐着。 他唇舌间带着薄荷味的清新,寂白不满足往深处试探着进去,他感觉到女孩不安分的舌尖,他别开了脑袋。 女孩顿了顿,终于松开了他,转过(身shēn)去,面对黑暗,用力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谢随醒过来的时候,房间空空((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 桌上放着一把钥匙。 他知道,小白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在他年少轻狂不懂事且一无所有的时候,她选择了陪在他(身shēn)边。 谢随为她做过什么? 他能为她做的,或许就是放开她。 …… 忘记那个令她刻骨铭心的男人,需要多长时间,寂白不知道。但她用了半年的时间,从(情qíng)绪的(阴yīn)霾里走了出来,让自己振作。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和工作上,只要没课的时间,她都会呆在公司,跟着秦助理,能学到很多东西。 因为寂氏集团以地产为主业,所以寂白有时候还会跟着公司的业务员下基层,戴着黄色的安帽,到工地上去了解(情qíng)况,为着将来面接手集团做准备。 三月初,秦助理向寂老夫人汇报(情qíng)况,对寂白赞不绝口。 以前秦助理也带过寂静,不过寂老夫人也没见他这样夸过寂静。 寂静自小(娇jiāo)生惯养,虽然勤恳好学,但总归是有一些小姐脾气的。寂白则然不同,她不仅能吃苦,下基层也不讲究,条件有限,工人吃什么她也跟着吃什么,所以这让她赢得了不少底层员工的喜欢。 寂老夫人对于寂白的表现非常满意。 “再等两年吧,这两年你带着她把根基打稳,我也就能退下来安享晚年了。” 但同时,秦助理也不得不提醒她:“董事长,我总感觉,寂二小姐的状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寂老夫人抬头望向他:“怎么了?” “她太拼了,像是在透支自己来转移注意力。” 寂老夫人沉着脸扬了扬手,让秦助理退出去。 周末,秦助理让寂白早些下班,和朋友们吃个晚饭,晚上出去逛逛,放松一下。 寂白沉默地背上书包离开了。 不过当秦助理下班走出公司大楼时,却发现空((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的写字楼阶梯上,坐着一个女孩。 她托着腮帮子,正仰头看着漫天繁星。 她戴着耳机,洁白的耳机线漫过了她修长漂亮的脖颈,一直延伸进了她的口袋包里。 秦助理蹙眉,轻轻叹了一声。 几分钟后,寂白看到面前横出来一个可(爱ài)多草莓味冰淇淋。 她惊喜地抬头,望见是秦助理,脸色又淡了些。 “傻坐这儿看什么呢。” “看星星。” “真的是看星星吗。” “不然咧。” 秦助理坐到她的(身shēn)边,抬头便望见了对面巨幅的led显示屏正在循环播报最新赛季的拉力赛广告。 广告里有整整一分三十四秒是谢随单人的拉力越野赛的连续弯道漂移场景,这段s型连续弯道漂移被剪切到新赛季的各大宣传视频画面里,堪称完美。 女孩((舔tiǎn)tiǎn)着冰淇淋,呆呆地望着对面的显示屏,柔顺的脸蛋上映着led屏微蓝的光芒。 她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了整整两个小时。 秦助理的手落到女孩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小白...” 寂白敛这眸子,吃完了这一个冰淇淋,站起(身shēn)拍了拍自己的裤腿:“我走了噢,秦叔叔。” “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溜达溜达,慢慢回去。” 秦助理看着女孩平静的脸色,回想这几个月以来,她似乎总是保持着这样淡淡的神(情qíng),好像不再悲伤难过,但也再没有笑过了。 第二天周末,学校没有课,寂白一大早又来了公司,比员工还早,坐在她的办公桌上,处理年底报表数据。 秦助理走过去,不由分说阖上了她的笔记本电脑:“小白,我给你放假了,今天不工作,回寝室好好睡一觉。” “年底公司不是都很忙吗。”寂白面无表(情qíng)地说:“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你需要休息。” “不用啊,我昨晚睡的很好。” “我说的休息,是指你需要放松,需要做点别的事,看看电影,或者逛逛街,你现在还小,不必要这么拼工作,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寂白摇了摇头,固执地夺过秦助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你别管我做什么。” 她气息急促,声音里带着微怒:“当初(奶nǎi)(奶nǎi)投资车队的时候,你也没劝过她,现在就不要在这里装好人了。” 秦助理微微一怔,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不过想想也是,董事长投资了车队,时间节点正好就在她和谢随分手的那段时间,她那样聪明,自然一想就能想到这里面的关联。 秦助理重新回到董事长办公室。 寂老夫人站在窗边望着对面办公桌上的女孩,凄然说道:“她是在跟我较劲,她在怪我。” “董事长,小白是懂事的,她不会...” 寂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安慰。 …… 秦助理还是想办法将寂白支使出去,让她去郊野新开发的环球中心走走,回来写一份反馈报告。 环球中心位于郊区,去的时候她叫了出租车,可回来时却发现四野空空,很难叫再叫到出租车了。 寂白朝四周望了望,看到不远处有公交亭,她走了过去,坐在亭边等公交车。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忽然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一开始,寂白并没有在意,那辆车在她面前停了约莫两分钟,车里下来两个男人,直接朝他走过来。 他们戴着墨镜,来者不善的样子。 寂白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心里预感不妙,连忙起(身shēn)后退。 那两个男人似乎是真是冲她来的,也加快了步伐。 寂白转(身shēn)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摸手机想要报警,一个男人跨步上前,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往车上拖拽。 “你们干什么!” “我把钱都给你们,放、放开我!” 寂白尖叫了起来,大声呼救,男人伸手捂住寂白的嘴,却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 男人吃疼,手猛地一松,寂白连滚带爬地朝着马路跑了过去。 她不住地朝着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轿车挥手,呼叫救命,可是没有车停下来,谁都不想惹麻烦。 “看什么看,追啊!人跑了拿什么跟老板交代!” 两个男人跑过来,将寂白拖向旁边的奥迪车,寂白死命挣扎,结果被男人猛地扇了一巴掌。 而就在这时,几辆赛车自路边呼啸而过,只听尖锐的一声刹车,其中一辆车忽然停了下来。 寂白几乎半个(身shēn)体都被拖上车了,她绝望地叫喊着,声音都快哑了。而就在这时,死死攥着她脚的手忽然一松,紧接着便听到一声沉闷的惨叫。 寂白顾不得什么,连忙从车里爬出来,拔腿便跑,回头的时候看到了谢随那冷沉生硬的五官,她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谢随(阴yīn)沉着脸,将刚刚给了寂白一巴掌的男人按倒在地上,挥着拳头一拳一拳落下来,几乎是将那男人往死里揍,疼得那人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眼神里的(射shè)出凶戾的光,揍得那男人脸上是血。 周围停下车的朋友们都惊呆了,从来没见他暴怒成这个样子过。 眼看着同伴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另一个男人直接启动了轿车,朝着谢随撞了过去。 丛喻舟连忙跑过来,没命地将谢随拉开:“走啊!” 轿车驶到鼻青脸肿的男人面前,车门打开,他嚎叫着,连滚带爬上了车,连门都来不及关,轿车呼啸的一声,飞速驶远了去。 谢随回(身shēn)检查着女孩的(身shēn)体,慌张地问:“有没有受伤?” 寂白被这一突变吓得脸色都发白了,紧紧咬着下唇,忍住眼泪使劲儿摇头。 谢随攥着她来到自己的车边,将她推进车里,回头对丛喻舟说:“你来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丛喻舟也不耽搁吧,径直坐进了驾驶位。 谢随将寂白推进后车座,自己也坐了进来,关上了车门:“开快点。” “行。” 寂白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脸色惨白,似乎被吓得不轻。 谢随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揉碎了,他轻轻捧起她的脸蛋,用衣袖擦拭她脸上残余的泪痕,柔声说:“小白,没事了。” 寂白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她用力抱住了他的腰,哭着说:“...吓死我了!” “没事了,我在。” 谢随拍着她的的背,轻轻地安抚她,压着嗓子说:“给我看看(身shēn)上受伤没。” 寂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她任由谢随脱下了自己的外(套tào),外(套tào)里面只穿了一件了单薄的吊带衫,勾勒着她婀娜的(身shēn)体。 “有没有哪里疼?” “我...我不知道。” 寂白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谢随又着急又难受,忘了他们之间已经分手小半年的事了,他粗砺的手掌抚摸着她脖颈和手臂的每一寸肌肤,检查有没有伤口。 他的手落到她衣角,似乎要直接掀开她的吊带衫了,寂白连忙推开他,压着嗓子说:“别...” “小白,给我看看。”谢随脸色相当严肃。 他想到了那次寂静被扎针孔的事(情qíng),现在慌的一批,手都在抖。 长久以来的思念和劫后余生的后怕交织在一起,让寂白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是何等的依赖。 但她又带着一丝怨气,低声咕哝说:“给你看的时候你要跟我分手,分了你还想看,没门!” “噗。” 前面驾驶座的丛喻舟没忍住笑喷了出来。 谢随刀子般目光冷冷扫向他,他立刻止住笑意,同时自觉地将后视镜往下面调了调,避开了后座的两个人。 “当我不存在。” ……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波虐完啦,随哥就快好起来了! 72、委屈 谢随带寂白去医院进行了(身shēn)检查,除了膝盖因为挣扎磨破了皮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但他依旧不放心,让寂白去做了抽血检查,三天后再过来复查一次。 寂白也想到了上次寂静的事(情qíng),但这两个歹徒手里并没有拿针管一类的东西,他们只是想把她拖上车,至于要带到什么地方,便不得而知了。 从医院出来以后,几人径直去了警局报案,可惜荒郊野外并没有摄像头,只能试着调取其他的地方的监控,看有没有拍到那辆车。 但这需要时间。 警局停车场,已经夕阳暮垂了,丛喻舟单手撑着车门,询问寂白:“那两人是抢劫吗?” 寂白还没开口,谢随替她回答:“不是抢劫。” 他眸光很冷:“是有预谋的蓄意伤害。” 寂白不可置否,沉默地站在车边。 丛喻舟又问她:“你以前见过两人吗?” 寂白茫然地摇了摇头,那两人的面孔都相当陌生,她应该是没有见过他们,而且很明显那两人不是罪魁祸首,听他们匆忙间的言谈,这背后还有指使他们的boss。 谢随问她:“能确定是谁?” 寂白无法确定,寂家旁系支脉众多,利益关系牵扯太复杂了,现在寂老太太明显是想要培养寂白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她风头太盛,被人忌惮嫉恨都很正常。 谢随当初救下寂静之后,最担心的事(情qíng)终于发生了。 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盯上了寂白。 丛喻舟低声问谢随:“随哥,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 谢随转头望向女孩,她独自倚着车门,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惊吓里回过神,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栗着,一副楚楚惹人怜的模样。 他曾经承诺过会保护她,绝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可是今天若非机缘巧合的偶遇,谢随不敢想象她会发生什么事(情qíng)。 他懊悔至极,心如刀绞,将这一切的过错都归咎在了自己(身shēn)上。 比起她的平安而言,所有的矫(情qíng)都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寂白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耽搁这么久,她还有许多工作没有完成,所以准备起(身shēn)离开了。 谢随毫不犹豫地追上来,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塞进车里。 “今晚先跟我回家。” 他现在根本不敢放她一个人呆着,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想二十四小时守着她。 “不用。” 寂白现在冷静下来,心(情qíng)平复了很多:“我自己打车回学校。” 无论如何,分手就是分手了,现在跟他回去又算什么,小孩子闹过家家吗。 丛喻舟连忙叫住寂白:“回学校也行,但让我们送你吧。” 的确,有两个男人在,终归一路也要安许多。 寂白径直走到了副驾驶拉开了车门,把谢随一个人留在后车座。 丛喻舟冲谢随耸肩,谢随给他甩了个眼色,丛喻舟秒懂,系上安带,将车驶上了公路。 寂白上车之后便低头看手机,给寂静编辑了一段短信,把这件事简单说了一遍,问她有没有线索。 当她抬起头,却看到轿车前进的方向并非学校所在的方向,看这路径,俨然是在往谢随家驶去。 “丛喻舟,停车。” 丛喻舟劝道:“小白,你就听随哥的吧,今晚跟他呆在一起,安些。” 寂白愤愤地望向后视镜,谢随手肘撑着车窗,正看着窗外夜景发呆,霓虹在他英俊的脸上变幻光影。 谢随的视线也缓缓扫向了她。 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的心里都泛起不平静的涟漪。 “我为什么要跟他呆在一起。”她沉着脸说:“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谢随回应道:“刚刚是谁抱着我哭鼻子,说自己好怕,怎么现在就不怕了?” “...那谁让你停车的!” “即便是路人,老子也不会见死不救。” 丛喻舟见这两人见面就吵,无奈地尝试着当个和事佬:“哎,你们都别说气话,安第一,小白,你消消气;谢随,怎么回事呢!我要批评你了,这么久没见面了,别说以前好过一场,就算是普通女同学,你也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谢随知道自己不该是这样的态度,他也好想哄哄她啊,好想把她揉进怀里拼命地疼啊! 可是…他就是死死绷着最后这一根弹簧不肯松。 “丛喻舟,停车。” 丛喻舟劝道:“别啊小白,听话。” “我让你停车!” 寂白看样子是真的怒了,丛喻舟拿捏不定,望着后视镜里脸色(阴yīn)沉的谢随。 “她要走,你就让她走。” 丛喻舟只好将车停靠在路边,打开锁。 寂白走出去之后,还重重地甩上了车门,朝着马路尽头大步流星走去。 望着她渐远的背影,谢随深知,这一次的放手,或许就是永远的放手。 可他绝对做不到为了她的幸福而不顾她的安危。 半分钟不到,谢随心里的那根弹簧,终于崩断。 “((操cāo)cāo)。” 他低骂着,追上去拦腰将她抱住,不由分说地将她重新抱回车里。 寂白死命挣扎着,手抓着车门不肯进去,回头质问:“谢随,你想干什么!” “老子想让你好好活着。” 谢随将她硬塞进了车里。 “我活不活着关你什么...” 她话音未落,谢随坐进车里,低头便封住了她的唇。 寂白的(身shēn)体被男人按在车垫上,他整个人都几乎压了上来,紧紧地贴着她。 唇瓣紧紧相贴,男人带着些微怒意,用力地(吮shǔn)着她,似乎还有了点撕咬的意思。 寂白羞得面红耳赤,猛地往后缩,结果后脑勺撞在了车窗上,传来一记闷响。 她吃痛地低低呜了声,男人的手立刻伸过来,垫住了她的后脑勺,然后轻轻替她揉了揉。 他垂眸看着她,浅咖色的眸子里徜徉着怜(爱ài)之意:“撞疼了?” 寂白都快哭出来了,她((舔tiǎn)tiǎn)着自己的湿润的唇,咬牙说:“这算什么。” 谢随也不知道这算什么,但他就是忍不住了。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qíng),想到女孩可能面临的危险,想到他或许真的要永远失去她… 谢随后背发麻,直冒冷汗。 他管不住自己了,再度咬了上去,舌尖灼烫,轻轻地(吮shǔn)吸((舔tiǎn)tiǎn)舐着刚刚被他咬过的唇瓣。 寂白感觉自己舌头被他纠缠得快要麻了,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手忙脚乱地似乎触到了他的下(身shēn)。 谢随沉沉地“嗯”了声,掌住了她的膝盖,往边上移开。 而这样的姿势,恰似男人和女人最“契合”的那个姿势。 寂白立刻乖乖不动了,任由他这样胡乱地亲吻着。 谢随托着她的后脑勺,((逼bī)bī)迫她仰着头,最大程度地接受他的到来,似乎要将她生吞了一般。 前排的丛喻舟拧着眉头,又不太敢往后视镜里瞥,轻咳道:“那什么,照顾一下单(身shēn)狗的(情qíng)绪行吗。” 谢随这才想起来,车里还有第三个人,于是他松开了寂白。 寂白将他领子都攥出了褶皱,嘴唇湿润红肿,(身shēn)体软绵绵瘫在他的怀里,像是被他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我讨...讨厌你。”她声音带着(娇jiāo)滴滴的味道,整个人都被他融化了。 “我也讨厌我自己。” 寂白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了望他,他眸子漆黑,沉着某种难言的(情qíng)绪。 可寂白不是真的讨厌他...…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用力揽着他的颈子,服服帖帖地倒在他的怀里。 谢随应该懂的,她其实也很心疼他,一直都很疼他。 两个人总算是和好了,丛喻舟心(情qíng)(挺tǐng)愉悦,笑着回头问:“两位,现在去哪儿啊?” “回学校吧。” “去他家。” 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开口,谢随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孩,她将脸别向一边了,咬牙说:“那就回学校。” 丛喻舟心领神会,将车开到了谢随楼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行了,我任务完成,**苦短,两位有话好说,别打架了。” 谢随走过来牵起女孩的手,连拉带拽地将她带回去,就像牵了一只不驯的小马驹似的。 谢随的家还是老样子,不过没有那么简陋了。高三那年,他用自己的积蓄将小屋买了下来,然后简单地装修了一下。 其实这男人(挺tǐng)有商业头脑,那间出租屋所在的楼层显见过不了多久就要拆了,且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加学区位置,如果这几年拆下来,价格不知道能翻多少倍。 当然他买房子的初衷也不是为了投资,就想着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装得温馨舒适些。 他知道小白和家里关系不太好,他想给她一个能够落脚的地方。 墙上贴了淡蓝色的墙纸,茶几边也铺了松软的地毯,置办了不少家具,甚至他还买了席梦思的大(床g),换到了之前那个硬邦邦的单人(床g)。 家不大,但是物品被置办得满满当当,看上去充实又温馨。 寂白早已经将这里当成了是自己的小家,即便是分手了这半年,她的配饰串上还挂着谢随家的钥匙。 谢随不仅是她的男朋友,更是她的家人。 现在,重新回到这里,寂白知道,也许她这辈子都离不开这个家了。 这时,寂静的微信消息进来。 “你姐怎么说。” “她说约我明天见一面,详谈。” “明天我陪你去。” 寂白扬了扬手机:“她叫我一个人去,还特意叮嘱了,别带你。” 寂静不让她带谢随是正确的,他(性xìng)格冲动,且事关寂白,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qíng)来。 谢随不勉强,只说道:“我只送你过去,但是小白,这些事你最好不要瞒我。” “我先和姐聊聊。” 寂白放下了手机,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会儿,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寂白起(身shēn)去浴室洗澡,谢随立刻去衣柜里翻出了自己的t恤递给她,那件t恤质地很软,穿着很舒服,寂白以前一直(爱ài)穿他的衣服,觉得特别有安感。 二十分钟后,寂白从浴室出来,擦试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问道:“今晚怎么睡。” 谢随望着她白皙的双腿,眸光愈深,反问道:“小白想怎么睡。” 寂白坐到(床g)边,闷闷说:“考虑到某人把小白甩了,某人就别想靠着小白睡了。” “是分手,不是甩了你。”谢随固执地强调这一点。 “可这有区别吗。” “分手只是不当男朋友,甩了你就是...不要你了。” 寂白有些委屈,撇嘴道:“你难道不是不要我了吗。” 谢随走到她(身shēn)边,轻轻将她柔软的小手握进自己的手掌心:“你知道,谢随永远不会不要小白。” 女孩一头扎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他(身shēn)体有股淡淡的薄荷草味道,很好闻。 “不要再推开我了。”她嗓音微哑,含着委屈:“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这几个月,谢随又何尝好过,他的世界像是空白了一大块,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只有将她拥入怀里的那一刻,他才感觉自己是完整的。 他推不开她了。 “睡觉吧。” 谢随让她躺下来,温柔地替她捻好了被单,然后俯下(身shēn)轻轻吻了她的额头:“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次(日rì),寂白在咖啡厅见到了寂静。 她佩着假肢坐在轮椅上,腿上搭着一件薄薄的毛毯,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五官似乎也柔和了许多,不再如过往那般凌厉,神(情qíng)显得平和而宁静。 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将寂静推了进来,将她放在了咖啡椅座位上,柔声说:“我在外面等你。” 然后他推着空((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的轮椅离开。 寂白认出那个男人的时候,脸上浮现诧异之色,目送他的(身shēn)影消失在咖啡店大门边。 地震时收留她们的顾家长子,顾长生。 他怎么会在寂静(身shēn)边? 寂静看出了寂白的疑惑,面无表(情qíng)解释道:“他勤工俭学,到外面打工被骗,干了三个月一分钱都没拿到,把负责他的经理揍得脾脏破裂,人进了局子,不敢跟家里人说,给我打了电话,我把他领出来。他(身shēn)手还不错,话很少不招人讨厌,我让他留在我(身shēn)边了。” 寂静现在出行不便,有人照顾着,也(挺tǐng)好。 “姐,这段时间你还好吗?” “(挺tǐng)好。”她淡淡道:“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 寂白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抢寂静的东西,她宁可与她公平竞争,也不希望灾难降临在她的(身shēn)上。 “言归正传。”寂静看着寂白,关切地问:“你怎么样,受伤没?” 寂白摇摇头:“他们好像只是想把我带走,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幸好谢随来得及时。” 不然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 寂静望了望落地窗外静默等候的少年:“你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保镖,谢随很合适。” 没有什么保镖比那个将她的(性xìng)命看得比自己命重的少年更可靠。 “姐,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寂静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说道:“你的上位会触及到很多人的根本利益,谁都有可能,那些平(日rì)里对你笑脸相迎的叔叔伯伯,那些在宴会上奉承你的姊妹兄弟...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些微笑背后暗藏的杀机。” 寂白明白她想要赢得胜利就必然有所负重,但已经到今天的局面,这条路她也要走下去,为了那个命途坎坷的少年,她必须坚持,她要为他们筹谋一个看得到希望的未来。 寂静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她不曾有过的决心,或许这就是她们的不同。 寂静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坚持,可寂白...却是为了(爱ài)。 寂静一贯觉得,心里装了感(情qíng)的人是软弱的,但此时看到寂白坚定的眼神,她忽然觉得,或许自己错了。 “那些人不会要你的(性xìng)命,但是他们有一百种办法毁掉你,让你崩溃,让你坚持不下去...” 她拍了拍自己残损的双腿:“你的下场可能比我更惨。” “姐,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给你提个人吧,小心寂述。” 寂白微微有些诧异:“寂述?” “没错,就是你三叔家的寂述哥,平时吊儿郎当,吃喝玩乐无一不精,典型的纨绔不逊富二代。” 寂静脸上泛起一丝冷意:“但你千万小心这个人,他心思缜密,且野心不小。” 寂白知道这位寂述哥,他的确是个混蛋,很会玩,经常闯祸惹出烂摊子。(奶nǎi)(奶nǎi)提到这位哥哥都是焦头烂额,只说这家伙真是兄弟姊妹里最最没出息的那一个。 可是没出息的寂述偏偏生在了三叔家,三叔家在整个寂氏集团几乎占了三分之一的份额,董事会成员有很多也是三叔家的亲信,他们家在整个寂家来说是最兴旺的一脉。 寂述原本不叫寂述,他是三叔从外面领回来的私生子。三叔家的独子寂杨风非常优秀,无论是才能还是品(性xìng)都是家中兄弟姊妹中拔尖的,(奶nǎi)(奶nǎi)相当喜欢他。 寂述是在十六岁那年来到三叔家,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纨绔不羁,野(性xìng)不驯。和寂杨风比起来,这位私生子就差太多了。 或许是天妒英才,寂杨风十八岁那年出了意外,送到医院已经不治(身shēn)亡了,从此以后,寂述便成了三叔家唯一的希望。 寂述平(日rì)里端的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几乎不会有人真的把他当成竞争对手。 “寂杨风的死有猫腻。”寂静看着寂白,用冰冷的调子说:“寂述也绝对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愚蠢放浪,恰恰相反,他很聪明,非常聪明。” 他从来放浪形骸以至于即便生在家大业大的三叔家,但是没有人没把他放在眼里。 可是寂静却让她小心这位私生子。显然,她已经看出了什么。 “姐,你是说对我做这事的人是寂述吗?” “我不知道,但是他绝对是你需要提防的人。”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姐,谢谢你。” “就当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啊。寂静嘴角扬起一丝淡笑。 待寂白离开以后,顾长生走进来,将寂静抱上轮椅。寂静凝望着谢随远去的(身shēn)影,那双漂亮的榛色眸子里…暗流涌动。 只有凝望所(爱ài),才会有那样的眼神。 顾长生沉着嗓子说:“他是你妹妹的男朋友。” 寂静眸子里扫出一道锋锐的光芒,睨了顾长生一眼,冷声道:“我还是喜欢你不说话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再有虐啦,接下来都是虐渣和甜蜜蜜 73、争取 这段时间,寂白上课之后便会径直去公司,在秦助理的帮助下,慢慢的大部分事宜都已经上手。寂老夫人有了退下来的意思,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对外宣布,寂白会担任她董事长的职位。 大部分时间,寂白都是住在公司,那里有她私人的起居室。那(日rì)她回到寝室,发现自己的(床g)位上放了好几个行李箱,她的(床g)单和棉被已经被卷起来凌乱地搁在一边。 寂白皱眉,回头问正在看书的室友乔乔:“这是怎么回事?” 乔乔愤愤不平地向寂白告状:“还不是许嘉怡,她说自己的衣服太多了没地方搁,所以弄了这么几个大箱子装衣服,但是箱子没地方放,她就放在你的(床g)上,说你很少在寝室住,(床g)位空着也是浪费,所以就占了你的(床g)位...” “行,我知道了。” 寂白走过去,拎着许嘉怡的箱子直接扔出了寝室门。 乔乔看着门边那一堆箱子,忐忑道:“许嘉怡回来会发脾气的吧。” 寂白重新将自己的被单铺在了(床g)上,漫不经心道:“我不怕她。” 许嘉怡家里有点财势,父母对她很是溺(爱ài),养成了她嚣张跋扈的(性xìng)格。她不止在寝室作威作福,在班上也是耀武扬威,就连辅导员对她说话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的。 唯一敢和她作对的人,恐怕也只有寂白了。 晚上许嘉怡回到寝室,看到自己的行李居然被扔在了宿舍门外,路过的女孩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许嘉怡怒急攻心,气势汹汹地回到寝室,尖声喊道:“谁把我的行李丢出来了!” 书桌边,寂白头也没抬,淡淡道:“是我。” 许嘉怡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的寝室,我不能回来?” 许嘉怡站在门边,故意放大了音量道:“寂白你在外面和男朋友同居,半个月都不会回寝室一次,我就借用了一下你的(床g)咯。” 乔乔连忙将许嘉怡拉回寝室,捂着她的嘴想让她停下来。 这时候寝室外面已经围聚了不少女生,吃瓜看戏。 在外面和男友同居的事(情qíng),对于大一女生来说的确是有些出格的。但寂白并非每天都住在谢随家里,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公司忙着工作,很多时候是直接在董事长办公室的私人起居室休息。 女孩们并不知道这些事,她们只当寂白是那种不太检点的女孩。 许嘉怡就是要故意造成这种误解,整个学校也只有寂白敢和她作对,她早就看她不爽,想教训她了。 寂白看着倚在门边的许嘉怡,淡淡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道歉。” 许嘉怡趾高气昂地说:“我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我的行李箱提回去擦干净。” 乔乔见两人僵持不下,说道:“许嘉怡,白白把你的行李扔出来是不对,但是是你先占了她的(床g)位,这也不对,所以你们扯平了,不要吵架好不好。” 许嘉怡抬起下颌,冷冷地睨了寂白一眼:“不就是(床g)位吗,大不了我给你租金就是了,一个月三千够不够,把(床g)位租给我放行李。” 要知道,一个月三千对于普通的大学生来说,是相当高的收入了。 周围不少女生听到许嘉怡开出这样的“天价”,纷纷道:“嘉怡,我把(床g)位租给你吧。” “租我的租我的,我连衣柜都让给你!” “我衣柜书桌都让给你!” …… 许嘉怡倒不是真的想租寂白的(床g)位,但钱是好东西,不仅能够买到想要的一切,还能用来羞辱别人。 她骄傲地扬起下颌,睨着寂白:“向我道歉,然后乖乖把行李给我擦干净提进去,这件事我就不计较了。” 三千块一个月真不是小数目,连乔乔都有些意动了,她看寂白不动声色的模样,似乎不打算接受许嘉怡的租金。 “白白,一个月一千就可以在学校外面租很好的(套tào)间住了,你还能剩两千呢。” 她低声提醒寂白。 寂白在学校相当低调,几乎没人知道她的(身shēn)份,以为她每天都在外面努力兼职赚钱呢。她们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寂白,觉得她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寂白踱着步子走到门边,许嘉怡以为她是要妥协了,于是洋洋得意地将行李递到她手里:“给我擦干净。” 不想寂白接过了行李箱,转(身shēn)走到楼梯口的大桶垃圾箱边,直接将行李扔了进去。 动作干净又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看得周围女孩们都惊呆了。 寂白这也...太刚了吧! “许嘉怡,如果你爸妈没有教过你怎么做人,我不介意今天教教你,学费就免了,拿着你剩下的行李箱,滚。” 寂白当然不是好惹的料,在家里寂绯绯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是许嘉怡这样的愚蠢富二代。 许嘉怡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她气得脸蛋通红,浑(身shēn)发抖,转(身shēn)就给自己的父亲拨通了电话:“爸,你快来学校!我被人欺负了,呜,室友把我的行李箱都扔进垃圾桶了。” 许嘉怡的父亲自然是最溺(爱ài)这个女儿的,听到这话也不耽搁,立马给辅导员去了电话,然后马不停蹄赶过来。 辅导员先到寝室,见许嘉怡的行李箱真的被扔进了垃圾桶,她急了:“寂白,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 乔乔立刻站出来解释:“是许嘉怡先占了寂白的(床g)位。” “许嘉怡占了寂白的(床g)位,那寂白住哪里?” 许嘉怡恰如其分地说:“她住外面咯。” “寂白,你住外面为什么不写报告!” 辅导员严厉地斥责道:“你知不知道,夜不归宿是很严重的事(情qíng),如果我上报学校,你会被处分的!” 寂白知道辅导员肯定是偏袒许嘉怡的,想借题发挥威胁她,她转(身shēn)给秦助理打了个电话:“秦叔叔,学校有点麻烦,您现在有空过来一下吗。” 秦助理接到电话之后没有任何耽搁,开车来了学校,在教务处的楼下,他遇到了嘉华集团的许总。 许总见到秦助理还是相当客气的,因为嘉华集团最近正好在和寂氏集团谈合作。 “秦先生,幸会幸会啊。”许总连忙上前去握秦助理的手:“董事长(身shēn)体还好吗,有时间我得登门拜访她老人家啊。” 秦助理淡淡回答:“董事长(身shēn)体一贯康健。” “那就好了,对了,你怎么来学校了?” “家里小孩出了点事,我来看看。” “真巧,我家孩子在学校被欺负了,这不,我也是刚接到电话,我们家嘉怡(性xìng)子软,被欺负了就知道哭,当父亲的不给她撑腰,谁给她撑腰啊。” 许总和秦助理走上楼,边走边说道:“秦先生,您家孩子也在s大念书啊?” 秦助理漫不经心道:“是董事长的孙女,寂二小姐。” “原来是寂二小姐啊!不知道我们嘉怡认不认她呢,哎呀,有机会一起吃饭,让孩子们认识认识,都念同一所大学呢,真是缘分啊。” 秦助理自然没有回应他一厢(情qíng)愿的想法,他女儿恐怕还没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得到寂白和她吃饭。 说话间,两人到了教务处,许总远远的看见自家闺女许嘉怡哭哭啼啼地站在门边。 许总脸色一变:“是谁欺负我们家嘉怡了?” 见到父亲过来,许嘉怡连忙指着寂白说:“爸,就是她!她把我行李箱扔进垃圾堆里了!” 许总也没有直接对寂白发难,而是责问辅导员:“你们学校就是这么管理学生的吗?都念大学,居然还会有这么野蛮的学生,简直不敢相信。” 辅导员连忙说:“同寝室女孩发生了一些小摩擦,一般而言学校能调解是不会惊动家长的,还劳动许总您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她疾言厉色地望向寂白:“快跟嘉怡道歉!” 寂白淡淡道:“道歉可以,但是许嘉怡要先为占我(床g)位和胡言乱语败坏我名声的事(情qíng)道歉。” “爸!你看她,她居然让我道歉!” 许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爸爸在,爸爸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这时候,秦助理走到寂白(身shēn)边,将她往自己(身shēn)后拉了拉,抬头望向许总,沉声道:“许总,在你讨回公道前,总得把事(情qíng)弄清楚吧。” 许总看到秦助理站在寂白(身shēn)前,怔了怔:“秦先生,这...这位是?” “她是我们董事长的孙女,寂白。” 许总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尴尬地说:“这...这真是,真是缘分啊,没想到嘉怡居然和寂二小姐在同一个寝室。” 许嘉怡见势不对,连忙拉着父亲的衣袖撒(娇jiāo)道:“爸,你快让她给我道歉啊!” 许总回头斥责道:“道什么歉!该道歉的人是你才对!这件事就是你不好,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才让你变得这么刁蛮!”他扯着许嘉怡的袖子,将她拉到寂白面前:“快跟人家道歉!” “她扔了我的行李箱,我凭什么要跟她道歉!” “你这孩子...”许总对寂白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寂小姐多多包涵,不要跟她计较。” 寂白冷冷地睨了许嘉怡一眼,她撅着嘴站在父亲(身shēn)后,倒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而寂白却没有能够这样为自己撑腰的父亲,所以她也没有任(性xìng)的资本。 谁不想希望当个小孩子,谁想早早地成熟懂事。 寂白脸色冷了冷。 而这时候,秦助理走到寂白(身shēn)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按了按。 寂白明白,他是在安慰她。 “如果许总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偏袒自家小孩的话,以后寂氏集团和嘉华集团的合作,恐怕就谈不成了。” 许总脸色大变:“秦先生,你看这...小孩闹矛盾,上升到合作上,这不合适吧,要知道这个项目,寂氏集团和嘉华集团都投入了不少财力物力,如果这么草率地中止,这局面就不好收场了啊。” “许总,寂白小姐不久就将接替董事长的位置,如果你觉得她还是小孩子的话,那我们的合作恐怕更加谈不成了。” 许总望向寂白的眼神稍许有些变化,如果寂白真的接任了寂氏集团,那他就更加得罪不起了啊。 “快道歉!”许总拉拽着许嘉怡:“快跟寂小姐道歉,请求她原谅!” 许嘉怡愤恨地瞪着寂白,她没想到寂白居然会跟大名鼎鼎的寂氏集团有关。寂白从来没有说过,打扮也很低调,连名牌包包都没有背过,又经常出校门工作,以至于许嘉怡一直以为她家境普通,还在外面兼职打工呢。 “对、对不起。”许嘉怡咬牙切齿地道歉了:“我不该占用你的(床g)位。” 寂白望了望秦助理,他用温煦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是让她安心。 于是寂白开口道:“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诋毁我的声誉,这件事算不了。” “你还想怎么样!” “写封道歉信,登载在校报和官微上,把事(情qíng)说清楚。” “绝对不可能!”许嘉怡厉声道:“而且我也没有说错,你本来就不检点,有男朋友还到处勾搭男生...” 她话音未落,许总一巴掌便扇了过来,“啪”的一声,分外清脆。 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 许嘉怡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蛋,眼泪盈满了眼眶:“爸,你...你居然打我!” “看来真的是我平(日rì)里太纵容你了!什么话张口就说,寂白小姐是你能随便污蔑的人吗!我若不教训你,将来不知道你还会给我闯下多大的祸!” 许嘉怡被这一巴掌彻底打怂了,她含着眼泪向寂白道了歉,并且同意登报澄清这件事。 从办公室出来,寂白将秦助理送上车,(挺tǐng)感谢地说:“为了这点小事,劳烦秦叔叔跑一趟,真是不应该。” 秦助理文和地笑了笑:“只要你不生我的气就好。” 他说的是谢随的事(情qíng)。 寂白垂着眼眸,闷闷道:“你也是按照(奶nǎi)(奶nǎi)的吩咐去做,我知道的。” “小白,董事长是很关心你的,不要让她失望。” “从小到大,我努力不让父母失望,不让姐姐失望,不让周围所有人失望,可是最后换回来的是什么。” 她一无所有。 秦助理怜(爱ài)地看着他,心里也很难受,这小女孩是他看着长大的,她真的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秦叔叔,我可以努力做到(奶nǎi)(奶nǎi)的要求。但谢随这件事,我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小白,董事长并不在意谢随他的出(身shēn),甚至连他没念大学这事,董事长都容忍了,可是...可是他...” “秦叔叔,我知道,你和(奶nǎi)(奶nǎi)肯定觉得我还年轻,被(爱ài)(情qíng)冲昏了头脑。但不是这样,谢随不仅是我的(爱ài)人,他还是我的亲人。他曾救过我两次,他甚至愿意为了保护我,豁出(性xìng)命...” 寂白看着秦助理,坚定地说:“谢随或许不是(奶nǎi)(奶nǎi)心目中理想的孙女婿,但是这个世界上却再也找不出一个愿意把命都给我的丈夫。” …… 董事长办公室里,秦助理将寂白的话转述给了寂老夫人。 “她真的这样说?” 秦助理点点头:“她说她所有的努力,初衷都是为了谢随,如果因为得到了这一切,就失去了他,她宁可什么都不要。” 寂老夫人沉思良久,终于沉沉地叹息了一声。 她也曾经历过年少,她理解那种奋不顾(身shēn)飞蛾扑火的(爱ài)(情qíng),人的一生,能遇到几个人称得上挚(爱ài),又有多少段感(情qíng)值得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情qíng)深难寿啊。” 这样子去(爱ài)一个人,未必真的是好事。 “我不这样想。”秦助理淡淡笑着:“在青(春)年少时,能遇到一段愿意自我牺牲来成对方的深挚感(情qíng),是小白的幸运,她会幸福的。” 寂老夫人转头望向秦助理,沉声道:“去帮我找国内外最优秀的医生,不管花多少钱,必须把他的病给我治好!” 秦助理差点憋不住笑,寂老夫人凌厉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他立刻严肃地轻咳嗽了一声:“我现在就去找医生。” 他快速离开了办公室,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寂白了。 74、别…不行了 dk车队加入车联的那天下午,车队的朋友组织了一场非商业(性xìng)质的拉力赛车局,拉力赛环山跑,来了不少狂(热rè)粉丝,场面非常(热rè)闹。 国内正规的赛车局都是需要通过车联报名参与,能够加入车联,就意味着dk车队从单纯的商业野生车队,变成了一支有资格参加国际国内重要赛事的正规车队。 而实现这一切,谢随功不可没,自他加入车队以后,带领着车队赢得了不少商业比赛的胜利,斐然的成绩自然吸引了车联高层的注意,兼之以寂氏集团的注资dk,这偌大的门脸让dk加入车联成为必然。 谢随提前一天给寂白发信息,把拉力赛车局的地址告诉她,说她如果有时间可以过来玩。 寂白没有回他。 这次和好之后,寂白经常不回他的短信,有时候打电话都不会接,要么是在上课,要么就是在公司开会,明明白白告诉他——“我不想理你。” 谢随知道这丫头是在和他闹(情qíng)绪,他也认,毕竟之前提分手,他是真的让她伤心了。 寂白是想惹他发脾气,只要他(情qíng)绪上来,必定会受制于她,那时候寂白就是掌握绝对主动权的那一个了。 小丫头这半年成长不少,都开始跟他玩起博弈术了。 谢随短信回复也是简单粗暴—— “(爱ài)来不来。” 寂白不甘示弱,用力回他道:“就不来!” 当天下午,谢随和队友们穿着赛车服出现在赛车场,粉丝们立刻围了上来,(热rè)(热rè)闹闹地向他们道贺。 谢随目光环扫着整个停车场,没有看到女孩的(身shēn)影。 她好像真的没来。 他的心感觉仿佛是空出了一块,失落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好像真的不太在意自己了。 谢随捏熄了手里的烟头,脸色沉了下去,对(身shēn)边的戴星冶说:“你坐我副驾驶。” 戴星冶望向不远处谢随的那辆红色拉力跑车,笑着说:“可能某些人不会同意。” 谢随顺着他目光望过去,赫然看到寂白穿着**短裤,工字t勾勒着她美好流畅的两条腰线,修长漂亮的长腿交叠着坐在他的跑车顶部。 他见过她在宴会上穿着翩跹礼裙的淑女模样,也见过她穿小西装一字裙出入写字楼的干练模样,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她打扮成这**狂野的模样,坐在他的跑车上。 谢随眼底瞬间有了光,视线被她勾着便抽不回来了,(情qíng)不自(禁jìn)朝她走了过去。 周围有女粉丝相当不满,冲寂白说:“哎,你谁啊,凭什么坐谢随车上。” 寂白的语气也很挑衅:“你管我谁。” 谢随的粉丝以女孩居多,都是不好相与的,纷纷斥责寂白:“谢随的车不让别人随便坐,你快下来。” “偏不。”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女孩们见谢随走过来,纷纷让开,想看他怎么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颜色瞧瞧。 谢随不像车队里别的男孩那样礼貌温煦,总是笑容满面。 恰恰相反,他(性xìng)格孤僻寡言,就像悬崖横出来的断仞,冷硬而锋利。 太过靠近他,稍有不慎便会被划伤。 他从来不许任何女孩碰他的赛车,哪怕是那些打扮火辣模样俏美的车模,他却是看都不会多看哪怕一眼。 这也让很多粉丝一度以为谢随喜欢男人。 众人都在等着看寂白的好戏,谁曾想谢随走过来,却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回过头和队长沈旭讲话,完没有要把她赶下来的意思。 沈旭看了看坐在他车顶的寂白,又望了望周围愤愤不平的粉丝,于是主动走过去对寂白说:“小姑娘,快下来吧,待会儿谢随得生气了。” 寂白笑吟吟道:“我下不来,要谢随抱我下来。” 女孩们低声絮语,越发觉得她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沈旭脸上透出尴尬之色,以谢随以往对女孩的淡漠态度和他的暴躁脾气,沈旭真担心他会直接坐进车里将车开走,让女孩从车上摔下来受伤。 谢随扬起下颌,望向坐在车顶上的女孩,没好气地问:“车顶坐着舒服吗?” 寂白撇嘴:“不舒服。” “那下来。” 寂白似撒(娇jiāo)一般道:“都说了下不来哎。” 谢随只好单手揽住她的腰,轻轻一提,女孩轻盈纤瘦的(身shēn)子挪过来,直接挂在了他的(身shēn)上,顺势抱住了他的脖颈。 粉丝们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是她们第一次在冷淡的谢随脸上,看到某种无奈而宠(爱ài)的神(情qíng),简直不可思议。 “这样开心了吗?”他抬头问她。 “开心。” 谢随托着她的(身shēn)体,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下来。 寂白稳稳落地,伸手揽过了谢随的肩膀,将他脑袋勾下来,吻了吻他略带青茬的下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她亲(热rè),谢随有点不太好意思,但他也能猜到这丫头是要宣誓主权了。 这半年,尽管谢随洁(身shēn)自好,但是他英俊的容貌和优秀的成绩,令他成为了不少小姑娘倾心(爱ài)慕的对象。当然,也有不少胆大的女孩,想方设法地要引起他的注意。 寂白嫉妒心和占有(欲yù)很强,就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容不得任何人侵犯自己的领土。 谢随顺从了她,单手揽住她的纤腰,对众人道:“介绍一下,我女朋友,小白。” 宛如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中,炸开,人群顷刻沸腾了起来,女孩们纷纷低声议论,眼神里透出羡慕和嫉妒意味。 谢随什么时候居然交往了女朋友,居然完没有消息! 不过寂白真的很美,两个人站在一起,却也显得十分登对。 这时,一个扬长的男声从人群中传来:“真想不到啊,什么野队都能加入车联了,哎,你说说,就你们这实力,让你们上了正规赛道,不是给咱车联丢脸吗?” 寂白回头,看到几个穿着黑白格赛车服的男人从停车场走过来。 沈旭低声对谢随说:“是路野车队。” 路野车队谢随也曾有所耳闻,两年前便加入了车联,近一年来获得了不少国内赛事的奖项,风头很盛,几乎可以说是省车联里最牛((逼bī)bī)的一支车队。 刚刚讲话的人就是路野车队的队长——肖喆。 寂白低声问沈旭:“他们想干嘛?” 沈旭回答:“是来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的确,这半年来,dk宛如一只脱了缰的黑马,狂揽各大商业赛事的冠军,挣了个钵盆满溢。如此引人注目的成绩,自然会惹来路野车队的忌惮,所以他们选择在dk队的庆祝赛上,要杀杀他们的威风。 谢随睨着肖喆,漫不经心道:“你想怎么玩?” “让我们路野队跟你们这样的三流车队比赛,未免太掉价了。”肖喆冲(身shēn)边的一个(身shēn)材曼妙的车模招了招手:“就让我女朋友跟你们比一场吧。” 此言一出,满场炸了,肖喆这傲慢的态度让很多粉丝感到不爽。 沈旭脸色沉了沉:“肖喆,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吗,我看不过分吧,你们这种车队,也配跟我女朋友玩一玩。” 那名漂亮的车模踩着恨天高,迈着婀娜的步子走到了车门边,冲谢随嫣然一笑:“我也很想跟dk的谢随大帅哥比一场呢。” 肖喆挑眉望向谢随:“怎么样,有胆子接受我女朋友的挑战吗。” 肖喆摆明了是过来找茬的,让车模开车和dk比,无论输赢都是一种轻视。 谢随还没开口,寂白忽然从他(身shēn)后冒出来,回答道:“当然可以啊,不过既然你把自己女朋友派了出来,那就女朋友对女朋友咯。” 肖喆挑眉望向寂白,这女孩(身shēn)材虽然比不上自己(身shēn)边这车模高挑曼妙,但是她五官柔美清秀,脂粉未施,却比自己女朋友那浓妆艳抹的脸好看太多了。尤其是一双盈盈的秋水眸子,仿佛会勾人似的,望他一眼,他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女孩给人一种清新干净、落落大方的感觉,绝对比自己(身shēn)边这车模更上台面。 肖喆冷笑着对寂白说:“小姑娘,你会玩车吗,别伤着自己了,这回虎山可到处都是悬崖。” “可你让你女朋友跟我男朋友玩,那我的面子还要不要啦?” 这话说的(挺tǐng)机智,不动声色地便化解了dk的尴尬境遇。周围不少小姑娘掩嘴笑了起来,对寂白的厌恶感消失了不少。 肖喆冷冷地望向谢随:“你怎么说。” 谢随将寂白揽到自己(身shēn)边,像摸猫(咪)一样抚了抚她的下颌,柔声道:“女朋友不(允yǔn)许的事,我还能怎么说。” 周围粉丝们的一众少女心,都快被谢随这温柔的神(情qíng)给苏爆了,嗷嗷地尖叫起来... 肖喆说:“把女朋友搬出来挡刀,谢随,你要不要这么怂。” 谢随眸色微冷:“你想打压dk的气焰,我给你这个机会,要比,就堂堂正正跟我比。” 粉丝也跟着叫嚣了起来:“对啊,你该不会是怕输才叫别人帮你比的吧。” “到底谁怂啊!” …… 肖喆骑虎难下,冷着脸说:“行,我跟你比。但你要是输了,带着你的野队滚出车联。” 谢随眸光里透出一丝凌厉的光,嘴角微挑:“老子从没输过。” 寂白望向谢随,她在他那张沉毅的眸子里,看到了少年那独有的张扬不羁的神采。 “话别说太满了。”肖喆将车模拉开,自己坐进了车里,而寂白站出来说道:“要是你输了该怎么办啊。” 肖喆本来也准备说“老子不会输”这样的话,不过他还没开口,寂白忽然轻飘飘说:“既然你一口一个野队,那你要是输了,你们车队就永远别想参加任何一场正规比赛了,好不好呀。” 肖喆只当这女孩是在说笑,能不能参加比赛可不是由她说了算,所以他也没在意,一口答应了下来:“行啊!不参加就不参加。” 寂白既然想玩,谢随自然满足,给她拉开了车门,让她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肖喆也让车模坐了进来,冷着脸冲谢随比了个倒拇指。 谢随不理他,寂白不甘示弱,白皙的小手伸出车窗,冲肖喆比了个竖起了中指。 人群又炸了,这女孩也太嚣张了吧!方才的不满烟消云散,她们瞬间就(爱ài)上这位社会小姐姐了。 谢随坐进车里,侧(身shēn)过来,替她系上了安带,同时将她的手捞回来,惩戒(性xìng)地拍了拍:“你上哪儿学来的,不三不四。” 寂白眉眼微弯,笑着说:“你当不了我男朋友了,还管我呢。” 谢随忽然捏住了她的下颌,凑近了她,漆黑的眸子里带了点威胁的意味:“小白,说话小心。” 寂白的脸蛋都被他捏得嘟了起来:“你...你想怎样。” 谢随眼角弯了弯,勾起一抹轻挑的笑意:“我早就说过,当你男朋友的方法有很多,每种都能让你死一次,今晚要不要试试。” 寂白睁大了眼睛,手把住了车门,整个人被吓得往后靠了靠。 她连连摇头,眸子里透出惊慌。 谢随清浅一笑,踩下油门,将车驶了出去。 他还收拾不了这么个毛丫头么。 这一路上,寂白沉默了,谢随几次偏头望她,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陷入了某种深深的沉思里,似乎真的被吓得不轻。 谢随开口问:“你在想什么。” 寂白脸色蓦然一红,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那个,我这几天住学校哦,就...就不来你家了。” 见她这面红耳赤的模样,谢随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丫头脑子里装了什么旖旎的心思。 他忽然笑了,嘴角上扬,漂亮的浅咖色瞳子闪耀着(日rì)光。 寂白的脸越发红透了,连耳根子都火烧火燎了起来:“你别笑了。” 谢随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去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丫头。” 半个小时后,谢随的车率先冲向了终点线,将肖喆的车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而肖喆绝对想不到,这场不过是一时意气的比赛,居然会真的让他丢了饭碗。 办公室里,当经理告诉他合同需要中止的时候,肖喆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不是,这...什么意思啊。” “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心里没点数吗。”经理愤怒地说:“你差点把我们整个车队都坑害了,现在人家同意让你一个人滚蛋,收拾收拾,走吧,违约金一分钱都不会少你。” 肖喆懵了:“不是,我得罪谁了?” “谁让你去跟谢随比赛的?”经理指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说:“比赛就算了,居然还输了,现在人家要你兑现诺言,滚蛋!你要是不滚,我们车队都别想再跑比赛了。” “谢随?你开玩笑吧。”肖喆说:“他一没背景二没钱,他算老几啊。” “没背景?谢随的女朋友是寂氏集团下一任董事长,就连车联主席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问声好,你敢惹他?” 肖喆张大了嘴,惊得说不出话来:“你开什么玩笑。” “你看我像在跟你开玩笑。” 经理将电脑推过来,指着电脑上寂氏集团年会合影最中间穿粉色小礼服的女孩道:“寂氏集团投资了dk车队,谁不知道谢随是这位小公主心尖上的人,你算什么东西,敢去招惹他。” …… 肖喆离开路野车队的事(情qíng),宛如平地乍起的惊雷,震撼了整个车联。 两个战队之间一场不过儿戏的赛车局,居然闹到要退圈的地步,实在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肖喆人品的确不怎么样,得罪了很多人,对于他的离开,大部分车手都表示痛快,鲜少有人为他惋惜。 大一的一整个暑假,谢随都在为拉力赛忙碌。 拉力赛的省内选拔初赛,好几个车队同时出发,跑整个越野山林,如果能取得胜利进入国赛视野,对于整个车队而言是名利双收的事(情qíng)。 赛程非常紧张,连续小半个月,寂白见不到他的人影,只能每天准时看比赛的直播。 总决赛的那个下午,寂氏集团和其他企业的一场项目交流会,(奶nǎi)(奶nǎi)年事已高,这样的交流会自然不会参加,索(性xìng)一股脑地都交给了自己的接班人。 寂白坐在长桌尽头的董事长席位,听着一个又一个代表冗长的发言,昏昏(欲yù)睡。 手机忽然亮了,谢随发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少年站在车前,手把着车门,代表dk车队的火焰赛车服勾勒着他健壮的体格。 夕阳的(日rì)光正好落在他的脸庞,深邃狭长的眼睛深埋在高(挺tǐng)的眉骨之下,英俊得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比赛快开始了。”他对她说:“看直播。” 寂白回他:“在开会呢,没时间。” 谢随那边似乎顿了很久,才发过来一个字:“行。” 有点闹小脾气了,他很早就跟就寂白说了总决赛的时间,是真的很希望她能陪他一起见证荣耀降临的那一刻。 寂白嘴角露出清甜的笑意。 这傻子,不知道这段时间她都没有落下过一场直播赛事么,虽然到不了现场,但她的狂(热rè)程度堪比他最死忠的花痴粉。 她拍了一张交流会的现场照片发给谢随,照片里是四四方方的落地窗会议厅,西装革履的男人围着长桌落座,寂白则坐在长桌尽头的位置,气氛相当严肃。 “喏,没骗你,我真的在开会。” 谢随也很无奈:“行,你忙。” 寂白正快速编辑短信的时候,他立刻又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qíng):“千万别看,谁看谁是狗。” 寂白失笑,这家伙,很了解她嘛。 她给自己戴上了蓝牙耳机,偷偷戳开了直播视频,将手机藏在了文件夹隔层里。 她以为自己技术高超没人发现,却不成想被(身shēn)后站着的秦助理尽收眼底。 秦助理程面无表(情qíng)地看着他年轻的董事长偷摸搞小动作。 寂白任何时候应对商务场合都是驾轻就熟,比寂静都还要大方得体,甚至已经有了寂老夫人当年起家时的风范。 这让他差点忘了,寂白其实也才二十岁出头,还是个陷入(热rè)恋的小丫头。 秦助理走近了她,站在她的(身shēn)后,默默地替她挡住了旁人的目光。 寂白专注地看着比赛视频,这场赛事规格很高,很多架无人机程跟拍,她看着那辆喷着dk字样的跑车翻过山巅曲折的公路弯道,跨过浅滩湖泊,遥遥领先于其他车队。 寂白看着这壮阔的山河景致,心里升腾起一股说不上来的豪迈感,她终于能够理解为何谢随这般执着于赛车。 少年的灵魂自出生以来便被压抑在((逼bī)bī)仄狭窄的方寸天地里,苦难缠(身shēn),这浩渺天能给他所企盼的自由与宁静。 在他撞破终点线的那一刻,寂白忍不住握拳欢呼:“yes!太棒了!” 安静的会议大厅里,这声(情qíng)不自(禁jìn)的欢呼引得一众扑克脸齐刷刷的看向她。 秦助理故作淡定地对刚刚发言的高层解释道:“白总是觉得你说得很好。” 高层一脸无解地点了点头:“谢谢白总。” 秦助理走到寂白(身shēn)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警戒。 虽然是不太重要的交流会,但面子工作还是要做好的,别玩太过火了。 寂白吐了吐舌头,感激地看了秦助理一眼。 虽然秦助理是她的下属,但大部分时候,寂白觉得他更像是自己的父亲,无限地包容她很多小毛病,也教会了她很多事(情qíng)。 蓝牙耳机里传来了沸腾的呼喊声,天上也放起了的庆贺礼花跑,手机视频画面里,少年走出了赛车,微微挑起了下颌,望向欢呼的满场。 他逆着夕阳,(挺tǐng)拔的(身shēn)形轮廓仿佛被镶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圈,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 粉丝和队友们一股脑涌了上来,为他的胜利而欢呼。 寂白低头看着被人群簇拥的少年。 那个黑夜边缘踽踽独行的孤僻少年,终于摆脱了孤独的野兽,迎来了生命最灿烂的时刻,站在有光的地方,活成了自己曾经最渴望的样子。 真好啊。 那天下午的阳光很温柔,寂白上完课,背着斜挎包,步履匆匆走出了教室。 她很难像其他女孩一样,放学之后去看看电影或者逛逛街,她大部分时间和心思都用在了工作上。 成为整个集团的执牛耳者谈何容易,比之于当年的寂静,她努力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寂白走到食堂里买了个烧卖包,烧卖包新鲜出笼,散发着滚烫的(热rè)雾,寂白鼓着腮帮子吹拂着烧卖包,匆匆走出学校大门。 正对面,有个背着吉他的流浪歌手弹起了舒缓温柔的旋律,同时开口唱道——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你那双温柔剔透的眼睛,出现在我梦里。” 周围有不少女孩围观着流浪歌手的表演,寂白嚼了嚼香糯的烧卖包,站在人群中听他唱歌。 流浪歌手后脑勺扎着小脏辫儿,目光柔和,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 “不管结局会怎麽样,至少想念的人是你,我不会把它当作游戏,因为我真心对你。” 这首歌的调子很平缓,吉他旋律也相当温柔,缓缓入耳,令她心境也变得宁静平和,所有的倦怠一散而空。 寂白的嘴角浅浅地抿了起来,和所有人一样,她摸出包里的零钱,准备放进流浪歌手的吉他盒里。 流浪歌手对她礼貌地微微一笑,从盒子里取出一支小白花,送到寂白的手里:“有人让我把它送给你。” 寂白怔怔地“啊”了一声:“谁呀。” 流浪歌手微笑着收好了自己的吉他,转(身shēn)离开了。 寂白看着手里那支纯白的小茉莉,愣了片刻,心(情qíng)忽然躁动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在人群中寻找着少年的(身shēn)影,过眼都是陌生的面孔,她匆匆走了几步,这时,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找我?” 寂白回头,只见少年懒洋洋地斜倚在道旁的梧桐树边,狭长的眉眼微弯着,显得温柔又风流。 寂白惊呼一声,朝他跑过去,跳到了他的(身shēn)上,手脚并用攀住了他:“回来啦!” “嗯。” 谢随稳稳地接住了女孩,用力地拥住了她。 女孩(身shēn)上散发着熟悉的馨香,令他感觉分别这几月空落落的心瞬间充盈,宛若枯木逢(春)般,感觉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 谢随从包里摸出了一枚纯金质地打造的金牌,放到唇边吻了吻,然后小心翼翼地挂在了寂白的脖颈上。 “送给你。” 寂白有些诧异:“这是你拿到的奖牌呀。” 谢随垂首看着她,认真地说:“我所有的荣耀,都属于你。” 寂白仔细地抚摸着这枚代表荣耀的金牌,金牌上的浮雕刻着山巅极速弯道公路和浩渺的蓝天白云,纯金打造,沉甸甸的份量。 她嘴角浮起清甜的微笑,将奖牌放回自己的衣领中:“那我替你保管。” “还有一辆车,是奖励。” 谢随指尖转着钥匙,带她来到停车坪,一辆红色的超跑轿车出现在寂白的眼前。 寂白惊呼了一声,走过去打量着这台酷炫到炸的超跑轿车,轿车方面寂白是外行,仅仅只从外观看,她知道这台车肯定不便宜。 谢随将车钥匙递到寂白的手里,显而易见是要把这台车送给她。 “谢随,公司给我配了车。”寂白有些不好意思:“这台车我不能收。” “你的是你的,我送你的是我送你的。”谢随用鼻尖刮了刮她的脸颊。 女孩被他蹭得痒痒的,低低笑了起来:“小白收下的东西可不会轻易归还,你想好哦,如果再要分手,你就是人财两空啦。” “车给你了,卡也给你了,谢随还有什么不是你的。” 谢随拉着寂白坐进车里:“这车我改装过,安(性xìng)能很高。我先带你出去兜兜风。” 寂白欣然坐进副驾驶的位置,谢随侧(身shēn)过来,替她系上了安带,然后又将保温杯放在她的(身shēn)侧,甚至拉开抽屉还有零食。 当谢随的女朋友什么都不用做,这个男人心细如尘,他会帮她把生活料理得妥妥帖帖,他会记得关于女朋友所有的一切,甚至在寂白生理期的前后几(日rì),他会在随(身shēn)包里带上卫生巾,以防这丫头犯迷糊。 他对她好,是真的用了心的好,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被谢随(爱ài)上的寂白一定是世界最幸福的女孩。 半小时后,车停在了谢随家楼下,寂白不解地问:“不是说兜风吗?” 谢随眸光微沉,他一言不发地替她解开了安带,然后拉着她下车,匆匆走上了楼梯。 寂白望着他默然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谢随,怎么了呀?” 谢随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间门,关上之后,将女孩重重地压在了墙边,低头吻住了她。 这个吻不似过去那样浅尝即止的**,寂白明显感觉到面前男人的极具攻击(性xìng)的侵入。 他几乎是又(吮shǔn)又咬,快要把她吞了一般,甚至连呼吸的间隙都没有给她。 寂白根本无法招架这样狂躁的吻,快喘不过气了,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吟声,用力喘息着。 “谢、谢随...唔...” 她(身shēn)体轻飘飘宛如一滩泥,使不出半点力气,倒在他的(身shēn)上,靠他(身shēn)体支撑着。 他缠着她,(吮shǔn)吸着她,不知疲倦地汲取着女孩所有的甘甜。 她捧住了谢随的脸,止住了他这样深入缠绵的吻,用力地喘息着:“别...不行了。” “这样就不行了?” 他的手很不听话,寂白感觉自己脑门都快被炸开了,每一个细胞仿佛都活了过来...一道道电流从脊椎窜上头顶。 这样的亲吻中,寂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烫。 “谢随,你...” 话音刚刚溢出喉咙,寂白猛地止住了,她感觉到了,感觉到少年的变化。 她惊诧不已,连连后退,可是背后便是一堵硬邦邦的墙,她根本退无可退。 她咬着下唇,抱住了谢随的脑袋:“你...好了?” 少年闷闷地应了声:“一个月前动过手术。” 黑暗中,两人炽(热rè)的呼吸交织着,含杂着旖旎的味道。 寂白睁大了眼睛,惊喜地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失望。” 现在看来,失望是不可能了。 寂白“啊”地惊叫了一声,跳起来抱住了谢随,捧着他的脸,用力地亲了两口:“你该告诉我!你真该告诉我。” 他将她放倒在了松软的(床g)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挑起一抹笑:“自己感觉,不是很好?” 他覆(身shēn)过来,再度吻住了她的唇。 寂白感受到这男人压抑已久的(情qíng)绪释放,她尽可能迎合着他,回应他的亲吻,但她心里也有些忐忑害怕。 她将手肘撑在(胸xiōng)前,隔开了少年的(身shēn)体,可是他却单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放在了头顶。 “谢随。” 她在喘息的间隙,轻轻唤着他的名字:“谢随,别...我害怕。” 谢随停下了亲吻,长睫毛覆下来,温柔地凝视着她绯红的脸蛋。 “怕我?” 寂白不知道,这种事是自然而然的,她不会抗拒,可是事到临头,她还是会忐忑不安... 完没有准备啊。 谢随松开了她的手,她立刻滚到边上,用被单覆住自己的(身shēn)体,呈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 谢随打开了(床g)头的壁灯,柔和的灯光笼罩着女孩绯红的脸蛋,她漆黑的大眼睛带着些许畏惧地看着他,弱弱地问:“你...你要不要恢复一段时间呀。” 他低头浅笑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下颌:“已经恢复好了,我试过,状态很好。” “你...试...试过。”寂白脸色越发红得通透彻底,都快结巴了:“你跟谁...” “还跟谁。”他惩戒(性xìng)地拍了拍她的脸蛋:“跟右手,行吧?” 寂白感觉自己心脏都快炸了,她干嘛要和这死狗男人讨论这样的问题啊! 小丫头将脸埋进了被单里,羞得没边儿了:“那...今晚不行哦。” 她完没有准备。 谢随拉了拉被单,柔和地唤了声:“小白。” “嗯?”她露出一只的黑眼睛,畏惧地看着他。 谢随将手伸进被窝里,宽厚温(热rè)的大掌整个环住了她的手背,将她放进自己的掌心。 “小白,我开始有点喜欢这个世界了。” 寂白的心忽而猛地一紧,(情qíng)不自(禁jìn)地握住了他的小拇指。 他说他有点喜欢这个带给他无尽苦难与痛苦的世界。 谢随抬起那双漂亮的浅咖色眸子,望着女孩,认真地说:“你是我喜欢这个世界的唯一理由。” 75、融化 近来寂白的(日rì)子太平了许多,寂述没有再找她的麻烦。当然,原因只有一个—— 她已经先发制人,找到了能够牵制寂述的东西。 所以当秦助理将那份玉石洗钱的资料交到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寂白表现得很淡定。 秦助理脸上浮现了不可置信的表(情qíng):“小白,你怎么知道,寂述在香港做这样的事?” 长子寂杨风死后,寂述成了寂三叔家唯一的血脉,而寂三叔家最主要的产业就是国范围内的玉石生意。 寂述终究不过是三叔家的私生子,因此三叔只给了他香港地区玉石生意的管理权,却不成想,寂述贪心不足,竟然借此来给别人洗qian。 这私生子看似玩世不恭,实在心思深沉,自私且狠辣,他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他接手生意之后就开始疯狂敛财,这些钱部存进了他在瑞士的银行里。 那份名义上借用公司古董拍卖而实际上用来给别人洗qian牟利的证据,就摆在寂白面前。 这要感谢寂静,上一世的寂述是寂静最大的竞争对手,两个人角力了好多年,最终寂静取得胜利,她就是用这件事来扳倒寂述的。 重生回来,很多事(情qíng)的发展都脱轨了。 寂白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轨迹,但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人,他们的命运依旧按照既定轨迹运行着。 因此她知道寂述的确是在做这些事,并且轻而易举地拿到了证据。 …… 纸醉金迷的夜总会包间里,男女们搂抱着,嬉闹打闹,觥筹交错。 一个穿黑色卫衣的少年缓步走了进来,他五官很硬,漆黑的眸光透出淡淡的寡冷,与这奢靡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自谢随进来以后,一股子低气压便聚拢在整个包间里,男女们(情qíng)不自(禁jìn)地停下了动作,不解地望着他。 女人们目光落在他的(身shēn)上便有些收不回来了。 他五官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眼,眼角自然上挑,勾出他那锐利而危险的气质。这样的男人,对于任何女(性xìng)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走到了包间正中间的寂述面前,淡淡地睨着他:“没相关的人现在可以走了。” 寂述抬头,很快认出了他是谁。 总是陪伴在寂家二小姐(身shēn)边的那个似保镖又不似保镖的英俊男人。 寂老夫人都已经默许认可了的(情qíng)侣关系,所以他们在也没有任何遮掩,大大方方牵手出镜。 因此,很多人都知道了谢随的存在,寂述也不例外。 寂述知道谢随是来找他,对(身shēn)边人漫不经心道:“都走,把场子腾出来,我跟我妹夫说几句话。” 周围男女们低声议论着走出了房间。 寂述找出空酒杯,给谢随倒了一杯白兰地。 谢随接过之后并没有喝,缓慢地顺着寂述的脑袋倾倒了下来,动作嚣张又跋扈… 液体湿润了寂述的头发,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胸xiōng)前也湿了大片。 谢随将杯子倒扣在桌上,摆出了一副找茬的模样。 寂述也是相当能忍了,他抽出纸巾擦了擦脸,嘴角微扬,缓缓道:“第一次见,妹夫太不给面子了吧,你来找我,我二妹知道吗。” 谢随将他的衣领拉近自己,冷声说:“如果她不知道,你现在也许只剩半条命了。” 寂述不寒而栗。 这男人(身shēn)上戾气太重。 这时,一道轻柔的嗓音自门边传来:“谢随,放开他。” 谢随神(情qíng)很冷,但他也很听话,放开了寂述。 寂述抬起头,看到穿着一(身shēn)白裙的寂白。 “二叔家的小白妹妹,好久不见。” 寂述对她懒懒地扬了扬手,调子轻痞:“你男朋友上来就泼我这一脸酒,算是见面礼吗?” 寂白径直走进来,拎了椅子坐到寂述对面,将那份带有他洗qian证据的文件袋扔他面前,淡淡道:“我男朋友脾气不太好,如果他真要送你见面礼,你现在可能要趴着跟我讲话了。” 寂述知道寂白这是来者不善,他扬了扬眉,笑说道:“小白妹妹当了董事长之后,跟你的姊妹兄弟讲话,都这么不客气吗。” 寂白睨了他一眼,眸光里透出冷意:“想取我(性xìng)命的兄弟,那不叫兄弟,叫仇敌。” “小白妹妹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听不懂没关系,只要看得懂就行了。” 寂白将那份文件袋推到寂述面前,指尖轻点袋口。 寂述狐疑地拾起那份文件看了看,脸色越来越沉,到最后,从容镇定之色烟消云散,他眼角肌(肉ròu)都抑制不住地颤栗了起来。 寂白知道,自己已经准确地掐住了寂述的死(穴xué),这份文件足以让他永远不能翻(身shēn)。 “是我做的。” 寂述忽然承认:“是我叫了人绑架你,我印象中的小白妹是个软弱怯懦的女孩,我想着吓唬吓唬你,没准你能知难而退,但我没想要你(性xìng)命。” 寂白嘴角透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说的是实话,如果我真的有歹心,今天你也不可能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 “既然做了就是做了,你所说的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做了,我认。”寂述将那份文件袋放回桌上:“不过你既然已经拿到了这份资料,大可以直接去向老太太告状,不必要私底下来找我。” 寂述心思深沉,自然看得出寂白的用意,她没有立刻撕破脸皮,这就意味着,事(情qíng)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们不需要成为敌人。”寂述凑近了寂白,沉声说:“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的基础是互利共赢,或者相互牵制。”寂白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既然我有了牵制你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跟你合作。” “当然,你完可以威胁我。”寂述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微笑着说:“但是你也知道,你要找饥肠辘辘的野狼引路,一旦有了的机会,它一定会奋不顾(身shēn)地反扑回来,将你吃得骨头都不剩下,除非......” 他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黑眼睛,笑说道:“除非你先喂饱它,它一定会心甘(情qíng)愿为你引路。” 寂白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 寂述是可以利用的,因为他不同于其他兄弟姊妹,作为私生子,他的(身shēn)份在寂家相当尴尬,而他也没有正统的继承资格,他想要任何东西,都要靠自己去争、去抢。 这样的人,正好可以为寂白所用。 “二妹,整个寂氏集团归你,我并不贪心,只要我应得的...属于你寂三叔的那一份,给我。” 她反问:“你能给我什么?” 寂述淡淡一笑:“你会拥有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以及合作者,比你现在单打独斗要安得多。” 同时,他望了望她(身shēn)边的谢随:“我妹夫不是玩赛车吗,什么样的装备我都能帮他搞到,我能把他捧红,红得发紫的那种红,考虑考虑?” 谢随正要拒绝,寂白忽然说:“我随哥不需要你捧。” 谢随心里一松,却又听她道:“我自己也能捧。” “……” 寂述道:“我在赛车圈子里混了好几年,自然比你要熟悉一些,这里面弯弯的门道多了去,你不一定拿得准。” 寂白想了想,倒是意动了:“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要好好关照我随哥。” “我妹夫我肯定关照。” “成交。” 谢随皱眉看向这两人,所以他自己的意见完不重要么。 寂述的手已经摸到了那份文件袋,正要将它收回去,寂白却提醒:“那只是备份而已。” 寂述松了手,笑道:“我知道是备份,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觉得我没有威胁了,再还给我,不迟,反正我是百分之百相信你的,兄妹之间,这点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哦。” 既然已经达成共识,寂白也懒得和他废话了,起(身shēn)便要离开。 而这时候,寂述忽然叫住了她:“二妹,你必须明白,我这个不受重视的私生子根本成不了你的威胁,你真正的敌人...另有其人。对于你而言,那个人的威胁可比我大得多哟。” 寂白回头望向他:“是谁。” 寂述挑挑眉:“谁让你提防我,就是谁...” 那几(日rì),谢随能明显察觉到寂白的心(情qíng)似乎不太好。 周末,他约了她去游乐场。 寂白穿着普通的碎花小裙子,背着格子布的斜挎包,包上还坠了一个可(爱ài)的胡萝卜挂饰。 出入商务写字楼或者参与集团交流会时的寂白总是一(身shēn)小西服,表现出来的成熟大气也让很多人都忽视了她其实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只有谢随眼中的她,从始至终的没有改变过。 他一直记得初见女孩时的模样,穿着朴素的碎花小裙子,迎着(日rì)暮时最温柔的霞光,她说有点怕他,低头红了脸。 那一刻,谢随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他脾气真的很不好,很少笑,许多喜欢他的女孩都有些怕他。 遇到小白的那一刻,谢随真的恨不得把这辈子积攒的温柔都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捧到她的面前,告诉她,你别怕我,我舍不得欺负你。 …… 寂白见到他,小跑着过去,拉着他的衣袖说:“最近坐久了,有些腰疼,我真觉得应该多出来玩一下。” 谢随顺手过了她的小挎包,背在自己的肩上:“晚上回去帮你按摩。” “你还会按摩呀。” 他淡淡一笑:“不需要会,我也能让你很舒服。” 寂白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倏尔红了脸,转过头去不再应他的话。 这家伙,病好之后满脑子装的都是黄色废料。 游乐场很(热rè)闹,不少家长带了小孩来过周末,四处都能听见惊悚的尖叫声和欢笑声。 寂白站在大摆锤下面,微张着嘴,仰头望大摆锤的三百六十度翻转,目不转睛。 谢随在路边的粉红色甜品小车旁买了一个圆筒华夫冰欺凌,递到寂白面前,寂白就着他的手将冰淇淋尖((舔tiǎn)tiǎn)平了。 “懒出毛病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温柔得都快溢出水了。 寂白嘻嘻一笑,顺势揽住了他的手,和他一起坐在街边的横椅上,看着天上的大摆锤。 让她去挑战这些项目,肯定是不敢的,但是好像看别人玩,也(挺tǐng)有意思,就跟自己亲(身shēn)上阵是一样的体验。 冰淇淋甜了两口,她便不吃了,谢随把剩下的蛋卷吃了干净。 许多女孩路过他们,都会有意无意地偷瞄谢随。 他(身shēn)形(挺tǐng)拔就跟大熊似的,寂白依偎在他(身shēn)边显得特别(娇jiāo)小,这样的男人很能给人安感。 他宽阔的肩膀上挂着女孩可(爱ài)的斜挎包,显出几分反差萌的味道,男友力x。 在他(身shēn)边,寂白像个普通女孩那般无忧无路,嬉笑打闹。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她会竟会是财富滔天的寂氏集团董事长小姐。 寂白胆子小,跟谢随排了过山车,又临阵退缩,到最后也只能谢随一个人程淡定地坐了过山车。 寂白在下面给他拍照,嗷嗷地尖叫着,似乎比他还要激动。 谢随跟一帮惊魂未定的年轻男女走出通道出口,寂白兴奋地迎了上来,攥着他的手臂问:“害怕么?” 谢随平静地说:“好怕啊。” “你真是太勇敢啦!” 他揉乱了女孩额前的刘海,笑着喃了声:“傻子。” 寂白也踮起脚去够他的头发,却被他避开了。 “真小气。” “男人的脑袋不能随便摸,会长不高。” 寂白伸手比了比他的(身shēn)高,笑着说:“真迷信。” 一米八七的(身shēn)高在男孩中已经相当优秀了,在他(身shēn)边,寂白很有安感。 “不要长太高哦。”她对他说:“我可能不会长个儿了,你太高的话,我总是要仰着头跟你讲话,好累。” 谢随说完竟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就像抱女儿一样,拖着她的(臀tún),让她环着自己的脖颈,笑着说:“这样还累吗。” “哎...” 寂白猝不及防被他抱离了地面,很不好意思,红着脸说:“快放下我啊。” 谢随似乎并不想轻易放开她,而是抱着她朝游乐园另一个园区走去。 周围这么多人,(挺tǐng)难为(情qíng)的,寂白环住了他的脑袋,将绯红的脸蛋搁在他的肩膀上。 有小朋友指着寂白,对妈妈说:“这个姐姐这么大了,还要抱抱哦,羞羞脸。” “因为哥哥很疼姐姐呀。” 年轻的母亲和善地对寂白微微笑,表示了歉意。 寂白是真的脸蛋都羞红了,凑近谢随耳畔,低声说:“快放我下来。” 谢随用鼻梁拱了拱她的脸,睫毛垂下来,温柔地看着她:“亲我一口。” “哎呀,你真是...” 他继续蹭着她的脸,略带磁(性xìng)的嗓音“嗯”了声,很黏腻。 寂白无可奈何,捧着他的脸,触了触他干燥柔软的下唇。 “好了吧。” 谢随满足地将她放了下来,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了一个冒险迷宫项目前。 “玩这个吗?” 冒险迷宫设置在一座黑漆漆的屋子里,外观做得夸张又吓人,好多小朋友出来的时候都被吓哭了。 听着别人的尖叫声,寂白连连摇头:“不、不了。”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我就是胆子小呀,雷雨天我连一个人睡觉都不敢的。” “以后就不怕了,我每天都陪你睡。” 寂白羞怯地抿嘴:“谁要你陪呀。” 谢随还是拉着寂白走到售票窗口,买了两张迷宫票。 售票人员说道:“这边迷宫有两条路,一条是怪物林,另外一条是黄泉路,你们要买哪一条。” “有什么区别?” “怪物林是小朋友玩的,没那么吓人,趣味(性xìng)比较强,一般成年人走迷宫,我们推荐玩黄泉路,更刺激。” 谢随望了望(身shēn)边的女孩,她黑漆漆的眼睛里透出忐忑和兴奋的光,低声说:“那我们就走...怪物林?” “好。”谢随扫了支付码,对售票员道:“两张黄泉路。” “……” 迷宫纵横交错,规则是需要一个人在前面引路,另外一个人跟在后面。 不过前面负责引路的人需要程蒙着眼睛,而(身shēn)后的人则需要告诉她前进的方向。 蒙眼睛走在前面就意味着看不到任何东西,需要(身shēn)后的人根据现场(情qíng)景指示方向。 但如果蒙眼的人走错了路或者触碰机关,就(身shēn)后的人就会有危险发生。 这条迷宫显然是需要两个人默契配合才能完成的项目,寂白虽然害怕,但兴致却很高涨,典型的又怕又想玩的那种。 进迷宫以前,工作人员拿着眼罩问两人:“你们谁蒙眼走前面?” 寂白忐忑地望望谢随:“那你走前面?” “好。” 谢随接过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眼罩,直接给寂白戴上了。 寂白:“……” 他宽厚的手掌落到了她的肩膀上,掌着她走进了迷宫。 刚进去,寂白便能感觉到空调从头顶吹来的飕飕凉风,她眼前一片漆黑,所以根本看不到迷宫里究竟是什么(情qíng)形。 但是她能听见周围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有些怂了。 不过好在谢随的手一直搭在她的肩膀上,让她稍稍安心了些。 “保持直行,千万不要偏移路线,手也不要乱碰,揣兜里就好。” “谢随,你看到周围有什么?” “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寂白哆嗦了一下。 按照谢随的指示,她战战兢兢地左拐,然后右拐,拐进了一间(阴yīn)风阵阵的小房间。 蒙着眼睛的引路者需要在小房间里找到一枚小钥匙,钥匙能够打开出口的大门。 寂白走进房间之后,感觉谢随的手从她肩上挪开了,她惊慌地喊道:“谢随,你在吗?” “我在。” 他柔声说:“我在你后面,但我不能再碰你了,你要独立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可我...我害怕。” 他若不碰着她,她便感觉自己孤零零的,完没了倚靠:“你在我后面吗?” “我在,不要怕。”他安慰道:“往前走,走三步,你会摸到一个小柜子。” 寂白一步都不敢往前挪了,尤其是她感觉到有冰凉凉的东西像羽毛一样扫过了她的手背肌肤。 “谢随,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好怕啊。” (身shēn)后谢随淡淡的嗓音传来:“如果你想出去,我就带你出去。” 寂白独自站在空((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的黑暗中,轻声说:“可、可是马上就能通关了,现在放弃,会不会好可惜啊。 “问你自己心里的声音。” 谢随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坚定:“进可攻,退可守,因为我会一直在你(身shēn)后,谁想伤害你,都要管过我这关。” 寂白的心颤了颤,长久以来的惶惶不安、那种害怕下一步便会一脚踩空的飘忽感,突然都消失了。 谢随会一直在她(身shēn)后,做她最坚实的靠背,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相信他,就够了。 黑暗里,寂白迈出了步子,按照谢随的指示走到了柜子前,从上往下数,数到了第三个柜子。 当她拉开柜子的那一瞬,感觉好像有人在她耳边吹冷风,寂白(身shēn)子都哆嗦了—— “呜...谢随。” “不要怕,拿到钥匙,站在原地等我。” 寂白壮着胆子,颤抖的手伸进柜子里,摸啊摸啊,终于摸到了一串冰凉的钥匙:“谢随,我拿到了!” 忽然感觉有一双手从侧面过来,攥着她的手臂将她往黑暗里拉拽。 那冰凉的触感,绝对不是谢随! 她害怕地惊叫了起来,就在这时,谢随跨步上前,一把将女孩夺回怀中。 寂白用力地抱紧了谢随坚实的腰,被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谢随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迷宫尽头的最后一道门,带着她走出去。 寂白感觉到有眼前有白光透进来,随后,男孩用温(热rè)的手掌覆住她的眼睛,摘掉眼罩。 重新见到他英俊的脸庞,寂白扑进他怀里:“好可怕啊,呜...” 谢随笑着拍她的背,安慰道:“怕什么,鬼怪都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你什么都看不到。” “那也好可怕,它们在我耳边吹气呢。” …… 直到夕阳(日rì)暮,两人走出游乐场,寂白的(情qíng)绪才稍稍平静了一些,虽然被吓惨了,但她还是觉得很开心。 谢随感觉到她这段时间心(情qíng)很郁闷,所以特意将她约出来玩儿,让她散散心。 寂白的确感觉轻松了很多。 正如谢随所说,她进可攻、退可守,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事(情qíng),就算她失去一切,变得一无所有,只要她还有谢随,那就是世界了。 谢随将车从停车场开出来,载她回了家。 寂白见路径不对,转头望向他:“不是回学校吗?” 谢随笑了笑,似乎并没有打算放她走的意思:“谁说了要放你回学校。” 黄昏的暮光照耀着女孩柔和的脸蛋,泛出几许潮红的血丝,她低声道:“我...我不去你家。” “那也是你的家。” “我知道,但是...” 她还记得谢随刚刚说的,要给她“按摩”的事,有些害怕,脸蛋越发泛红了。 病好之后的谢随总是一门心思地想把她往家里领。即便他一直忍着不做那件事,但亲密的(情qíng)侣之间还有太多别的事(情qíng)可以自由发挥了。 寂白以前总(爱ài)往谢随家里跑,现在他病好了,她反而不太敢往他家里去了。 少年血气方刚...总能让她翻来覆去死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有木有发现,安卓更新以后,评论后面会有个小猫爪。。 ios要再等等吧,我也看不到,呜,好想看小爪爪 76、热 下午,寂白收到谢随的短信:“晚上看电影?” 寂白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助理,回道:“好啊。” “在学校还是公司?我来接你。” “在公司,不过马上我还有个会,你来了之后到办公室等我,可以去起居室的(床g)上小睡会儿,我可能需要些时间。” “我在楼下花园等你。” 寂白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还是道:“好吧,我尽快下来。” 若非必要,谢随很少会在寂氏集团露面,也尽可能避免和她走在一起,惹人指点议论。 寂白是集团最年轻的董事长,背后多少双眼睛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她,她有任何风吹草动,会立刻被人拿来当成谈资。 而别人最感兴趣的八卦,当然是寂白那位英俊帅气且不苟言笑的男朋友,说什么的都有,谢随冷戾的(性xìng)格和他出(身shēn),无论走到哪里都自带话题和(热rè)度。 谢随很不喜欢因为自己,而让她成为别人的谈资,所以他会尽可能避免出现在大众视线里。 同时,寂白也知道,谢随骨子里还带了自卑,从他平(日rì)里玩了命一般的训练就能感受到...他多想赶快变得强大起来,让自己足以成为她的骄傲。 寂白理解谢随,绝不会勉强他,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对方的自尊心,相互体谅才能长长久久。 开会的时候,助理走进会议厅,低声告诉她:“您的父亲和母亲过来了,在财务部。” 寂白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们肯定又是来要资金的,他们名下经营的公司早已入不敷出,最近几个月更是亏空严重,如果不是靠总公司接济着,可能现在已经破产了。 寂明志和陶嘉芝没有任何商业头脑,小市民气息很重,好端端的地产公司让他们搞成现在这样。 寂白不能再让他们这般无节制地胡搞下去了,她低声说:“告诉财务,我这边不批,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助理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转(身shēn)走出了会议厅。 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助理在门口焦急地等着寂白。 见她出来,助理立刻走过去,低声附耳告诉她:“您的父母还在财务部,说是要等着您会议结束,亲自和您说。” 寂白脸色冷了冷,径直朝财务部走去。 刚到门口,她便听到走廊边传来陶嘉芝的嗓音:“我是你们董事长的母亲,凭什么不给我划拨资金啊。” 财务部的部门主管解释道:“如果没有董事长的批示,我们这边是没有权力给您划拨资金的。” “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们前任董事长老夫人是我母亲,现任董事长是我女儿,就几百万资金,你们这样抠抠搜搜至于吗,我现在不想和你们废话,快点把款项汇过来。”寂明志看了看手表,不耐烦地说:“我待会儿还要去见客户,你们快把款项汇过来。” 财务部的几个经理面面相觑,很是为难。 寂白走进来,主管如临大赦,连忙说道:“董事长,您来了,您的父亲这边...” 寂白安抚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没事。” 寂明志见到寂白,咋咋呼呼道:“白白,你可算来了,这几个不长眼的,非说没有审批和签字就不能挪动资金,你说说,我和你妈还需要审批签字吗,不就你一句话的事儿。” 寂白面无表(情qíng)道:“你应该叫我一声董事长。” 寂明志回头望了望陶嘉芝,笑着说:“得,女儿还跟咱们摆架子呢。” 见寂白半点没有玩笑的意思,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道:“行吧,董事长,既然您已经亲自过来了,可以帮我签字审批了吗。” “你们公司这几年亏损了多少我就不细说了,你想用总公司的资金填补你们财务的亏空,以前(奶nǎi)(奶nǎi)怎么做我不管,但是现在我坐在这个位置,就不能让任何有损集团利益的事(情qíng)发生。” 寂白看着寂明志,冷淡地说:“所以,这笔款项我是不会同意的。” 寂明志脸色一变:“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说多少遍,都还是这句话,我不同意。” 陶嘉芝方才冲着员工颐指气使,现在寂白丝毫不给她面子,她感觉有些挂不住,指责寂白道:“你还真当自己是董事长啊。别忘了,不管你坐到什么高位上,你都是我们的女儿!赖不掉的。” 寂白不想再和她上演家庭狗血撕((逼bī)bī)剧(情qíng),很掉价,她对助理道:“我现在还有事,这边帮我处理一下。” 她最后看了陶嘉芝一眼:“不必客气,如果他们不走,就叫安保。” “寂董事长,你真是好大的架子。”陶嘉芝激动了起来,对着周围的员工道:“哎,你们来评评理啊,你们的寂董事长自从当了这个董事长,就不认父母了,也不管她姐姐的死活,天底下哪有这么没良心的人啊!” 周围的员工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应和她,低头做着各自的事(情qíng)。 寂白冰冷的目光扫了陶嘉芝一眼:“所以寂绯绯死了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咒你姐姐死啊!” 寂白沉声说:“如果她还没死,或许你们该为她积点德。” 寂明志和陶嘉芝听到这句话,越发怒不可遏,破口大骂。 …… 斜阳西沉,谢随独自坐在写字楼下的花圃横椅边,低头看直播视频。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烟,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应该是要戒烟了。跟寂白分手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谢随将戒了很久的烟重新捡起来,现在和好了,他无奈只能重新开始戒。 寂白说男人抽烟太多,以后会慢慢变得臭臭的。 就冲她这句话,谢随也得痛下决心,戒烟!必须戒,他可不想变成那种臭臭的男人,让小白嫌弃。 戴星冶给谢随打了电话,约他去酒吧玩:“我好些朋友都是你的粉丝,听说我认识你啊,平时称兄道弟现在都开始叫我爷了!谢随,你必须给我这个面子啊!过来让我装装((逼bī)bī)。” “没空。” 谢随懒得理他,一口拒绝:“挂了。” “别啊,随哥,你帮帮我吧,我牛((逼bī)bī)都吹出去了,说你肯定来。” “谁让你他妈没问我就擅做决定。” “随哥,求你了。” “今天约了小白看电影,下次再说。” “哎!没问题,我这就跟他们讲,下次你可一定要来啊!” “嗯,挂了。” 谢随其实很不喜欢参加这些社交局,但还是答应了戴星冶。 戴星冶平(日rì)里四五八六不着调,看着就是个纨绔公子的做派,但那次他陪他连夜奔波去了一趟平凉山,陪他冒着余震的风险在废墟上找人。 这份(情qíng),谢随记着。 虽然面上对他没好脸色,但很多不经意的时候,他对他还是很有耐心的。 这世界上能让谢随有耐心的人,真的是很少了。 谢随挂了电话,看时间,这会儿寂白早就应该下班了。 他起(身shēn)走到寂氏集团的门边,朝里面望了望,听见出来的女员工低声絮语:“什么时候见白总被人骂成这样过啊。” “是啊,虽然白总看着是有些冷酷,但是当妈的也不能这样骂她呀,连陌生人都不如,这简直就是在骂仇人吧。” 谢随皱眉,加快步伐朝写字楼走去。 公司里有人叫寂白董事长,但因为她很年轻很小,所以更多员工喜欢叫她老大,或者白总,觉得这样亲切。 谢随进了写字楼,立刻有前台的小姐礼貌地替他刷卡,放他进来。 白总心尖尖上的男人,公司里应该没有谁不认识谢随了。 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这个年龄显然比他们小、却不能不以礼相待的少年,所以只能唤他一声“先生”。 “先生”听着似乎比“谢先生”要更亲近一些,也区别于公司的其他男(性xìng)客户。 “先生,我带您去白总的私人起居室休息,她现在还在忙,吩咐让我看到您...” 不等前台小姐说话,谢随大步流星走到了电梯旁,按下上行按钮。 “先生,我带您上去。”前台小姐连忙追上来:“您找不到地方。” “寂白在哪里?”谢随沉声问。 “白总她现在在...十三楼财务室。” 电梯下来,谢随径直走了进去,电梯在十三楼打开,谢随远远地便看到一个男人对寂白扬起了手。 今天寂明志在总公司算是把脸都丢大发了,居然被自己的女儿这般对冷待,以后他还怎么在寂家抬得起头啊! “我不好好教训你,你倒是要爬到我头上了!” 寂明志必须要把自己的威严捡回来,扬起手甩给寂白一巴掌。 不过这一巴掌还没有落下去,寂明志的手腕便被更有力的大掌牵制住了。 他用力挣了挣,却没有挣开,回头迎上少年冷冽凶戾的目光,他手臂的力气就跟着卸了大半,莫名有些发怵。 寂明志认得这个男人,是寂白高中的混混男朋友。 “你、你想对长辈动手吗!”寂明志色厉内荏地呵斥谢随。 谢随面无表(情qíng)甩开他的手,推得他往后趔趄了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shēn)形。 “谢随,你不用管这件事...” 寂白话音未落,谢随已经将她拉过来护在了(身shēn)后,这是他本能的动作,无论面对的是家人还是仇人,只要他察觉到威胁的气息,就一定会护着她。 “不要再让我看到第二次。”谢随望着寂明志,深邃的眸子里一片寒凉:“否则,我不会管你是谁。” 以暴制暴对于无赖而言永远是最有效的方式。 寂明志往后退了好几步,带着畏惧地望向谢随。 不过陶嘉芝胆子比寂明志要肥一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再凶悍恶劣,还敢对长辈动手吗! “我说我们家白白怎么敢忤逆大人,变得这么不听话,原来是被你这小混混给带坏了啊!” 她嗓音尖锐,嚷嚷着说:“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家伙可不是好东西,高中的时候就在学校里作威作福,这不,大学都没念,哦对了,他爸还是杀人犯呢!” 周围员工都恨不得把耳朵捂住了,他们噤若寒蝉,根本不敢抬头看寂白的脸色。 “保安!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寂白脸颊胀红,怒不可遏,指着陶嘉芝的手都(禁jìn)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立刻把他们赶出去,从今以后不准他们再迈进寂氏集团大楼一步!” 几个保安立刻涌上来,架着陶嘉芝和寂明志离开。 陶嘉芝大声嚷嚷着:“寂白,你要为这么个小混混,不要这个家了吗!” “我早就已经没有家了。” 寂白脸色低沉得难看,她冷冷回头,哑着嗓音说:“从今以后,你们公司从寂氏集团分离,再不要想拿到集团一分钱的资助,。” 寂明志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寂白,如果真的脱离母公司,他们家一定会破产的! “白白,你至于做这么绝吗!” “对啊!我们是你的父母,你这样做太大逆不道!” 甚至就连闻讯赶来的秦助理,都忍不住要劝寂白不要把事(情qíng)闹得太僵,无可挽回。 毕竟,寂明志还是老夫人的二儿子。 寂白回头望了秦助理一眼,沉声道:“现在,我才是董事长。” 整个集团董事会拥有至高的一票否决权,她的决定就是最终决定。 秦助理凝望着她,她那漆黑的眸子里蕴着冷冽的锋芒,令他不寒而栗。 那一刻,他终于知道,这位小小姐是真的长大了,变成了老夫人所期望的样子。 杀伐决断,毫不拖泥带水,但她绝非如寂静那般冷漠无(情qíng),恰恰相反...... 人只有在守护自己所(爱ài)之人的时候,才会成长,变得强大,无坚不摧。 寂明志夫妇俩被保安赶了出去,财务室的会客厅顷刻间安静下来。 周围员工们很有眼色地相继离开,只留了寂白和谢随两个人在会客厅里。 寂白的手紧紧攥着拳头,愤怒的火焰已经将她的心吞噬了。 不管他们对她说出什么样的污言秽语她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她无法容忍他们侮辱谢随哪怕一个字,他们已经触到了她的底线。 谢随默了片刻,还是走到她的(身shēn)后,将她紧攥的拳头握入掌心,一点点将她的指头松络开。 “秦助理说得对,不必要这样做。”他嗓音低醇有力:“不必要为了我,和家里人...” 不等他说完,寂白忽然转过(身shēn),踮起脚,用力吻住了他柔软干燥的下唇。 谢随垂眸,看到女孩眼角渗出眼泪了。 她捧着他的下颌,认真而缠绵地吻着他,呼吸也变得越发急促,喉咙里带了啜泣声。 她受不了别人说他哪怕一个字的不好,她疼他,疼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谢随的心被难忍的酸涩吞噬了,他抱起了她,将她放在桌上,开始疯狂地回吻,又(吮shǔn)又((舔tiǎn)tiǎn),(吮shǔn)掉女孩脸颊苦涩的泪痕。 “不准哭。” 他急促地呼吸着,附在她的耳畔,用湿(热rè)的气息声轻哄道:“多大的人,还哭鼻子。” “谢随,你也别难过,你难过,我就会很心疼的。” 谢随嘴角扬了扬,用鼻翼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可以我难过,除了你。” 寂白揽着他的脖颈,听话地连连点头,将眼泪部蹭在他的肩膀衣服上:“谁敢欺负你,我就狠狠对付他们!” 谢随用指尖替她一缕一缕地理顺了头发,轻笑了声:“傻丫头。” …… 晚上,两人去看了电影,电影院里,寂白一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谢随甚至能够感受到她柔软掌心那一层湿润的薄汗。 他侧过(身shēn),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问:“很(热rè)?” 寂白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更加用力地攥紧了他。 谢随感受着女孩(身shēn)体的颤栗,他皱眉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女孩依旧摇头,良久,她凑近他的耳畔,用很低很低的嗓音说—— “谢随,我想和你做~(爱ài)。” 77、怕了 听完这句话的谢随,(身shēn)体僵硬了整整五秒。 他牵着她匆匆走出了电影院。 出门之后冷风一吹,寂白冷静了不少,忐忑地望着谢随。 少年(身shēn)体的火苗似乎已经被她点燃了,他甚至都等不及回家,径直去边上的超商买了该买的东西,然后带她进了最近的一间四季酒店。 插上房卡,房间里的灯蓦然间亮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寂白能够明显看到少年那漆黑的眼瞳里涌动着的波澜。 “啪”的一声,他伸手按灭了房间的灯,周遭陷入一片黑暗与静寂中。 寂白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他的手掌往上一提,随即她迎上了他的吻。 他伸手钳住了她的下颌,轻轻一捏,((逼bī)bī)迫她张开了小嘴,最大限度地迎接他的到来。 寂白笨拙地回应他,却很难招架这一个湿润的吻。 男人此刻已经不受大脑控制,她低声说什么他好像都听不见似的,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正中间的(床g)上。 黑暗中,她听到了清晰的皮带扣响。 “谢、谢随。”她急促地唤了他的名字。 他几乎无暇应她。 “我有点害怕。”她声音低柔,带着忐忑的颤栗。 谢随终于停了下来,神(情qíng)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伸手抚上了她的脸蛋,挑衅地拍了拍—— “怕个(屁pì)。” …… 那一晚,寂白几乎都没有怎么睡觉,她一直处于某种迷蒙混沌的状态,最初的疼痛消散之后,迎来的便是某种极致的快乐。 她尖叫,却又被他捂住了嘴,那种无法发泄的痛快,让她死去活来了好几遍,让她感受到人间是多么值得,拥有这样的男人,是多么幸运。 少年沉沉睡去之后,寂白反而睡不着了,她光洁的手臂撑着少年的肩膀,借着窗外路灯幽暗的夜光,打量他的眉眼。 他眉目英俊,一条狭长的眼线微微上挑,唇薄,鼻梁高(挺tǐng),五官漂亮得几乎可以原地出道。 只是一道断疤痕在左边眉骨外侧三分之一处生生截断,让他看起来戾气很重。 但寂白食髓知味以后,才会明白这个少年温柔起来,是多么的极致缠绵。 她的指尖抚上了谢随的眉毛,慢慢地拉到眉尾,按了按他的疤痕。 他没有醒,睡得很沉很沉,应该是很累了。 寂白按着发丝,俯(身shēn),浅浅地吻了吻他的下唇,然后趴在他的(身shēn)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次(日rì)清晨,她醒过来的时候,(身shēn)旁空空((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少年已经没了踪影。 寂白耷着拖鞋走到阳台边。 此刻天色还未透亮,正东方有晨曦的微光刺破暗夜的层云,晕染出半明半昧的熹微霞光。 谢随赤着上(身shēn),背后肌(肉ròu)矫健而流畅,既不鲁莽却又显得格外有力。 从这夜之后,寂白已经能够知晓到他这一(身shēn)肌(肉ròu)的好处了。 他的手臂撑着阳台护栏,目光平视正东方,不知在想什么。 注意到(身shēn)边的动静,谢随侧过(身shēn)。 她穿着他的黑色t恤,显得纤细而瘦小,宽大的下摆覆在她的大腿根,内里没有穿内衣,所以前面有若隐若现的微凸感。 想着这女孩已经彻彻底底是他的姑娘了,心下也忽然变得柔软,站到她(身shēn)后,将她整个环入了怀中,一起等待着朝阳的冉冉升起。 “你在想什么?”寂白好奇地问他:“这么早就醒来了。” “我在想...这一生,好短。” 谢随将下颌搁在她的肩膀上,牵着她的手放在(身shēn)前。 寂白不解地说:“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呢,就感叹这些事,倒像个老头似的。” “和小白在一起的时光,一百年太短了...” 他宛如贪婪的君王,奢求着长生的神迹,与她携手走过此生、他生,走到宇宙洪荒的尽头,都还不够。 “我们不止一百年。”寂白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哑:“我认识你,已经很久了,谢随。” 谢随将下颌放在她的肩膀上:“有多久?” “很久很久,这辈子,上辈子。” …… 晨风拂过,她凌乱的发丝撩这他鼻梁,痒痒的,他(情qíng)不自(禁jìn)地抱紧了她:“昨晚感觉我做得好吗?” 提及昨晚的事,寂白转(身shēn)将脸蛋埋进他的(胸xiōng)膛,低声说:“你别问这种问题啊。” 怪难为(情qíng)的。 看着她绯红羞怯的脸蛋,谢随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努力做到更好。” “哎呀。” 寂白耳根子都红了,轻轻拍了他一下:“哪有人把这事拿来讨论的,真不害臊,还一起做到更好,你以为是...是谈合作吗。” 谢随失笑,用脑袋拱了拱她的脖颈,柔声说:“我们家小白现在还是小姑娘...” 她羞涩地说:“那我也是谢随的小姑娘。”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向她保证:“小白,我会很疼你的。” 寂白攥着他的衣角:“我知道。” 谢随一直都很疼她,无论是上一世走投无路之时的施以援手,还是这一世无可避免的重逢...很多事(情qíng)都改变了,但是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谢随。 谢随一如既往地疼她,(爱ài)她。 男人的年龄与(身shēn)体状态,和女人是完相反的两种状态。 二十多岁的女孩其实相当清心寡(欲yù),直到三十岁以前,对**都没有特别的想法。 可是男人却恰恰相反,二十岁正好是(身shēn)体状态达到顶峰的时候,(性xìng)yu旺盛,几乎每天闲下来脑子里装的都是那些事。 过去谢随除了工作和训练以外,空闲下来的时间,要么和朋友打打篮球,或者去网吧开黑玩游戏... 自从那晚以后,谢随几乎把那帮哥们彻底抛弃了,整天黏在女朋友(身shēn)后,跟条黏人的大狗似的,死心塌地给她当脚部挂件。 寂白的(身shēn)体跟别的女人真的很不一样,这里面的滋味以后,谢随尝过之后,都他妈快疯了。 周末,寂白有选修课,谢随便陪她一块儿上课。 窗外蝉鸣嘶啼,他坐在教室的最后排,吹着咯吱咯吱的电风扇,靠在她(身shēn)边看她做题,时不时地会用纸巾替她擦掉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少年穿着浅白色的衬衣,看上去宛若邻家男孩般清帅气。 不少女同学进教室,会(情qíng)不自(禁jìn)地朝寂白投来艳羡的目光。 上课铃响起来,教授走进教室开始上课。谢随便拿出了自己的书,专注地看着。 寂白偏头,望见他正在看一本高考复习资料。 她稍稍有些诧异,但并没有多言,直到下课以后,谢随将她的书包挂在了肩上,两人一起走出教室。 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梧桐叶,在柏油路面洒下斑驳的光影。 寂白漫不经心地问:“还想备考么?” 谢随的手搁在她的肩膀上,望着闪光的梧桐树叶,认真地说:“还有一年,我想试试。” 心里还是有不甘,有执念...因为他曾经答应过她,要和她念同一所大学。 谢随从不轻易许诺,但言出必践。 寂白抬头望他:“其实现在这样也(挺tǐng)好的。” 他的比赛生涯进入了巅峰时期,拿下了好几项国内比赛的冠军荣耀,因为他名气的带动,他和戴星冶几人投资搞的4s店生意兴隆,又开了几家分店,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寂白真的已经相当满足了,她不奢求更多,只希望他能平安顺遂。 “谢随,你如果真的不喜欢,不必勉强。” 谢随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不管挣多少钱,不管取得什么样的比赛荣耀,但是只要别人提及寂白的男朋友,首先反应过的是...… 哦,没念过大学。 她在他最穷的时候,陪他住在狭窄的出租屋,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依然不离不弃甚至都做好了不要宝宝的准备。 谢随觉得,自己至少应该为她做好这一件事,成为她的荣光而不是污点。 下午,两人去冰店吃冰镇汤圆。 谢随不(爱ài)吃甜食,所以寂白只点了一份,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 他坐在她的对面,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红糖水里浸着冰渣,她吃到冷汤圆的时候,(情qíng)不自(禁jìn)地打了一个寒噤,(身shēn)的(热rè)意都被驱散了。 夏(日rì)里吃冰镇甜品真是太幸福啦。 她眉眼勾了弯弯的笑意。 谢随给她点的是最大份,寂白吃不了这么多,碗里还剩了好几个带夹心糖馅儿的冰汤圆,于是谢随将小碗接过来,拿起勺子兀自吃了起来。 寂白就是这样,眼睛饿,吃什么都要挑大份的,然而胃口又很小,跟个小兔子似的,吃两口便吃不了了。 谢随总捡她吃剩的,她吃不了,他便接过来吃,每次点东西只一份就完足够。 寂白嚼着柠檬水吸管,看着对面少年大口喝着红糖水,笑说:“你倒真是一点也不嫌脏啊。” 谢随对这个问题感觉诧异,抬头望了她一眼:“为什么脏?” “因为我吃过的啊。” 谢随疑惑地用勺子舀起一块冰汤圆,咬了一口。汤圆里红糖馅儿宛如流沙般溢出来。 “相(爱ài)的两个人之间,会嫌脏吗?” 他抬头问她,顺带将勺子递到她的嘴边。 寂白怔怔地看着勺子里的豆沙糖心,虽然她从来没有尝试过,但是...好像真的不嫌弃。 在幼年时起,原本应是最亲密无间的母女关系里,她都从来没有感受到这种黏黏糊糊的亲密。 (娇jiāo)生惯养的寂绯绯和父母关系更加亲密,所以也很能放得开跟父母撒(娇jiāo),但寂白绝对做不到,她和他们保持着距离。 因此无论是行为还是内心,她都保有一块纯净的自留地。 高中时候,当她看到闺密之间相互喝彼此的(奶nǎi)茶,都会觉得怪怪的。 直到她发现谢随可以毫不犹豫吃她吃过冰淇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有人会丝毫不嫌弃她。 寂白低头,就着他的手,咬上了那枚糯糯的冰汤圆。 “臭吗?”他抿着唇角,故意问她。 “没有啦。”寂白红着脸,(挺tǐng)不好意思的:“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我知道,我们小白(爱ài)干净。” “嗯。” 谢随从包里摸出一盒彩虹糖,磕了一颗柠檬味的在掌心,递给她:“吃糖。” 寂白就着他的手,含走了他指尖的那枚彩虹糖,酸酸的柠檬味在舌尖化开。 而就在这时,谢随忽然附(身shēn),吻上了她的唇。 寂白猝不及防,只感觉少年那柔软湿(热rè)的舌尖探入,灵活地卷走了她舌心的那枚酸酸的柠檬味彩虹糖。 “哎!” 寂白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离开了。 她脑袋放空了两秒,((舔tiǎn)tiǎn)着舌尖的微酸,撇嘴道:“你干嘛呀。” 谢随含着舌尖的那颗彩虹糖:“我是在教你,(情qíng)侣之间要怎么恋(爱ài)。” “我...我会谈恋(爱ài)。” “你不会,(乳rǔ)臭未干的毛丫头。 “才不是呢!” “那证明给我看。” 于是寂白主动凑过去,含住了谢随的下唇,(吮shǔn)了(吮shǔn)。 他闭上眼“嗯”了声:“就这样?” 寂白才不像被他看不起呢,她主动探出舌尖,撬开了他的齿关,不过她谨慎也很小心,战战兢兢地碰碰这里,碰碰那里。 谢随故意不回应她,任由她表演发挥。 寂白脸蛋都红透了,她尝试着碰到他温软的舌心,勾了勾他的舌尖。 “唔...” 他都不回应她,真的好难为(情qíng)啊。 她正要退缩的时候,少年终于有了反应,张大了嘴和她翻覆缠绵了小许。 寂白连忙退了出去,谢随觉得意犹未尽,还要吻她,女孩却用手挡住了他,红着脸说:“别...别在这里。” 她还是做不到在公共场合与他旁若无人地接吻。尽管这里是小包间,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谢随温柔地睨着她:“这样好多了。” 寂白羞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你学坏了。” “我还可以更坏,今晚要试试吗。” 她就知道,这家伙那晚之后,几乎每天脑子里都没装别的事了,相比于后面几次而言,那晚他顾及到她会疼,是真的一直忍着,可以说很温柔了。 但是后面几次...他真的太野了。 寂白是真的怕了他,连连道:“不、不了。” 谢随微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满眼宠(爱ài):“笨蛋。” 78、求一波营养液呀 十一月末,学校组织了一场交响音乐会,寂白的大提琴演奏也在其中。 后台,寂白正在调试着大提琴,进行演奏前的准备工作。 室友乔乔走到她(身shēn)边坐下来,神秘兮兮地对她说:“我听到几个男孩讲,待会儿演奏结束以后,齐栎学长准备要再跟你告白一次。” 寂白调试琴弦的手微微一顿:“不是都拒绝他了吗。” “可他真的很喜欢你,一直在等你分手来着。” “可我也没分手啊。” 乔乔叹了口气,感叹道:“其实齐栎学长真的蛮好的啊,男神的长相,家里还蛮有钱,人品也很好。就连许嘉怡那种高傲的女生都暗恋他呢,我觉得吧...虽然他不够你男朋友帅,也没他会赛车这么酷,但齐栎安感更高啊,你不觉得吗。” 寂白知道乔乔是在和她说闺蜜间体己话闲聊,没有别的意思,她索(性xìng)问道:“你说的安感是指什么。” “我就是感觉齐栎学长更靠谱,你懂我的意思吧,就是...更能保护女孩,还不会轻易变心,将来工作什么的也很稳定,是完可以考虑结婚的对象啊。” 寂白笑了:“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到比我们随哥更不会变心的男人吗。” 乔乔知道寂白的男朋友虽然女粉丝多,但他对别的女孩,几乎是完零交流,顶着一张冰川脸,走到哪里都端着一副恨不得世界都知道他名草有主的高冷姿态。 “我感觉你家谢随安系数比齐栎学长更低啦,是各方面综合考量。” 寂白明白乔乔的意思,齐栎这样的男孩,的确是符合大部分女孩乃至家长心目中理想老公的标准。 “我知道你是好意。”寂白放下了大提琴,笑着对乔乔说:“虽然我们家随哥硬件条件可能比不上别人,但是只有一点,没人比得上他。” “是什么呀?” 寂白垂了垂眸子,眼下一片温柔:“他(爱ài)我如命啊。” 乔乔觉得,寂白真是陷入了(爱ài)(情qíng)泥沼里的小女生,这个世界上哪有真的(爱ài)你如命的男人,不过都是男人的甜言蜜语,如果相信就太笨了吧。 晚上八点,交响乐演奏开始了,因为路上堵车,谢随险些迟到,走进音乐厅的时候,音乐会刚刚拉响了前奏。 音乐厅已经没有位置了,他索(性xìng)倚在入口处的门边观看。 正中间的厅间,女孩坐在交响乐队的左上位,整个交响乐演奏里,拉大提琴的只有她一人,因此分外惹眼。 她穿着豆沙色的流苏晚礼裙,长发挽着发髻别在脑后,耳边有丝丝缕缕的碎发垂下来,柔光在她白皙的脸蛋扑上一层蜜粉,美得令人心颤。 她成为了人群中一眼便能被注意到的存在,至少,在谢随眼中如此。 他眼里几乎看不到别人,专注的目光程锁定左上角的女孩。 谢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她的拉大提琴了,上一次还是在高中校园里。 寂白演奏的时候,总是会闭着眼睛,(身shēn)心地沉浸在音乐中。而她唯一一次睁眼,就是因为谢随在她(身shēn)边。 谢随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黄昏里的音乐教室,他半蹲在她(身shēn)边,提出说想听她拉曲子,只拉给他一个人听那种。 寂白睁眼看他,拉起了欢快的调子,然后对他微微笑,嘴角的酒窝里仿佛酿了蜜一样的甜。 从她那清澈的笑眼里,谢随确定了一件事,寂白喜欢他。 那样甜美的微笑和眼神,永远只属于倾心之人。 而这样的确信,宛如天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从那一天开始的每一天,谢随都拼了命地努力,只为了能够挣脱泥沼,清清白白地走到她的(身shēn)边,拥抱和亲吻她而不会弄脏她。 在谢随恍惚的回忆中,交响音乐会也缓缓结束了,她姿态端庄走到舞台中央,屈(身shēn)谢幕,同学们起(身shēn)鼓掌,为方才的演出喝彩。 晚会结束以后,在音乐厅外(热rè)闹的花园里,齐栎叫住了寂白。 寂白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防备地看着他。 他将手里的粉色玫瑰花束递到寂白的面前,寂白认得这是戴安娜玫瑰,很巧的是,陈哲阳也送过她这种粉色的玫瑰花。 大概他们都觉得,女孩会喜欢这种粉粉的梦幻玫瑰花。 而事实上,谢随从来没有送过她买来的玫瑰花,这家伙很没(情qíng)调,看到路边长了白色的野花,随手薅一把下来,也能当成礼物送给她。 寂白还特别珍而重之,将野花带回去插|进花瓶里,精心侍弄着再养个四五天, 礼物当然没有错,但终究不是心里对的那个人,所以一切都不对了。 齐栎见寂白不肯收那束玫瑰花,显得有些尴尬:“这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庆贺你演出的成功。” 寂白大方得体地向他道了谢,却说道:“我男朋友在外面,他看到可能会不太高兴。” 她一句话便堵住了齐栎后面想要说的话,齐栎显然还是有些不甘心,攥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过,那个男孩是你的初恋,你们感(情qíng)很好。” 寂白低头看向被他攥着的手,微微皱眉,不满道:“你知道,又何必再这样。” 齐栎家境优渥,自小没有遭遇过挫折,大道平坦一帆风顺,感(情qíng)方面尤甚,都是女孩子主动追他比较多,他很挑剔,轻易不太看得上眼。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却被对方拒绝,他感觉面子上很过不去。 不过这也激起了齐栎的挑战**,一定要将寂白拿下才甘心。 所以就算知道寂白有男朋友,齐栎也一直没有放弃。 寂白转(身shēn)要走,齐栎挡在她前面:“寂白,我希望你能耐心听完我接下来的话,听完之后如果你还是不考虑我,我就不再打扰你了。” 寂白耐着(性xìng)子说:“你要讲什么。” “我知道你和你男朋友感(情qíng)很好,他是你的初恋,但也正因为你没有接触过别的男孩,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追求你。不是说你男朋友不好,但是我一定比他对你更好,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寂白眼神变得异常冷冽,看向齐栎:“学长,你的自我感觉未免太良好。” “不是自我感觉良好。”齐栎不卑不亢地说:“是我有这个自信。” 他的自信,是谢随没有的。 齐栎深知,谢随那种底层出(身shēn)的男孩,面对如此优秀的寂白肯定会有自卑,所以他才敢这般信誓旦旦。 他话虽为说明,但寂白已经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他的轻视。 正因为他对谢随的轻视,才让他这般纠缠不休且自信一定能夺取她的芳心。 寂白脸色彻底垮了下来,拿出了寂氏集团当家人的气质,冷声说:“你以为自己是在跟谁讲话。” 齐栎不卑不亢地说:“我在和一个我深(爱ài)的女孩讲话。” …… 不远处,谢随手里拿着一束刚摘的小白花,远远地看着男孩和女孩。 几乎都不用靠近,仅是看到男孩手里那束粉色的戴安娜玫瑰,他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qíng)。 他的女孩太绚烂惹眼了,而这个世界上也不止他一个男人懂得欣赏她。 他看了看拿束粉色玫瑰花,又低头望了望手里的小白花,落差还是相当明显的。 他倒也不是买不起大束的花朵,只是觉得这种玫瑰太夸张了,而且被人为地进行保鲜,死气沉沉,很不好看的,谢随很排斥给寂白送这样的花。 野花多好啊,生命力蓬勃又旺盛。 若是年轻些,谢随便毫不犹豫地走上前,一拳将那个男孩揍翻在地,然后嚣张跋扈地说一声:“你他妈是嫌命太长了敢对我女人有想法。” 现在谢随不会那样做了,他时时刻刻都会记得女孩对他说过的话,只有小孩才会动不动挥舞拳头解决问题。 他努力走出年少轻狂的那一天,变得成熟,变成肩能承重的男人... 男人可以保持愤怒,但大部分时候,男人需要的是忍耐。 …… 这时候,一股刺鼻的强酸味令很多人纷纷掩住了口鼻,皱眉望向怪异味道的源头。 只见一个女孩手里拿着玻璃瓶,朝着寂白所在的方向走去,玻璃瓶里装着透明无色的液体,有生物化工学院的同学认出了玻璃瓶外的标签,惊呼了一声:“她拿的硫酸!” 寂白回头,看到久违的寂绯绯快速走出人群,朝着她冲过来,表(情qíng)狰狞,恨不能将她杀之而后快。 不少人也察觉到了寂绯绯的来者不善,远离了她。 “寂白,去死吧!” 寂绯绯加快了步伐朝着寂白跑来,扬着将手里没有封口的硫酸瓶,将里面宛如白水一般的液体洒向她。 寂白和齐栎站得太近了,齐栎本能的反应就是背过(身shēn),伸手挡住了自己luo露的面部皮肤,而他这无意识的动作恰好将寂白往前面推挡了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少年快速从侧边蹿出来,用宽阔的后背形成遮挡,将女孩整个护在怀中。 强烈的刺鼻酸味熏得寂白眼睛都睁不开了,她感觉到少年的动作,整个人都懵了。 寂绯绯手里的大部分硫酸液体都洒在了谢随的背上,有几个(身shēn)强力壮的男孩跑过来,夺过了她手里的瓶子,轻而易举便将她制服。 寂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跟疯了似的回过(身shēn),惊恐地大喊:“你怎么样!伤着没有!” 谢随没有感觉到痛感,他快速脱掉了自己的冲锋衣,扔在地上。 冲锋衣材质不同于其他衣服,具有防水(性xìng),再加上秋冬季节衣服穿得比较厚,里面还有一件毛衣,因此硫酸并没有沾到他的皮肤上。 寂白掀开他的衣服检查后背,背部皮肤干燥,并没有被灼伤,确定无事之后,她重重地松了口气。 谢随将女孩往后拉了拉,远离了满地刺鼻的硫酸液体,同时回过头,愤怒地朝着齐栎走过去,一记拳猛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众人连忙上前拉住了谢随,谢随眼底透着狠戾的凶光,厉声质问齐栎:“你敢把她往外推!” 齐栎整个人都懵了,他自小被父母保护着,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凶险的时刻,所以本能的反应就是...保自己。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寂白拉住了谢随,沉声说:“没事,不怪他。” 当时那种(情qíng)况,大部分人本能的反应都是保护自己,寂白可以理解。 毕竟...真的遇到危险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能将她往(身shēn)后拉的男人,也只有面前这一个。 周围已经有不少同学拿出电话报警了,保卫科的老师也匆匆赶过来,疏散同学,维持现场的秩序。 寂绯绯被几个男同学钳制着,头发散乱,面目狰狞,冲寂白尖声大喊:“我恨你!你害我念不了大学,害我几次都险些送命,((贱jiàn)jiàn)人,你这么恶毒,怎么不去死啊!” 寂白知道,高三这一年,寂绯绯成绩一落千丈,高考当然更加没能发挥好,连本科都没有考上,(身shēn)体状况也越发糟糕。 高中的时候应该是寂绯绯最健康的时候,到了大学以后,她的(身shēn)体便会每况愈下,所以这两年,寂白对寂绯绯也没有了任何兴趣,她已是将死之人。 不曾想,寂白有意放她一马,她自己却不放过自己,那么也别怪寂白痛打落水狗了。 寂明志夫妇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警局,在审讯室里见到了寂绯绯,以及寂白,甚至连秦助理都匆匆赶过来了。 老夫人知道这件事之后勃然大怒,让秦助理代她过来,给寂白带了一句话,不必要客气,要怎样做,凭她自己拿捏。 有了老夫人这句话,寂白心里也就有数了。 寂绯绯泼硫酸的时候气焰嚣张,但是当她见到穿制服的警察,看到自己的手腕被手铐的那一刻,嚣张的气焰烟消云散,她吓得腿肚子都在哆嗦,脸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夫妻俩从警察那里了解到了(情qíng)况,也在会客室里看到了寂白,他们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哎呀,误会,都是误会!”寂明志连连对警察说道:“警察同志,这俩姐妹都是我们的女儿,平时里打打闹闹,都是闹着玩的,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来,抽根烟。” 一个人并没有接他递来的烟,主办此案的一名警官走过来,对寂明志道:“寂绯绯涉嫌故意伤害,我们要将她拘留。” “什么,什么故意伤害!”陶嘉芝激动地说:“小孩子闹着玩,哪有这么严重啊。” “泼硫酸是什么行为!你们这是危害公共安了!”警察斩钉截铁地说:“已经是具有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了,哪里是什么小孩子。” “我告诉你们,绯绯是有病的。”寂明志的语气立刻强硬了起来:“你们要是不快些放了她,她犯病得不到及时治疗,我要你们偿命。” 警察回道:“如果犯罪嫌疑人有(身shēn)体问题,你们应该去提请取保候审的申请。” 陶嘉芝看到会客厅里的寂白,连忙迎上来,对她说道:“小白啊,再怎么说,绯绯也是你的亲姐姐,你不给她输血救她的(性xìng)命也就算了,没必要置她于死地吧。” 寂白感觉很累,她是真的不想再和父母吵闹了,她站起(身shēn)跟警察说了几句,便要离开了。 陶嘉芝和寂明志赶紧走上来想要揽住她:“你不能走啊!你怎么能放任你姐姐被关在拘留所里过夜呢!” “白白,快跟警察说说,把你姐姐放了!” 寂白还没说话,谢随却已经拦在了她的面前,隔开了陶嘉芝和寂明志夫妻俩—— “你们最好庆幸她被关在拘留所。” 寂明志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你...你什么意思啊!” 谢随脸色冰凉,嗓音低沉有力:“如果她有命出来,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说到做到。” 79、少年 寂绯绯的问题的确不好处理,眼见她(身shēn)体状况是不能被长期拘留的,但是寂白也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办公室里,寂白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和远处压顶的层云,淡淡道:“给寂绯绯进行心理诊断,看看她是不是有精神疾病。” 秦助理不解地望着寂白:“您是打算放过她了吗?”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企图伤害我的人。” 上一世,她被父母关在无良的私人医院里,失去自由,也失去了健康,宛如一台供血的机器,只为了让寂绯绯的生命能够得到延续。 既然寂绯绯不满足于现状,那么寂白也绝不会手下留(情qíng),她要让她的余生,都在精神病院度过,让她也尝尝失去自由、绝望度(日rì)的滋味。 …… 寂绯绯被送进精神病院的两周之后,寂白去看了她。甚至都不需要寂白动什么手脚,寂绯绯的精神状况确实是很早以前就出了问题。 正常人也干不出泼硫酸这样恶劣的事(情qíng)来。 病房里,寂绯绯崩溃地大喊大叫,拒绝医生的治疗,也拒绝父母的探视。 她破口大骂,用她能想出的世间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寂白,状若疯妇。 寂白走出精神病院,回头对一个跟班的实习小助理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动用多少资源,务必给寂绯绯寻找匹配合适且充足的血缘,保住她的(性xìng)命,不要让她死了,这件事交给你,做好了半年内我给你转正。” “放心吧白总!”实习助理连连点头,感动地看着寂白:“白总真是善良,她那样对您,要是我的话,肯定不理她,让她自生自灭。” 寂白淡淡地睨了助理一眼:“你真的觉得,让她活着是善良?” 助理小姑娘眨着黑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寂白不再解释,转(身shēn)坐进了车里。 她深深明白丧失健康和自由、没有尊严地活着,那是一份怎样的痛苦和绝望。 午夜梦回,她每每回想被囚|(禁jìn)在私人医院的(日rì)子,背后都会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让寂绯绯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让寂明志和陶嘉芝失去至(爱ài),失去所有的一切,才是最终的末(日rì)审判。 进入大四以后,寂白的课程变少了,而寂老夫人也用这两年的时间,慢慢地对她放权。 寂白完完接管了集团,成为了寂氏集团的当家人。 谢随带领车队在这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宛如脱缰的野马,横扫国内各大拉力赛事,夺取冠军,成为了国内炙手可(热rè)的一流赛车手。 而戴星冶的家族企业也在去年宣告破产,他现在剩下的所有资产,就只有与谢随一起合伙开办的4s店。 戴星冶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重新振作起来。他投资谢随的4s店本来只是玩票(性xìng)质,都没有想过能挣钱。 可是他没想到,这会成为他逆风翻盘的契机。 戴星冶人脉广,资源丰富,在家族企业破产以后,他开始把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创业的事(情qíng)上。 少年们的野心远远不止于开4s店,他们依托于自己所熟悉的赛车事业,准备开始着手创立自己的汽车品牌。 寂白大四这年,谢随正式以往届生的(身shēn)份考入了s大,成为了她的大一学弟,而他所选的专业与汽车自动化和新能源有关,s大的自动化专业几乎可以说是国知名。 国内现在许多汽车品牌都致力于研发新能源汽车,这一领域的前景相当广阔。谢随希望能搭上这一班顺风车,开拓一片属于自己的壮阔河山。 过去他蒙头乱撞,只知道一味地拼命,努力...却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 女孩曾问他,当你走出年少轻狂的那一天,你以什么安(身shēn)立命? 漫长的人生路走到现在,他所经受的一切苦难、挫折,都成为了他安(身shēn)立命的资本。 黎明的光刺破层云,洒下金色的光辉,隐于黑暗中的命运之刃,渐渐显出清晰的轮廓。 他背抵锋刃,无路可走只能向前。 寂述提醒过寂白,她最大的对手,绝对不是他。 寂白隐隐的心里也有数了,谁心有不甘,谁笑中藏锋,谁蛰伏隐忍... 寂白没有主动出击,她耐心地等待着,并不着急。 谢随成为了s大的大一新生,学校里的妹子都疯了,军训的那段时间,每天跟他表白的女孩络绎不绝。 现在的谢随不仅仅是国内炙手可(热rè)的一流赛车手,坐拥无数年轻的粉丝,还是dk集团最年轻的创始人之一,(身shēn)上自带有钱人光环。 军训队列中,他与一帮愣头青小伙子站在一起,对比就相当明显了。 不仅仅是(挺tǐng)拔的(身shēn)形和英俊的五官,而源自于他坚毅的目光和(身shēn)上那股成熟的气质。 学校里那些青涩的小(屁pì)孩,跟他站在一起,那真的是方位的碾压。 有好多女生下课或者放学路过((操cāo)cāo)场,都会停下来驻足观望,议论今年大一新生里最惹眼的那位明星车手。 寂白拿着一瓶矿泉水,站在树下,远远地望着那一片军绿色海洋里的谢随。 少年剃了平头,看上去气质又冷硬了许多,高(挺tǐng)的眉峰下,深邃的眸子平视正前方,眼神里带了些许力量感,下颚棱角分明,五官俊美。 无论时光在他的(身shēn)上刻下多少印痕,寂白的眼中的他,依旧是初见时的模样,那时候张扬不羁的他啊,真是惊艳了她的整个青(春)年少。 因为他不管不顾的闯入,平凡的人生而变得惊心动魄,平凡的女孩也变得闪闪发光。 她这平凡的一生,因为他的参与,注定不再平凡。 临时解散的哨子吹响以后,寂白朝着少年走了过去。 这个年龄的男孩们(身shēn)上总是散发着腾腾的(热rè)力,走近他们便能明显感觉到气温的升高。 谢随见寂白过来,连忙伸手为她遮挡住了炎炎烈(日rì)的暴晒,带她来到树下的横椅边坐下来。 “太(热rè)了。”他皱眉看着她:“看你湿得...” 说完他便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脸上的汗,寂白很嫌弃地推开了:“哎,别碰我,你才是一(身shēn)汗,脏死了!” 谢随嘴角挂了笑,跟她并排靠在一起:“咱俩都湿,谁也别嫌谁。” 夏天不就应该是湿漉漉的么,湿漉漉的少年跑过((操cāo)cāo)场,女孩在树下啃着老冰棒,黄昏时,他放下了篮球来到她(身shēn)边,虽然燥(热rè)却非要固执地和她靠在一起,兴奋地谈论未来与梦想。 这就是他们青(春)里最好的时光了。 寂白将矿泉水瓶递过去,对他说:“你又不是真的大一生,军训也可以申请不来的。” “为什么不来。” 谢随宁开瓶盖猛喝了一口,说道:“多有意思。” “是么?” 寂白不相信,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军训有意思的,当初她军训那阵子,每天回宿舍都能听见一排女生寝室汹涌起伏的哀嚎,累得半死不活。 谢随饶有兴致地扬了扬下颌:“诶,你看那边的一排女孩,你猜她们是来看谁的?” 寂白顺着谢随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到不少年轻女孩站在((操cāo)cāo)场围栏边,花痴地看着谢随。 她白眼他,撇嘴道:“哦!原来是这么个有意思。” 谢随微笑着将女孩揽入怀中,揉了揉她的脑袋,命令道:“快给老子吃醋!” 寂白挣脱开,笑着轻拍了他一下:“吃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两人打闹了一阵子,快要集合了,寂白掰着谢随的下颌,左右看了看,严厉问:“我给你的防晒隔离霜,你没有涂?” 谢随立刻嚷嚷道:“谁他妈要涂那玩意儿,拿回去扔在桌上,都让寝室那帮臭小孩笑话了好久。” “不涂防晒,军训结束你就变成非洲人啦!”寂白从包里摸出防晒霜,将(乳rǔ)白色的液体倒入手中,命令道:“防晒必须每天涂!随时补!” 谢随坚决不同意,摆摆手,站起(身shēn)便要溜了:“不可能!不涂!除非老子死!” 不远处一帮臭小子正准备要看他笑话呢,他要是今天屈服了,将来绝对没脸抬头做男人。 寂白生气地说:“谢随,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不理你啦!” 谢随拔腿开溜了。 “1。” “2!” 少年眼见着已经跑远了,寂白生气极了,冲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谢随,了,你想好!你要是跑了,这辈子都不会有人((逼bī)bī)你涂防晒了!” 谢随终究还是停了下来,无可奈何地回头望了女孩一眼:“要不要这样啊。” 女孩杏眼圆瞪,小脸胀红,气鼓鼓地望着他,像是在说你跑啊,你再跑一个试试啊! 谢随终于是没了脾气,又重新坐回她(身shēn)边,而寂白刚好从数到。 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女朋友的话必须听,这是谢随当人的基本原则。 他哼哼唧唧地将脸递过去,眼睛一闭,心一横,生无可恋随她捣鼓。 当年为了陪她参加宴会,钢铁直男连粉底液都涂过,防晒霜又算什么事儿! 寂白将(乳rǔ)白色的液体倾倒在掌心里,然后抹到他的脸上,仔仔细细地给他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抹匀了,轻拍着让皮肤吸收。 谢随感觉着女孩掌心的柔软,哼哼唧唧说:“老子也就怕过你。” 是啊,谢随这辈子怵过谁啊,前两年打拼事业的时候,一路兼程风雨,什么样的凶险没有见识过,什么样的(奸jiān)诈小人没打量过,什么样的困难没有经历过,换来今天这般斐然的成绩。 也只有在这女孩面前,他能低得下骄傲的头颅,对她唯命是从。 谢随其人,没有任何槽点可供周围的朋友们玩笑,唯一的一点就是...怕女朋友。 无论是一块儿出去聚会还是吃饭,“小白不许”、“小白不让”、“小白会生气”...总是他挂在嘴上的口头禅。 年轻时候的谢随(性xìng)子太野,行为恣肆,以至于寂白管着他都成习惯了,管了这么多年,烟也戒得干干净净,酒倒是不能不喝,但喝得少,大部分时候能推则推。 后来谢随也反抗过几次,但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小白不会对他耍心计使手腕,着急上火就冲他他嚷嚷:我真的生气啦。 谢随嘴巴上嘟嘟囔囔说这也不许、那也不让,一点当男人尊严都没有了。 但他耳根子软,凡事都尽可能地迁就着寂白。 这姑娘陪他走过最落魄的时候,是他此生绝不辜负的女人。 80、害羞时间 晚上,寂白从会议室出来,给谢随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不知道在做什么。 公司里大部分员工都已经下班了,还有几个市场部的因为要做策划,还在加班。 寂白让她们做完就赶快回家,不要耽误太晚了。 女孩们受宠若惊地起(身shēn)相送:“白总慢走。” 公司里,绝大部分的员工对寂白又敬又畏,当然这也是正常的。寂白知道自己年轻,很容易和年轻员工打成一片,这绝对是需要谨慎的,因为一旦对领导者失去畏惧,工作就可能掉以轻心,出现纰漏。 寂白刚走出大门,便看到失联了整天的谢随坐在写字楼前的阶梯上。 他的手托着下颌,望着夜空中繁星点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坐这儿干嘛呀! 寂白微感诧异,走过去才发现,这家伙居然撑着手臂在打瞌睡。 她凑近他,嗅到一股浓郁的酒味。寂白蹙眉,伸手想要推醒他,不过手刚伸出去,顿了顿,又缩了回来。 他穿着合(身shēn)的西装,西装流畅的线条勾勒着他高大修长的体格,领带紧束着白衬衣领口,令他呼吸有些粗重。 寂白猜到他刚刚应该是在陪客户。 她摸出手机给戴星冶去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不等对方说话,寂白怒声质问:“你们公司上下那么多人,就找不到一个能喝酒的吗,明知谢随不能喝还让他喝,再这样,我把你这破公司一锅端了!” 戴星冶惹不起这位小白总,连声解释道:“哎,白嫂,这次见的是位大客户,如果真的谈成了,我们新能源汽车的市场就算彻底打开了,不是我要让谢随喝,主要是他作为老板,客户面前要是滴酒不沾也说不过去,对吧。” 谢随似乎清醒了些,挑起惺忪的一双桃花眼,伸手揉了揉寂白的脑袋。 寂白懒得和戴星冶废话,挂掉了电话,将谢随扶起来。 少年反倒是用力一拉,将她拉入了自己怀中,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寂白没好气地替他松了松领带,将他的衣领拉开,顺畅呼吸。 “小白,看星星。” 谢随一只手捧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指着天上的繁星:“快看。” “看你个头。” 寂白想要起(身shēn),不过这家伙即便是喝了酒,力气还是有,用力掌着她纤细的腰,她没能挣开他。 “说了不许多喝酒,为什么不听话?”她捏着谢随的脸,没好气地说:“早晚有一天,我得把你这破公司收购了。” 虽然这话都说了快一年多了,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 谢随仰头看着湛蓝的夜空,漂亮的浅咖色眸子里落满了繁星—— “小白,你想要星星吗?” 他朦胧的醉眼温柔地望向她:“你想要,我就给你摘。” 寂白用力将他扶起来,像哄小孩一样哄着说:“你要怎么给我摘呀?” 谢随果然踮着脚,扬起修长的手臂要去摘星星了,不仅摘星星,他还要吟诗——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寂白打量着他真是醉得不轻,无奈撇撇嘴,尽可能稳住他的(身shēn)子不要跌倒了。 “我不要星星了,你乖一点,不然我扶不住你了啊。” 她抱着他的腰,东倒西歪。 男人喝醉酒就是一条狗,还是条完丧失了行为能力的傻狗。 寂白是没有办法将谢随盘回家了,只能暂时带他回公司的私人起居室里安顿。 谢随的手伸进了包里摸了半晌,也不知道在摸什么东西。寂白艰难地扶着她,东倒西歪进了写字楼。 值班的保安见状,连忙迎上来想要帮着寂白扶着他。谢随却避开了保安的接触,嫌弃地皱了皱眉。 “没关系,我自己来。”寂白对保安笑了笑:“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白总您小心。”保安为寂白按下了电梯上行钮。 电梯关上,空间变得狭窄,谢随反(身shēn)将她按在墙边,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唇齿间含着着酒精的迷醉气息,他吻得很深,带着撩拨和动(情qíng)的(爱ài)意。寂白呜咽了一声,艰难地攥着他的衣领,脑袋后仰,喘息着说:“你安、安分一点。” 谢随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架在了腰间。 就在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加班的员工,不约而同地望向电梯门。 这么hot的场面要是被看到还得了! 寂白慌了神,用力推了谢随一把,谢随被她推得往后趔趄了几步,脑袋撞着了电梯门,发出“哐”的一声重响。 他闷哼了一声,吃痛地皱起了眉头。 员工们发出低低地惊呼:“白总,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日rì)常打架。” 寂白讪讪地笑着,走过去扶起了谢随,揉揉他的后脑勺,心疼地问:“撞疼了么?” 几个员工连忙起(身shēn)过来,帮着寂白扶起了谢随,谢随看到落地窗外闪烁着满城的霓虹灯火,于是顾不得脑袋疼,又朝着窗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撞倒了不少桌椅板凳。 “小白,这里很美啊。” “哎,你别乱跑了,当心摔跤。”寂白无可奈何地跟上去,想将他扶到走廊尽头的起居室。 “你快看。” “知道啦,看着呢。” 写字楼正对面便是奔涌的江流,江流波光粼粼,倒映着对岸的满城灯火,夜景真的是美极了。 他固执地一定要寂白看窗外的夜景,正如那个跨年之夜,他将女孩背在背上,固执地一定要她抬头看烟花。 谁还没看过烟花呢。 他不过是希望女孩能跟他同时看到最美好的一瞬。只这一瞬,便是他生命最美好的时刻。 “好看吗?” 寂白依顺地靠在他(身shēn)边,耐心地说:“好看呢。” 谢随嘴角淡淡一扬,低头吻了寂白的脸颊,浅浅的,很温柔。 寂白红了红脸,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员工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心说他们家总裁夫妇是真(性xìng)(情qíng)啊,前一秒打得不可开交,后一秒又能如胶似漆地亲吻。 谢随喝醉了,他满腔的柔(情qíng)蜜意根本压制不住,捧着她的脸蛋,左边亲一下叫声“宝贝”、右边亲一下叫声“亲(爱ài)的”,亲得她满脸口水妆都花了。 他平(日rì)里就是小白小白,跟唤小狗一样地唤她,若不是喝醉了,寂白也不知道,他嘴这么甜,还能唤出这么多浓(情qíng)蜜意的(爱ài)称。 寂白红着脸,扶着男人的腰,连哄带骗地将他带进了起居室,留下(身shēn)后被甩了一脸狗粮的员工。 寂白平(日rì)里工作开会多严肃啊,从来没见她这般温柔体贴的小女生模样,那个说话哄人的调调哦,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虽然他们知道,白总和先生的感(情qíng)很好很好,但是这蜜里加糖的场面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先生即便来公司,也绝对是端着高冷和持重的姿态,绝不会在人前和寂白有太多的亲密举动,连手都不牵的,随时随刻都是在为寂白的形象考虑。 谁能想到他们(日rì)常居然会这么甜! 寂白关上了起居室的门,将谢随放在了沙发上。 谢随在包里摸啊摸,终于摸出了什么东西,手握成拳头递到寂白面前,一本正经说:“刚刚摘的星星,要不?” 寂白看着他紧握的拳头,不太相信:“真的假的?” “不信,那我把它放回天上了。” 他说完走到落地窗边,伸展着修长的手臂,作势真的要把星星放回去一般。 寂白见他这郑重其事的模样,笑了起来:“你…又骗我吧。” 他狭长的眉眼间闪着动人的光:“星星说它还是想留在小白(身shēn)边,不愿意回天上。” 谢随重新对她伸出了手:“到底要不要啊。” “要,当然要。”寂白摊开手掌,放在他拳头之下:“神神秘秘的,到底要送我什么呀。” 谢随将手掌摊开,一条漂亮的钻石项链蓦然流泄而下,挂在他的中指上,弹跳了起来。 仔细看,那根本不是项链,而是穿在细长链子上的一枚...钻石戒指! 钻石闪着幽微的蓝色光泽,夜空下,宛若天上的星星般璀璨明亮。 寂白认出了戒指上的那枚钻石,正是上个月宝石拍卖会上拍出了天价的蓝钻石——“星碎”。 据说这枚“星碎”提炼自天外陨石中的微型金刚石晶格物质,来自于没有时间只有空间的无尽宇宙中,是真正名副其实的“星星”。 他居然真的为她摘了一颗星星! 寂白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枚钻石,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谢、谢随,你要、要是敢在这种醉醺醺的(情qíng)况下,跟我求婚,你就完蛋了...” 话音未落,谢随“哐啷”一声,跪了下来。 寂白:...... 无语是因为…这家伙不是单膝跪地,他双膝跪地! 谁他妈求婚双膝跪地啊!这不是跪女朋友,是跪祖宗吧! 她手捂着脸,也醉了。 谢随将那枚穿在项链里的戒指拿到寂白眼前,仰头看着她:“小白,就先订个婚吧,以后我跟别人介绍小白,就说是我谢随的未婚妻了。” 说到“未婚妻”三个字的时候,他眼中闪动着异常的温柔。 “我有能力照顾你,给你最好的未来,嫁给我。” 寂白坐在他面前,揉了揉酸酸的鼻子,感动得一塌糊涂:“你明天要是敢把今天说的话忘了,你就完蛋了!” 谢随将项链戴在了她纤长的脖颈上,然后低头吻住了她的肩膀,说出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好意思说得出口的(肉ròu)麻(情qíng)话—— “宝贝,老子(爱ài)你。” …… 第二天,谢随在寂白起居室的沙发上醒过来,(身shēn)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毛毯,而女孩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揉了揉略微有些疼的太阳(穴xué),走到落地窗边,打开了密闭的窗帘。 阳光一瞬间倾泻而入,照在他疲惫的脸上。 发生了什么,为毛睡这里? 这时候,寂白的小助理敲门走进来,端着早餐餐盘,微笑着对谢随说:“先生睡好了么,白总特意叮嘱了不要打扰您,让您睡到自然醒。” “她人呢?” “白总正在开早会,先生您先吃早餐,待会儿...哎。” 她话音未落,谢随已经走出了起居室。 办公室里,不少年轻的女孩们望着谢随,嘴角浮起了促狭的笑意。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在公司都传遍了,这位高冷的男人怎么抱着白总一口一个宝贝,亲得停不下来嘴。 谢随脸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轻咳了一声,匆匆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会议室是透明玻璃格挡,谢随站在玻璃前,望向长桌对面的女孩。 她穿着小西装白衬衫搭配一字裙,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清新又干练。 她单手撑着桌边,似乎正在讲着什么,员工们认真聆听,时而用笔在本子上记录着。 寂白抬头望了谢随一眼,嘴角扬起微笑,手有意地抚了抚(胸xiōng)前佩戴的项链串成的戒指。 谢随立刻将手伸进包里摸了摸,脸上浮现诧异之色。 不是吧! 会议结束后,所有人自觉地离开会议室,只留了寂白和谢随两人。 她故意扯了扯白衬衣,将衣领开到最低,钻戒微蓝的光芒在她(胸xiōng)缝的位置,若隐若现。 她挑眉睨着谢随。 谢随挪到她(身shēn)后,手从她侧颈间落下来,把玩着她(胸xiōng)前的项链,不确定地问—— “老子没跟你求婚吧?” 他试探(性xìng)地问完这话,寂白一脚踹他膝盖上,生气地瞪他:“就知道,你这家伙醒来会翻脸不认!” 谢随坐到她面前的桌前,把玩着她脖颈间的项链:“不是不认,这他妈也太草率了。” 他花高价拍下这枚戒指,正在准备着筹备一场出其不意的盛大求婚仪式,把女孩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哪能这么草率就... “我记不太清楚了。”谢随忐忑地看着女孩:“我昨天...说了什么吗?” 寂白早就料到这死狗男人醒来之后会忘得精光,她摸出手机:“我录了视频,就是为了防止某人耍赖皮。” 谢随眉头拧了拧,接过她的手机。 手机里记录了谢随醉酒后的shati,视频画面里他捧着寂白的脸一顿狂亲,喊着心肝宝贝老子(爱ài)死你... 要多(肉ròu)麻有多(肉ròu)麻。 女孩的脸蛋被他揉得绯红不已,都快变形了,艰难地举着手机说:“谢随,看看你喝醉酒的死狗德行!” 谢随脸色顷刻间垮了下去,他坚决不承认画面里那个轻浮的神经病就是他自己。 婚,是误打误撞地求了,谢随也绝无反悔之理。 寂白倒是对这场求婚很满意的,虽然缺少了盛大的仪式感,但是他说了很多平时都不会说的(情qíng)话,字字暖心,满腔柔(情qíng)蜜意都快把她甜成蜂窝了。 谢随将她抱起来放在桌上,平视着她(胸xiōng)前的项链戒指,然后埋头进去,蹭了蹭。 寂白被他刺刺的发茬弄得痒痒的,咯咯笑了起来,抱着他的头说:“大白天的...耍什么流氓啊。” 他闭着眼睛,将脸整个埋进了女孩的(胸xiōng)窝里,严肃地说:“别动。” “干、干嘛呀。” “给老子一点害羞的时间。” 寂白:…… 你害羞,一定要埋着我的(胸xiōng)害羞嘛? 81、倒数第二章 这两年的时间,寂述和寂白明面上保持敌对关系,而背地里合作,成功地“干掉”了不少心怀不轨的家伙。 作为私生子的寂述,自来被人轻视,很多人对他没有防备,觉得他就是个他浪((荡dàng)dàng)子,顽劣不羁,成不了大气候。 但是寂白知道,寂述根本就是一条变色龙。 上一世,他能成为寂静最后的对手也是有原因的,他心思深沉且擅长伪装,并不似他平(日rì)里表现出来的这般玩世不恭。 这两年在寂述的帮助下,寂白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成功将寂氏集团推向了从未企及的巅峰。 寂述再度见到寂静的时候,是在疗养院花园里,那个沉默寡言的高个子男人像抱洋娃娃一样,将她从车里抱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轮椅上。 她双腿截肢,假肢使用频率不能太高,否则会伤害筋腱,大部分时间,她还是要坐在轮椅上。 顾长生推着寂静进了康养院,程,寂静都没有多看寂述一眼,视他作空气。 寂述知道,这女人早已经恨毒了他,所以他并不在意,耸耸肩,跟了进去。 他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偏要挑今天这个好(日rì)子来看望寂老夫人,和这位冤家对头撞在一起。 寂老夫人年事已高,患上了阿兹海默症,脑子有些混沌不清了,总是记不住人。 无论年轻时如何风光,患上阿兹海默症,都免不了晚景凄凉。 好在寂白时常会过来陪伴,老夫人能记得的人,也只有她了。 寂述因为与老夫人关系不深,也很少在她跟前露面,过来看望看望,也不过是出于礼貌,走走过场。 老夫人不记得寂述,但很难得,她居然还认得寂静。 “小静、我的小静来了。” 白发苍苍的寂老夫人拉着寂静的手,叨叨道:“小静长高了,比上次来要高出一大截呢。” “(奶nǎi)(奶nǎi),您(身shēn)体好吗?” “都好都好。” 老夫人慈祥地笑着,对看护人员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啊,真是见风长啊。” 寂静说:“(奶nǎi)(奶nǎi),我现在已经不长个了。” “小静,来,吃糖,特意给你留的呢。” 寂老太太在她的手里塞了一枚硬邦邦的水果糖,糖衣被揉得皱巴巴的,不知道她攥了多久。 “嘘,这里有很多坏人,别让他们看见了,快吃!这是你最喜欢的糖果啊。” 寂静知道,(奶nǎi)(奶nǎi)是把她当成了小孩子。小时候,她最(爱ài)吃水果糖,所以长了一口虫牙,门牙都还掉了两颗呢。 她自小在老太太(身shēn)边长大,她喜欢什么,老太太都知道。 “(奶nǎi)(奶nǎi),我早就不吃糖了。” 寂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小静啊,你快快长大吧,你长大了,(奶nǎi)(奶nǎi)就可以休息了。” 寂静脸色微冷,却还是笑着说:“(奶nǎi)(奶nǎi),我已经长大了,可是你却不要我了啊。” “胡说,我哪里不要你了,你是我最疼(爱ài)的孙女,我不会不要你的。” “(奶nǎi)(奶nǎi),你现在更喜欢小白,把你一切都给她了,不要我了。” 寂述站在边上,程冷眼旁观。 寂老夫人脸上浮现恍惚之色:“小白,小白也是好孩子,你们都是我的乖孙女。” “(奶nǎi)(奶nǎi),你还是更喜欢她多一点吧。” 寂静摸着(奶nǎi)(奶nǎi)那满是褶皱的手,虽然脸上带笑,但声音很冷:“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可你一句话就把我淘汰出局了,多少人在背后幸灾乐祸笑话我,(奶nǎi)(奶nǎi),你让我(情qíng)何以堪啊。” “小静...小静...” 寂老夫人眼神很茫然,显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寂静让护工先出去,整个房间里也就只剩了她、顾长生和寂述三个人。 寂述笑着看向寂静,扬长调子说:“你说这些,老太太也听不懂,何必呢。” “她听不懂,某些人能听懂就够了。” “原来是说给我听的。” 寂述见她是来者不善,要算总帐了。他索(性xìng)走到沙发边坐下来,望望她的腿,冷笑道:“觉得很不公平吗,我告诉你,命运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公平,是你的自己受着,别他妈怨天尤人,你的腿瘸,是小白给你弄瘸的吗?别忘了,如果没有她,你已经死了。” 寂静挑眉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模样,好像条狗啊。” “我是个遭人恨的私生子,跟你们这些正经的少爷小姐不一样,老子要什么都得自己去争。” 寂述耸耸肩,无所谓道:“小白让我过得很好,至少比以前朝不保夕的生活,好太多了。” 寂静漫不经心道:“是啊,私生子成了寂家说一不二的大少爷,是过得(挺tǐng)好,还养了个没家的穷姑娘,还在念高中吧,你真行啊,四处花天酒地玩女人,却还能忍得住从不去看她,是为了保护她吗。” 寂述的手忽然猛地攥紧了拳头,却还是笑着说:“老子女人多得很,你说的是谁啊。” “她叫小棠吧,她哭的声音很好听,哭着喊程述哥,听得我心都要碎了。” 程述是他回寂家之前的名字,随母姓,回来之后才改成了寂述。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寂述已经踹翻了面前的茶几,气势汹汹地朝着寂静走过来,掐住她的脖子:“你敢动她一根头发!老子弄死你!” 顾长生跨步上前,护住了寂静,冷声威胁:“离她远点。” 寂述完不复以往泰山崩于前而临危不惧的轻狂模样,他心底最敏感的神经被寂静狠狠地戳到了。 他宛如野兽般怒火中烧,恨不能将她撕碎了。 “我不会动她。”寂静看了看时间:“今天晚上八点,寂氏集团郊四区废弃的厂房里,叫上寂白,就你和她两个人,过来咱们清清总账。” 病房里,寂老夫人茫然地看着剑拔弩张的孙子和孙女,有些不安:“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啊。” 寂静扶着轮椅滑到老太太(身shēn)边,拍了拍她的手:“(奶nǎi)(奶nǎi),放心吧,我们把事(情qíng)说清楚,尘归尘,土归土,就再也不会吵架了。” 她冷冷地看了寂述一眼:“我给你三个小时的时间,把寂白带过来,没问题吧。” “今天晚上谢随有总决赛,她...她现在在山上,三个小时...不行的。” 寂述关心则乱,嘴唇都哆嗦了。 寂静嘴角扬了扬,冷声道:“她要是不来,你当初送我的hiv病毒针,我就还给你最在意的人了,很公平吧。” 寂白刚走进(热rè)闹的比赛候场区坐下来,便接到寂述打来的电话:“我他妈...寂静抓了我姑娘!四区厂,现在跟老子去救人!飞机,你私人飞机呢,快叫过来...” 寂白皱眉:“别慌,说清楚,你什么姑娘被抓了?” “小棠,我妹妹,不是,我女朋友...她眼睛不好,我说了我要照顾她一辈子...她被寂静抓走了,她说要给她打艾滋...” 寂述已经彻底崩溃了,他声音里带着愤怒的颤音:“不解释了!你现在马上给我过来!三个小时之内,你要是不来,下半辈子老子就算死,也要先开车撞死你男人!” “砰”的一声响,他不是挂电话,他是直接把电话掷出去了! “……” 寂白第一次见寂述急成这副模样,过去他们经历了不少凶险的(情qíng)形,哪怕是命悬一线之际,这男人也能谈笑风生,轻松应对。 可见这次,寂静是真的拿捏住了他的死(穴xué)命脉。 寂白知道,寂静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这最后的一刻,她必定做了最周的准备。 继承权是肯定夺不回来了,寂静唯一的选择,就是玉石俱焚。 如果寂白真的过去,只怕凶多吉少。 但是她不可能不管寂述,这两年,虽名为合作,但这位三哥真的帮她挡了很多“刀子”,是把命都卖给她的交(情qíng),所以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卖队友。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不远处,一(身shēn)赛车服的谢随正在进行开赛前最后的检查。 寂白给场外的助理打了电话,让他把车开到赛区门口等着她。 挂掉电话以后,寂白加快步伐朝着内场走去。 见寂白过来,谢随诧异道:“不是给你安排了位置,怎么下场了?” 寂白用力地抱了抱他的腰,不舍地说:“我来给你打打气。” 谢随拍了拍她的背,笑着说:“收到,有小白的好运光环护体,冠军预订了。” “谢随,我想...你这场比赛打完,咱们就去领证呗。” 谢随微微一怔:“要不要这么着急?” “年龄到了,可以领证,就不必要浪费时间了。”她故作轻松地笑着问:“我想嫁给你,你娶不娶啊。” “敢不娶吗,我们白总一生气,又要把我公司收购了,怎么办。” “行,比赛结束,咱们一分钟不耽搁,去领证。”寂白踮起了脚尖:“那你亲我一下。” 谢随听话地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不远处观众席的戴星冶站起(身shēn),不满地冲他们嚷嚷道:“哎哎,你俩差不多得了!比赛直播呢!给国人民面前撒狗粮过分了啊。” 寂白看着谢随坐进车里,这才转(身shēn),加快步伐匆匆走出赛区,助理已经把车驶到门边,等着她。 寂白上车后,对助理道:“四区废弃厂房,立刻过去。” 助理不解:“那一带在郊野,平时都没有人过去的,白总您去那儿干嘛?” 寂白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问道:“三个小时够不够赶到?” “我走高速不堵车的话,应该能到。” “那就快出发。”寂白边说边拿出手机联系秦助理,让他通知警方,但是不要打草惊蛇。 助理也没有再多问什么,踩下油门将车驶了出去。 寂述先寂白一步赶到了四区的废弃工厂,这块区域是寂静一手发展起来的,不过后期处于半亏损的状态。寂白上位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整顿集团企业下属的非盈利产业。 因此,四区的工厂最早关闭,成为了所谓“改朝换代”最明显的产物。寂静选择在这里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怨,也是有寓意的。 寂述赶到工厂的时候,天色刚好沉下来,废弃工厂顶端亮着一盏略显昏暗的白帜灯,摇摇晃晃,照得他影子飘忽。 “小棠!”他急促地喘息着,大喊着女孩的名字:“苏小棠!你在哪里!” “唔...” 一声(娇jiāo)软的呜咽声传来,寂述循声找去,在最里面的车间,看到女孩被捆绑着手脚,横倒在一堆冰冷的金属仪器旁,眼睛被蒙住,嘴里也塞了脏兮兮的帕子。 寂述脑子都要炸了,连忙跑过去替她解开绳索:“小棠,别怕,我来了。” 顾长生推着寂静走进工厂车间,站在他面前,冷冷地问:“人呢。” “她在路上了,很快就到,我没带人来,也没报警,你把小棠放了,不关她的事!” 几个看似保镖的男人将寂述扯开了。 寂述抄起拳头,暴怒地砸向离他最近的保镖,怒不可遏:“有事冲老子来啊!动老子女人算什么!” “既然寂白还没有过来,那就先解决我们的事。” 寂静望了望(身shēn)边的保镖,他拿出医疗箱,从里面取出两枚适温的注(射shè)器,注(射shè)器里有透明的液体。 “人都要为自己做所的事(情qíng)付出代价,hiv的事(情qíng),我没冤你吧。” “你要跟我算总账是吧,一开始我在云水台工地上视察的时候,十八楼掉下来的砖头是偶然?你他妈是想直接送老子见阎王,是吧。” “成王败寇,自古以来。”寂静拿起一枚注(射shè)器,扔到了寂述脚下,另一枚,她让人拿到了被捆绑的女孩面前。 “你别碰她!” 寂述被人拉扯着,脸色胀红,眼睛里满布血丝:“你敢动她,老子有一万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寂述走野路子,(性xìng)格极端自私,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让他这般着急上火的人,寂静觉得也(挺tǐng)不可思议。 她眼角勾着冷笑:“三哥,你和她之间,我只动一个人,让她替你死多好啊,这样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等我和寂白算完账,你还是寂家的三少爷,坐拥亿万家产,要什么女人没有?” “我会杀了你!寂静!我真的会杀了你!” “我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你用这个威胁我,不如想想别的。”寂静狠声对边上的保镖说:“给她打针!” 她要让寂述尝尝失去至(爱ài)的滋味,这可比弄死他要爽多了。 保镖拿着针管走到了被捆绑的女孩(身shēn)边,蹲下(身shēn),拍了拍她白皙纤细的手臂。 寂述疯狂地挣开了(身shēn)边钳制他的几个保镖,猛扑倒地上,捡起脚边的另一枚带艾滋病毒的针管,毫不犹豫戳进自己的手臂—— “你要我的命,我给你,满意了!” 女孩眼睛真的不太好,但她知道寂述做了什么,她眯起来的眼睛被眼泪模糊了,拼命摇着头:“不不,述哥,不...” 就在这时,寂白匆匆走进了废弃厂房,冲寂静道:“我来了,你别伤害那女孩。” 她回头对助理道:“快带那女孩走。” 几个男人准备阻拦,寂静却道:“让她走吧。” 苏小棠本就是抓来牵制寂述的,寂述已经给自己注(射shè)了感染液,她便不必要伤及旁人了。 现在,她的对手是寂白。 寂白跑到寂述(身shēn)边,检查他的手臂,沉声说:“你疯了吗!” 寂述刚刚被惊吓了一场,现在已经(身shēn)虚脱了,他无力地坐在水泥地上,嘶声说:“老子算是折了,你要是有命活着走出去,记得给老子报仇。” 不过他又想了想:“算了,别给我报仇了,你帮我照顾小棠,她眼睛不好,我答应过她,送她去美国念大学,等她高中毕业,你帮我送她出去,也不枉费老子费心为你筹谋这么多年。” “你向她交代后事?”寂静冷笑了一声:“她自己今天都自(身shēn)难保了吧。” 寂白遥遥地望向寂静:“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找我,何必做这些。” 寂静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尖声道:“直接找你,求你可怜可怜我这个瘸子,把属于我的那份还给我?” “你以为我想这样?” 寂白说:“但凡我有更好的选择,都不会变成今天的局面。” “你把我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抢过去了,现在说不想要,不是很可笑吗寂白。”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我给过你机会。”寂静沉声说:“我说过,我可以给你和谢随一个有希望的未来,我给你的你不要,你宁愿从我手里抢。当时我住院的时候,你((操cāo)cāo)持了一切,难道不是为了在(奶nǎi)(奶nǎi)面前表现吗!” 寂白眸光冷了冷:“寂静,成王败寇,这是你自己说的,如果你不甘心,也可以来我这里抢,但是你现在绑架一个小姑娘来威胁我哥,不觉得很下作吗。” 寂述听到寂白喊他“哥”的时候,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是在说他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感动。 今天这种(情qíng)形,寂白完可以不露面,或者直接报警,至少她不会(身shēn)陷险境。至于寂述和小棠怎样,她根本不用管,那不是她的义务。 但她还是来了,独(身shēn)一人。 寂白注意到,周围的几个保镖好像都已经离开了,现在偌大的厂区只剩了寂白、寂述和寂静。 连顾长生都已经离开了,寂白皱眉,预感到一丝不对劲... “哥,这是我和寂静的恩怨,跟你没关系了,你可以走了。” 她望向寂静:“让他走,没意见吧。” 寂静耸肩,反正寂述已经注(射shè)了感染液,让他多活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 寂述似乎并不打算离开,他懒洋洋地站起(身shēn),对寂白道:“你都叫我哥哥了,现在走岂不是很没义气。” 寂静冷笑:“既然这么讲意气,那今天咱们三兄妹就相互做个伴吧。” 她话音刚落,寂白已经嗅到空气中传来油烧味,她回头,看到车间大门边飘来滚滚浓烟。 这个车间位于厂房最内间,外层还有大概几百米的厂房区,寂白进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放着许多易燃物和油桶,她恍然意识到,那几个消失的男人是出去纵火了...寂静想要最后来个玉石俱焚! 寂静冷冷一笑,从包里摸出了打火机,扔进了(身shēn)边倾洒的燃油中,燃油顷刻烧灼了起来,瞬间引燃了半个车间:“寂白,当初你救了我一命,今天我把这条命还给你。” “走啊!”寂述顾不上其他人,他脱下外衣裹在了寂白的头上,带着她疯狂地往外冲。 车间外已经是黑烟滚滚,整个厂房都烧了起来。 黑烟燃烧的大多都是有毒的金属物质,寂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勉力支撑着(身shēn)子,带着寂白往外面跑。 (身shēn)后传来了寂静疯狂的笑声:“大门已经关了,你们跑不出去的。” “疯子!”寂述骂了声:“真他妈是个疯女人。” 寂白踉踉跄跄地跟在寂述的(身shēn)后,也被浓烟呛得咳嗽了起来。 厂区很大,寂白进来的时候都足足走了十多分钟才找到车间,现在周围四处都是大火,想要找到出路实在难如登天。 不远处,横梁被烧断,“哐”的一声掉了下来。几个油桶发生接连爆炸,更加大了火势。 寂白激烈地喘息着,脱下自己的外(套tào)蒙住了寂述的嘴,对他说:“大门被堵死了。” 不远处就有一扇两米高的天窗,寂述应该是能够翻出去,但是如果他带着寂白,肯定是走不了的。 “快走。”寂白推了他一下:“今天算我连累你,你出去以后,立刻去医院打阻隔药,还有希望。” “一条绳上的蚂蚱,说什么连累。我寂述平生最讨厌就是你们寂家的人,今天就勉强认你当妹妹了,要走一起走。” 寂述将寂白扶了起来,朝着窗户边走了过去。 浓烟滚滚,往窗户这唯一的通道涌出,寂白靠墙坐着,感觉肺部都快要炸裂,窒息一般地难受。 寂述攀着边上的机器,艰难地爬上了窗户,往下面望了望,下面的高度比厂房内要高得多,足足有好几米,跳下去不死也残了。 “妈的。” 他重新跳回来,靠在寂白(身shēn)边:“窗户走不通了,今天是老天爷要断我们的生路。” 寂白眼睛都被熏得睁不开了,眼泪直流,她从领口摸出了项链,将戒指扯下来,颤抖地戴进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我...我答应了谢随,要和他结婚。” 她不知道是被浓烟熏的...还是真的在哭:“我舍不得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 寂述揽着她,一言未发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老子也舍不得把小棠一个人留在世界上,小棠眼睛不好,要是我没了,谁照顾她...” 寂白感觉到自己的颈项湿润了,她伸手擦了擦寂述的脸:“别哭...” “没哭,烟熏的。” 大部分时候,寂述嘴角都挂着轻挑不羁的笑,他这辈子第一次掉眼泪,是为了那个姑娘。 寂白安慰道:“谢随来救我的时候,我让他把你也捎上,我们都不会死。” “你做什么白(日rì)梦。” “你就当我是在做梦吧...” 或许重生以来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她的白(日rì)梦,谢随也是她的梦... 梦里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 寂述用力地咳嗽:“他就算是神仙,也赶不过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哐啷”一声响,一辆赛车忽然冲破了大门,冲进熊熊大火中,方向倒转,车辙发出尖锐的嘶声,朝着东南角的兄妹俩驶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寂白眼前模糊一片,隐隐约约看到少年的(身shēn)影出现在大火中,宛若降临的神明。 谢随! 她知道谢随会来,她相信...他就是她无所不能的神明。 “小白,我带你出去。”谢随将她扛在了肩上,另一只手扯住了寂述的胳膊:“能走吗?” 寂述什么都看不见了,半死不活地跟着谢随,扑进了车里:“((操cāo)cāo)他妈...老子今天要是能活,亲自给你们主持婚礼。” “那你还是留下来吧。” “喂!” 谢随将兄妹俩塞进车里,重重关上车门,启动引擎,朝着厂房大门速驶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啦。 不过番外还有,而且蛮好看,是上一世的故事 82、结局(下)暴风跪求营养液! 消防员迅速赶到着火的厂区,展开扑救工作。 厂房浓烟滚滚,熏黑了几乎半边的天空。寂白坐在救护车边的担架上,护士给她(套tào)上了氧气面罩,才让她的呼吸逐渐缓过来。 寂白伸手指着已经被大火包围的厂房,虚弱地说:“寂静...还在里面。” 谢随将她的手按下来,放在自己的(胸xiōng)口边,微怒道:“管好你自己。” 就在这时,有消防员大喊道:“有人出来了!左边侧门,集中水力扑救!” 寂白抬头望去,只见厂区左侧的小门被打开,赤着上(身shēn)的顾长生抱着寂静狼狈地奔出来,他(身shēn)上的衣服部罩在了女孩(身shēn)上,将女孩裹得严严实实。 他跑出来没走几米,便倒在了地上,(肉ròu)眼可见皮肤有多处灼伤。 医生和护士迅速赶到,将两人同时抬上了担架。 故意纵火属于相当严重的刑事犯罪,警方已经控制了周围的几名涉事的男人,将他们带回局里调查。 救护车上,谢随替寂白擦干净了黑黢黢的小脸,又将她的手拾起来,看着无名指上那枚闪着幽微蓝光的“星碎”钻戒。 随后,他将她的手牵到唇边,闭眼吻了吻。 他的唇很干燥,也很柔软。 寂白捧着他棱角锋锐的下颌,嗓音显得沙哑而无力:“你怎么会过来?” “比赛到一半,越想越不对劲。” 谢随故作轻松地说:“生意场上如此精明的白总,连婚前财产协议都不跟我签,就要和我结婚,这正常吗。” 寂白哑然失笑,又带动起一连串的咳嗽。 谢随立刻替她轻抚后背,顺顺气。 她用力拍了他一下,又气又笑:“我说要嫁给你,你想的就是离婚以后怎么跟我分财产,狗男人安的什么心...” 不等她说完,谢随环住了她的肩膀,用力地将她按进怀中,紧紧地抱着:“我接到秦助理的电话,听说你可能有危险,开车过来这一路上...” 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说不下去了。 寂白知道他心里惶恐,他曾经说过,因为她,他开始有点喜欢这个世界了。 如果生命的所有希望和阳光部寂灭,如果她不在了,他又该如何勇敢而孤独地活下去。 寂白的心颤栗着,伸手用力地回抱住他:“谢随,这次之后,只有死亡能把我们分开。” 谢随摇了摇头,坚定而决绝地说:“即使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寂白忽然想到上一世,谢随卧轨的那天下午。 一如江城无数个(阴yīn)雨连绵的(日rì)子。他捧着她的骨灰盒,躺在铁轨上,倾听着列车碾压铁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闭上了眼睛,雨雾缀在他修长的眼睫毛上,轻微地颤栗着。 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漫长余生的分分秒秒里...对一个人痛彻心扉的思念。 寂白闭上眼睛,偏头轻轻吻住了他的脖颈。 “即使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这两天,来医院探望的寂白的人络绎不绝,提着大包小包价值不菲的营养品,说想见见白总,亲口向她表达关心。 但是这些人被谢随拦在门外,没能见到寂白的面。 寂白需要休息,这些场面上的社交,能免则免。现在的她已经不同于以往,不需要再花费心思去应付这些人和事。 谢随拎着大袋礼品盒回到病房,看到寂白正悠闲地坐在(床g)上跟寂述玩手机游戏。 寂述是高段位玩家,寂白这游戏小白哪能是他的对手,被翻来覆去地吊打了好几遍,最后窝着一肚子火气,咬牙切齿说今年就要让他破产! 寂述以前会殷勤讨好她,让着她,现在不会了,她既然拿他当兄长,那么寂述自然当她是亲妹妹一般对待。 这世界上,妹妹都是用来给兄长狠狠欺负的,寂述绝不会心慈手软! 谢随抽走了寂白的手机,对寂述道:“开一局。” 寂述笑着说:“看我是怎么吊打你俩夫妻档。” 然而事实证明,谢随不仅是现实里能打,游戏里更能打,寂述这一(身shēn)花钱砸出来的s级别装备遇到谢随,完没眼看,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仅如此,打输之后他装备还掉了,让谢随捡回去给他家小白穿上。 寂述放下手机,头皮发麻:“不玩了不玩了,什么破游戏,老子四位数的装备,都掉得差不多了。” 寂白这会儿是真的开心了:“我觉得这游戏(挺tǐng)好玩的啊。” 寂述闷哼道:“是,你赢了就好玩。” 这时,医生进来给寂述打阻隔药,寂白紧张兮兮地问医生道:“他...没事吧。” 医生回答道:“二十四小时内就医很及时,后期只要坚持打阻断药,不会感染。” 寂白松了一口气,待医生离开以后,她对寂述道:“你太冲动了。” “我能怎么办,不是我就是小棠,我总不能让她被...” 寂述说不下去,他想都不敢想,要是那针头刺进女孩的皮肤里...他可能已经扭断了寂静的脖子。 寂白好奇地问:“她到底是你女朋友,还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认识她的?” “这是很长的是故事。” 提及苏小棠,寂述那双漂亮的吊梢桃花眼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没来寂家之前,生活不太好,在一个赌场的老大手底下混事(情qíng),那时候认识小棠的,她装瞎子,一开始是给人看牌出千,被我逮到,哭着求我放过她,不然可能就真瞎了。” “我那时候年轻,见不得女孩家哭,就把她放了。后来,这丫头就缠上我了。” 谢随给寂白削了个苹果,寂白叼着,连声催促:“然后然后!” “然后她不敢在当老千,就走街串巷卖酸(奶nǎi),见着我,几次跟我说,想跟了我,让我罩着她,不过我见她真的太小了,就说你给我当女儿吧,我供你念书,以后你给我养老送终...” “噗!”寂白的苹果屑喷了谢随一脸,她连忙扯了纸巾帮他擦拭:“抱歉啊随哥。” 谢随面无表(情qíng):“你开心就好。” “然后呢,女儿收成了吗?” “没有。” “她不乐意。”寂述沉声说:“这个年龄的小丫头,满脑子想的都是处对象,她见我帅,又能打,是会赚钱,一心想跟我。” “别拒绝啊,多好的事。” “那时候我一心想的是怎么回寂氏干掉你们这些有继承权的家伙,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哪里有心思谈(情qíng)说(爱ài)。” “……那还是我耽误你姻缘咯。” “后来因为不能给人出千,挣钱少,她让她养父打得鼻青脸肿,跑到我家,我也不能不收留她,就让她在家里住着。虽然那时候我挣钱不多,但好歹能养活这丫头,所以就一直带在(身shēn)边,就拿她当女儿一样养,我还答应她,送她去美国留学呢。” “那她眼睛到底是怎么伤的?” 提到这个话题,寂述沉默了,良久,他淡淡道:“是因为我…” 不过说了这四个字以后,他便不再说下去了,寂白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再追问。 她知道寂述回寂氏集团以前的(日rì)子,过得并不好,养出了一(身shēn)的流氓痞气,因此寂三叔家里人对这位私生子格外看不上。 他们把寂述接回来,本意是为了给长子寂杨风当替(身shēn)挡枪,两人年龄差不多,模样长相也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很多时候两个人甚至可以鱼目混珠。 后来所有人都说,寂杨风出意外,跟这位心思深沉、(性xìng)格歹毒的私生子脱不了干系。 寂白没有问寂述关于寂杨风的事(情qíng),这个话题太敏感了。但是当初用针扎寂静的事,寂述倒是很爽快地承认。 “是她先对我出手。”寂述沉声说:“她想置我于死地,我不想坐以待毙,如果我折了,小棠就没人管了。” 寂述寄人篱下,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苦心为自己和那个盲眼女孩筹谋一个看得见的未来。 这一点,与寂白倒是有些像,所以寂白并不会轻易评判寂述其人。 寂静被判了有期徒刑,但是她倾尽力保住了顾长生,将他从这件事里摘干净。 于是顾长生取保候审,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 寂白无心与顾长生过不去,他和她没有任何仇怨,但是寂白也早已经注意到当他望向寂静的时候,眸子里涌动着克制不住的(热rè)(情qíng)。 利益无法让顾长生这样理智而冷静的男人铤而走险,但是(爱ài)可以。 (爱ài)可以让人变成更好的自己,也会让人疯狂,迷失自我。 出院之后,寂白精挑细选,选了个好(日rì)子,和谢随一起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路上,谢随还在纠结婚前财产协议的事(情qíng),不止一次问她:“你确定,真的不签嘛?” “还是考虑清楚。” “万一真的……” 寂白怒了:“谢随,你要是还没结婚就真的想着离婚分财产的事,咱们这个婚就别结了!” “我没想离婚,但是这个事…”怎么看都是他占便宜,他不想变成这样的人,也不想被人说三道四。 算了,谢随放弃,男人和女人的思维终究不同,男人用头脑思考婚姻,女人用(爱ài)。 未来的漫漫人生路,谢随别的不敢保证,不离婚绝对能保证,怎么都不会离,被家暴了也不离! 拍结婚登记照的时候,他们换上了白衬衣,束着很喜庆的红色小领结。 两个人郑重其事,严肃规整地坐在红色幕布前,紧张地盯着照相机。 照相师说他们可以笑一笑,于是两个人同时露出了齐齿假笑。 后来寂白用这张虚伪又做作的假笑照片发了朋友圈,宣布喜讯,丛喻舟第一个回复:“我随哥这么多年拍照都不太上镜,唯一的一张结婚照,居然意外地还有点帅啊。” 蒋仲宁说:“主要随哥的帅靠小白的可(爱ài)来衬托。” 丛喻舟毫不留(情qíng)地拆穿他:“看着人家小白成了白总,你讲话(屁pì)股也开始歪了是吧。” 蒋仲宁:“我一直都是实在人,绝对不是因为小白成了白总,难道你觉得小白不可(爱ài)吗。” 丛喻舟:“那不能!白总天下第一乖!是吧,随哥。” …… 寂白看着朋友圈底下越来越多的祝福留言,嘴角漾起了甜丝丝的微笑。 包里揣着结婚证小本本,两人挽着手甜甜蜜蜜地走出民政局。忽而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地淋湿了街道。 谢随用手给她挡着雨:“某人不是精挑细选,选的好(日rì)子吗,怎么又下雨了。” 寂白理所当然地说:“下雨也不影响今天是好(日rì)子啊。” 只要她心(情qíng)好,每天都是好(日rì)子。 谢随让寂白在屋檐下等一会儿,他冒雨跑进对面街边一家便利店买雨伞。 寂白再度翻开了结婚红本,看着照片里的男人。 他眉目如初,依稀还是她记忆中的少年模样。 前所未有的安定感涌上心头,寂白知道,从今天以后,在也没有任何事(情qíng)能够将他们分开了。 他们是夫妻,同甘共苦,死生不弃。 谢随撑着雨伞,匆匆地朝着她走过来,对她伸出了手:“回家吧。” “好哦。”寂白牵着他温厚的手掌,跟他一起走进了雨幕中。 她仰起头望他,他便自然而然地低头亲亲她的脸颊,于是雨滴敲打着伞檐,时间也变得很慢、很慢... 少年时,谢随曾经在滂沱大雨中淋了整整一上午,只为了给她送一盒布洛芬缓释药。 自那以后,每一场瓢泼大雨都会使寂白联想到那个少年隐忍而又克制不住的(热rè)切目光。 往后,她生命中路过的每一场雨,都与他有关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好舍不得呜。 番外还有婚后上一世,明天开始更。 再求一波营养液,还差一万多瓶,就可以挤进“我和晋江有个约会”活动名次了,一共有四个名额,火在第五个。qaq 83、大梦一声(一) 谢樱桃说自己之所以叫谢樱桃,是因为晚(春)的那个清晨,老爸提了新鲜的樱桃回家,给妈妈洗好送到办公室。 妈妈那天早上开会,因为业绩下滑的事(情qíng)大发雷霆,后来站在办公室门外轮番等待挨批评的员工们,看到老爸过来,就跟看到救星似的。 于是在老**评人的时候,老爸就一颗一颗喂老妈吃樱桃,堵住了她的嘴。 后来白总(爱ài)吃樱桃的梗,就在公司流传开来。 谢樱桃说,其实哪里是老妈(爱ài)吃樱桃,她只是格外喜欢老爸喂她吃樱桃罢了。 小伙伴们对于谢樱桃的名字来历显得很有兴趣,他们也想吃樱桃,可是现在是夏天,樱桃已经过季了。 小家伙儿们纷纷表示惋惜,然后伸手摸了摸谢樱桃那宛如绸缎一般黑黑软软的马尾辫儿,就当吃到樱桃了。 同桌乔佳佳羡慕地对谢樱桃说:“我知道的,你的爸爸经常上电视,开车好厉害,我妈妈说她是你爸爸的粉丝,叫我问你向你爸爸要签名。” 她将笔记本递给了谢樱桃,谢樱桃郑重地收好了本子:“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虽然在小朋友堆里,谢随的偶像光环让谢樱桃脸上倍儿有光,但大部分时候,她其实很怕爸爸。 爸爸真的很凶,经常板着脸,谢樱桃看见他心里就发怵。 每次老爸来接她放学,看到有男孩上前和她说话,爸爸会呵斥男孩,把他赶走。 谢樱桃今年八岁,脸蛋带了点自然的婴儿肥,肌肤白皙柔嫩,发如绸缎,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宛若山林间敏捷灵动的小鹿,模样可(爱ài)至极。 她的妈妈已经很美了,再加上谢随的神仙颜值,生出来的女儿简直就像精灵一般漂亮。 走在街上,任谁都会忍不住多看这小女孩几眼。 因此,谢随对女儿看护得很紧,不会让陌生的成年男(性xìng)接触她。 那天,他接了谢樱桃放学回家,走到路边甜品店,谢樱桃说想吃冰欺凌。 谢随不满地说吃什么冰淇淋垃圾食品。虽然骂归骂,他还是去甜品店给女儿买了冰欺凌,回来看到有陌生男人捏她的脸蛋,脸上露出了有些猥琐的笑容。 谢樱桃呆呆傻傻地站在那儿,也不知躲闪退避。 谢随太阳(穴xué)猛地一紧,二话没说,上前将他掀翻在地,还没忘把冰欺凌塞谢樱桃嘴里。 他把那男人狠狠揍了一顿。 那次是真的把谢樱桃吓惨了,她一边((舔tiǎn)tiǎn)冰淇淋,一边攥着爸爸的衣角哭,(奶nǎi)油夹着眼泪,糊成了小花脸。 谢随紧绷着低沉的脸色,抱起谢樱桃便往家赶。 晚上,寂白说他应该稍稍克制一下(情qíng)绪,不该当着女儿的面动粗,把女儿吓着。 谢随心里憋着火气,但是也没有跟寂白顶嘴。 平(日rì)里小吵小闹肯定有,但是大部分时候,他都会让着她的,他知道今天自己太冲动了,只说是冰淇淋的错,以后再也不给谢樱桃买冰淇淋了。 寂白翻了翻眼皮,只说:“去陪陪你女儿吧。” 谢樱桃连忙踮着脚重新跑到(床g)上,关了灯,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假装睡着的样子。 谢随拿着故事书走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樱桃,爸爸给你讲故事。” 谢樱桃捏着鼻子说:“樱桃睡着了。” “是么?” “是哆。” “那是谁在跟我讲话。” “唔...你在和布鲁吉讲话。” 布鲁吉是谢樱桃(床g)边的一个小熊娃娃。 谢随在门边站了很久,女儿似乎并没有要给他开门的意思,他无可奈何,也只能轻轻道:“那麻烦布鲁吉转告樱桃,说爸爸很(爱ài)她。” 其实小孩子不是很懂得父母的(爱ài),但是父母有一点点不好的地方,他们倒是能够记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谢樱桃走出房间,看到茶几上放着一摞厚厚的笔记本,都是她带回来给爸爸签名的。 谢樱桃昨晚还有些担心,她没有开门让爸爸进屋,爸爸会不会因此生气,不给她签名了。 她翻开笔记本,发现每本扉页都规规整整地签上了他的名字,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爸爸不给她签名,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小伙伴们交待呢。 这件事之后,谢随开始注意控制自己的脾气,避免吓着谢樱桃这个小怂包。不过小孩子就是这样,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房的那种。 谢樱桃今年小学二年级,成绩一直不是很好,小姑娘聪明是真的很聪明,可就是不用在正道上,在学校里比男孩子还要顽皮些,经常和班里的坏男孩一起捉弄老师。 后来老师忍无可忍,将谢随请来了办公室,说知道他平时工作比赛都很忙,但是孩子也是要管的啊,你看看,这九九乘法表,去年暑假便交待让背下来,班上同学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只有谢樱桃还不会! 谢随气得不轻,不等放学的铃声响起来,他便沉着脸走进教室,跟拎小猪崽似的,直接把樱桃拎走了。 晚上寂白下班回家,站院子里都能听到谢樱桃的哭声,她哭唧唧地背着: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寂白打开房门,看见谢随坐在书桌上,谢樱桃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一抽一抽地抹眼泪。 “这是怎么了?” 寂白心疼地走过去,将谢樱桃揽入怀中。 谢樱桃连忙抱着妈妈,委屈地放声大哭:“呜,爸爸说我要是背不下来乘法表,就...就不叫我吃饭了,爸爸还...还打我。” 寂白无奈望了谢随一眼:“背不下来慢慢教啊,干嘛把小孩弄哭。” “不是背不下来,是这丫头根本没用心,班上同学都会,只有她不会。” “那你也不能打她呀。” 谢随指着谢樱桃,怒声道:“就会胡乱跟你妈告状是吧,老子什么时候打你了,你算算你这些年告了老子多少黑状。” 谢樱桃哭得更厉害了:“呜,樱桃讨厌爸爸!再也不要爸爸了。” 教育小孩,有时候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谢随初为人父,很多事(情qíng)都在慢慢学习摸索中,听到小孩说讨厌自己,谢随又气又急,转(身shēn)回房间,重重地关上了房间门。 寂白只能先安抚谢樱桃,用小帕子给她擦了脸,然后带她回房间,耐心地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爸爸听老师说我坏话,就生好大的气,刚刚在学校里,还...还让我很没有面子。”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虚荣心其实(挺tǐng)强的,周围同学都羡慕谢樱桃有一个那么厉害的好爸爸,可是刚刚谢随却当着班同学的面,把谢樱桃揪出去,这让谢樱桃感觉太没面子了。 “我讨厌爸爸。”她堵着嘴,赌气地说:“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爸爸以前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qíng),脾气有些糟糕,我们都是他的家人,要对他耐心一点,好吗。” 寂白给谢樱桃擦了脸,俯(身shēn)拍着她单薄的肩膀:“爸爸虽然表面上看着凶巴巴,但是我们都知道,他很(爱ài)樱桃啊。” “我才不觉得他(爱ài)我呢。”谢樱桃嘟哝着说:“他就知道生气。” 寂白从谢樱桃白皙的颈项间取出了那枚温润的白玉观音:“樱桃生下来的那天,爸爸冒雨从公司赶到医院,见到樱桃的第一面,便把这枚观音娘娘挂在了樱桃的脖子上,希望她保佑小樱桃,平安长大。” 谢樱桃看着眼角有血红点的观音,不解地问:“为什么观音娘娘会流眼泪呢?” 寂白想到那些惨烈的故事,想到少年一步一步爬出泥沼的苦难过往,她沉沉地说:“因为观音娘娘也舍不得看见善良的人受苦,爸爸是善良的人,所以观音娘娘将我们带到他的(身shēn)边,陪伴他。” 谢樱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那我就...明天再原谅爸爸吧。” 寂白摸摸她的小脑袋:“为什么要明天呀。” “因为明天是爸爸的生(日rì)。” 寂白笑了笑:“好,那咱们就明天再原谅爸爸。” 谢樱桃抱着小熊,安然入睡,她的手紧紧地攥着颈项间观音娘娘的项链,梦里呓语道:“我要送给爸爸一个生(日rì)礼物,那就是...” 窗外忽而间风雨大作,谢樱桃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的(身shēn)体都飘了起来。 飕飕的凉风吹拂着她的脸蛋,她感觉(床g)忽然变得硬邦邦的,诧异地睁开眼睛环望四周。 她不是躺在家里温馨的小(床g)上,她的(身shēn)下是一道道陈旧的铁轨横木。 远处青山苍翠,周围几条冷冰冰的铁轨通向无尽的远方。 这里...是哪里? 她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爸爸妈妈呢? 幸好,小熊布偶布鲁吉还躺在她的(身shēn)边,谢樱桃连忙抓起小熊,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时,她看到正对面冰冷的铁轨上横卧着一个男人,男人正睡在铁轨上,不知死活。 看男人的(身shēn)影,跟她爸爸有点像啊。 就在谢樱桃站起(身shēn)正要走过去的时候,不远处,轰隆隆的列车正极速驶来! 谢樱桃被吓得魂不附体,惊声尖叫了起来。 谢随听到女孩的声音,蓦然睁开了眼睛,起(身shēn)回望,看见女孩的那一刻,他(身shēn)血液都凝固了。 眼看火车已经近在咫尺,谢随不顾一切地站起(身shēn),冲过去将女孩抱离了铁轨。 就在两个人滚落铁轨的一刹那,列车“嗖”地碾过了他们方才所在的铁轨。 谢樱桃被吓得嘴角直哆嗦,她侧头看向紧抱着她的男人,颤声唤道:“爸、爸爸...” 谢随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那双狭长漂亮的眸子里显出一丝困惑。 他没有理会她,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瓷骨灰盒,起(身shēn)离开。 谢樱桃见爸爸不理她,着急了,连忙追上他:“爸爸,这里是哪里,我想回家...” 谢随冷漠地低头望她:“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爸爸。” 他声音很沉很冷,神(情qíng)也是冷若冰霜,漆黑的眸子里再也找不出任何熟悉的温存之色。 他和爸爸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又和爸爸不太像...至少,爸爸从来不会用那么冷的眼神看她。 谢樱桃困惑地皱起了小眉头,感觉有些受伤。 无论如何,她还是决定先跟爸爸离开这荒凉的郊野。 她抱着手里脏兮兮的小熊布鲁吉,亦步亦趋地跟着谢随,走在空无人烟的铁道上。 “爸,你等等我呀。” 谢随回头看了她一眼,心说她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爸爸...樱桃真的走不动了。”女孩抱着小熊洋娃娃,孤零零站在铁轨上,声音带哭腔了:“呜...爸爸。” 谢随加快了步伐。 谢樱桃看见爸爸好像真的是要把她甩了,她急得抹眼泪,加快了步伐追上他。 “爸爸,樱桃错了,樱桃真的知道错了...我给你背九九乘法表,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谢随忽然停下脚步,谢樱桃一脑袋撞他硬邦邦的腿上:“呜...爸爸。”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认识你。” 他看着(身shēn)边的小女孩,表(情qíng)(阴yīn)冷狠戾:“我要去死,你也跟着我吗!” 谢樱桃眉头一蹙,“哇”的声哭了出来,对着天空惨烈大喊—— “爸爸不要樱桃了哇!” 谢随:…… 下午六点,(阴yīn)沉沉的天空越发昏暗,夜幕将至。铁道四野空旷无人, 这一次劫后余生并没有让谢随感受到新生的畅快,恰恰相反,他的心仿佛被一团黑暗的迷雾笼罩着,压抑着,无法喘息。 他早已经心如死灰,重新坐在了铁轨上,静默地等待着死神的在一次降临。 可是... 谢随偏头看了眼坐在他(身shēn)边眨着水润大眼睛的姑娘。 她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肤白胜雪,嘴巴嘟起来如樱桃般莹润,湿漉漉的眼睫毛粘黏着,带着泪痕。 她不哭了,小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是谁家的闺女啊! 作者有话要说:你家的哇! 营养液,还差三千,只差三千我就入围了!!!宝宝们冲鸭! 84、大梦一生(二) 谢随坐在冷冰冰的铁轨上,手肘撑着膝盖,与这小丫头大眼瞪小眼。 谢樱桃目光下移,落到老爸的腿上,黑裤勾勒着他修长笔直的腿,裤脚卷了起来,露出一截漂亮的脚踝。 她靠他更近了些,弯腰,体贴地替他将卷起来的裤脚给放下来。 “这里风好大。”谢樱桃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会着凉的。” 谢随皱了眉,心头升起一阵刺疼的感觉。 以前小白见到他这样的打扮,也总是会在他出门之前,拦住他,将给他把裤脚放下来,说这样一点都不酷。 “爸爸。”女孩试探(性xìng)地喊了声:“咱们回家吧...” “我不是你爸爸。”谢随重新躺在铁轨上,闭上了眼,懒懒道:“你再不走,火车来了。” “就因为樱桃不会背九九乘法表,爸爸就要去死吗?” “……” 女孩见他这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撇着嘴,说着说着又要哭了似的:“你不要跟樱桃生气,樱桃再也不顽皮了,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谢随揉了揉眉心,打断她:“我不想听你背什么乘法表,先告诉你叫什么名字?” 谢樱桃连忙坐近了他,将他从铁轨上拉起来,兴奋地说:“我叫谢樱桃呀,这名字还是爸爸给我取的呢。” “你爸是谁?” “你呀。” 谢随深呼吸,沉声道:“小孩子不能撒谎,说实话。” 谢樱桃脸上浮现困惑之色:“我说的是实话呀,樱桃从来不说谎,爸爸不(允yǔn)许我撒谎的。” “那你妈妈呢?” “我妈妈...我妈妈是...” 谢樱桃使劲儿想说出寂白的名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都滑到嗓子口了,可她怎么都说不出来,感觉寂白两个字好像在她喉咙里被封印了似的。 “我妈妈...是...是白总。”小丫头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了“白总”两个字。 “白总,你知道吧,就是大公司最最厉害的那个人,大家都要听她的话!” 谢随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她就叫白总?” “唔,不是,但大家都这么叫她,爸爸喜欢叫她小白,所以我也叫她小白。” 谢随忽然怔了怔,嘴角喃出两个字:“小白...” 他眉宇间透出前所未有的温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谢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带着这女孩跟自己一起死,他只能将她拉起来,拎着她的衣领推推搡搡带离了铁轨,朝着空((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的大马路走去。 马路边停着一辆旧摩托车,谢随将头盔挂在小丫头的脑袋上,稳稳戴好。 “爸爸,咱们回家吗?” 谢随没有回答,让她坐在摩托车后面,将车驶了出去。 小丫头被路上的石子颠得东倒西歪,使劲儿攥着谢随的衣角:“爸爸,我要摔下去了。” “抓紧。” “好害怕啊,妈妈从来不让樱桃坐摩托车...” 谢随终于还是在路边停了车,将小女孩从后面抱到前面,稳稳地放好了,重新驶出去。 谢樱桃转过(身shēn),用力地抱住了谢随的腰,将小脸蛋贴在他的(胸xiōng)膛上,闭上了眼睛。 “哇,我爸赛车厉害,没想到还会骑摩托车呢!” 谢随觉得这样的姿势不太好,他根本不认识这小丫头,所以他将她拎开了,生硬地说:“你坐好,不会摔下去。” 谢樱桃听话地点点头,让爸爸从后面环着她,稳稳地将她圈在怀中,驾驶着摩托车朝着公路尽头驶去。 “启动引擎,各就各位!飞机就要起飞咯!” 谢随翻了个白眼:“飞你个头。” “火箭升空!bang!” “bang什么?” 小丫头回头一笑,眉眼弯弯:“炸了。” “……” 谁家的熊孩子啊,他有点心疼她父母。 谢樱桃回头,望了望谢随那锋锐的下颌。 她爸爸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爸爸虽然凶,但眼神是温柔的,现在的爸爸,眼神好冷好冷。 谢樱桃心里多少感觉有些委屈,紧攥着谢随的衣角。 晚上八点,摩托车在派出所门口停了下来。 谢随将女孩抱下来,粗暴地扯了头盔,带着走进去。 谢樱桃看到派出所门口穿制服的警察,本能地感觉到害怕,紧紧抱着谢随的大腿:“爸爸,我想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这就是送你回家啊。” 谢随将女孩拉开,扯着她走进派出所大门。 “樱桃没有犯错,为什么要进警察局,我不进去,爸爸,你带樱桃回家好不好。” 女孩哀求的声音都变成了哭腔,小孩子好像天生就很惧怕警察局这种地方。 谢随无可奈何,只能强硬地连拖带拽,将她拖了进去。 有值班的警察看到谢随拉扯着哭泣的小女孩走进来,连忙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这小孩走丢了。” 民警将谢樱桃和谢随带进了办公室,准备调查清楚(情qíng)况。 谢樱桃红着眼睛,紧紧地靠在谢随(身shēn)边,战战兢兢地望着四周。 “小朋友,不要怕,叔叔问你问题,你回答就好了。”民警小哥也不过二十来岁,一边((操cāo)cāo)作着电脑,温柔地问谢樱桃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樱桃,(春)天来了就可以吃的樱桃。” “家住在哪里,记得吗?” “融汇路香榭小区,309号别墅。” 民警将这些信息输入电脑里,然后皱了皱眉,对谢樱桃道:“融汇路没有香榭小区,更没有别墅,小朋友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错的,我就是住在那里...” “那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谢樱桃指着(身shēn)边的谢随:“我爸爸就是他。” “……” 感受到民警置疑的目光,谢随立刻解释道:“我不认识这小孩,她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民警小哥打量着谢随,又望了望谢樱桃:“你俩长得很像。” 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这很明显就是父女啊! “所以你们逮捕犯罪分子都是靠(肉ròu)眼判断吗?”谢随毫不留(情qíng)地讥讽道。 民警小哥轻咳了一声,又问谢樱桃:“那你妈妈叫什么?” “我妈妈...我妈妈叫...” “寂白”两个字真的被封印了,谢樱桃居然说不出这个两个字,只好小声说:“她叫小白。” 谢随忍耐地攥了攥拳头,沉声道:“名。” 谢樱桃又委屈地抹眼泪了:“我不记得了。” 民警小哥只好调出居民资料库,输入了谢樱桃的名字,却意外地发现,江城符合这个名字的只有三个人,但年龄和这女孩都匹配不上... “小妹妹,这不是你的真名吧?” “这就是啊,谢樱桃,爸爸给我取的名字,说(春)天来了,妈妈喜欢吃樱桃。” 女孩怨怼地看了谢随一眼:“因为我背不下来九九乘法表,我爸爸就不要我了。” 民警小哥这下子是真的困惑了,他语重心长对谢随道:“你姓谢,她也姓谢,她口口声声说你就是她父亲,你们又长得这么像...” 谢随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孩子学习不好,是正常的,当父母的好好教育就是了,何必闹到公安局。” “我没有孩子。”谢随隐隐有了怒意:“我未婚妻最近刚离世。” 办公室其他人被这边的(情qíng)况吸引了注意,看着谢随,低声议论说:“哪有未婚妻刚离世,就不要孩子的。”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他的孩子啊,长这么像的,说不是也太荒谬了吧。” “看他这么年轻,孩子就这么大了,肯定心浮气躁啊。” …… 民警小哥查了谢随的(身shēn)份,发现他没有说谎,他真的没有子女。 这女孩,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我要调取人口失踪备案资料库看看,小孩走丢了,父母肯定会第一时间报案。”民警小程对谢随道:“如果找到了,立刻通知你。” 谢随点了点头,站起(身shēn),将谢樱桃推给了程警官:“这女孩就交给你们了。” 他转(身shēn)离开。 谢樱桃见谢随不是开玩笑,他真的不要她了,小丫头彻底慌了神,挣开程警官,尖声着跑过去抱住谢随的腿。 “爸爸!爸爸你别不要樱桃!爸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不顽皮惹你生气了,我都改,以后好好用功,再也不跟妈妈告你黑状了,你别生我的气!” 她嚎啕大哭,哭得上期不接下去,倒真的像是被父母抛弃的小孩一样。 谢随冷硬的心被她的眼泪润得酸涩至极,他冷着脸,扯开了女孩的手,一字一顿道:“你不是我的女儿。” “爸爸跟布鲁吉说,说很(爱ài)樱桃...” 她使劲儿牵着谢随的手,哪怕他无数次地掰开,她还是用力地牵着:“樱桃以前对爸爸不好,还说不要爸爸了,但…但你是我爸爸呀,当爸爸的怎么能真的跟女儿生气呢,呜呜……” 程警官见女孩哭得这般心碎,上气不接下气,都快哭出猪叫声了,也觉得于心不忍,走过来拉这小女孩的手:“不要害怕,警察叔叔一定会帮你找到爸爸妈妈的。” “他就是我爸爸!他就是啊!” 谢随趁着民警拉住谢樱桃,加快步伐转(身shēn)走出了警察局,给自己带上了头盔,“轰隆”一声踩下油门,将摩托车驶了出去。 …… 夜深了,谢随来到狂风凛冽的江边大桥上。 他摘下头盔,从(胸xiōng)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照片,是他和寂白的合照。 照片里,女孩嘴唇泛白,形容消瘦,但是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她亲着谢随的脸,按下了快门键。 谢随闭上眼,低头深(情qíng)地吻上了照片。 “小白,我来找你了。” 他正要翻越护栏,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本来不打算接,但是这刺耳的铃声,真的很破坏气氛。 谢随烦躁地低头看了看屏幕,是刚刚存的民警小程的号码,他接了起来。 “谢先生啊!真的不好意思打扰你,刚刚我下班换制服,那女孩她趁我不注意,跑了,我猜多半是往融汇路那边去了,你跟我一起过去找找吧,我怕她(情qíng)绪激动发生意外啊。” 谢随挂了电话,感觉这晚夏真的燥闷至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打断了他部的计划。 他不想管她,又不是他的孩子,他当什么滥好人。这个世界从来未曾善待于他,他又何必善待别人。 可是...谢随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脑海里总是浮现那女孩的模样,然后和小白的模样重合。 冥冥之中,仿佛有种宿命的安排。 他低沉地暗骂了一声,转(身shēn)重新骑上了摩托车,朝着融汇路方向驶去。 融汇路四周都是建筑工地,荒无人烟,谢随赶到的时候,民警小程的警车也刚刚停下来,两个男人分头寻找,大喊着“谢樱桃”的名字。 十五分钟以后,谢随在一处建筑工地的大门口找到了女孩,女孩背靠着工地大门,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脸上和衣服上都脏兮兮的。 她眨巴眨巴着眼睛,豆大的眼泪滚出来:“我的家呢,爸爸妈妈呢...” 谢随加快步伐跑过去,将女孩拉扯起来,急促地说:“让你呆在警察局,警察会帮你找到父母,你乱跑什么!出事了怎么办,遇到坏人怎么办!” 谢樱桃看到谢随,慌忙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跳到他(身shēn)上,绝望地说:“爸爸,我们的家不见了,小白也不见了...” 谢随的心刺了刺。 他的小白,的确不见了。 无可奈何,谢随也只能将哭泣的小女孩抱了起来,摸出手机给民警小程打电话:“找到了。” 小程松了口气:“我在警车边等你,你带她过来吧。” 谢随抱起谢樱桃,匆匆朝着警车走去。 “不要再乱跑了!” 女孩抱着谢随的脖颈,将小脑袋沉沉地放在他肩膀上,困倦地喃喃道:“只要爸爸不乱跑,樱桃就不会乱跑。” 警车里,女孩趴在谢随(身shēn)上,手吊着他的脖子,呼呼大睡。 民警小程递给他一支烟,谢随摆了摆手。 小白(身shēn)体一直不太好,为了不让她病(情qíng)加重,这么多年的烟瘾,谢随也为她戒了。 “那个...这丫头可能精神有点错乱,真的把你当成她父亲了。”小程看了谢随一眼:“你和她长得这么像,和她爸爸可能也(挺tǐng)像。” 谢随面无表(情qíng)地问:“现在怎么办。” “她的父母,我这边一定会尽力寻找,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qíng),我想着,找到之前,谢先生您能不能代为照管一下这女孩。” 不等谢随回答,小程立刻道:“我知道这个请求实在强人所难,如果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先送她去福利院。” “那就送去福利院。”谢随淡淡道:“我照顾不了她。” 他就要去找小白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丫头。 民警小程看着谢随,眸光里似有深意:“谢先生,谢樱桃说她见到你的时候,你躺在铁轨上,是怎么回事?” “这不关你的事。” “谢先生,我知道您刚刚失去了您的未婚妻,但是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不希望看到您这样自暴自弃...” 谢随推门要走,这时,怀中的女孩忽然动了动,迷糊地说:“爸爸,我们到家了吗?” 民警小程定定地看着谢随,沉声说:“送她去福利院,虽然生活上有人照顾,但是这女孩会感觉自己被父亲遗弃了。” “我再说一遍,她不是我的孩子。” 谢随低头看着女孩安静的睡颜,她眼睫毛轻微地颤栗着,小白睡觉的时候,睫毛也会颤抖。 她和她很像,和他也像,这小丫头,说是他女儿,他觉得无比荒谬,但若说不是…好像也怪怪的。 趁着谢随愣神之际,程警官下了车。 “谢先生,明天我会来你家回访。”民警小程关上了车门,按下车窗,微笑着对他说:“真的麻烦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暴躁爸爸带娃(日rì)常 85、大梦一生(三) 谢随目前的家是一(套tào)三居室的小高层,这(套tào)房子是以前他买下的出租屋拆迁之后分到的房子,一百来平。 寂白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一年半,把家里布置得规规整整,家电家居都已经齐备了,非常温馨。 谢随以前生活得浑浑噩噩,后来捡回小白之后,他的生活重新有了希望,现在开出租车挣钱,他很努力,早出晚归,挣多少都是自己的,所以生活过得其实还不错,直到她离开人世…… 谢随将女孩抱回家,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蹲在她面前,观察着她。 要说像,还真是有点像,尤其是这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和他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寂白曾说过,他的这双桃花眼会勾人,如果长在女孩的脸上,指不定就会成为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呢。 现在这双祸国殃民的桃花眼,就长在面前这个叫他爸爸的女孩脸上。 谢随皱起了眉头。 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以为是小白舍不得丢下他一个人,所以把女儿送到他(身shēn)边。 不过理智立刻让他掐灭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危险念头。 他和小白没有宝宝,永远不可能有... 谢随发现,女孩的脖颈上挂着一枚白玉观音。 “我能看看吗?” 谢樱桃立刻把观音摘下来递给谢随。 谢随猜测,她的父母一定很(爱ài)她,才会把观音娘娘挂在她的脖子上,保佑她平安。 可是为什么观音缺了一角? “是爸爸送给我的啊。”谢樱桃期待地望着他:“记得吗?” 谢随当然不可能记得这件事,他将观音挂在她(身shēn)上。 “你爸也是心大,这么贵的东西挂在(身shēn)上,这是招惹祸端。”谢随叮嘱她:“自己藏好了,不要给别人看到。” 这一世的谢随吃了很多苦,自然心思深沉许多。 女孩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伸出手,捏了捏谢随的鼻子,嘴角绽开笑意:“爸爸这样子好傻哦。” 谢随被她柔软的小手捏着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不自然地别开了脸,站起(身shēn)走进厨房:“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女孩坐起(身shēn),乖巧地点了点头:“我要吃卤(肉ròu)饭。” 谢随回头看了他一眼,略感诧异,卤(肉ròu)饭是小白的最(爱ài),可是她...怎么知道他会做卤(肉ròu)饭。 谢随翻了翻冰箱:“家里只有面条。” “那我要加两个煎蛋。” “……鸡蛋也没有了,只有白水面。” 女孩嫌弃地皱了皱眉:“可是我不(爱ài)吃白水面。” 她自小(娇jiāo)生惯养,口味也很刁钻,也都是被谢随的好厨艺养出来的。 小丫头从沙发边爬起来,在房间里兜了一圈,四处查探,回头看了怔怔的谢随一眼:“你还愣着做什么呀,还不快去超商买菜!我要吃卤牛(肉ròu)饭。” 谢随:…… 半个小时后,谢樱桃拿着筷子,嫌弃地看着面前这碗只加了盐的白水面,自顾自道—— “也不知道这噩梦什么时候醒过来,爸爸居然变成只会做白水面还不加鸡蛋的爸爸,真是太可怕了。” 谢随说:“有你吃就不错了,吃完去睡觉,明天找到你爸妈,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谢樱桃嘟哝着嘴,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这面条也太难吃了吧,除了咸味什么味道都没有。 谢随也不管她,大口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面条,然后把她的碗也收走了:“不吃自己就饿着。” 谢樱桃皱眉看着他:“...你可能真的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才不会这样对我。” “我本来就不是。” “那你柜子上怎么会有我妈妈小白的照片?”谢樱桃指着客厅玄关柜子上寂白的照片。 谢随望向照片时,目光变得温柔了起来,柔声说:“那是我未婚妻,不是你妈妈。” “你未婚妻就是我妈妈,不然怎么会有我咧,你是不是傻了啊。” 女孩气鼓鼓地说:“你可以不当我爸爸,但是小白永远是我最亲(爱ài)的妈(咪)!哼!” 谢随揉了揉眼角,抛开所有的巧合,比如她姓谢,比如她妈妈也叫小白...他只问她:“你今年多大?” 谢樱桃掰着短短的手指头数了数:“我今年8岁了。” “我23岁,照你这个算法,我和你妈要在15岁的时候生下你,你觉得这可能吗?” 谢樱桃傻了。 谢随翻了个白眼,收了碗进厨房,不再理会她。 这丫头可能真的是脑子不太正常吧,也不知道谁家父母这么倒霉,生了个连爸妈都会乱认的傻((逼bī)bī)女儿。 一整晚,谢樱桃都在叨叨:“怎么可能呢,我爸明明已经33了,你怎么可能才23呢,骗人的吧...要是梦就说得通了。” 谢随拿帕子给她擦了脏兮兮的小脸,然后将她推进客房:“去睡觉,再吵把你扔出去。” 谢樱桃紧紧盯着谢随的脸,伸出手指头摸摸他的脸颊皮肤,惊奇地说:“好像...真的变年轻了。” 谢随把她的手扯开,推她进了房间,然后关了客厅灯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窗边,又摸出了寂白的照片,放在唇间轻轻吻了吻:“小白,你再等等我,等我把这傻小孩交给她爸妈,就来找你了。” “下面会不会黑,害怕吗?” “如果害怕的话,也可以到梦里来找我,我陪着你。” 他侧(身shēn)躺了下去,将照片放在(胸xiōng)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小白,我好想见你,哪怕是梦里...” 就在这时,他听见房间门“咯吱”一声响了,异常清晰。 谢随无奈地坐起(身shēn),望着门边穿着寂白留下的“大号”睡裙的小姑娘:“又怎么了?” “爸爸给我讲故事,不然...我睡不着。” 谢随真的炸了:“你都八岁了!八岁还听什么故事!老子八岁的时候,都他妈开始挣钱了。” “爸爸以前都要给我讲故事。” 小女孩趴到了他的(床g)边,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年轻时候的爸爸,一点也不好,不会做饭,还不给樱桃讲故事。” 谢随真的很困了,不想和她纠缠:“快滚去睡觉,不然老子把你丢出去了。” “你好凶。”她伸手触到谢随的眉心,揉开:“以前爸爸生气的时候,妈妈就会这样,揉啊揉,然后爸爸就不生气了。” 谢随感受着女孩柔软的指尖在自己的额头上揉啊揉,以前小白也会这样,说谢随,你不要总是皱眉,你笑一下啊。 谢随的心又软了,他将女孩的手拉开,摸出手机搜童话故事:“讲一个,讲完马上去睡觉。” “好呀!” 谢樱桃立刻钻进了谢随的被子里,拉着被子便要躺进他的怀里。 谢随一脚将她踹下去:“你爸是不是没教过你,离陌生的男人远些。” 女孩揉着(屁pì)股,委屈地说:“爸爸教了,但...你是爸爸呀。” 谢随揉着额头,指着门命令道:“回你的房间。” “那...故事呢?” “我在这里讲,你听得到。” 谢樱桃不敢太惹老爸生气,听话地回了房间,扬声道;“爸爸,我盖好被被了,可以讲故事了哦。” 谢随走到门口,疏懒地倚在墙边,开始讲故事:“后来小女儿渐渐长大了,长得水灵灵的,真是人见人(爱ài)...她的皮肤真的就像雪一样的白嫩,又透着血一样的红润,王后给她取了个名字,叫白雪公主。” 他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小丫头反而越听越精神了:“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谢随连着讲了四五个故事,小丫头终于没声了,应该是睡着了,他懒散地倒在了(床g)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晚,是他连续失眠三个月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他真的梦到小白了,他梦到小白牵着一个女孩站在别墅前的草地上,冲他微笑招手。 谢随走近她,看到别墅院门前写着香榭小区,309号。 “小白,这是哪里...” “这是我们的家啊。” 寂白摸摸谢樱桃的小脑袋,将她的手放到谢随的手里:“谢随,她叫樱桃,是我们的宝宝,她说想陪陪你。” 谢随甩开谢樱桃的手,不住地摇头:“我只要你,不要别人,小白,你回来...” 他话音未落,寂白已经已经消失不见了。 草地边,只有樱桃站在他(身shēn)边,牵起了他的小拇指:“爸爸,快迟到了,快醒醒呀!” 谢随从梦中惊醒,睁开迷糊的睡眼,看到谢樱桃又穿上了昨天那件脏兮兮的小裙子,在他的(床g)上滚啊滚,撒(娇jiāo)耍赖:“爸爸快送我去上学呀!迟到了曾老师又要罚我抄唐诗啦!快起来,别睡啦!” 谢随打着呵欠把女孩踹下去,洗漱出来,女孩已经站在了门边,急切地催促:“快点快点,真的迟到了!” 下楼,谢随将出租车开出来,懒洋洋地给她系上安带:“从来没见过这么积极要去念书的小孩。” “哼,你以为我喜欢啊,可是不好好念书,你又要揍我。” “你爸揍你?” “其实...没有啦,就是轻轻打一下手板,一点都不疼。” 他转着方向盘,将车驶上公路,漫不经心道:“你太顽皮了。” “我才不顽皮呢,我妈妈说,你年轻的时候,可比我难管得多呢。” 谢随挑挑眉,不言语。 他按着小姑娘指引的方向,将车驶入了s大附小的校门,带着她上楼来到所在的二年级三班。 想着如果找到这丫头的班级,肯定就能联系到她的父母。 教室门口,谢樱桃傻了。 教室里都是陌生的面孔,根本没有她的同学。 “咦?走错了吗?” 谢樱桃到处乱窜,谢随拎着她的衣领,直接带她去了教务处,找到她口中的班主任曾老师。 可是曾老师却说不认识这女孩,这不是她的学生。 谢随急了:“怎么可能,她说她就在你的班上念书,怎么会不是你的学生?” 曾老师困惑地看着谢随:“谢先生,请问你和这女孩是什么关系?” 谢樱桃连忙说:“他是我爸爸!” “谢先生,是这样的,如果您希望把自己的女儿转到我们学校念书,需要走常规的转学手续,同时我们也要对她进行测验,成绩通过,才可以转学。” 谢随压低声音问谢樱桃:“臭丫头,你又玩我?” “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曾老师不认得我了。” 谢樱桃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抓着谢随离开办公室,一口气跑出了校门。 谢随问她:“你干嘛?” 谢樱桃兴奋地说:“我上个星期的读书笔记都还没交呢,如果她不记得了,那我就不用写啦,溜了溜了!” “……” 谢随回头望着附小的五层教学楼,伸手摸了摸额头,感觉这件事...越发离奇诡异了。 谢随和谢樱桃站在校门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孩,你到底是哪来的?” 谢随闹不明白,谢樱桃自然更困惑了,她皱眉思索良久,自顾自道:“这个梦...有点长啊。” 谢随抱着手肘,漫不经心道:“用力掐自己一把,醒来的可能(性xìng)比较大。” 女孩闻言,果然伸手在自己脸蛋上猛掐了一把,大喊:“啊!快醒来!” 然而,除了把自己掐痛以外,没有任何效果。 谢樱桃哭唧唧地看向谢随:“爸爸,痛。” 谢随翻了个白眼,将女孩塞进了出租车的副驾驶位:“这么蠢的小孩,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是我闺女。” “爸爸,我们去哪里呢?”谢樱桃按下了车窗,有点兴奋地问:“带我去赛车吗?” “赛你个头,我要去挣钱了。” “咦,挣钱?” 谢随要跑出租挣钱,没办法把谢樱桃丢家里,也只能把她放在车上,随时带在(身shēn)边。 乘客见到副驾驶有人,疑惑地没有上车,不等谢随解释,谢樱桃急不可耐地说:“欢迎光临,快上车,这是我爸爸,我爸爸在带我挣钱呐!” 乘客会心一笑,坐进了车里。 谢樱桃非常亢奋,(热rè)(情qíng)地跟后座的乘客聊天:“姐姐去哪儿啊,姐姐你看我爸帅不帅,姐姐你要不要我爸签名啊,我爸爸可是世界冠军呢!” 谢随真想把这疯丫头的嘴堵住。 他加快了速度,把乘客送到目的地,谢樱桃(热rè)(情qíng)地拿着二维码牌子对乘客说:“扫微信还是zf宝啊,都有都有。” “你能不能闭嘴。”谢随终于忍不了她了:“吵得跟只蚊子似的。” “我帮你拉客呀。” “你闭嘴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谢樱桃耸耸肩,消停了没五分钟,又开始叽叽喳喳闹开了:“虽然年轻的老爸有点凶,但我还是很开心的,你知道我为什么开心吗?” 谢随专注开车,没理她。 “第一次跟爸爸呆这么久,还一起出去工作,我蛮开心的。” 谢随睨了她一眼:“你爸...以前不陪你?” “他工作超级忙的,但还是经常会抽空接我放学,有对比才有伤害,跟年轻的爸爸一比,才发现老爸对我超好的。” 小家伙说起话来叨叨叨地跟个小麻雀似的:“不过年轻的爸爸怎么这么惨啊,堂堂一级拉力赛车手,dk新能源汽车创始人,大老板...居然沦落到开出租车的地步。” “开出租怎么了,看不起老子,你走啊。” 谢樱桃叹息一声:“狗不嫌家贫,虽然年轻的爸爸穷,但我还是不嫌弃的。” “……” 这小孩能把自己比作狗,脑子是真没长好。 86、大梦一生(四) 晚上,谢随带小丫头进了商圈的童装店,给她重新置办了几身衣服。她现在这件小裙子已经脏得不忍直视了,走在街上跟小叫花子似的。 “爸爸,这件好看不?” “丑。” “那这件呢?” “更丑。” 小丫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拎着几件小花裙子,踟蹰地说:“那...那你帮我选吧。” 谢随是第一次陪女孩逛童装,看着这些五颜六色的漂亮小裙子,他又想到了小白,想到陪她逛街的情形。 小白也喜欢喋喋不休地咨询他的意见,他说好看,她才会拿去试,试过之后又看看价格,犹豫纠结。 但是只要她喜欢的,无论多贵,谢随都会给她买。 和她在一起之后,谢随重新燃起了想拼命挣钱的**,他竭尽所能,要给小白创造更好的生活。 她是他活下去的支撑和信仰,所以她离开以后,谢随对这个世界…便再无留恋了。 谢樱桃的出现,打断了他全部的计划,让他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有时间去了结性命。 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女孩也让谢随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活着是这样琐碎并且精细的一件事。 谢樱桃已经换好了漂亮的粉纱小裙,从试衣间出来,牵起裙摆在他面前转圈圈:“爸爸,好看吗?” 小丫头唇红齿白,盈盈一笑分外可爱,她穿着泡泡松松的粉纱裙,宛如上流阶层的小dy。 她和小白真的很像,笑起来两颗小酒窝都如出一辙。 “就这件,穿着走。” 谢随问营业员说:“多少钱?” “这件裙子是我们店的新款,一千五。” 谢随稍稍摸了摸兜,看自己有没有带卡。 谢樱桃很聪明,这个细节让他看出来,年轻的爸爸不像大老板爸爸那么富有。 谢樱桃笑眯眯对营业员说:“好贵呀,叫你一声漂亮姐姐,能给打折吗?” 营业员也无奈地笑着:“这是新款,不打折的。” “那我就不喜欢这件了。”谢樱桃说完捡起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回更衣间,谢随从后面拎住了她的衣领:“就这件,开票吧。” “哎,我不要这件了。” “少废话。” 营业员赶紧开了票,谢随刷卡支付。 买完衣服,他又带谢樱桃去吃了一顿炭火烤鱼。 谢樱桃面带疑惑:“爸爸,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儿,你还给我买这么贵的裙子吗?” 谢随喝了口冰镇啤酒:“你本来就不是。” “那你不就当冤大头啦?” “无所谓了,反正那些存款也带不走…” 那是他存着跟小白结婚的钱,现在能用就用了吧,他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别的亲人。 谢樱桃低头吃鱼,吃着吃着,泪珠子忽然滚出来了,她赶紧擦掉。 谢随皱眉:“你又怎么了?” “爸爸不想活了吗!” 她放下筷子,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声嘶力竭地质问:“爸爸是不是准备自杀!” 周围不少客人朝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甚至都有人默默地摸出了手机想报警了。 谢随觉得超级丢人,伸手捂住她的嘴:“我叫你祖宗行吗,你小声点。” 女孩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好伤心的模样。 谢随扯了纸巾,擦着她湿润的小脸蛋:“别哭了,乖乖吃饭。” 女孩一抽一抽地问:“爸爸为...为什么不想活了?” “因为我最爱的人离开这个世界了。” 谢随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但他还是自顾自地说:“她怕黑,怕冷,怕孤独,我要陪着她。” 谢樱桃放下了筷子,朦胧的泪眼看着谢随,向他严肃保证:“从现在开始,樱桃再也不任性,乖乖听爸爸的话,按时睡觉,努力学习,记熟九九乘法表…这样,爸爸可不可以不…不要死呢?” 谢望向谢樱桃,她紧蹙着眉头,眼角缀着晶莹的泪珠,神情担忧又害怕,一抽一抽地“学猪叫”。 说到底,他也不是这傻小孩的父亲,不知道她在瞎操什么心。 谢随伸出修长的指尖,戳到谢樱桃饱满的眉心,轻点了点:“做梦而已,别担心。” 谢樱桃低着头,单薄的肩膀抽抽着,断断续续道:“好可怕的梦,快、快点醒来啊,我要爸爸妈妈都好好的,好好的陪在樱桃身边...” 谢随给她小碗里夹了鱼肉:“快吃。” 谢樱桃听话地端起小碗,不再挑食了,谢随给她夹什么,她便吃什么,乖得简直不像话。 谢随倚在靠椅上,抱着手肘打量着小姑娘,小姑娘眉眼灵动,五官乖巧,略带婴儿肥的脸蛋稚气未脱,是真的很乖。 如果谢樱桃真的是他和小白的女儿,那他们在某一个世界里...应该过得很幸福吧。 “给我讲讲你梦外面的生活吧。”谢随忽然道:“你还有别的兄弟姊妹吗?” 谢樱桃摇了摇头:“没有了,小白生我的时候,生了整整三十多个小时,听叔叔们讲,那时候爸爸守在产房外面,整整两天都没有合眼,他说再也不生了,他舍不得小白遭罪,所以...就只有我啦。” “那他很爱妈妈。” “当然啦,我爸妈是高中同学,真正的青梅竹马哦!” 谢樱桃回忆父母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幸福之色:“爸爸说妈妈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陪着他挺过了人生的低谷,所以爸爸对妈妈超好的哦。” “比对你还好?” 谢樱桃忿忿道:“哼,爸爸对妈妈...比对我温柔多啦!给她剥松子、剥小龙虾、剥蟹脚...还拉上我一起给妈妈剥呢。” 谢随嘴角情不自禁溢了笑,如果小白和她在一起,他也会愿意为她做这所有事。 这是谢樱桃第一次看到这个凶巴巴的老爸笑,还笑得这么温柔。 她含着眼泪,也跟着傻笑。 晚上,谢随带着谢樱桃散步回家,谢樱桃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关于父母的事情都讲给谢随听了,包括他们高中发生的很多事,还有爸爸为了高考失利、受伤,而后东山再起的事情。 谢随默默听着谢樱桃东一搭、西一茬的讲述,这些故事,他只觉隐隐约约似曾相识,但又有些陌生。 他想到昨晚的梦,有些拿捏不定了,难道这个小女孩真的是他和寂白在另一个世界的女儿? 这也太天方夜谭了,谢随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或许...只是他太想念小白,也太孤独了,才会做那样的梦。 等警方调查清楚,找到她的父母,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几天后的清晨,民警小程联系了谢随,让他现在赶快来一趟警察局,把小姑娘也带上,有急事。 谢随以为是谢樱桃的父母了,也不耽搁,大清早,把还在梦周公的小丫头拉起床,用帕子胡乱给她洗了脸,扎起东倒西歪的羊角辫,换上了新裙子,背上崭新的哆啦a梦书包,匆匆赶去了警局。 车停在派出所大门边,谢随单手撑着方向盘,偏头望向谢樱桃。 小姑娘张大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无精打采完全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要送她回去了吗... 谢随敛下了眸子,不舍是肯定有的。 除了小白以外,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亲人。 小姑娘虽然古灵精怪,但是很懂事,一口一个老爸老爸,亲亲热热地叫着,让谢随恍惚间真的把这傻姑娘当成亲闺女伺候着,给她买了好多漂亮的小裙子,还学会了扎羊角辫... 谢樱桃见谢随发愣,于是伸出手指头,点了点他紧攥方向盘的手:“老爸,我们今天还去挣钱钱吗?” 谢随摇了摇头,打开车门将小姑娘抱了出来,牵着走进了警局。 “别叫我老爸了,你真正的老爸听到会不高兴。” 谢樱桃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民警小程正在办公室检查档案,见到谢随进来,连忙对他招手:“谢先生,快进来。” 谢随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预先设想的情绪激动的父母,办公室除了几个办公的警官以外,没有别的人。 谢随牵着小女孩走到办公桌前,问道:“程警官,是找到她父母了?” 民警小程低头看了谢樱桃一眼,脸上浮现困惑之色:“最近半年内报案丢了孩子的家庭,我都一一排查过了,没有和这女孩匹配的家庭。” “那...” “我申请调取了全国居民数据库,这女孩也...不在里面。” “怎么可能,你再好好查一下,重名的有吗。” 程警官摇了摇头:“我用的是人脸比对系统,这女孩...不在居民数据库里。” 谢随知道程警官为什么面色凝重了,如果谢樱桃不在公安的居民数据库里,这就说明...她是黑户,根本没有身份。 谢随忽然有些愤怒,什么样的父母会不给自己的小孩登记身份啊,现在孩子丢了也不找,这算是遗弃了吧。 程警官也很为难,但是这几天他真的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没有办法查到谢樱桃的真实身份,实在无能为力了。 “谢先生,我已经和福利院取得联系了,那边说愿意收留这女孩。” 谢樱桃连忙往谢随身后躲了躲,害怕地望着民警。 “我...我不去福利院,那里都是没有家的小孩,可我...我还有爸爸。” 谢随的手落到女孩的肩膀上,对程警官道:“我还可以再养她几天,你们好好找找,只要她父母还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你们公安找不到的。” “谢先生,我会尽力的,只是这样看来,调查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所以我建议先把小姑娘送去福利院。” 谢随看了看身边的小丫头,她紧紧兮兮地抱着他的腿,抬头,惶恐地望着他。 被送去福利院恐怕是每个小孩都会害怕的噩梦。 谢随用温柔的掌心按着她的脑门顶,沉声说:“我不会送她去福利院,你们尽快去找,找到前,这姑娘我就先养着。” 谢樱桃重重地松了口气,觉得年轻爸爸虽然凶巴巴,但一定还是爱她的。 民警小程望着谢随,又望了望与他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谢樱桃,忽然提议道:“程先生,你要不要去验个血啊?” “验什么血?” “就是对比一下dna,看这姑娘...” “你在开什么玩笑。” 谢随觉得很荒缪:“我告诉你了,我没有孩子。” “谢先生,你先别激动,你看着姑娘和你这么像,她又口口声声认定你就是她的父亲,咱们试想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是你年轻的时候谈对象...留下来的孩子,但是你不知道,女孩把孩子生下来养大,又送回到你身边。” 谢随无语地看了程警官一眼:“你想象力这么丰富,还干什么警察,去写得了。” “我也就提出一种猜测而已。”程警官揉着后脑勺笑了笑:“这确实有点离奇了。” …… 谢随领着谢樱桃走出了警局大门,瑟瑟秋风中,一大一小无解地对望着。 谢随知道程警官的猜测是绝无实现的可能性,他出事以前没有谈过女朋友,出事以后这么多年,他也只跟小白好过,而且就算是跟小白好,最多就是揉揉摸摸,也没有做别的事了。 但是谢随还真他妈不信这个邪了,他重新去找了程警官,两人带着谢樱桃去医院做了dna鉴定。 谢随的本意是为了打消程警官的疑虑,把全部精力放在给谢樱桃找父母的事情上,别再胡乱怀疑他, 可是没成想,一周后,dna鉴定结果出来,把谢随吓出了一身冷汗。 dna结果显示,谢樱桃是他的亲生女儿。2k网/p 87、大梦一生(五) 医院大门口长阶梯上,谢随和谢樱桃并排坐着,谢樱桃用小手托着腮帮子,目不转睛盯着眉心紧蹙的谢随。 谢随仔仔细细将那份鉴定报告读了一遍,看不懂的专业术语他都拿出手机搜索相关内容,整整二十分钟,紧蹙的眉心都没有舒展开来。 “爸爸,我饿了。”她拉拉谢随的小指头:“想吃饭饭了。” 谢随放下亲子鉴定报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望向身边的小女孩。 女孩五官的姿色,沾了他的张扬,也带了小白的秀气,若说不是他的女儿,这样太像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 “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掰着女孩的脸,揉了揉,温和地问:“你到底是谁?” 谢樱桃被他捏得呜呜地叫唤,挣开了他的手:“我早就说了嘛,你是我爸爸。” “老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 程警官倚靠在警车边,抱着手臂,做出一副早已了然于胸的模样,严肃教育谢随:“谢先生,哪个男人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既然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要承担起当父亲的责任啊。” “你放...” 当着小孩的面,谢随忍住了没有爆粗口。 “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没有小孩,也不可能有小孩...” 谢随笃定地望着程警官:“这事肯定有猫腻,有人陷害,你不是警察吗,你必须得查清楚。” “那你手上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总不会有猫腻吧。”程警官摇着头说:“你怎么解释上面的结果,谁要陷害你,还白送你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谢随望望一脸无辜的谢樱桃,无法解释,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他甚至都觉得,会不会是年轻的时候,有人趁他睡着或者喝醉,对他做了什么…… 简直怀疑人生。 程警官走过来,拍了拍谢随的肩膀:“谢先生啊,年少轻狂谁都有,孩子妈既然把她送到你身边来,肯定是希望你能承担起当父亲的责任。再说,这姑娘也不小了吧,得念书啊,别耽误了前程。” 谢樱桃插嘴道:“我二年级了呢。” “看吧,姑娘都二年级了,对了,你以前在哪儿念书啊?” “我在s大附小。”谢樱桃话音未落,谢随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好气地补了句:“她在梦里念书。” 程警官知道谢随有轻生的念头,他希望这从天而降的女儿,能让他走出悲伤和阴霾,不要轻易放弃生命。 “这样,你准备一下资料,来派出所给小孩上个户。” “准备什么资料?” 这小孩根本就是从天而降,他哪有资料给她上户啊,出生证明、户口本之类的,什么都没有。 “你这个情况,是有点麻烦,如果能联系到孩子母亲就好了,不过看样子够呛。”程警官想了想,说道:“你就把你年轻时候‘犯错’的经过...” 谢随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改口道:“总之,你把这闺女怎么来的,怎么遇到你的...这些情况写清楚,亲子鉴定报告很重要,也要带上,我向领导请示一下,特例特办,先给小孩把户口上了,尽早送去念书。” …… 程警官离开以后,谢随带着饥肠辘辘的谢樱桃去吃肯德基。 他完全没有胃口,什么都吃不下去,小丫头倒是无忧无虑,抓着炸鸡啃得满嘴油星子。 难以想象,自己的余生都要带着这么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傻逼女儿生活吗。 想到以后可能面临的鸡飞狗跳的生活,谢随更想死了。 谢樱桃注意到,老爸困惑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她耸肩说:“别问我,我在做梦。” 倏尔她又自顾自低声说:“我老爸都年轻十岁了,还不是做梦是什么。” “……” 谢随无语了,行吧,他也当自己在做梦,抓起汉堡塞进小丫头的嘴里,嫌弃道:“做梦也要多吃点,瘦得跟个猴子似的。” “啊,老爸说不叫我吃太多,长胖了对身体不好。” “扯淡。”谢随凶巴巴道:“长胖点,扛揍。” 他要是真给她当老爸了,就这熊孩子,肯定是三天两头一顿暴打,“竹笋炒肉”家常便饭。 谢樱桃怔怔地望着暴躁的年轻老爸,察觉到了自己未来可能面临的“悲惨”生活,嘴里的汉堡包都掉了。 她默默地又掐了自己一把。 怎么还不醒来啊!!! 晚上,家里来了好几位叔叔,谢樱桃都认得他们,礼貌地挨个问了好:“戴叔叔,蒋叔叔,丛叔叔好。” 三个年轻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盘腿坐在茶几上,抱着小熊娃娃的女孩。 谢随之前在群里把这件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几位伙伴还以为他又喝醉了,没清醒说醉话呢。 但是现在,三个人六只眼睛,看着小姑娘就这样活生生地坐在他们面前,感觉相当不可思议。 谢随倚在墙边,烦躁地揉着眉心。 “随哥,你从哪弄来一闺女啊。” “而且还这么可爱。” 戴星冶想伸手捏捏小姑娘的脸蛋,却被谢随伸手挡开了:“看就行了,别碰。” 谢樱桃听着这话,感觉爸爸是把她当成国宝大熊猫展览吗。 戴星冶笑了笑,说道:“我是觉得,这丫头长得很像寂白小时候的样子。” 丛喻舟偏头问他:“你知道寂白小时候长什么样?” “怎么不知道,我们家和寂家也算世交了吧,我跟寂白当过邻居呢,那丫头小时候憨憨傻傻的,跟这闺女一模一样。” 谢随说:“这小孩可不傻,机灵着呢。” 丛喻舟打量着谢樱桃的容貌,皱眉问:“这是你亲女儿?” 谢随很不情愿地“嗯”了声。 沙发最外边的蒋仲宁一直在看那份鉴定报告:“白纸黑字,如假包换的亲女儿。” “随哥,你真行,早些年居然还有这份能耐,弄个这么大的女儿出来。”戴星冶羡慕地看着他:“真是不枉男人一场啊。” 戴星冶是半路认识的朋友,但是丛喻舟和蒋仲宁是自小就与谢随相识,他们知道,以谢随的人品,绝对不可能做那种事。 这小丫头怎么也得有七八岁了吧,七八年前,谢随连女朋友都没有交往过,怎么会有女儿。 可是这里有三份不同机构检测的亲子鉴定报告...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他们是直系父女关系。 事情就诡异在这里了。 几个男人七嘴八舌地商量着所有的可能性,要么就肯定是谢随年少轻狂擦枪走火,要么就是被人迷jian了,再不然,就真的见鬼了。 前两种可能性都被谢随一口否定,首先,洁身自好的谢随是绝对不可能擦枪走火,其次,就谢随年轻时那火爆脾气,哪个女人不要命了敢来迷jian他? 只剩最后一种可能性。 丛喻舟看着面前这宛如林间精灵般可爱的小闺女,说道:“那我就唯心主义一次,或许是小白在天有灵,不忍心留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谢随袖下的手紧了紧,低垂的眸子里涌着波澜。 几个男人见谢随不言语了,知道提及小白,就会戳到他心里最伤痛的创口,所以赶紧岔开话题,纷纷拿出了他们事前准备的礼物,送给谢樱桃。 收礼物是最让谢樱桃最开心的事了,蒋仲宁叔叔送了她一个psp电动游戏机,丛喻舟叔叔送她滑板,而戴星冶叔叔最爽快,直接包了厚厚一沓红包。 谢樱桃抱着他们的礼物,真心诚意地感谢叔叔们,虽然叔叔们现在也和爸爸一样年轻,但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夜深了,谢随拎着谢樱桃回房间睡觉,出来之后,丛喻舟问他:“随哥,这女孩...你打算怎么办?” “事情可能有点奇怪,但人是活生生的人。” 谢随看了看谢樱桃的房间门,眸子里漾着几许难得的温柔:“姑且先养着,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听到他这样说,几个男人就放心了,小白的离开对谢随的打击太大了,他们真的很怕他会想不开寻短见。 前段时间,在谢随意志最消沉的时期,他们轮番找他出来谈心、喝酒,哪怕是把他灌醉都行,只要他别做傻事。 现在身边多了这么个乖巧的闺女,谢随既然丢不开她,自然也不会总想着寻死了。 朋友们离开以后,谢随来到谢樱桃的房间,坐在床边凝望着她,暖黄的壁灯将他的英俊的面容笼上一层柔和。 只要想到谢樱桃或许真的是小白跟他的闺女,谢随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如果真的是,哪怕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概率,那么他会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捧到她面前,他会把自己的全世界都给她,他会疼她爱她,一世都护着她,当最好最好的爸爸。 谢樱桃并没有睡着,她睁开眼睛,长睫毛眨了眨,柔声问:“叔叔都走了吗?” “走了。” “明天我还和爸爸去挣钱吗?” “去,不过我们要先去派出所上户口。” 谢樱桃点了点头,她不懂上户口是什么,但是只要和爸爸在一起,做什么都行。 她起身,依恋地抱住了谢随的腰:“爸爸,你现在要听我背九九乘法表吗,我已经记熟了。” 谢随望向她的床头柜,柜子上放的草稿本有小丫头工整的字迹,写着九九乘法表的内容。 “你背吧。”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四七二十八,五七...咦,五七...” 小姑娘背着背着...又忘了。 “五七三十五。”谢随提醒她。 谢樱桃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暴自弃说:“我好笨呀。” “慢慢来。” 谢随耐心地说:“学习不能一蹴而就,只要你用心,肯定能记得住。” 现在的谢随,已经有了当父亲的自觉意识,虽然该凶还得凶,但绝大部分时候,还是要温柔,毕竟是个女儿家。 他会把自己仅剩不多的温柔…都给她。 谢樱桃用力点头,却又撅嘴说:“以前爸爸也是这样讲,可我就是顽皮,不想用心学习,还胡乱向妈妈告黑状,说爸爸因为我不会背,就打我,现在想想,我真坏,不是好女孩。” 谢随道:“妈妈很聪明,她会相信爸爸,相信爸爸能成为一个好爸爸。” 谢樱桃难过地望向谢随:“我如果背完了九九乘法表,梦是不是就醒了?” “你想醒来吗?” 谢樱桃皱着眉头想了想,拼命摇头:“虽然我很想小白,但是如果真的是梦的话,我就想陪着现在的爸爸,不要醒来。” “为什么?” “我就是舍不得…让现在的爸爸孤独一个人。” 听到小丫头说舍不得让他一个人的时候,谢随那颗干涸已久如枯木般腐朽的心脏,终于在那一瞬间又充盈了。 小白临时之际,捧着他的脸,流着泪说,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 谢随克制地呼吸着,平复翻涌的情绪,将女孩放进被窝里,给她捻好被单:“不早了,快睡吧。” “我醒过来,还能见到年轻的爸爸吗?” “不管能不能见到,我都已经很满足了。” 谢樱桃陪伴他的这几天,已经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了,让他体位会为人父母的滋味,让他空荡荡的心在无边黑暗中,不那么孤独,因为他有亲人了。 “爸爸今年才23岁,对么?” “嗯。” 谢樱桃从被窝里伸出手,触了触谢随微霜的鬓间:“爸爸头发都白了呢。” 谢随握着她的手,放在唇间吻了吻:“因为爸爸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都在思念小白。” 每天思念万万次,每一次…都是刻骨铭心。 早上,谢樱桃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火急火燎地冲出房间,到处大喊:“爸爸!你还在吗!” 系着围裙的谢随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放心,今天的你还在梦游。” 谢樱桃捂着小胸脯,装模作样地学大人,呼出一口气表示自己的忐忑。 虽然谢随总是很嫌弃她,说你什么时候滚蛋,老子就轻松了。 但谢樱桃不会知道,每天早上,谢随睁眼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跌跌撞撞跑到她的房间门口,看见小丫头还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他才算安心。2k网/p 88、大梦一生(六) 早上,谢随将谢樱桃拎到洗手间,给她挤了牙膏,让她好好刷牙,然后熟练地拿起小梳子给她扎小辫儿:“今天跟我去学校报道。” “啊。” 谢樱桃失望地说:“还要念书啊。” “不然?” 她嘴巴嘟了起来:“我以为梦里就可以使劲儿玩,不用念书了呢。” 谢随轻哼一声,拍拍她的后脑勺:“想太多。” 洗漱完毕,谢随拿出了昨天刚买的崭新裙子让她换上,临行前又重新检查了她的小书包,确定没有遗漏,然后挂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拎着小家伙坐上了车。 女儿念书第一天,对于谢随来说是件大事。 谢樱桃早就习以为常了,所以对谢随表现出来紧张进行了“无情”的嘲讽。 谢随将小丫头带到教室门边,交给班主任曾老师,说道:“那就麻烦老师了,一定不要让其他同学欺负她。” 曾老师看着这位年轻父亲担忧的脸色,温和地笑了笑:“放心,不会有小朋友欺负她的,大家都很欢迎樱桃同学来到我们班级。” 谢随蹲下身,理了理谢樱桃平整的衣领,一再向她确定:“是三点十分放学对吧。” “爸爸你要问多少遍呀,是的,三点十分。” “我会准时来接你,你注意点,别认错人,跟着别人回家了。”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认错!” 谢随真是很不放心谢樱桃,心说这闺女可不就是脑子有点犯傻吗。 几个女老师纷纷走出办公室,围观这位年轻英俊的父亲送女儿上学的忐忑模样,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谢随看着谢樱桃走进教室落座,他站在教室门边看了二十分钟,才不放心地离开了。 下课后,好多同学围聚在谢樱桃身边,女同学都比较好奇,谢樱桃的爸爸为什么这么年轻,还这么英俊,看起来就像她哥哥一样。 男孩子们对谢樱桃本人比较感兴趣,她五官生得乖巧极了,就连班上最可爱最漂亮的班花许嘉媛跟她一比,都显得黯然无光呢。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来到班级,大家都想和她做朋友。 不过班花许嘉媛远远地看着谢樱桃,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威胁。 这段时间,谢樱桃一直跟着出去出去跑出租,喋喋不休说个没完,吵得谢随心烦,甚至都想把这丫头的小嘴封起来了。 现在小姑娘去念书,没人在他耳边叨叨叨蚊子叫,他反而觉得有些寂寞。 谢随将车停靠在树荫下,掐着时间计算再拉一单,就该去学校接谢樱桃放学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显示班主任曾老师来电,他连忙接了电话:“曾老师,你好。” “谢先生,你快来学校一趟吧!” 谢随心头一惊:“是不是樱桃出事了!” “谢先生先别急,谢樱桃没事,但她在学校和别的同学打架了。” …… 谢随挂掉电话,不敢耽误,启动了引擎火急火燎赶往学校。 办公室里,谢随见到了谢樱桃,她脸蛋红扑扑的,马尾辫也松动了。 谢随三两步走到女儿身边,将她拉过来,捧着她的脸蛋检查了一番,急切地问:“谁打你了!伤着没有。” 谢樱桃见到自家老爸,有些害怕又有点心虚,不敢看他眼睛。 曾老师解释道:“是谢樱桃同学和许嘉媛同学发生了矛盾,动了手,她...她没事,许嘉媛同学被她打了两下。” 谢随听到说自家女孩没事,松了口气,抬头望向她身边的女孩,她同样红着脸,正呜呜地抹着眼泪。 谢随拍了拍谢樱桃的后脑勺,轻声斥责:“你长本事了是吧,这么小就会打架了。” 谢樱桃撅嘴:“这叫虎父无犬子。” 他捏着她的脸蛋,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反倒是满脸宠溺之色:“你还虎父无犬子,你怎么不上天呢!” 曾老师轻咳一声,说道:“谢樱桃同学,你应该为率先动手的事,向许嘉媛同学道歉。” “我不道歉,我没错。” “你跟同学动手就是有错。”谢随板着脸,凶巴巴地教训道:“你跟比你弱的女孩动什么手,要动手去和男孩动手,能打得赢那才算你能耐。” “我打得赢!” “那你去啊。” 曾老师眉头拧了拧:“谢先生,您怎么能这样教小孩啊。” 谢随年轻,也还是带了些少年心性,平日里和谢樱桃拌嘴习惯了,差点忘了自己还是应该摆出当父亲该有的样子。 “快说,为什么打架?” 谢樱桃忿忿地指着许嘉媛:“她...她鄙视我。” “她怎么鄙视你了?” 谢樱桃鼻子一酸,手紧紧攥着衣角,低下头一言不发了。 “说话啊,怎么了?” 女孩咕咕哝哝:“我...我不说。” 谢随直接抬头问许嘉媛:“哎,小孩,你怎么鄙视我们家樱桃了。” 许嘉媛只顾着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孩子都不肯开口,曾老师也没辙,只能说道:“你们都有错,谢樱桃打人不对,但是事出有因,许嘉媛出口伤人也不对,所以相互道歉。” 老师既然这样说了,两个女孩也都不情不愿地相互道了歉,又握手和好,这件事才算完。 谢随带着谢樱桃回家,路上不止一次询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这小家伙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肯开口,只说许嘉媛没素质。 谢随的大掌按在她的脑袋上:“你一毛丫头,你懂素质两个字怎么写么?还素质...” 谢樱桃抬头看着谢随,朗声道:“不附强、不欺弱,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乃君子立身立世之道。” 谢随眸子里透出一丝惊讶:“谁教你的?” “小白教的,她说爸爸就是这样的人。” 谢随看着小姑娘清澈的眼瞳,默了片刻,将她脑袋按进怀里揉了揉:“不附强、不欺弱,小白说得对,你应该成为这样的人,成为比爸爸更好的人。” “刚刚我还有点不服气,但是现在我觉得,跟许嘉媛道歉也没什么。”少女嘟着嘴说:“哼,她就知道背后说人坏话,就知道哭,就知道告老师,我比她强,我才不屑于她计较!” “她到底说你什么坏话了?” “唔,没什么,就是...女孩子的坏话,我都没有放在心上啦。” 谢随点点头:“本来还想给你点教训,不过既然你已经认识到错误,惩罚就免了。” “耶!我爸真好!”谢樱桃兴奋地亲了亲谢随的脸颊:“我爸是天底下最好的老爸。” 谢随嫌弃地擦掉脸上的口水,进厨房去给她做饭了。 在谢樱桃写作业的时候,谢随回房间关上门,给曾老师打了一个电话。 “我们家樱桃刚转来学校,可能班上的同学会排挤她,希望老师多多操心,不要让她受委屈。” 曾老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放心的父亲,照理说一般这些事不都是母亲在操心么。 曾老师还是答应了谢随,会弄清楚谢樱桃打架的前因后果,然后给他回电。 第二天中午,谢随便接到了曾老师的来电:“我问了班上的其他同学,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许嘉媛同学的确是讲了不好的话,谢樱桃一时忿懑,便动了手,其实...也不怪她。” 谢随着急地问:“所以她到底说我们家小孩什么。” 曾老师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许嘉媛她原话是——你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你爸爸还不是一破开出租车的,我爸爸是大老板,我才是小公主。” 谢随沉默了。 曾老师立刻道:“许嘉媛同学我会严厉批评,谢先生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会放在心上。”谢随沉声道:“只希望曾老师能对樱桃多照顾些。” “我会的。” 在谢随要挂掉电话的时候,曾老师忽然道:“谢先生,您不想知道您的女儿当时说了什么吗?” “她说什么?” “她说,我爸爸不管是当大老板的时候,还是开出租车的时候,都是我最好的爸爸。他告诉我,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要当一个善良的好人,所以你们都没有资格嘲笑我爸爸!” 谢随久久不言。 曾老师最后说:“谢先生,您把女儿教得很优秀。” “她..和她妈妈一样。” …… 下午,谢随没有出车,他给戴星冶打了一个电话:“你上次的提议,我想好了,我加入。” 当天晚上,戴星冶就带着合同书来到谢随家里,谢随把谢樱桃早早地赶回房间睡觉,出来和戴星冶商量入股的事情。 戴星冶家里破产以后,他用仅剩下来的余钱加上谢随资助他的部分资金,搞了一个4s店,现在店里生意很不错,戴星冶已经准备搞分店了,但是他对车的研究不及谢随,所以想拉谢随入伙一起干。 而自从小白离开以后,谢随伤心欲绝,早把这件事抛诸脑后,而现在,他重新提出要入伙,戴星冶自然是欢欣不已,当天晚上便急匆匆地赶来和他商量。 “如果你要加入,我就准备再盘一个门店,把生意做大做强。” 谢随坐在茶几边,手里捏着他的企划书,仔细之后,诧异地问:“你要给我百分之五十股份?” “对啊,现在咱们兄弟俩对半分,如果以后还有加盟,就另说。” “我给你那点钱,不够买你现在的一半的股份。” “钱虽然不多,但在当时来说,是你全部积蓄了,这份情,哥们记一辈子。”戴星冶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你也没有占我多少便宜,你现在算技术入伙,咱们以后好好干,蛋糕肯定不止这些。” 谢随拿出笔,在合同书上签了字。 “随哥,之前几次叫你都没兴趣,怎么忽然又想明白了?” 谢随放下笔,平静地说道:“我想给樱桃更好的生活。” 戴星冶明白,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的父亲当初为了栽培他,何尝不是竭尽心血。 他坚定地说:“咱们好好干,肯定让小樱桃将来变成富二代!” 谢随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喃喃道:“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总感觉不会很久,但是只要这丫头还在我身边一天,我就想把最好的都给她,让她以后每每回想起来,会觉得年轻的爸爸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戴星冶看着谢随:“随哥,我觉得你怎么一夜之间就真的为人父亲了呢?” 谢随也不知道,他年纪轻轻为什么父爱这么泛滥。但每每看到那丫头的脸,他都会想到小白。 谢随那股心底涌动着的深挚而热忱的爱,用另一种方式,全部回馈给了他们的小女儿。2k网/p 89、大梦一生(终) 谢随加入了戴星冶的4s店之后,工作也变得忙碌起来,于是几个单身叔叔开始每天轮流接谢樱桃下班,带他到老爸工作的4s店。 戴星冶甚至把他的总裁办公室都让给了小姑娘写作业。 谢樱桃古灵精怪甚是可爱,和员工们打成了一片,成了4s店的团宠,大家都非常喜欢她。 谢随下班很晚,谢樱桃已经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他轻轻地将小姑娘抱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走出去遇到有人跟他道别,他也会用嘴型示意他们不要吵醒他闺女。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谢随把谢樱桃放到床上,又搓了脸帕给她抹了小脸蛋。 谢樱桃稍稍清醒了一些,娇声问:“爸爸,回家了吗?” “到家了,快睡吧。” 谢樱桃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望着他:“好辛苦噢。” 谢随拍拍她的脑门顶:“觉得跟着年轻的爸爸辛苦了?” “才不是。” 小姑娘嘟嘟嘴,坐起身对谢随道:“樱桃生下来什么都有,却从来不知道爸爸原来这么辛苦,才给樱桃挣到好的生活。现在樱桃就知道了,我很愿意可以跟年轻的爸爸一起努力奋斗。” 谢随笑了笑,捏着她的脸说:“谁生的女儿这么乖这么懂事啊。” “就是我面前这位超级大帅哥呀!” 谢樱桃也搓着他的大脸,咯咯地笑起来。 “好了,快睡觉。”谢随给她捻好了被单,将小熊洋娃娃放在她的枕边,陪她一起入眠。 谢樱桃抱着洋娃娃,闭上了眼睛,喃喃道:“观音娘娘,让我的梦再晚一点醒来吧。” …… 时间如梭,一晃四年,谢樱长到了十二岁,念小学六年级。 谢随的事业也越做越大,4s店遍布全城,戴星冶几个也算是有头有脸的boss级人物了。 谢随最近比较紧张,他家闺女即将面临小升初,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照顾女儿生活学业方面。 能不能考上理想的附中,就看最后这几个月父女俩的配合攻坚战了。 六年级下学期的三月初春,小姑娘迎来了生命里的第一次丰盈和成熟。 幸运的是当时她已经放学,在她爸的4s店办公室里写作业,后来看到座椅上竟然有血,她摸到自己的裤子,也是湿漉漉的一片。 小姑娘吓得慌了神,急匆匆跑到楼下去叫她爸,说她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谢随一身西装革履,正带着客户看车,看到小丫头神色慌张跑过来,大喊大叫:“爸,爸我流血了!我是不是得绝症了!” 谢随一眼看到小姑娘后面裙子上沾了红色的血迹,他对客户道了声抱歉,走过去扛起他闺女,大步流星朝着卫生间走去。 …… 卫生间里,有热心的女员工帮谢樱桃解决了“麻烦事”,出来对谢随说:“谢总,没事了,不过孩子吓坏了,你得好好安慰一下。” “谢谢你。” 女同事离开以后,谢樱桃穿着临时买来的新裤子,磨磨蹭蹭走出卫生间,面颊羞得通红,都不敢看谢随的眼睛。 此刻谢随才发现,他家闺女是真的长大了,体型朝着纤瘦苗条的方向发展,褪去了婴儿肥,五官慢慢长开,显出清丽的轮廓,不能仅仅用漂亮来形容,因为她的眉宇间带了谢随年轻时候的英气,称得上俊俏美人。 谢随走过去,想像小时候一样单手将她抱起来,不过小姑娘往后面退了退,脸蛋越发变得绯红。 丫头长大了,居然也知道害羞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喃了声:“笨蛋。” 谢樱桃不服气地说:“才不是呢,爸爸才是笨蛋,都没有提前跟我讲过,害我都快吓出心脏病了。” 谢随年纪轻轻就莫名其妙给八岁小孩当了爹,在他眼里,这姑娘也还是初见时候的小姑娘,他根本没想到这茬,且创业阶段工作繁忙,更加没能顾得上了。 谢随的确自责,是自己没有尽好当老爹的责任,晚上他带着小姑娘去超市挑选了卫生巾,同时向店员仔仔细细地询问了不同品牌和类型的用法,店员是个中年大妈,一看谢随这模样就是完全没有经验的老爹,所以耐心地把该教的都教会他了。 谢随提着装满卫生巾和安睡裤的口袋,牵着谢樱桃的手走出了超市。 “长大了。” 他望着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的街道,忽然道:“樱桃...也该醒了。” 谢樱桃猛地抬起头望向谢随,凄声唤道:“爸!” “以后生活在一起,可能会多有不便。” 谢樱桃一把抱住谢随的腰:“可你是我爸爸!” “很多事情,应该让妈妈教你。”谢随低头望着谢樱桃,漆黑的眸底涌着不舍:“这几年对于我来说,已经有一生那么漫长而幸福,如果这真的是樱桃的梦,我也要谢谢樱桃。” “我不要离开爸爸!呜,我不要醒来...” 微凉的春夜里,谢随牵着小姑娘的手一起回了家。 他已经隐隐有所预感,小姑娘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六月,谢樱桃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入了附中,暑假的时候,谢随和几个叔叔带着她去了一趟苍南山,还给她捉了好多萤火虫。 九月,民警小程对谢樱桃进行回访的时候,对他说了一件事。 “你和谢樱桃的事困扰了我很多年,后来我把这件事跟一位大学教授讲过,他对此很感兴趣,这些年他一直在做平行宇宙方面的研究。” “平行宇宙?” “就是类似于同一个时间节点分裂出来的多个空间,在这多个空间里都存在‘我们’,但是因为我们对生命里发生的每件事作出不同选择,因此也会导向无数个不同的结局,许多个‘我们’就在这不同的空间里生存着,或幸运,或不幸...” 谢随听得云里雾里,当然程警官解释得也很含糊,他自己都没有弄明白,只懂了一个大概轮廓。 “教授听说了你和谢樱桃的事情,猜测谢樱桃会不会是你在另一个平行空间的女儿,因为某些原因,从时空裂缝中掉出来,来到了你现在所在的空间里?” “这也太玄了吧。” 谢随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邪乎的事情。 “教授让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或许你会愿意跟他聊聊。” …… 两天后,谢随去了一趟s大,见到了程警官口中的这位徐教授。 徐教授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是相当年轻的学者了,曾经在哥伦比亚大学拿下博士学位,一直在从事基础物理研究。 谢随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给学生上选修课,课程的内容便涉及到平行宇宙。 “平行宇宙的概念来自于量子力学,因为量子力学具有不确定性,在量子力学中,存在着多个平行的世界,在每个世界的结果各不相同,因此,不同的历史便发生在不同的平行宇宙中......” 谢随坐在教室最后排,听完徐教授的整节课,虽然很多物理名词他听得不是很懂,但是他大概也明白了平行宇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下课以后,谢随找到了徐教授,和他一起走在金秋九月的校园里,详细地向他说明了这件事。 “遇到你女儿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你还记得吗?” 谢随当然记得,那天是他的生日,他选择在自己出生的这一天,结束自己的生命,算是一场仪式性的告别。 那天只是简单地聊了聊,谢随也没有指望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毕竟所谓“平行宇宙”理论,也并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它真的存在,只属于一种推测想象。 几周后,徐教授再度联系谢随,声音听起来相当激动。 “谢先生,你之前告诉我四年前遇到令爱的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我查阅了相关的资料,发现那几天的太阳黑子活动有相当大的异常波动,而您遇到樱桃的经纬位置,正好位于当时的太阳直射点。” “有什么联系?” “没有直接证据表面这和平行空间有任何关系,但您不觉得这一切都很巧合吗?” 所有的巧合撞在一起,变成为了命运的必然性。 “谢先生,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告知你,几天后的9月23日,也就是你遇到你女儿满整四年的这天,太阳黑子活动又开始出现异常波动,或许你可以带你女儿去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转转。” “这有什么帮助?” “如果真的是时空出现了罅隙,让她从另一个空间跌落咱们所在的空间,也许这就是唯一一次修复的机会了,再要等下一次机会,那就是五十年以后。” 谢随挂掉电话,偏头望向趴在茶几上写作业的小女儿。 她真的是来自另外一个平行世界吗? 谢随曾经从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了解到了自己和小白的一生,了解到他们年少甚笃的感情,了解到他们的盛大世纪婚礼和婚后十年如一日美满甜蜜的生活。 如果另一个世界的小白能够生活得很幸福,谢随的心也能够得到宽慰。 号这一天正好是周末,清早,谢随将谢樱桃从床上抓起来,给她洗了脸,梳了头,换上了新衣服,又给她书包里塞了好多她喜欢的零食坚果和橘子汽水,撑得满满当当。 谢樱桃打着呵欠,不满地说:“今天不上课呀!” “跟老爸出去郊游。” 听到“郊游”两个字,谢樱桃瞬间精神了,快速收拾好跟谢随一起出了门,还带上了她的郊游小黄帽。 因为相遇的地点在郊区,需要走一段狭窄的小路,因此谢随没有开车,而是选择了骑摩托车,载着女孩来到了铁轨边。 父女俩坐在铁道外面的小林子里。 谢樱桃拿出了郊游桌布,铺在草地上,很无语地对老爹说:“爸,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野餐?”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林子里,时不时边上还有呼啸而过的火车,发出轰隆隆的噪音。 这也太没有郊游气氛了吧。 谢随看了看时间,计算着...当时他遇到谢樱桃是在下午三点,现在两点三十了。 他不确定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但是他唯一确定的是...他真的很舍不得他闺女。 见谢随面色凝重,谢樱桃心里莫名有点慌,她拉了拉谢随的手:“爸爸,为什么你带我来这里?” 谢随没有回答,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了她的小熊洋娃娃,放在她的怀中。 小丫头长大以后,就不再依恋她的洋娃娃了,谢随今天特意将它从箱子里翻了出来。 小熊也变得陈旧泛黄。 谢樱桃渐渐预感到不对劲,她一把将小熊娃娃扔地上,然后赌气背过身去,一个人偷偷地抹眼泪了。 谢随看着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他面无表情地拉着小丫头的手,朝着铁轨的方向走去。 谢樱桃死命挣扎,大声哭泣着说:“我不走!我不...不走!” “听话。”他沉声说:“你该回去了。” “我答应了要陪着爸爸,我不走...呜呜...爸爸不要赶我走。” “你有自己的人生,你不属于现在的我,明白吗。” 谢随蹲下身,温厚的手掌轻抚着女孩满是泪痕的脸蛋:“爸爸和妈妈的生活很幸福,你是他们的宝贝,你应该回去。” “我不!” 谢樱桃嚎啕大哭,一个劲儿地摇头,抽泣着说:“我不...” 谢随抱着小姑娘,吻了吻她的脸蛋,轻声在她耳边说:“告诉小白,说爸爸很想她。” “不...” 女孩泪流不止,死死地攥着谢随的衣角:“爸爸,我不走,你不要让我走...” 谢随忍着喉咙里上涌的酸涩,用力扯掉了小姑娘的手,狠下心转身离开了。 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追在他后面,但她赶不上他的速度,渐渐的距离拉开了,她哭泣的声音也渐远去了。 谢随走回到林子里,捡起了皱巴巴小熊娃娃布鲁吉。 他背靠着大树,等了约莫半个小时,重新回去,望着远处横亘的铁轨,四野的荒草丛生,已经不见了女孩的身影。 她应该已经回去了。 谢随抓着小熊娃娃,坐在了铁轨边,偏头望向了茫茫的铁轨尽头,平复着心里不断涌上来的酸涩与悲伤。 人的一生,会面临许许多多的选择,每一个选择都会导向不同的人生结局,或幸运,或不幸。 不同的人生,就是不同的时空宇宙。 但是谢随相信,有一点是不会变的,无论是哪一个时空里的他,他对小白、对樱桃的爱...永远不会变。 …… 天色渐晚,谢随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履离开了铁轨,推着摩托车,有气无力地回了家。 他知道,自己不能自私,让小姑娘回去,是最正确的选择,她应该生活在父母的关爱之下,而不是只有他。 这一个时空宇宙的他,永远属于孤独。 家门边,谢随将手伸进包里摸钥匙,却发现自己好像又忘了带钥匙。 以前每次忘记带钥匙,他都会给谢樱桃打电话,叫她来给他开门,而谢樱桃每次都会埋怨:“我爸真是太粗心啦,在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哦!” 现在,再也不会有人来给他开门了。 谢随伸手揉了揉眉心,摸出手机要给开锁匠打电话,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房间门露出了一条缝隙,缝隙里透出暖黄的灯光。 宛如一道希望,重新照亮了他的世界。 清丽的嗓音从门内传来:“我爸真是...太粗心啦!” 谢随难以置信地打开房门,看到谢樱桃系着围裙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沾了葱花的锅铲,生气地说:“下次,我爸要再把我一个人扔郊外,我就永远不会给他开门了!” 失而复得的喜悦席卷了谢随,他无法思考,猛地扑过去,蹲下身将女孩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你怎么...” “我怎么没有走,是吗?” 谢樱桃抱着谢随劲瘦的腰,闷闷地说:“因为今天是老爸的生日,我很早就说,我要送你一个生日礼物...” 她要送给他的礼物,就是永远陪在他身边,陪他长大,陪他到老... 谢随嘴角抿了起来,使劲儿捏了捏她的脸,捏得她嗷嗷大叫:“你太坏了!” 谢随垂眸看着她手里的锅铲:“你又在瞎捣鼓什么?” “我在给你做长寿面啊。” 谢随接过了她手里的锅铲,疑惑地和她一起走进厨房,看着锅里黏糊糊的面条。 就知道会这样... 他将锅里粘稠的面条倒掉,加了水准备重新开工:“去洗三个鸡蛋。” “得令!” 小丫头屁颠屁颠去冰箱里取了鸡蛋,递到谢随手边,讨好地说:“爸,以后你每天都给我做饭吧。” “想得美,老子养你到十八岁,自己收拾铺盖卷滚蛋。” “啊,那...那我还不如刚刚就回去呢!回去我好歹还是寂氏集团的继承人呢!” 谢随用锅铲把手敲了敲她的脑袋:“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谢樱桃揉着脑袋,对他露出甜甜的微笑:“永远不后悔。” …… 谢樱桃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她选择了陪伴在年轻的父亲身边,看着这个男人一步步攀上事业的巅峰,看着他从年少失意,到逐渐成熟,看着他走进生命最丰沛的盛年,而后看着他迟暮老去,安详得宛如一张泛黄旧报纸,永远沉睡。 寿终正寝,与世长辞,谢樱桃最后一次吻过了父亲皱纹满满却依旧英俊挺阔的眉宇,向他道别。 50年后的9月23日,在白发苍苍的徐教授的陪同下,谢樱桃重新来到初遇时的铁轨边,坐了下来,望着远方青山苍翠。 她知道,她的梦该醒了。 当谢樱桃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当初那个8岁的小姑娘,抱着她的布鲁吉娃娃,睡在她房间里的小床上。 门外传来了谢随急促的敲门声:“死丫头快起床了,起来背九九乘法表!” 谢樱桃一跃而起,打开门怔怔望着他。 他高大挺拔,年轻英俊,有力的大掌抓住小丫头单薄的肩膀,直接将她提了起来:“今天要是再记不住,老子真的要揍你了!” 谢樱桃紧紧抱住谢随的腰,不住地用脸蛋蹭她。 谢随皱眉,低头看着她:“喂,你要是以为撒娇就可以不用背乘法表,你就大错特错...” “爸,我爱你。” “……” 谢随的手落到她的肩上,用力搂住,不自然地将视线别向一边:“那...今天就不背了。” “爸爸,生日快乐啊。” “一句生日快乐,连礼物都免了,我这老爸当得有点便宜。” “才不是呢,礼物我早就送给你啦!” “你梦里送给我的?” “老爸你好聪明啊!” 谢随撸着小丫头的脖子,带她来到咖啡桌边,寂白正拿着奶油包,专心致志地做蛋糕。” 谢樱桃坐在爸爸妈妈中间,和妈妈一起做蛋糕。 “去洗手。” “洗干净啦!” 寂白又望了望谢随:“你也是,去洗手!” 谢随耸耸肩,听话地去厨房洗手。 趁他离开以后,谢樱桃凑近了寂白的耳朵,她好想好想告诉他,梦里爸爸没有死,火车驶过来的那一刻,她救了他。 可是谢樱桃终究还是改变了主意,她不想打扰老妈现在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老爸说他很爱你哦!” 寂白笑着将奶油糊到小家伙的脸上:“人小鬼大。” 厨房里,谢随吹了声口哨。 谢樱桃记得,这是她和年轻老爸的秘密“暗号”! 谢樱桃心跳疯狂加速,一阵风似的跑进厨房:“爸!你是他吗!” 谢随将她抱起来,放到水台上:“我是谁?” “他啊!年轻老爸!你是他对不对,你想起来了对不对!” 谢随冲寂白喊了声:“小白,你女儿今日份的犯傻又开始了。” 谢樱桃失落地叨叨:“你不是,瞎吹什么口哨呀!” 谢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临走的时候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 但…这个动作,也只属于年轻老爸! “你到底是不是呀!” “告诉我呀老爸,你是不是!” “你要不说,我就当你是咯!” 谢随依旧笑而不语。 寂白不解地问:“什么是不是的,你们父女打什么哑谜?” 谢随漫不经心说:“你女儿日常犯蠢,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 你到底是不是他。 谢樱桃终其一生,都再追问老爸这个问题。但老爸也真的很坏,就不告诉她问题的答案。 即便如此,谢樱桃也觉得好幸福,因为自己还有一生的时间,能够陪伴在他们身边。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随哥小白和小樱桃的故事,到此完全落幕,谢谢大家一路陪伴,希望这个故事能带给你们温暖和快乐。 明天开始更新述哥和小棠的番外,几章的样子。 不想看的话,就不要购买哈。 火火的故事永远不会结束,《在凶悍的他心里撒个野》开始动土,感兴趣的话专栏预收可以走一波,614,约! 文案如下: 那年,江城一场灾难,那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少年,站在在阴暗的角落里,凝视世界。 他残忍、乖戾,阴狠..是黑夜里最危险的存在。 时光倒流,在那个凶狠的少年还未酿成大错之前,一个女孩忽然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 她说自己无家可归,想留在他身边。 她很乖,笑起来也很甜。 那天顾怀璧回家,看到飘在窗边的裤衩,阴沉着脸走进房间—— “谁让你动老子东西,以为老子舍不得走你?” 边边正在写作业,用柔柔的嗓音说:“哥,内裤换下来就要洗哦。” 从此以后,顾怀璧的生活从以前的抽烟喝酒打架,变成了送边边上学,抓耳挠腮给边边辅导功课以及...藏好自己的内裤。 后来,人们发现,江城那个凶悍的豪门恶少身边总是带着一个女孩,女孩牵着他的衣角,害怕地躲在他身后。 “怀哥,这谁啊。” “我他妈要是知道这谁,早把她送回去了。” 边边收拾行李离开大宅的那一天,顾怀璧冒雨赶回家,堵在门口,眸光阴冷—— “说好陪老子一辈子,嗯,想跑?” 边边畏惧地说:“我又不是你妹妹。” 顾怀璧将女孩按倒在墙边,捏着她的下颌,用力吻上去—— “那就给老子当女人。” 脾气暴躁冷漠不良少年vs重生回来的治愈系小软妹 男主浑身上下都很躁,会丧失人性变成怪物,只有女主能治愈 都市童话,青梅竹马。2k网/p 90、我有所念人(一) 十三街是整个江城夜间最繁华的地段,这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这里鳞次栉比开着各种各样的酒吧,而很多酒吧再往下一层,便是不见天日的地下赌场销金窝。 有一掷千金的豪赌客,也有身无分文的江湖客,还有兜售烟酒做点小生意的商贩。 赌场二楼是控制室,这里有单面透视玻璃,能够将赌场内的环境乃至每个人手中的牌,都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西装革履站在透视镜前,面无表情看着赌场内部,修长的指尖拎着半截袅袅的烟头。 场子里,赌客们脸上泛着红光,紧张地看着荷官女郎,等着她将牌一张一张发到玩家手里。 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销金窟每天晚上都上演着一夜暴富的诱人戏码。 当然,更多的是倾家荡产。 “述哥,怎么样,抓到谁在帮他们出老千吗?” “再看看。” “仔细些,老板对这件事很重视。” 男人将烟头按灭在了烟杠里,抬眸望向了场子里一个挂着盒子卖烟和打火机的小姑娘。 小姑娘年龄不大,顶多不过十五、六岁,梳着翘蝎尾辫儿,穿着洗得发白t恤和破洞背带牛仔裤,戴着黑墨镜,流连在赌客中。 无论她走到谁的身后,看谁的牌,都不会有人防备,因为她杵着哒哒的盲杖,是个盲女。 她对这家地下赌场的环境比较熟悉,经常过来,流连了小半个月之久。 寂述进入寂家以前,随母姓程。 程述目不转睛地盯着盲女,看到她停在一名赌客身后,驻留了两三秒,然后缓慢离开,来到另一名赌客身后,手里的盲杖在地上杵了几下。 哒哒哒哒,哒哒。 像是在传播什么信号,而很快,那名赌客赢了个钵盆满溢。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几天。 程述看不下去了,扬了扬指尖,沉着脸说:“把她带过来。” “是。” 不过就在手下要离开的时候,程述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被客人发现。” 几名手下立刻行动,在那个盲女进洗手间之前,无声地捂住她的嘴,强行将她拖走,带到了程述的办公室。 盲女很配合没有挣扎叫喊,她发现了对方似乎不想张扬,如果她此时把事情闹开,反而不好收场。 几个男人将安静的女孩推进程述的办公室,然后关上了门。 程述从椅子边起来,溜达到女孩身边,围着她绕了两圈,手里精致的钢纹打火机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女孩防备着四周,脸色惨白。 程述看着她那小脸上挂着的劣质墨镜,轻笑一声,扣响打火机,将燃烧的火苗一点点...靠近了她稚嫩白皙的脸。 女孩一开始还保持着不动声色,可是当她意识到这个男人可能是真的要用火苗烫她的时候,她哆嗦了一下。 火苗距离她白嫩的脸蛋不过分毫之距,女孩全身都在颤抖,可是她一动不动。 “挺敬业。”程述熄灭了打火机,顺手将她的墨镜摘了扔墙上。 那双湿漉漉的眼眸早已盈了泪花,可她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程述打量着她。 她拥有一双最具东方女性味道的丹凤眼,乖巧中又带了点傲骨和倔强。 哭起来,又娇滴滴怪可怜的。 程述将打火机扔桌上,然后倚靠着桌柜,放缓了语气问:“多大了?” 女孩紧咬着下唇,伸手跟他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不会讲话。 程述冷哼:“装瞎,还作哑?” 女孩忐忑不安地望着他,点点头。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述哥,老板问您,出千的家伙抓到没有?” 程述转身正要开门,女孩忽然从后面冲出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阻止他往前,急切地哀求:“述哥,求你了!” 这下子,她是真的被吓着了,满眼恐惧,紧紧抱着他的腰,全身都在抖:“你别把我交出去,我会死的!求你了!” 程述漫不经心说:“杀人犯法,顶多挨顿揍,不过常走夜路,你该有这个心理准备。” 女孩抱他更紧了,嗓音颤栗:“只是打一顿,我...我认,但是这些家伙,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对我,求你了!我今年才15岁,述哥,求你了!” 程述被她那句“我今年才15岁”打动了。 他回想自己15岁的时候,和她干的是一样的事,也狠狠挨过揍,如果他不是个男人,可能已经不知道遭了多少回了。 门外又传来手下急切的催促:“述哥,老板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程述温厚的手掌落到女孩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放开自己。 女孩战战兢兢望着他,他扬声说:“没事,我看走眼了,这是个真瞎子。” 于是门外再无动静了。 女孩重重松了一口气,倚靠着墙,全身都虚脱了。 “你就在这里等会儿,天黑了自己走,没人为难你。” 程述说完这话,拎着西服外套转身出门,准备去跟老板汇报情况。 女孩心虚地点点头,在他推门离开的时候,她连忙道:“我叫苏小棠。” 程述似听到了,又似没有听到,顿了顿,转身离开。 苏小棠百无聊赖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时而翻翻桌上那些看不懂的文件,时而走到窗边看看外面。 这间办公室真牛逼啊,落地窗能够将整个赌场,每个人手上的牌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程述是这间赌场的二把手,很厉害的男人,但是他跟外面传的好像不太一样,外面都说他性格恶劣,心狠手辣,他靠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位置,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血呢。 不过苏小棠觉得,传言也不能尽信,真正心狠手辣的男人,是不会对女人手下留情的。 晚上八点,苏小棠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偷偷在门眼处往外望了望,门外站了一堆男人。 她从包里摸出劣质口红,在自己嘴上胡乱吐了吐,然后抹散,还把头发也弄乱了,搞得自己很狼狈的样子。 准备就绪,她深呼吸,推开房门,低头离开。 果然,这些男人没有为难她,程述叮嘱过,放她走,所以他们给她让开了路。 不过当这些男人看到苏小棠这凌乱的模样,像是遭遇了一场持久而粗暴的“战役”,他们眼底泛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所以当程述重新回来的时候,手下们不怀好意地对他笑,还有恭喜他的,搞得程述一头雾水。 他帮苏小棠遮眼了过去,好在那几日,苏小棠收敛了,不再帮人出老千,正经卖烟卖打火机,当一个有职业道德的骗子小贩。 说来也奇怪,赌场里的男人对这个假盲女倒是客气了不少,以前时不时还会有不怀好意的家伙捉弄她、欺负她,不过现在,没人再欺负她了。 程述虽然疑惑,但是他也没有深究,只要这小丫头别再跟他对着干,他也不管她装瞎作哑,在场子里做点小生意。 但世界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天程述刚从洗手间出来,手下李照笑嘻嘻对他说:“述哥,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啊。” 程述睨他一眼,漫不经心道:“说人话。” “看上那小丫头了,居然自己掏钱给老板把她的窟窿填了,不少钱呢,佩服啊!” 程述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说道:“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我又没瞎。” “那小瞎子没在和你谈恋爱吗?” “我疯了?”程述皱眉:“她再小个十岁,可以当我女儿了。” “哈哈,小十岁你也说,这么想当人家老爸?” “我要生个这样不听话的女儿,我往死里揍。” “那外面传言有误,嘿嘿嘿,当我没说,别放在心上哈。” 李照悠哉悠哉地离开了,程述听得是云里雾里。 这会儿还没开场,酒吧里空荡荡只有几个清洁人员。 程述走出酒吧,随意地在街上溜达了几圈。 远远的,他看见一道清丽的身影,宛如盛夏里小巷刮来的清风,吹得他神清气爽。 苏小棠拖着泡沫箱子,杵着盲杖,慢慢地走街串巷,卖酸奶。 她穿着背带牛仔裤,牛仔裤很不合身,样式宽大,显得她的身形更加瘦小。 她依旧戴墨镜,慢慢地走着,倒真有几分盲人的架势,是个实力演技派。 路边有小混混跟她买了酸奶,给了她钱,她说一块两块就不找补了,小混混不乐意:“操,一块两块不是钱啊,怎么就不补了。” 她指了指冷冻泡沫箱背面,让他们看,小混混看到以后,脸色变了变,也不敢多说,自认倒霉地离开了。 苏小棠嘴角扬了扬,拖着箱子继续走街串巷。 不过遇到小孩,她就不会这样霸道了,少一块两块的,她也不会计较。 “你这生意做得有点随心所欲。” 一道极有磁性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苏小棠身形一震,回头望了望程述。 “唔...” 显而易见,心虚了。 程述敲了敲她的冷冻泡沫箱:“给我来一杯酸奶。” “卖...卖完了。” “这么快就卖完了?” “对呀。” “把箱子打开我看看。”程述懒得和她废话,顺手将她的劣质墨镜扯下来,揣进自己的衬衣口袋里,不耐烦地催促:“快点。” “你是阿sir吗,你这么凶。”苏小棠学着港腔台腔,嘟嘴说道:“人家又没有做违法的生意。” 程述看着她,淡淡道:“现在不怕我,还耍起嘴皮子了?” 苏小棠还是有点怕他的,咕哝道:“那...你先答应我,不要生气,也不要打我。” “看我心情。” 苏小棠见程述这有备而来的架势,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她轻轻地叹了一声,忐忑地将泡沫箱的盖子掀开。 盖子上居然贴着一张程述本人的照片,而且明显看得出来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拍的。 照片里,他穿着黑色西装站在酒吧门口,微微蹙眉垂眸,正低头点烟,一身的大佬气质。 照片上,歪歪斜斜的字迹写着:“别惹我,我亲爱的很凶的。” 程述:…… 小丫头心虚气短,赶紧从箱子里取出一杯酸奶递给程述:“请你吃,不用给钱啦,我还有点事,先走咯拜拜!” “以后十三街的生意,不想做了你就跑,我不拦你。” 苏小棠脚步顿住了,她回头,冲程述嘻嘻一笑:“述哥~” “叫爸爸。” “爸爸!”小丫头立刻立正站好:“从今天以后,你就是我亲爸爸!” 程述将箱子盖掀开,撕下了那张偷拍的照片,很不客气地在苏小棠脸颊边拍了拍:“诋毁我的名声,怎么算?” 女孩想了想,很淡定说:“看来只能假戏真做。” “……做梦。” 苏小棠见他还不乐意,急了:“我是瞎子,可我是装的啊,如果我跟了你,我就不装了,我肯定打扮得美美的!” 还真有这个心思啊! 程述有些来气了:“你这个年龄的小朋友,应该在学校里念书,想想怎么考一个好大学,而说不是去给什么大哥当女人,你爸妈怎么教你的!” 他真有点想替这小孩的父母狠狠教训教训她。 “你以为我不想念书吗。” 苏小棠推着酸奶车,嘟哝着说;“养父母不叫我上学了啊,家里弟弟妹妹这么多,我也要努力打工挣钱啊。” 程述闻言,大概也能猜到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去地下赌场那种恶劣的地方打工,肯定有苦衷。 但这人世间啊,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他也帮不了她。 程述拆了包装纸,将吸管cha进酸奶杯,转身慢悠悠地离开:“看在它的份上,之前的事不计较,你再敢打着我的名义招摇撞骗,老子真的不客气。” 他离开很远之后,转角处回头,苏小棠憋闷地站在原地,还挺失落。 这姑娘很机灵,对他的胃口,他也不过只比她大几岁而已,若是早两年遇到,或许两人还能试着相互做个伴。 不过现在...程述是没这花边心思了。 他抬起头,望见了不远处的寂氏集团高楼,漆黑的眼眸涌动着波澜。 威胁是有效的,那几日,再也没见小丫头的身影了。 就像湖面被一块小石头激起层层涟漪,涟漪散去之后,他的生活终究还是要重归平静。 但他却不甘于这样寡淡如水的时生活,不甘于屈居狭窄简陋的出租屋里,他心里有大志向,想要闯出一片天来。 他有这个资格。 几天之后,凌晨四点,程述下班回家,刚走出酒吧,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蹲在路边,瑟瑟发抖。 因为凌晨刚下过雨,凹凸不平的路面蓄积着水洼。 他踩着水,路过女孩身边,没有多看她一眼。 身后有几个醉汉发酒疯,拎着啤酒瓶,东摇西晃地叫着要找女人。 程述走了几步之后,终于停了下来,走不动道了。 虽然带她走肯定不是好主意,但把她留下来,在这空荡荡的街头,绝对是个坏主意。 他深呼吸,不耐地转身,将小姑娘纤细的胳膊肘抓起来,拎着她往回走。 “述哥,疼...” 小丫头拼命往后缩。 借着微弱的路灯灯光,程述才看到她脸上有血口子,细瘦的手臂上有淤青。 他脸色顷刻间冷了下来:“谁打了你?” “没、没谁。” “不说我走了。” 他真要走,苏小棠脸忙唤住他:“我叔,就是...养父。” “养父?” “上次不是被你抓包了么,不能再帮人出老千,卖酸奶能挣几个钱啊,家里弟弟妹妹要上学吃饭,最小的还在吃奶粉呢,我挣不够钱,就挨打咯。” 看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淤痕,有那么一瞬间,程述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来,他没有亲人,没有女儿也没有妹妹,但是他就是能够感同身受。 “我不敢回家了,这里是你的地盘,没人敢欺负我,你快回去吧,别管我,我在这儿坐到天亮就好了。” 苏小棠说着,蹲在了街边,拿委屈的小眼神偷偷瞅他。 话都说到这份上,程述但凡还是个男人,就没办法把她丢在路边,只能带她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屋子很小,单间撑死了十来平,一张床占据半壁江山、顶灯昏暗,家里虽没什么家具用品,但还是显得拥挤。 不过窗外视野很好,推开窗户,能一眼望见江城最高的那栋地标写字楼,那是寂氏集团的写字楼。 苏小棠进屋以后,局促地站在窗边,有些无所适从:“我还以为你有女朋友呢,外面都说你风流浪荡…” 程述翻找着医药箱,没理她。 “所以…真没有女朋友啊。” “不关你的事。” “那你还不考虑考虑我?” 程述将医药箱扔桌上,懒懒道:“风流浪荡的老子看不上你,行吧?” 苏小棠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难受了,气呼呼地转身要走。 “看不上算了,谁稀罕。” 程述顺手将她拉回来,将药膏取出来,挤在手指尖,然后涂抹在她脸上的淤青处。 “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是不是满脑子都想的是谈恋爱?” 苏小棠感受着男人粗砺的指腹揉着她的脸颊,有些疼,但是她也能忍。 “你们这个年龄的男人,是不是满脑子都想的是不谈恋爱只搞女人?” 程述突然用力,她惊呼:“哎哟,疼!” “疼就记住了。”程述一边给她上药,淡淡道:“既然知道,就不要跟这些男人走太近。” 苏小棠用那双极有味道的狭长的丹凤眼凝望着他:“述哥,你是好人哎。” 程述嘴角抽了抽。 他是好人,整个十三街可能就没有坏人了。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怎么到你养父家的?”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趁他收拾药箱,女孩索性躺在他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晃来晃去的顶灯:“我爸妈重男轻女啊,生了我就把我送出去了,我从记事开始就被转了好几道,有多少养父母都不记得了。” “十三岁到了这家,他们家里本来小孩就多,但是养不活,一开始就叫我在家里帮他们带孩子,后来再长大一些,就让我帮他们挣钱,我去年到十三街,也听过述哥的鼎鼎大名啊!说述哥怎么手黑心歹啊,我就想这得是多恐怖的男人啊才会让这些家伙这么害怕,没想到我述哥这么帅嘿...” “行了。” 程述不想再听她尬吹,一口一个“我述哥”,好像他们多亲近似的。 他去厨房下了碗面条,用一大一小两个碗分装,又打了一个蛋,放进了大碗里。 程述将大碗的面条递给了苏小棠,小碗面条留给自己吃。 苏小棠似乎饿坏了,接过碗不管烫不烫,狼吞虎咽一顿猛吃,三两口就解决掉大半,这才有余暇望望程述:“你吃得好少哦,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减肥。” “不是吧!你一大男人,你减什么肥啊,再说,你这体格,哪有什么肉减啊。” 程述的体格标准极了,臂膀胳膊肘,穿着衣服都能看出来,绝对是猛男。 程述没有理会她,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身材,甚至还要再瘦一些,他见过寂三家的长子寂杨风,他们俩模样真的很像很像。 如果他再瘦一些的话... 苏小棠吃完饭,坐在床边,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困得不行了。 程述望了望黎明晨曦的天空,这会儿也的确不忍心赶她走,便扯了席子出来,在大床边打了个地铺,让小姑娘睡地上将就一下。 苏小棠也不挑剔,反正在家里她也是睡地上的,所以脱了鞋趴到席子上倒头便睡了。 程述躺在大床上,觉得倦意上涌,很快睡着了。 再度醒过来已经是下午,房间里空荡荡,苏小棠已经离开了。 不过终归还是有女人的痕迹,譬如他的脏衣服、甚至连袜子都已经被洗干净晾晒在了窗台外面,桌上还放着留有余温的小笼包。 程述穿上拖鞋走到桌边,看见桌边的便笺纸上写着一行工整的字迹—— “述哥,我去卖酸奶啦,谢谢你收留我,知道你减肥,包子是全素的!-3-” 程述不知道后面那个符号是什么意思,随手扔了纸条,抓起桌上的包子嚼了几口。 还真是素馅儿的,青菜香菇,在楼下转角那家包子铺买的。 他眉梢扬了扬,忽然觉得,要是真有这么个女儿陪着自己,也还不错。 程述洗漱之后,出了门,又要开始一整夜的工作了。 赌场的赵老板待他不错,也是有心要栽培提拔他当二把手,不过赵老板不是善茬,心黑,听说手上过了人命,都是查不出来的案子,所以程述不会真的想呆在他身边。 迟早有一天,他会走出去,绝不会永远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他要洗干净自己身上所有的罪孽,清清白白地走出去,过安稳的日子2k网/p 91、我有所念人(二) 苏小棠又销声匿迹了,她不出现,程述也不会找她。但她如果出现,他就给她一点钱,让她能拿回家向家里人交代,别又挨打了。 那天晚上,程述吃了晚饭从馆子出来,远远看见苏小棠正和几个小青年纠缠。 小青年一人拿着一杯酸奶,吊儿郎当的模样。苏小棠死死扯着其中一个黄毛男人的衣角,大喊道:“哪有光天化日买东西不给钱的!” “死瞎子,老子给了钱了!” “你给的是纸钱,你以为我瞎,我就不知道嘛!你给死人用的!” 小青年一脸无赖相:“再不松开,老子真的让你变成死人!” 苏小棠摘了墨镜,恶狠狠地瞪着他:“我...我男朋友是程述,你惹我,你没有好下场!” “这大街上,谁不知道你装瞎子到处招摇撞骗,还程述,程述手里过的女人都是什么货色,他能看得上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男人将酸奶盒扔在了苏小棠的脸上,不客气地说:“滚吧!” 下一秒,他的手被一双更有力的手握住,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程述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墙上。 小混混腰都快断了,疼得嗷嗷叫,趴在地上站不起来。 其他几人见程述过来,吓得魂飞魄散,十三街谁不知道这男人最是心狠手辣,落在他手里还能有好? “不、不关我们的事,酸奶钱,给你就是了!”小混混纷纷从包里摸出钱放进苏小棠的泡沫纸箱里。 苏小棠见程述过来,脸忙冲地上的小混混大喊:“你看到了!程述就是我男朋友!你...你们要是再欺负我,你们就完蛋了!” 周围人从楼里探出身子向下观望,程述知道这小丫头又要狐假虎威了。 但这次…他没有再反驳,沉默扶起地上已经被打翻的酸奶箱。 酸奶倒了一地,眼见着是卖不出去了。 程述将散落的几十块零钱捡起来,又从自己包里摸出几百钞票,一起装进苏小棠腰间破旧的小腰包里:“拿回去交差。” 苏小棠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抽着,想哭,又极力忍着。 程述脱了自己的夹克衫外套,擦了擦她被糊了一脸酸奶的绯红脸蛋。 “想哭就哭吧。”他淡淡道:“反正已经很丢脸了。” 苏小棠固执地摇头:“不哭。” 她才不哭呢!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值得她掉眼泪,才不哭呢。 想着想着,就有泪珠子掉出来,她立刻抽抽气,极力咽回去,不要哭出声。 程述有点心疼,看着她,还真像看着自己女儿一样,虽然他现在也不大,但是他总觉得自己真有一颗沧桑老父亲的心。 他拖着她的酸奶箱子,走在前面,小丫头抽抽涕涕地跟在后面,夕阳从巷子尽头垂落,他高大的身形正好将她挡在影子里。 “以后别卖酸奶了。”他回头对她说:“也别装瞎子了。” 苏小棠委屈地抬头看他:“那我干嘛?” “去念书,现在念高中也不算晚,以后考个好大学。” 苏小棠觉得他在讲天方夜谭,不过她还是很憧憬程述为她描摹的未来:“那我要是考不上怎么办呀,我很笨的。” “考不上也有考不上的办法。”程述说:“去国外混个本科。” 苏小棠不再难过,她被他的话深深吸引了:“哇,我还要出国啊!那我要去哪个国家?” “去美国。” “就是有钢铁侠的美国吗?” “嗯。” 苏小棠终于破涕而笑,三两步追上来,试探性地牵了牵程述的手,不过他没让,只让她抓着他的衣角。 虽然他说的只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幻想,但苏小棠也觉得,能做做这样的梦,也已经很幸福了。 “程述,我去美国了,你在哪儿啊?” 程述指了指正前方那栋高耸的寂氏写字楼:“我在那里面,挣很多钱,供你在美国的一切花销。” 程述说完这话,苏小棠眨巴眼睛望着他,发现他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有点傻了。 “你...你是在逗我玩吧?” 程述面无表情地说:“把你断掉的课业书本都带上,从明天开始,白天不用走街串巷卖酸奶,到我家里来学习。” “真...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苏小棠第二天就知道了。 程述家本就不大,现在有空余的角落,都堆上了她的各科复习参考资料。 程述躺在床上睡白日觉,她便规规矩矩坐在小桌子上复习功课。 箱子里的酸奶,也让程述一个人包了,该给她的钱一份都不会少,让她晚上带回去交差。 比起顶着烈日走街串巷卖酸奶来说,苏小棠真的很珍惜能够念书学习的时光,因为只有吃过劳累奔波的苦,才会发现原来在父母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当学生,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程述家的空调可以整天开着,苏小棠感觉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那段时间,整个地下赌场也是人手一杯手工酸奶,李照还笑话程述:“打脸了吧,打脸了吧!还说什么小丫头毛都没长齐,这不,赔了夫人又折兵,你算算,你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了?” 程述将喝完的酸奶瓶扔进垃圾桶,随口道:“我认她当干女儿。” “认个只比你小几岁的女儿,也真是够能耐的。” 程述懒得理他,转身离开:“今天早点下班了。” …… 黎明时分他回到家,小姑娘已经离开了,不过桌上已经放好温热的饭菜,筷子都给他摆好了。 程述坐下来,才发现桌上贴了一张蓝色的小海豚便笺纸—— “述哥,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程述轻哼一声,捡起笔,随手了几句话。 第二天清早,苏小棠提着酸奶箱,蹑手蹑脚进了屋,轻轻关上门。 程述正趴在床上睡觉,他的工作性质总是昼夜颠倒,很辛苦,白天一觉能睡到下午,日落的时候才会醒过来。 苏小棠在小桌边坐下来,翻开课本,看到那张海豚便笺纸,程述在上面回复了几个字—— “闺女,等你出息了,给老子养老送终。” 苏小棠将便笺纸揉成一团,气呼呼地走到床边,拎着书就要摔程述身上。 卸下所有防备,男人睡得很沉,眉眼显得温柔了许多,没有平日里见到的那么高冷和不近人情。 看他睡得这么香,苏小棠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还真把她当女儿养了啊!她自小到大都是流水的爹,还缺他这一个爹么! 苏小棠蹲在床边,伸手抚过他浓密斜飞的眉毛,没好气地说:“从没见过这么笨的家伙。” 倏尔,她又自顾自地笑了一下。 “我还蛮喜欢你这一款。” …… 所以相处的大部分时间,苏小棠趴在小桌上写作业,程述则安静睡觉。 他和别的男人不同,睡觉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得宛如一只大猫。 有时候程述翻身的时候会醒过来,迷迷糊糊间看到苏小棠埋头苦干的身影,他会觉得很安心。 他这女孩以后会有出息,至少不必像他一样,这般辛苦地奔波生活。如果他有本事,一定会把最好的都给她。 他想让她去美国见识见识,看看美国是不是真的有别人说的那样好,家家户户都住大宅,他想让她去过一过那些他曾经渴望、却得不到的生活。 夏天静悄悄地溜走了。 苏小棠不知不觉间又长了一岁,她时常抱怨说,自己年龄太大了,真的不适合再去念高中了,肯定会被同学们笑话。 程述让她自己别瞎想,专心备考。 寂家的管家先生姓李,两年前找过他一次,想让他回寂家,寂家的长子寂杨风现在是家族里最受重视的继承者候选人,而程述作为寂家的私生子,跟寂杨风年龄相仿,模样神似,几乎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寂家希望程述能够回来,作为寂杨风的替身,主要是代他参与一些不必要的会议或者出席一些场合,替他节省时间,必要的时候,还能帮他挡挡“刀子”。 于是这两年,程述努力保持体型,尽可能与寂杨风保持相像。 现在...他的机会终于来了,李管家再度找到他。 “这是卖命的事,我的好处呢?” 李管家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这年头,杀人犯法,没人会对你做什么,电视剧里豪门世家动不动就打打杀杀,那都是戏剧效果嘛,现实中哪有这些事。” 程述嘴角扬了扬嘴角:“打量我不知道,寂家的水深了去了,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的。” 李管家知道程述自小在底层摸爬滚打,心思深得很,如果不给够好处,他是不会轻易松口。 “你想要什么。” “股份。” 李管家看着这少年狞笑的眼神,感觉有些后背发凉。直接开价,几百万几千万,对于寂家来说不算什么。他居然开口就想要股份,这野心不小啊。 “你想要多少?” “不多,寂杨风名下所有产业,他的股份分我八个点。” “这觉不可能!如果你这么大的胃口,恐怕我们谈不下去。” “谈不下去就不谈了,我干我现在的活儿,悠闲自在。” 李管家脸色很难看,他知道,程述是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去的,现在情势不太好,寂杨风已经被人盯上了,程述是唯一能够帮他分担风险的人。 “我需要跟老板商量一下。” “慢慢商量。” …… 两周以后,寂家跟程述谈好了条件,他要的八个点实在是太过分了,可以给他三个点。 程述答应了下来,八个点是他随口一说,他目标价位其实只有两个点,不过一掷千金的豪赌客,往往一夜便能挣下一辈子的锦绣江山。 程述不是赌徒,但他手里有筹码,他的筹码就是他的命。 傍晚,程述回家的时候,苏小棠已经收拾好书本准备离开了。她不敢将书本带回去,所有全都放在程述家里,只将空落落的酸奶箱子带回去。 见到程述,苏小棠有些吃惊:“呀,这么早就回了,今天不去上班吗?” “嗯,不去了。” “那好啊,我也晚一点回家,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 程述望了望窗外西陲的斜阳,点头同意:“那爸爸就带你下一次馆子。” “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可爱的女儿,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程述带苏小棠去市区吃了一顿牛排西餐,苏小棠从来没有进过这么高档的西餐厅,一下子老实了许多,连说话的嗓门都放得轻轻的,看周围的目光怯生生,完全不似在他家撒野的模样。 程述给她点了大份全熟牛排,见她不会用刀具,于是帮她切成了小块的牛肉粒,让她用筷子捡着吃。 苏小棠酒足饭饱,搅动着提拉米苏甜品,笑问道:“述哥,你是不是要跟我求婚啊,我别吃着吃着,吃出一枚戒指来哦?” 程述一口酒喷出来,喷了苏小棠一脸。 “……” 程述用餐巾胡乱给她抹了把脸:“傻逼。” 苏小棠不满地哼哼着,又点了一份巨贵的甜品,报复性地瞪他。 等着苏小棠吃得差不多了,程述从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推到她的面前。 “卡里有五万,你先拿去用,但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苏小棠手里的小勺掉了:“什么意思?”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但不会很久,只要我安顿下来,我会再来找你。” 程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还是按原计划行动,白天来我家里学习,晚上再带点钱回去交差,等我这边安稳了,我会把你接过来,给你找一所好的高中。” “你要去...去哪里啊?”苏小棠声音都在抖。 “去做一些事情。” “什、什事。” “挣钱啊,不挣钱怎么供你去美国。” 苏小棠站起身走到程述后面,用力抱住他的肩膀:“我不去美国了,你不要走好不好,你走了我...我害怕。” 这是女孩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与他接触,也是第一次表现得这般依赖他。 程述将苏小棠拉到自己面前,对她说道:“你看看周围这些西装革履的男人,如果这次我能成功,我就不用再回十三街做这些事了,我会变得和这些穿西装的男人一样,清清白白挣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 苏小棠听得懂程述的意思,他是想趁着还未泥足深陷,及时抽身而退。 “那...你做的事会有危险吗?” 程述嘴角扬了扬,违心地说:“不会。” 女孩丝毫没有怀疑,踟蹰地问:“我想你的时候,能给你打电话吗?” “不能,我不会给你电话,你也最好不要联系我,等合适的时候,我会联系你。” 苏小棠秀气的一字眉蹙了起来:“那你要是...要是跟别的漂亮女人好了,不要我了怎么办。” 程述戳了戳她的脑袋:“老子跟别的女人好了,也不会不要我女儿啊。” “你明知道我不是。”苏小棠急得跺脚。 程述起身,去前台结了帐,带着苏小棠离开西餐厅,在江岸边散步回家。 “好好念书,至多等我一年,我会回来。” 一年,应该足够他筹谋一个稳定的开局,届时他就能将苏小棠接到自己身边养着,不会再有人敢伤害她。 苏小棠紧攥着他的衣角,停下脚步。 程述见她止步不前,以为她心里害怕,于是又道:“遇到麻烦就去找李照,我跟他说过了,他会照应你。” “不是害怕。” “嗯?” 苏小棠脸颊泛起绯红:“我能不能亲亲你?” “……” 程述加快了步伐,残忍拒绝:“不能。” “为什么啊。” 程述不客气地教训道:“小破孩,一天到晚想着处对象,还能好好念书?” 苏小棠一把攥住他的衣角:“那等我长大了,能吗?” 程述看着小丫头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他转过身,迎向波光粼粼的江面,指着对岸的繁华夜色,对她说:“那里是江城最繁华的金融区。” 苏小棠撇嘴:“谁要听你讲这些。” “等你长大了,去美国见了真正的大世面,可能就不会想跟我了。” “哦!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女人都是这样。” 等少女长大了,在校园里遇到了真正心仪的白马王子,情窦初开坠入爱河,她还能回头想起在最脏污不堪的赌场里遇到的男人么。 所以程述才觉得,当她爸爸比当男朋友更长久一些,女儿是永远不会背叛父亲,父亲也会永远爱着女儿。 苏小棠看着他:“那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明知道是赔本的买卖,你还要给我钱,帮我这么多?” 程述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为了在她身上圆自己的一个梦。 “因为你可爱,行不行。” “这个回答给满分。” 苏小棠笑了起来,又重新牵起了他的衣角:“那我等你回来吧。” “嗯。” “还有哦,程述,我长大了一定会嫁给你的!你这买卖肯定不会亏!” 程述没有回应她,只是望着夕阳,浅浅地抿了抿薄唇。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可爱的荔枝香近大大敲好看的新文:《请把握好接吻的尺度》,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哦。 文案: 网传商业神秘大佬郑肴屿将参加一档宠物综艺节目。 有媒体采访到同期嘉宾三线女星韩辰绘:“听说郑肴屿也会参加这档节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韩辰绘面无表情:“不认识,没听说过。” 她的回答瞬间掀起轩然大波,骂声四起。 到了录影当天,郑肴屿一身帅气西装冷漠登场。 全场女星使出浑身解数,只为能吸引郑肴屿的一点点注意力——申影后为了讨好小郑太子爷,手捧瓜子逗弄着他的宠物鹦鹉。 鹦鹉一脸高贵冷艳,谁也不理。 直到韩辰绘从后台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鹦鹉突然开口:“绘绘,你哭什么?” 角落里打酱油的韩辰绘:“…………” “啊呜~”鹦鹉叫了起来,惟妙惟肖的模仿哭声,“老公,你亲亲人家~呜~” 用生命和大佬老公装不熟的十八线女星,猝不及防地被一只偷听床角、骚话连篇的鹦鹉公开了…… #为那些年骂过的郑太太道歉# #大家快散,嗅到了秀恩爱的味道:)# #本以为是目中无人不懂礼貌,原来是夫妻情丨趣:)#2k网/p 92、我有所念人(三) 程述来到寂家,改名寂述,成为了寂三家长子寂杨风的替身。他很聪明,非常非常聪明,他模仿着寂杨风的一言一行,几乎已经把自己完完全全...复制成了另外一个寂杨风的翻版。 除了寂家的父母和李管家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成为一名合格的替身,不仅仅意味着程述要去学习和模仿寂杨风,他也要拼命学习,了解关于公司的运作和经营方面会面临的一切问题,他要学会如何与上流社会打交道,如何与合作伙伴周旋... 很多时候,相比于生活优渥从未经受挫折的天命之子寂杨风而言,程述反而表现出诸多领导者应有的优良品质,譬如隐忍、亲和与御下之道。 就在寂家父亲对于程述的表现越发满意的关头,寂杨风出事了,一场车祸的意外夺去了他的性命。 那晚寂杨风去参加一场晚宴,本来应该是由程述代他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寂杨风临时改变了主意,自己驱车前往晚宴现场,结果在高架桥上与一台司机酒驾的货车相撞。 寂杨风一死,程述在寂家的地位彻底发生了逆转。 纵然老父亲对于长子的死,悲痛欲绝,但是好在还有一位优秀的次子,聊做安慰。 很多人都猜测,寂家长子的死,是否与这位阴险毒辣的私生子有关。甚至连程述自己都怀疑,是不是他每每夜间辗转反侧之际,脑海里滑过的恶毒念头,真的让神明听见了。 但是程述可以用性命发誓,寂杨风的死,与他无关。 是否与别人有关,程述便不知道了,但他知道,从今以后,寂家有他的一隅之地了。 在他确定自己身边暂时安全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返回十三街,接回苏小棠。 可是当他回到家,却发现他原本住的出租屋里凌乱不堪,所有东西都被洗劫一空,桌椅板凳凌乱地倒在地上,苏小棠的书本也全部被撕烂,散落在四处...... 程述慌了,他立刻给李照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李照支支吾吾地说,这件事,最好见面详谈。 半个小时后,程述在江边见到了李照,李照鬼鬼祟祟走过来,防备地望了望四周,低声对他说:“你这一年失踪,到底去哪儿了,赵爷现在到处在派人找你,说找到你要卸你的腿。” 程述走的时候是不告而别,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做什么,而那时候,赵森的场子刚好被警察一锅端了,所以他自然而然地以为,这件事是程述告的密。 赵森当时跑掉了,重振旗鼓回来,要对付的第一个人便是程述。 “你...你还是快走吧!”李照催促他:“要是赵爷发现你回来,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那姑娘呢?” “什么姑娘,这会儿你还想姑娘呢!” 程述急切地问:“苏小棠呢!我托你照顾的那个苏小棠,她现在在哪里?” 李照的脸色顷刻间变得惨白:“你...你还想她做什么啊,有钱了什么样的姑娘没有,甭想她了。” 程述揪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我再问一遍,苏小棠在哪里?” 李照哆哆嗦嗦地说:“那我说了,你别上火,就是吧,赵爷回来以后,到处找你找不到,听说你在十三街罩了个姑娘,就把那姑娘带走了...” 程述拿烟的手抖了抖,良久,沙哑的嗓音憋出三个字:“还活着?” 李照见程述脸上都冒青筋了,知道他这次好像是玩真的了,连忙道:“活着,就是一只眼睛可能...不太看见,但是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呢!” 按李照给程述的地址,程述找到了十三街的一家地下酒吧,酒吧里光线昏暗,乌烟瘴气。 舞池里时常有穿着诱人的女人迈着大长腿走过,搔首弄姿地挑逗男人,程述挤进去,在舞台前的旋转回廊边,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孩。 苏小棠化着他都已经快认不出来的浓妆,戴着墨镜,嘴里叼着一朵嫣红的玫瑰花,怀里抱着一台吉他,失神地弹着。 周围有很多男人围着她,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小棠,脸上挂着兴奋的红光。 苏小棠穿的很少,全靠那台吉他遮掩了大部分的风光。 瞎女弹琴,对于这些惯常追求刺激的男人来说,无意识非常新鲜的一处风物了,比场子里那些只会搔首弄姿的女人更让他们感到兴奋。 当她抬头看到人群中的男人的时候,嘴里的玫瑰花掉了。 她开始惊慌,起身便想跑,可是因为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见,她几次绊倒,把场子搞得一片混乱。 程述三两步追了上去,跑到苏小棠身边,脱下西服外套包裹在她娇小的身躯之上,然后用力抱住她。 “别怕,述哥回来了。” “你...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苏小棠拼命摇头,绝望地说:“我真的不认识你!” 程述想要摘掉她的墨镜,可是只要碰到她的墨镜,她就会尖叫:“不要!求你了,不要...” 程述没有刺激她,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出了地下酒吧。 她挣扎着,绝望地苦苦哀求:“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求求你,你放我走吧。” “我这辈子都不会放你走。” 他将她抱进车里,快速驶离了十三街,这个带给她无尽噩梦的地方。 车里,苏小棠情绪似乎稍稍平静了一些,趴在车窗边,怔怔地望着窗外的繁华霓虹。 程述透过后视镜望着她,她脸上粘着浓郁艳俗的脂粉,嘴唇红得都快滴出血了。 程述感觉自己的心也快滴出血了,他无法想象女孩这一年每天每秒是怎样煎熬地活着。 “去...去哪儿啊?” “我们小棠想去哪儿?”他整个人瞬间变得温柔了许多。 女孩回避他的目光:“我不是小棠,您认错了,我不是,真的不是。” 程述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安安。” “那好,安安,想不想跟我回家?” 她低着头,没有回答。 程述将车开到了他的私宅别墅,下车将女孩抱出来,径直回了家。 苏小棠好奇地四处观望,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屋子,大大的落地窗能看到远处夜景,桌上有新鲜的插花,家电都是智能化控制,居然还有扫地机器人。 程述将她放在柔软的米白色沙发里,然后慢慢脱下了包裹她的西服外套,跪在她身边的地毯上,柔声问:“能不能给我看看身上,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女孩连连摇头,揉紧了外套,低声说:“没有伤。” 程述绝不勉强,他决定明天带她去医院做全身体检。 “小棠,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别怕,很安全,谁都找不到你了。” 苏小棠望着程述,良久,她战战兢兢地伸出指尖,碰了碰他的脸,确认他真的是他…… 程述心疼地吻了吻她的指头,她似受惊一般,又战战兢兢地抽回手。 “我…我能不能洗澡?” “当然。” 程述带她来到洗手间,拧开了浴缸的喷头,将沐浴露和洗发水,还有女孩子喜欢的泡泡浴全都搬出来。 这个宅子他很早就开始准备,无论是装修风格还是家居用品,全都是按照年轻女孩会喜欢的时尚风格设计的。 浴室门关上,苏小棠坐进了滚烫的浴缸热水中,抱着双腿,将脸埋进了膝盖里。 她开始哭,开始用力地搓洗着身体。 程述倚靠在浴室门外的墙壁,听着女孩声嘶力竭却又极力压抑的哭声,心疼得难以自抑。 她吃的所有苦头,都是在为他受罪。 “小棠。” 门外,他柔声唤着她的名字:“以后跟我吧,述哥一辈子疼你,再不让你吃苦。” 听到这话,浴室里原本压抑的啜泣变成了宣泄的嚎啕。 程述知道,哭出来,一切就好了。 半个小时后,女孩换上了干净柔软的棉质女士睡衣,从浴室里出来,湿润的长发披在肩头,脸蛋被水雾蒸得红扑扑的。 可她还戴着墨镜。 程述正在阳台边跟李照打电话,向他询问更具体的情况,情绪很激动,声音也有些大。 苏小棠愣愣地站在门边望着他。 程述见女孩出来,于是立刻挂了电话,进屋坐到沙发边,然后冲她招了招手。 苏小棠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挪了过去,站在他面前。 程述伸手去摘苏小棠的墨镜,苏小棠敏感地连忙避开,然后蹲到沙发角落边。 “眼睛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有些沙哑,听得出来,满是疲惫。 苏小棠闷了会儿,低声道:“左眼,自己弄的。” 程述诧异地看了看她。 “摘了眼镜,很狰狞,像个怪物,那些男人看到就反胃...” 苏小棠语气平静地回答:“败他们的胃口,就不会‘欺负’我了,反正一只眼睛也能看见。” 程述终于懂了,那样的环境里,她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不被那些家伙糟蹋。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程述手里的茶杯被他重重扔了出去,砸在墙上。 苏小棠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气急败坏地去了阳台边,摸出手机打电话,手都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苏小棠跟过来,听见他低沉的嗓音说着什么“弄瞎他的眼睛,然后让他死”的话。 苏小棠忽然害怕了,她跑过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连连摇头。 “晚点再说。” 程述挂了电话,手落到女孩单薄的肩膀上,轻轻按了按:“我会给你报仇,我会让欺负过你的人,付出代价。” 苏小棠颤抖地抽泣着,连连摇头:“不、不报仇,你好好的,不要离开我,好好的。” 程述用力抱紧了她,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抚:“我不离开你,再不离开你了。” 女孩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直到睡觉的时候都没有放开,程述脱了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被单上。 女孩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娇声说:“你不走。” “我不走。” “保证。” “嗯,保证。” 她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程述在床边安抚着她睡着,怕她惊醒,所以也合衣躺在了卧室的小沙发边,将就着睡了一夜。 听着女孩均匀平静的呼吸声,细细的,程述却整夜无眠。 胸膛里,怒火烧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便起来了,站在落地窗边,凝望着窗外骤雨打芭蕉,手里燃着一根烟。 手底下的人办事效率很高,给他发来回报,说赵森已经抓到了,问他怎么处理。 程述眼角肌肉颤了颤,眸子里划过一丝狠戾之气。 他回头望了望卧室,女孩睡在大床上,清丽的容颜分外安详,摘下墨镜,她紧避着双眼,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可是她的左眼,已经瞎了。 程述按灭了手里的烟头,冷冽的杀意笼罩着他,他好几次都差点说出那个字... 可是,做了就不能回头。 他答应过她,不会再抛下了她。 抛下过一次,足以令他用接下来的整个余生去痛彻心扉。 良久,程述淡淡道:“报警。” 赵森所犯下的所有罪行,足以让他整个余生都在监狱里度过。2k网/p 93、我有所念人(终) 程述带苏小棠去了市区最大的医院进行了全面的身体检查,除了有些营养不良以外,身体方面没有太大的问题。 她的左眼几乎已经废掉了,医生说可以安装义眼,义眼就跟真的一样,丝毫不会影响外观,她也不用总是戴着墨镜。 程述立刻答应下来,给苏小棠安装最好的人工义眼。不过苏小棠心理方面过不去,所以即便是安装了义眼,她也会戴着的单眼的眼罩,并且总是避开程述的目光。 疗养期间,程述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家里陪着她,两个人没有事情做,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程述便盯着她看,也不知道看什么,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冲她笑。 苏小棠挺不好意思,抓着抱枕砸他:“你看什么看。” “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挺酷,像海盗船长。” 苏小棠知道自己有残缺,她稍稍垂首,背过身去不再让他看见。 程述从后面抱住她,撩开她柔软的发丝,在她单薄的后颈项印下一记浅吻—— “我给你联系了一所学校,你先念着,念到高中毕业,然后再看是想考大学,还是去美国,只要你以后能开心些,述哥怎样都会满足你。” 苏小棠转过身,第一次抬起眼眸正视这个男人。 这一年他仿佛成长了很多,眼底蓄积着如墨一般化不开的深邃。苏小棠能够想象,这一年他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他还很年轻,鬓间却沾了些许微霜。 她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发鬓,然后落到他的眉宇、眼眶,然后是薄薄的唇。 “程述。”她唤着他的名字,然后轻轻吻了吻他的下颌。 程述闭了眼睛,任由女孩亲吻自己,但他没有回应,至少,在他认为的她长大以前,他都不会回应她。 但即便如此,苏小棠依旧能感受到男人满腔的柔情蜜意。 入学手续办得很顺利,江城排行前列的一所重点高中接收了她,在程述以一笔巨额投资用于捐赠学校修建基础设施。 苏小棠已经满十八岁了,这样的年龄甚至都应该是高中毕业的年级,可是她才念高一。 在学校里,苏小棠看着比那些高一稚气未脱的小女孩都要成熟些,当然,也更加漂亮许多,无论是身材还是模样,都已经是彻彻底底长开了。 她戴着义眼,几乎没有人察觉她的左眼有问题。 程述给她请了保姆,照顾她的衣食起居,甚至还有保镖接送她上下学。班上的同学都以为苏小棠是富家小姐,因为每天都有豪车开到校门口接送她上下学。 不过程述露面的时间不多,他在寂家的地位还未稳固,所以绝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在忙公司的事情。 偶尔苏小棠也会听见周围有人提及,说寂家那位三公子行为放肆,经常出入声色场合,身边各色漂亮女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苏小棠心底知道程述或许是有苦衷,可是如果让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他对她更多的只是怜爱和亏欠。 她这样的女孩,宛如飘摇风浪里的一艘小船,轻轻一个浪花便能将她粉碎,能够得到一个像程述这样的男人终其一生的垂怜。 她应该满足,不是吗。 程述来私宅总是在深夜里,苏小棠本来都已经上床睡觉了,听到楼下有汽车驶入的声音,她又连忙起床,跑出房间,站在楼梯口转角的位置望着他。 “还没睡?” “嗯。” 女孩的声音轻轻柔柔。 “我过来看看你。”程述换了鞋走进屋,坐到沙发边,揉了揉眼角,看起来很是疲倦。 “最近学习怎么样?” “数学有些吃力,不过我会努力的。” 程述沉思片刻,说道:“那我再给你请个家庭老师,补一补。” 苏小棠走近他身边,却嗅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她望向他,他英俊的面颊稍稍染了红晕。 “你喝酒了?” “嗯。” “那我去给你倒杯水。” 苏小棠转身欲走,程述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来,揽着她的肩膀,整个将她圈在怀里了。 女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棉睡裙,白皙纤细的手臂被他温厚的大掌紧紧地握着,她的整个身子都燥热了起来。 “陪我坐会儿。”男人声音低醇沙哑:“坐会儿就行了。” 于是苏小棠趴在他的胸膛边,像小猫咪一样,乖乖地依偎着他。 程述淡淡道:“走了个大姐,本来以为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又来了个手段更厉害的小小姐,小小姐已经拿住我的把柄,老子现在真的是...前有狼后有虎,不知道该怎么搞了。” 苏小棠睁着眼睛望着他,虽然不太能听懂他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也知道他现在处境可能有些糟糕。 “小棠,你说我该跟她斗吗,还是听她的话,乖乖给她当条狗呢。” “什么当不当狗的,真难听。” 程述苦涩地笑了笑:“但事实就是如此,要么制于人,受制于人。” 苏小棠正要开口说什么,程述却低头问她:“你想让我走的更远吗,只要你想,我可以放手一搏,哪怕最后鱼死网破...” 苏小棠连连摇头,用力抓着他的手臂:“不,我不想,如果你走得太远,我就找不到你了。” 程述沉沉地叹了声,如果苏小棠不在身边,他或许还可以放手一搏,跟寂白较量较量。可是…身边已经有了这么个纤弱的小女孩,任何风险都应该规避,他或许应该走得更稳一些,哪怕最后得不到想要的,但至少,可以保住她现在的生活。 他低头吻了吻小姑娘光洁的额头,柔声说:“去睡觉吧,不早了。” 苏小棠抬头望了他一眼,手攥紧了他的衣角,良久,她忽然抬头,亲了他的唇一下。 程述猛地一怔,随后连忙松开她,往沙发边上靠了靠。 “你在做什么?” “我...”苏小棠脸颊泛红:“不能亲你吗。” “快去睡觉了。”程述面上似乎流露出了烦躁不耐之意:“小屁孩。” “我不是小孩了!”苏小棠急切地说:“你答应我的,等你回来,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我说的是等你长大以后。” “我已经长大了!” 他按住她的小脑袋,摇了摇:“我说你长大,才叫长大。” 苏小棠眼角渗出了委屈的眼泪,可是她却不敢跟他闹,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 程述用衣袖给她擦了眼泪,笑着说:“难怪成绩不好,整天脑子里都想着怎么谈恋爱了是吧。” 她置气说:“年轻小姑娘,就想着谈恋爱,怎么了!” 程述脸上笑意更甚:“行,等再过两年,你再长大些,我这边情况稳了,再考虑这些事,好不好?” 苏小棠不敢说不好,只能闷不吭声地回了房间。 那日,有朋友约她去逛街,中途程述给她打了电话,问她为什么还没有回家。 电话里,苏小棠听着程述那边的声音似乎很嘈杂,但也很熟悉,应该是在夜总会一类的地方。 她料想是保姆给他打了电话,说自己放学之后没回家。 苏小棠忐忑地解释道:“述哥,我和朋友去逛街了。” 程述怔了怔,这是第一次小姑娘和同学约着出去玩,心情有些激动。 看着她一天天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慢慢开始过上正常女孩的生活,程述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是有希望的。 “卡带了吗?” “带了。” “喜欢什么就买,和朋友们逛街,试试衣服裙子,我没时间带你,你要自己买。” “嗯,我知道的。” 挂掉电话之后没多久,程述手机里便收到了付款消费的短信通知,小丫头倒是没有买衣服,反而是去肯德基吃炸鸡了。 他有些无奈,又给她发短信,提醒她吃炸鸡不健康。 绝大部分时候,程述在她面前都是扮演着父亲的角色,管着她的生活,也管着她的学习,虽然不常回家,不过丝毫没有放松对她的看管。 苏小棠和班上同学逛完街,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公交回家,送走了同学以后,她站在公交站前等车,对面是盛唐夜总会。 苏小棠正准备给程述打电话,说自己要回家了,却没想到就在这时,边上盛唐夜总会出来几个男人,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寂总,这么早就要回去了?” “白总交待了事情要去办。” 几个穿西装的男人簇拥着程述,巴结地说:“现在寂总成了白总身边的红人了,也要帮我们多美言几句啊。” 程述嘴角挑起一抹冷笑:“相信我,你让我帮你美言几句,永远只会起到反作用。” 男人们哈哈大笑,说寂总真是幽默。 有身材婀娜的女人走出来,抚着程述的胸膛,抬头亲吻他,程述别开了嘴,只让她亲到了侧脸:“寂总,下次再来啊。” “下次来,就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了。”程述拍了拍女人的腰,转身离开。 女人故意嗔怒道:“谁不知道花花公子寂大少爷,每次来换一个女人,比楚留香还多情呢,下次来你都不记得我是谁了吧。” 周围的男人都笑了起来,这位寂三少爷身边还真没有常跟的女人,全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落得个花丛浪荡子的名头,让女人又爱又恨。 苏小棠躲在公交站的站牌后面,听着他们的玩笑,感觉心脏都快要抽搐了。 这时候公交车驶来,苏小棠赶紧跑上公交车,坐到了车厢的最后排,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虽然明明知道这是在逢场作戏,他必须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个废物,除了喝酒和玩女人,什么都不会,这样才会让他们卸下防备。 但是苏小棠就是好难过,控制不住地抹眼泪,控制不住自己一遍遍去回想方才的场景。 程述晚上回到私宅,见小丫头没有下楼来接他,有些反常。 他走到她的房间门口,房间没有锁,她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床边,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述敲敲房门:“哎,我回来了。” 苏小棠没有理他,连头都没抬。 程述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将她的脸托起来:“我说,我回来了。” “我还没有两个眼睛都瞎。” 小姑娘移开视线,不看他。 “怎么,今天炸鸡没吃够,又改吃火.药了?” 苏小棠嗅到他身上浓郁的脂粉味,皱眉:“你太恶心了。” 他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好好说话。” “你身上的女人脂粉味,熏死我了!”小丫头语气有些上火:“不要碰我。” 程述微微一怔,立刻松开了她,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去浴室,很快,于是传来水流声。 苏小棠又后悔又难过,兀自抹了抹眼泪,然后用被子将自己厚厚地包裹了起来,脸埋进枕头里。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这太任性了。 她没有资格在他面前任性,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这个男人的善良和怜悯,她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闹脾气,而且还是明知他身不由己的情况。 …… 程述这个澡洗了四十多分钟,出来的时候脸都被热雾晕红了。 苏小棠已经睡觉了,程述在她的门边站了会儿,然后轻轻关上了灯。 “对不起。”她声音里带了浓重的鼻音:“我不该那样说。” 程述宽容地笑了笑:“小屁孩也有炸毛的时候,快睡吧。” 苏小棠刚刚转过身,程述却已经替她关上了房门,留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夜深,程述回了自己房间,倒床便睡着了,他每天要应付太多人太多事,实在是太累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一具柔软的身体钻进了他的被窝里,从后面贴着他,小手也从腰间伸到了他的腹部,轻轻地捧着。 程述意识很沉,明知哪里不对劲,但他实在是不想睁眼了,就这样睡吧。 他睡觉从来不安稳,迷迷糊糊一个转身,便将小姑娘直接压在了身下。 苏小棠醒过来,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男人整个身体都压着她,她像个寄居蟹似的,死命从他肩膀下爬出来,大口呼吸。 程述察觉到身下不对劲,慢慢睁开了眼睛。 借着熹微的晨光,他和小丫头四目相对。 他猛地惊醒,连忙往后退了退,坐起身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跟你睡啊。”苏小棠躺在松软大床上伸了个懒腰:“你真行,弄得我腰酸背痛的。” 程述:…… 小丫头片子萎靡了这么几个月,现在又活泼了是吧。 “谁让你随便进我的房间。”他揉了揉脑袋,指着门无奈道:“出去。” 她抱着软软的鸭绒枕不撒手,程述匆匆给自己穿上裤子:“行,那我去你房间睡。” 苏小棠连忙攥住他的衣角,嘟哝说:“你跟别的女人睡,就很开心是吧。” “我什么时候跟别的女人...” 程述话说一般,顿住了,睨她一眼,见她这满脸委屈相。不用说,他也能够猜到,这女孩是听到了外面的流言。 寂家三公子可没什么好名声。 但是他觉得,别人不了解真相,但苏小棠应该相信他的人品,毕竟...他们是患难与共的交情。 “我没有跟别的女人,一个都没有。” “骗人,你每天晚上换一个女人,胃口这么大还说没有!” “如果不经常换,别人早该说老子不行了,懂不懂,傻子。” 苏小棠眨眨眼睛,有些不确信:“你没骗我哦?” 程述也没有睡意了,坐到她身边,耐心地解释道:“我跟你讲过了,我既然跟了寂二小姐,就得为她充当耳目,铲除障碍。” 苏小棠抿抿唇,终于点了点头,抬头看着他:“程述,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说什么废话。” 她伸手抚住了他的脸:“喜欢一个人的话,为什么不会想要亲亲她呢。” 程述无奈笑了笑,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苏小棠侧过脸,吻住了他的唇。程述睁开眼,看到小姑娘捧住了他的脸,含着他的下唇,认真地吮吸着,带了点稚嫩和青涩。 程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闭上了眼睛,开始热切地回吻她,挑逗她,小姑娘很快就招架不住了,呜呜地推开了他,羞得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将脸埋进了枕头里:“谁...谁让你那样的。” 男人都是坏东西啊。 程述笑了笑,从后面抱住了她,将脸埋进了她乌黑的发丝里,轻轻地呼吸着。 “小棠,你要好好念书,将来有出息,知道吗?” 苏小棠闷闷地回应:“怎么,你还想找个高学历女朋友吗?” 程述捏了捏她的耳朵,柔声道:“你述哥小时候最羡慕那些能够背起书包去上学的小孩了,我没机会,但是我想让你好好念书,去美国念最好大学,见见世面。” 苏小棠转过身,望着他漆黑的眼睛,笑说:“你不怕我去了美国,交往了又高又帅的男朋友,就再也不理你啦。” 程述钳住她的下颌,沉声道:“有这个胆子,你就去浪,等回来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 苏小棠知道自己是在圆程述的一个梦,所以她学习起来分外努力。虽然同学们都在抱怨学习辛苦,不过真正吃过苦头的人会明白,比起世道的艰难,在学校里这点辛苦真的是不算什么。 两年后,苏小棠拿到了美国一所常春藤高校的offer,程述特意办了签证,亲自送她去美国,给她整理宿舍,置办生活物品,购买价格昂贵的课本。 苏小棠本硕连读,一走七年,程述等了她七年。 等她学成归来之后,他亲自在机场迎接她。 小姑娘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稚嫩的模样了,现在的她变得大方而优雅,走在人群中都禁不住闪闪发光。 程述的眸子里也有了光,仿佛看到了夜空中最璀璨的小星星。 初见程述的时候,苏小棠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小跑着走过去,却在他面前几米处停了下来。 程述正值男人的黄金年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霸道总裁的成熟气质。 苏小棠看着面前这个英俊帅气的男人,脸颊微微泛了红,挪着步子走到他面前,还没开口,程述径直错开了她,像是没认出来似的。 苏小棠傻了,拖着巨大的箱子走到他面前,伸手晃了晃他的眼睛:“哎,你在等我吗?” 程述垂下眸子,睨她:“我等我未婚妻,你是吗?”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哎。” 程述从包里摸出一枚丝绒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有一枚硕大的钻戒。 “不知道的话,不如...戴上试试?” …… 寂家三少爷的婚礼由寂白为他们操办,三少爷说他只有一个要求,有多少钱,就砸多少钱。 那场盛大而奢华的世纪婚礼,几乎惊动了整个江城。 因为往后的每一天,或许都是平凡与普通,所以程述要将生命中最繁华的时刻,送给他的新娘。 苏小棠时常会想起初见他的第一天。 那天她戴着墨镜,整个世界都是黑白与灰色。后来,那个男人在她的世界里投下一抹善良。 于是当她再抬头望天,夕阳的余晖之下,天空变成了粉红色。 路过的风,都变得温柔了。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所有内容全部完结。 如果觉得还不错的话,全文订阅的小伙伴在评分页面帮火火攒个五星好评吧-3- 本文参加“我和晋江有个约会活动”入围投票,投票方式: 百度搜索“晋江”,进入晋江页面,首页就有“我和晋江有个约会”,戳进去为火火投下珍贵的一票。跪谢! 《在凶悍的他身上撒个野》开文,微博【作者春风榴火】有第一章试读,感兴趣可以来看看-3-2k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