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长宁》 楔子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著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愿诸君顺遂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著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章山里有座泥菩萨 总有些地方偏僻到连战争都波及不到,所以注定了和锦绣繁华无关。 大慈悲山和小慈悲山中间有一条大概七八里宽的豁子,都说这是一道神仙也过不去的天堑。 天堑这头是中原,那头是渤海国,这里过不去但五十里外的边关原来能去渤海,可是不久前东韩兵马已经夺取渤海城关截断与中原往来。 一辆马车在十二匹雄俊战马的护卫下在大慈悲山的这边停下,车夫下车的时候往四周仔细看了看才打开车门。 马车看起来寻常无奇,可留在雪地上深深的车辙印却足以说明这辆马车堪比移动的堡垒。 那十二名骑士看起来都高大雄壮,他们身上弓,弩,短刀长刀齐全,所以冷傲,强势,甚至还有些睥睨一切。 可都才二十来岁的年纪脸上依然还有偶尔流露出来的稚嫩,以及眼神里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茫然和担忧。 车夫年长,四十岁左右,眉毛上都是冻霜,这让他那双眼睛看起来更像是一双寒潭。 “到了。” 山脚下有个小村子叫无事村,也许是这村名保佑了这里的百姓们在中原连绵不断的数十年战乱中都平安无事,也许这村名是个封印让这村子里的人一代一代穷困潦倒。 无事村里的人已经有几十年没人走出去过,最大的原因简单到只是因为这里无事。 马车上下来一个女子,浑身上下没有一件是女人的打扮,穿着一套很厚实的棉衣,一双很厚实的鹿皮靴,戴着一顶同样很厚实的翻毛帽子。 所以显得她的脸有些娇小,遮住了大半张脸的毛领也遮住了半壁江山应妩媚,露出来的双眼,则是剩下的半壁江山尽英豪。 她有寻常女人少有的英气眉眼,也有那十二名强悍骑士眼神里都没有的淡然和坚定。 她看了一眼车夫,又看了看那十二名骑士中的领队。 “陆吾,你去,客气些。” 年轻冷傲的骑士队正随即跳下战马,大步朝着这个在帝国版图上但似乎注定了永远不会出现在陛下书房里那张巨大舆图上的小村子走去。 不远处的土墙上坐着两个看起来雄壮而又呆傻的汉子,一个歪着头看那十二名武装到牙齿的骑士像是看着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手里拿着个冻萝卜啃的咯嘣咯嘣响,等陆吾走过的时候,那两个家伙就咧开嘴傻笑,露出满嘴黄牙。 气质独特的女子缓步走到村口,这个全是木屋篱笆院的小村子外居然有一座显得格格不入的泥塑。 做工很粗糙,粗糙的让人觉得还有些用力过猛,似乎是想大声告诉人这泥塑很了不起,偏偏塑造出来的就像个衣衫褴褛也样貌模糊的家伙。 他们大概是想塑一位将军出来吧,因为泥塑手里有一杆木头做的长枪。 这泥塑就在无事村的风水口上,村子里没人懂风水学说,年纪最大的那位老猎户总说,泥塑会为无事村招惹来大事。 没多久,这位老猎户就被请到了村口泥塑旁,村子没有正经的里正,老猎户就是村子里的主事。 村民们自然也不懂得威望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没人不服他。 队正陆吾用他能表现出来的最大的和气问老人家道:“我打听过,说这村子里您做主?” 老猎户点头:“是。” 然后补充:“小事做主。” 陆吾问:“那大事呢?” 老猎户回答:“大事占卜。” 陆吾有些想笑,这种穷乡僻壤里的人往往更为迷信,明明连个大字都不认识,偏偏还喜欢装的高深莫测。 他不打算浪费时间,所以微笑着说道:“我们想进山打些猎物,最好是大一些的,所以得进山深一些,他们说您是最好的猎人,您能带我们进山吗?” 老猎人低头看了看他的瘸腿,那张有一道贯穿上下伤疤的脸上表情微妙。 陆吾心急,想催老人回答,气质独特的女人却在这时候上前,声音轻柔的问道:“老伯,这泥塑是谁?” 老猎人回答的很快:“菩萨。” 年轻女子又看了看那持枪的菩萨泥像,眼神飘忽了一下。 陆吾却忍不住笑道:“哪有供奉泥菩萨的道理。” 老猎人回答的还是很快:“因为我们村子穷苦,只供奉的起泥身,菩萨不会因为你供奉的是金身就多护佑你,也不会因为你供奉泥身就不护佑你,菩萨护佑,只看你供奉之心诚不诚。” 陆吾听完这番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同时对这刁蛮之地的老猎户多了几分敬佩。 年轻女子则问了一声:“老伯读过书?” 老猎户脸色微变,摇头道:“没读过,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陆吾好奇的问:“这是什么菩萨,为何还要持枪?” 老猎人回答的依然快:“不是枪,是拐棍儿。” 陆吾还要问,年轻女子看向他说道:“说正事。” 陆吾心说自己竟是被这老猎户带偏了,所以连忙说道:“老伯到底能不能带我们进山?” 老猎户摇头:“前年进山遇到了头兴许能有近千斤的沙里干子,我命大,只断了一条腿毁了半张脸,但再也上不了山了。” 陆吾问:“沙里干子是什么?” 始终沉默寡言的车夫此时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人熊,若真有千斤重,一巴掌人就能没半截,遇着了,活下来不容易。” 陆吾掏出钱袋子说:“我们愿意出一百两,就奔着那头人熊去,万一遇着了,还能为你老人家报个仇。” 老猎户还是摇头。 陆吾道:“那就二百两,二百两还少就三百两?” 老猎户依然摇头。 年轻女子忽然问道:“老伯能从熊王嘴里逃生,应该不是一个人上的山?” 老猎户道:“是我一个人,我命好,赶上沙里干子不饿,没祸害我。” 旁边围观的一个小孩儿疑惑道:“不是大傻哥二傻哥跟你一起去的吗?我瞧见了,还是大傻哥二傻哥抬你回来的。” 老猎户一回头,眼神凶狠:“你年纪小记得什么!” 小孩子被吓了一跳,瞬间脸白,在他印象中老猎户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哪有过这般面露凶相? 年轻女子声音很轻的对陆吾说道:“老伯家里人能斗得过熊王还把老伯抬回来,本事应不比老伯差。” 陆吾点头,上前道:“老伯,只带我们进山别的不用管,五百两,您看行不行?” 老猎户问:“我拿你五百两去哪儿花?” 陆吾道:“出去花啊,五百两可以在长安置办两座不差的宅子了,你让家里人带你去长安见见世面,比你这里好的多。” 老猎户摇头道:“无事村的人,不出去。” 就在这时候,有个声音在远处响起,听着还有些稚嫩,还有些这偏僻之地不该有的玩世不恭。 “你给多少银子他都不会答应,和他谈也没用,不如和我谈。” 说话的是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已有寻常男子身高,身上衣服旧但不破,和长时间不洗澡的村民相比脸上也干净的多,说话的时候带着些油滑,可看向那貌美女子的时候眼神纯澈。 在他身边是看着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比少年高了有小半个头,穿着的衣服一样旧而不破,比陆吾身形还要修长强健,一身臃肿皮袄也遮不住虎背猿腰。 刚才被吓坏了的小孩儿看到他俩出现立刻就笑起来,挥着手喊:“二傻哥,大傻哥。” 年轻女子心里微微一动。 先喊的是二傻哥。 少年走到近前,从补丁套补丁的衣服里口袋里摸出来一块干硬肉块递给那孩子,贴着孩子耳边说:“阿爷老糊涂了,你没记错是阿爷记错了,但咱不和他争,就让他糊涂着。” 小孩子立刻开心起来,比拿了肉干还要开心。 大傻哥就站在那,像是个木头人不苟言笑。 这是两个太不像傻子的人,大傻看起来雄健异常,面容冷峻棱角分明。 二傻,不管是脸型还是眉目和大傻都不一样,相比来说五官柔和许多,人秀气一些。 老猎户看到他们表情明显异常起来,眼神里有埋怨也有气愤。 二傻朝着老猎户嬉皮笑脸,老猎户瞪着他:“你敢去,打折你腿。” 二傻道:“回来再打。” 他看向年轻女子说道:“五百两说好的价钱不能变。” 年轻女子点头:“好。” 二傻又说:“只进山不出山,不管往哪边儿都不出。” 陆吾等人表情有细微变化,但年轻女子神色不动的再次点头:“好。” 听到二傻这句话,老猎户似乎态度也稍显缓和。 二傻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大傻:“老大你去收拾东西,明早出发。” 陆吾此时插嘴道:“明早不行,今天就得出发。” 见二傻略显犹豫,陆吾道:“可以加钱。” 二傻摇头:“谈好的价哪有随便改的。” 陆吾想着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村民叫他二傻。 但很快他就觉得二傻不傻了,因为二傻忽然问了一句:“我可以问两个问题再提个条件吗?” 陆吾刚要问什么是什么,年轻女子回答道:“可以。” 二傻笑起来,牙齿真的很漂亮。 他问:“你们是从长安来?” 年轻女子回答:“是从长安来。” 二傻再问:“那你们还回长安去吗?” 年轻女子回答:“回长安去。” 二傻又笑了,笑的更灿烂,有点莫名其妙,看得出来他是真开心,有点像是含辛茹苦的老父亲总算盼到了傻儿子娶媳妇的那天。 陆吾提着防备之心的问:“什么条件?” 二傻指向那个已经走远的木头人:“记住他的名字,他叫叶扶摇。” 原本以为这二傻不傻的陆吾此时忍不住在心里稍显自嘲的笑了笑......他暂时理解不了为什么二傻提出的条件是记住大傻的名字。 以至于暂时忽略了,为什么这般地方的人名字不是铁蛋不是土生而是扶摇? 年轻女子却郑重起来,像是答应了什么天大的事一样回答道:“记住了。” 二傻学着年轻女子的样子抱拳,一样很郑重的说:“谢谢。” 年轻女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二傻的回答和他这个人一样莫名其妙:“一个就够了,贪心遭报应。” 年轻女子不知道为什么又看向那座泥塑,此时阳光照在泥塑上,隐隐约约好像能看出一片一片的鳞,又或是一片一片甲。 二傻说:“丑是丑了点。” 陆吾略显讥讽的笑道:“菩萨不在乎美丑。” 二傻撇嘴:“菩萨这也不在乎那也不在乎,能成菩萨?” 他也看那泥菩萨:“只是手里没钱的百姓觉得菩萨就该这样,什么都不在乎还能普度众生,有钱人大概都希望菩萨应该在乎点什么,最起码得在乎钱,不然何必争头香?心诚不就够了?” 老猎户瞪了他一眼。 年轻女子觉得二傻有些矫情,大概底层人都会有的那种矫情,可是,这样偏僻落后的村子里本该连这矫情都没有才对。 因为那些村民们看他们乘车骑马只有好奇和惊讶,连嫉妒都没有。 她又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读过书?” 二傻点头:“读过些。” 她有些不像她似的追问:“谁教的?” 二傻回答:“我娘。” 她更不像她似的再次追问:“你娘呢?” 二傻看着那泥菩萨笑:“丑是丑了点......我娘塑的,塑完就走了,病殃殃十几年,最后剩下的那点力气九成都在这了,还有一成力气,喊了喊我哥,喊了喊我......” 隐隐约约的,那有气无力又震耳欲聋的声音好像回来了,或者,一直在他脑子里就没消失过。 “蒜头啊,你得护着姜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二章一山不容二虎 泥菩萨也就是在这个苦寒的地方才能命长些,换做温热多雨的南方早就一层一层被剥开,从身到心。 小名叫半夏的少女在听到老猎户朝着那少年叫了一声姜头的时候,莫名其妙多了几分懊恼。 她不喜欢懊恼,更不喜矫情,在她察觉到自己竟是因为个巧合而矫情的时候,她把视线从那个姜头身上挪开转移到了蒜头身上。 那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有着东北极寒环境下的棱角分明和让人不愿靠近的淡淡危险气息。 蒜头和姜头似乎才更符合这个地方的人取名的习惯,而不是扶摇这样的字眼。 因为知道了大哥叫叶扶摇所以少女对叶姜头的名字更为好奇,但她从来都是一个忍得住好奇的人,从她才刚刚懂得好奇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开始,她就学会如何藏起好奇。 藏起好奇很难,必须有极强的自制和敏锐的察觉以及不断的反思,然后付诸于行动......闭嘴。 因为刚才想到生姜与半夏所以瞬息而生的懊恼,少女忽然间又敏锐的抓住了蒜头和姜头这两样东西在这苦寒之地的重要。 这样冷的地方对人格外不友好,蒜可以让血液流动的更顺畅些,医书上是这么写的,而生姜除了可以中和半夏的毒之外还能驱寒。 于是,少女的好奇心逐渐转移到了那位母亲身上,那该是一个有学识又朴素的女人,敬畏严寒,所以只是用蒜头和姜头这样的名字来帮孩子自保而非对抗。 那她对命运的态度也是这样敬畏吗?若是,那为何在这穷乡僻壤却给长子取名扶摇?若这是对长子的期盼,那她对次子又期盼什么? 就在这时候陆吾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咱们的东西足够,可要是带上更多的绳索之类就只能放弃一部分兵器装备。” 少女看着那个越看越像是一位将军的泥塑像是走了神,片刻后回答道:“先应付山。” 陆吾嗯了一声,回身吩咐道:“尽量多的带上绳子!” “后边追来的人大概也快到了,前边的路不知道能不能过去......” 看起来冷静且有些傲气的陆吾在自言自语这些的时候,明显有些退意。 少女像是在听他的话,可视线却飘忽在不远处的那一老一少身上。 老猎户坐在那看着收拾东西,脸色绷着。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贪财的孙子。” 叶姜头一边认真的绑腿一边回应:“没钱将来怎么给你风光大葬,前年你带我去镇上的时候我见过富户出殡,有纸马纸楼,还有几个看着就水灵的纸人,那时候我就给你相中了。” 老猎户愣了一下,然后骂:“小王八蛋。” 叶姜头绑好绑腿然后瞄了一眼大哥那边,然后从地上捡了两颗石子走过去。 老猎户看着他喊:“相中几个啊?细说,细说哪儿好。” 少女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走神。 而此时陆吾还在喋喋不休般说着:“自从咱大宁立国之后黑武就一直压着周边各国不许与大宁建立邦交,原本东韩和渤海都想给黑武当走狗,只不过渤海紧挨着咱们所以摇摆不定,现在黑武指使东韩要把渤海灭了,渤海真若灭国大宁就被东韩钳制住整个东北......” 少女看到叶姜头走到叶扶摇身边伸出手:“猜错的背。” 叶扶摇回答:“单。” 他收拾出来两个行囊,一个大一个小,相对来说,大的那个人若背着该像是背起个小山包一样。 叶姜头则得意的笑起来:“每次你都错。” 叶扶摇没回应,看起来他对自己这个弟弟的态度和对外人的态度并无多大区别。 少女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也知道这不对劲和自己无关可就是想看。 她根本就没有在听陆吾说什么,又或许那些话她比陆吾还要清楚的多。 陆吾则还一脸深沉的说着:“渤海国君本来也想给黑武当狗,可黑武嫌弃不要他,渤海丞相韩元载劝他向大宁亲善他又觉得大宁不如黑武,韩元载说,世人皆知太阳光盛而月光弱,我们这些晒不到太阳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挑剔月光够不够亮?” 他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见识般说着:“韩元载是个聪明有见识的,一路艰难险阻到了大宁却只剩他一个了,他才到咱这家却快没了,病重临死还向陛下哀求救救渤海......” 这一刻陆吾看向少女眼神里都是钦佩:“鸿胪寺那边一直想通过谈判施压,兵部已经在调集人马,可都来不及,兵马到了渤海都灭国了,咱们出兵又名不正言不顺,咱们若真能把渤海国君或是太子救出来,那就师出有名了......” 说到这他才发现,少女的眼神一直都在那对傻兄弟身上。 于是他看那两兄弟更不顺眼起来,尤其是那个明明土里土气可还总表现的很冷傲的大哥。 少女此时却看到大傻把明显更重的那个行囊挂在叶姜头身上,而他自己却背起来一个小的。 猎户家里只有一柄猎叉也被叶扶摇拎在手里,叶姜头就像个背起一座山的可怜虫。 叶姜头说:“我赢了。” 叶扶摇看了看他,没说话。 而那个看起来像是更疼叶姜头一些的老猎户对此却毫无反应,只是喊了一声:“蒜头,照顾好姜头。” 叶扶摇依然没回应,微皱的双眉之间似乎还有些淡淡的厌烦。 他步伐从容的往前走,甚至没有和雇主说过一句话。 而背着大行囊的叶姜头还在傻笑,吃的喝的御寒的都在他身上压的他弯了腰他却依然没心没肺。 “蒜头......呵呵。” 陆吾忍不住冷笑起来,本以为会激怒叶扶摇,可叶扶摇却连点反应都没有,率先朝着山里走去。 叶姜头走过的时候陆吾忍不住问:“你哥是个哑巴?” 叶姜头居然笑呵呵的回应说:“小时候听到他哭过,应该不是哑巴。” 陆吾愣住。 叶姜头说:“走吧,走到山顶最少也得两天,再耽误会错过宿头。” 陆吾嗯了一声招呼他手下那些精锐骑士跟上,战马和马车不得不暂时留在无事村。 少女像是漫不经心的走在叶姜头身边问:“我们没有说过要去山顶。” 叶姜头笑:“那更好。” 明明从小就知道应该收起好奇心的少女,在认识这兄弟二人后却好像逐渐控制不住了她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森严戒律。 在她成长起来的那个环境之中,好奇真的会害死人,也许是自己,也许是在乎的人。 她看起来像是淡然从容可她终究也只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女,她从不愿意强行去认识什么人更不愿意被什么人认识。 也许是到了这样一个和她成长环境截然不同的地方,她很想认识一下这个叫姜头的家伙。 “你为什么想把你哥送走?” 叶姜头以斜上角度看着天空说:“因为一山不容二虎,他走了,家业都是我的!” 在他俩身后的陆吾忍不住就笑了,心说自己在某个时间段里竟然还怀疑过这小子的傻都是装出来的。 走在最前边开路的叶扶摇应该是也听到这句话了,但依然毫无反应。 叶姜头背着个重重的行囊走的却并不吃力,相对来说那些看起来精悍强壮的骑兵下了马开始登山之后还远不如他。 不是冬天但这里依然冷的让人怀疑自己能不能熬过黑夜,为了印证这一点黑夜很快就来了。 大慈悲山对于想要征服她的人来说一点都不慈悲,她的挣扎抵抗足以让任何想爬上她的人万劫不复。 黑暗降临后十二个锐士很快就搭建起来一个简单的防御圈,少女和那个沉默寡言的车夫在最里边。 哪怕他们以为自己准备的足够充分,大慈悲山的夜还是让他们明白了什么叫自不量力。 夜风袭来,那些穿着皮甲的锐士一个个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陆吾使劲儿往火堆里又扔了几根干柴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老子宁愿和那个什么狗扯的沙里干子干一架,最起码不至于冻死在这。” 说到这他看向那车夫问道:“器叔,你觉得我打得过人熊吗?” 器叔看了看脸色明显发白的少女,把自己身上的皮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但,似乎无济于事。 她从小体寒,知道的人不多,冬天大部分时候她都守着个火炉窝在廷尉府的案牍库里看那些卷宗,或是在某个地方一次一次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到练出汗水来。 “若真是能活到千斤重的熊王,皮毛上都是蹭的树脂和沾上的砂砾比你们的皮甲还要坚韧,说刀枪不入也许过了些,但寻常的羽箭根本打不穿。” 或许是想分散一下少女艰难御寒时候的注意力,不怎么爱说话的器叔明显话多了起些。 “莫说你自己,你带个五人队联手作战的话,工具齐全,再配合默契,兴许能赢。” 陆吾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凭我们手里的黑线刀和连弩,还需五人队联手?” 器叔说:“还要折损一半,因为这是山里。” 陆吾更不服气了。 他侧头看向那防御圈之外的两兄弟,心说那样两个傻货都能抬着个受伤的老家伙在熊王掌下脱身难道自己还不如他们? 他朝着叶姜头喊:“人熊真的很厉害?” 叶姜头回头看他,一边打开那巨大的行囊一边笑着回应:“厉害的很,有一个半你那么高,皮子扒下来能做两件大皮袄,风都打不透。” 陆吾冷哼着道:“那你们是怎么逃的?” 叶姜头掏出来一件很大的皮袄扔给大傻,叶扶摇伸手接住后迅速穿好,手里拿着猎叉,注视着黑暗的山林。 叶姜头又掏出来一件大皮袄自己披上,然后才回答:“没跑。” 陆吾笑道:“又吹牛逼,不过也对,一山不容二虎,你俩都虎,俩虎打熊瞎子应该能行。” 他手下的锐士全都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似乎在这一瞬间,山里刺骨的风都没那么可怕了。 叶姜头只是笑,笑的时候好像看了看那个蜷缩在火堆旁的少女。 器叔的眼睛里,有光闪烁。 陆吾也在笑,笑着笑着就发现叶姜头把那件大皮袄脱下来,走进火堆旁边后把皮袄放在少女身边:“穿上吧,风打不透。” 少女拒绝:“你呢?” 叶姜头笑起来的时候,火光照亮了他洁白的牙齿和纯澈的眼神。 他说:“我没事,你可别冻死了,你死了谁给我钱?我阿爷那纸人还指望着你们呢。” 他一边往防御圈外边走一边说道:“你们可别骗我,我们没见过银子,其实也不知道,五百两有多少。” 他说到这回头看向少女:“皮袄有帽子,可以戴上。” 少女莫名其妙的听话,穿上皮袄的时候往后翻了翻,果然翻出来个连在皮袄上的帽子,在戴好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帽子,是一个巨大的熊头。 叶姜头出了防御圈之后在行囊里翻出来个满是补丁的破棉衣裹在身上,而叶扶摇在这一刻回头看了他一眼,丝毫也不掩饰那看一个白痴一样的眼神。 嫌弃的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三章最是年少不矫情 或许是因为陆吾觉得叶姜头不可能有威胁,所以他对笑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没什么戒备心。 见叶姜头从包裹里摸索出来一块干硬的饼子配着冷水吃,陆吾起身离开火堆。 他把热水递给叶姜头后又把自己带的肉干递过去些,叶姜头接过热水后满眼都是欢喜,却把肉干塞进衣服口袋里,显然没打算吃。 陆吾问:“你为什么叫姜头?” 叶姜头笑着回答:“因为我娘让我叫姜头。” 陆吾心说这算什么答案,然后想了想好像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还想问什么的时候,只捧着水杯暖了片刻的叶姜头就起身将热水递给了他哥。 那个闷葫芦一样的家伙也没有任何表示就把热水接过去,一口一口的喝着。 “我给他的!” 陆吾莫名其妙的恼火起来,大声朝着叶扶摇喊了一声。 这次叶扶摇回应了,简短且生硬。 “他不需要。” 听到这四个字陆吾立刻就按捺不住火气,上去一把抓向叶扶摇的肩膀:“把水还给我!” 叶扶摇纹丝没动。 在长安城那座新建的集合了许多青年才俊的学院里也小有名气的陆吾脸色一变,更生出好胜之心。 他持续发力以至于手背上青筋暴起,而叶扶摇站在那完全无视他依然一口一口的喝着热水。 直到这一杯水喝完后叶扶摇把杯子扔给叶姜头,叶姜头接住后趁着杯子还有余热温了温手心。 火堆旁边的少女本想让陆吾回来,可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念头最终并未开口。 被叶扶摇无视了的陆吾莫名发狠,另一只手朝着叶扶摇的后颈抓过去。 然而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叶扶摇的瞬间,叶扶摇忽然弯着腰往前冲了出去。 “想跑?!” 陆吾发力要追。 然后他就看到叶扶摇朝着黑暗之中伸出手,下一息那只大手就攥着什么东西扯了回来。 陆吾在看清楚后眼睛瞬间就睁大了,下意识迅速后撤。 叶扶摇左手攥着一头狼的嘴巴硬生生把狼拖出来,那狼张不开嘴发出呜呜的闷声四腿乱蹬又无济于事。 也许是因为恐惧,那狼在挣扎的时候还洒出来些尿液。 陆吾此时才反应过来立刻喊了一声:“戒备!可能有狼群!” 十一名锐士立刻起身,左手抓了连弩右手抽出横刀。 “没狼群。” 叶姜头看了看那狼说道:“母的,夜里还找食儿,应该是孤狼还要养崽儿,它听到声音踅摸过来的。” 叶扶摇左手一抖一扭,那母狼的脖子先是折了个弯又旋转了一圈,他随手把尸体扔向火堆那边,然后又变回了那个木头人。 陆吾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烫,在这样的环境下别说叶扶摇他好像连姜头都不如。 越如此,越是火气大。 他怒问:“你想砸谁?!” 器叔在他身后说道:“趁着还没凉透把血放一放,剥皮留肉没准用的上。” 陆吾这才醒悟过来,转身看向那母狼的尸体抽出匕首,走了两步后把匕首扔给手下一名锐士:“按器叔说的办。” 接了匕首的锐士脸色格外难看,犹豫了好久最终想到了叶姜头应该能干这事。 他看向那叶姜头所在,一怔。 叶姜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少女看到了,就在叶姜头说完那句这是一头孤狼之后就猫腰冲进黑暗中。 她还看到了,叶扶摇也看到叶姜头冲进黑暗但没阻拦。 这个大哥对自己的弟弟,似乎有些不在乎? 可叶姜头很快就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叫声奇怪的小东西,他把那小东西塞进自己怀里暖着,那小家伙把头从领子里伸出来的时候被叶姜头捂住了眼睛。 此时,那锐士正在给母狼放血。 “奇怪了,孤狼还有个孤崽儿。” 叶姜头看向叶扶摇:“我就先带着。” 叶扶摇没回应,好在这不回应也不算反对,所以叶姜头又笑了笑,似乎永远都是那么没心没肺。 而此时器叔递给少女一杯热水后压低声音说道:“是个又累又不讨喜的大哥。” 少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实则在想的还是那座泥塑。 她当然早就看出来叶扶摇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冷硬的闷葫芦在表现炽热的时候用的方式都那么不讨喜,又或许,他不屑于讨喜于别人。 他让叶姜头背着那个很大的行囊当然很讨厌,可吃的喝的御寒的东西都在那个行囊里,一旦出现什么意外背着这些的叶姜头反而是最容易活下来的人。 陆吾递给叶姜头一杯热水而叶姜头给了叶扶摇,叶扶摇理所当然的喝了且还说了一句他不需要。 是因为他确实更需要这杯热水,他一直都在时刻准备着应付一切突如其来的危险。 “当弟弟的也好,他是觉得,他大哥不该为了他埋没在这深山老林里。” 器叔又自言自语了一声。 小名叫半夏正经名字叫高清澄的少女眼睛里忽然有些光闪烁,因为她好像猜到了那个泥塑可能是谁。 她从六岁就开始在廷尉府里看卷宗,十年来是那些卷宗里的文字陪着她一起长大。 所以当她再次看向那两兄弟的时候,心情更加复杂。 她知道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明天一早就让那两兄弟回去,自此之后也不该再有任何牵连。 算算时间,十几年前那个持枪将军掀起来的风浪现在还有余波。 恍惚着她低头看着身上这件熊皮袄,到嘴边的话又消散于在一念之间。 她答应过那个叫姜头的少年,要记住他哥的名字。 那少年心中关于他哥最美好的向往,也都在那两个问题里了。 你是从长安来吗? 你还回长安去吗? 高清澄闭上眼睛,器叔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也不再说话。 良久之后,高清澄声音很轻但不容置疑的说了一句让她生平第一次犯错的话。 “回长安之后任何人不能提起那座泥菩萨。” 叶姜头微微怔住,叶扶摇骤然回身平静眼神里竟罕见的出现了些许感激但一闪而过。 “叶姜头你过来。” 高清澄轻轻叫了一声。 叶姜头猫着腰到近前,把闻到血腥味想要钻出头的狼崽子按回怀里。 他问:“什么事?” 高清澄问他:“你想过离开大山吗?” 叶姜头笑着点头:“想过啊。” 高清澄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大山?” 叶姜头没回答。 高清澄平静又郑重的对他说:“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但我也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不等叶姜头问是什么,她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除了长安之外的任何锦绣繁华我都能给你们,唯独长安不行。” 她不想骗这个少年,她不想让这少年眼神里失去纯澈。 不等叶姜头回答,叶扶摇已有回应。 “好。” 高清澄微微松了口气,没有继续去等那个被人喊做叶姜头的家伙也给她答案,因为她刚才的话,本来就不说给叶姜头听的。 叶姜头看看高清澄,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像是刚打了一场仗一样满目疲劳,他看看大哥,大哥已经转过身去背影更加孤寂。 到了第二天一早众人继续赶路之后,大家都很默契的好像忘了昨天晚上高清澄说过的那些话。 就好像所有人都忘了他们上山之前说的话......他们只是来打猎的。 她没说过她要来山顶,可她的目标就是山顶。 大慈悲山的这一侧好像被利刃削断了似的,悬崖之上的人似乎还能感受到不知几万年前劈山那一刀的森寒冷冽。 “把绳子接上看看能不能够着底!” 陆吾兴奋也紧张的喊着,他往下看的时候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弃他而去了。 “叶姜头。” 在众人忙碌着接绳索的时候,高清澄把熊皮袄脱下来递给那个话痨少年,可是这个话痨,已经快一天没怎么说话了。 人总能预感离别,所以预支悲伤。 叶姜头摇头:“你穿着吧,那边更冷。” 高清澄说:“我不想骗你,我们确实是必须去那边,我......” 叶姜头笑容依然坦荡纯真:“我知道你不想骗我,你只是不能说。” 高清澄没矫情着把熊皮袄还回去,她从那个漂亮的鹿皮囊里取出一块牌子递给叶姜头:“礼物唯有交换的时候才能让人开心。” 叶姜头也没矫情,把那块不知道什么材质漂亮且沉重的牌子贴身收好。 高清澄笑了笑:“你保重。” 叶姜头看了看那些锐士后眼神里闪过一抹担忧:“你更该保重。” 就在这时候陆吾脸色难看的说道:“绳子好像够不到悬崖下边,这可怎么办?” 他们背着很多绳索,连起来却依然不够长。 叶扶摇看了看峭壁上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横松,他将绳索一头绑在自己腰上:“我先下,所有人依次下到那棵树上,然后我再下,到崖底接你们。” 高清澄道:“你没必要过去。” 叶扶摇回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凭你手下这些人,真能办成你想办的事?” 他看着高清澄的眼睛语气凌厉:“不管你们想去那边做什么,你们都不可能是朝廷选派出来的,这些人装备齐全对你也忠诚,但他们是一群新兵没错吧。” 说到这他先是看了看器叔又看了看陆吾:“除了年长的也就他还强一些,只是一些......选这样一群人冒险去渤海,除非朝廷能用的人都死绝了。” 陆吾张了张嘴,罕见的没有怼回去。 话痨的叶姜头今天话少,话少的叶扶摇今天话多。 “我只是不想欠谁的。” 叶扶摇绑好了绳索走到叶姜头面前,弯腰,额头顶着额头,手勾着叶姜头的脖子。 “到今天你整十六了。” “嗯,十六了。” “以后别人问叫什么,你就正经的告诉他们说......你叫叶无坷,不是叶姜头。” 这一刻,高清澄终于明白了那位有学识又朴素的母亲对抗命运的选择......长子扶摇而上,保佑次子无坎无坷。 以至于她这个外人,都忍不住的觉得做大哥辛苦。 叶扶摇站直了身子,叶无坷抬头看着大哥,这时候阳光在大哥身后,大哥的脸有一圈金色的环。 叶扶摇轻声说:“只有你知道我是多不想听到那句话,蒜头啊,照顾好姜头,好像不提醒我就忘了一样......可是现在我忽然明白过来,阿爷是在跟我道别,老狐狸总是能猜到所有人前边。” 他抬手揉了揉叶姜头的头:“记住,只能我回来接你。”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下了悬崖。 高清澄是最后一个下去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这座陌生的山有些不舍。 抓好绳子的那一刻她想问叶姜头,真的只有你哥来接你你才会离开这座大山吗? 但她真的是不喜欢矫情的人,所以她朝着叶姜头扬起一个大拇指也扬起一个灿烂到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嘴角,然后顺着绳索滑下去。 叶姜头站在那棵绑着绳索的树旁边,抬着头的样子像是以为这样就能战胜眼睛。 可就在这一刻那绳子忽然间断了,叶姜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只手都伸了出去,右手一把攥住下坠的绳子,左手一把攥住树上的断绳。 少年仰头发出一声咆哮,怀里的懵懂小狼钻出来跟着嗷呜一声。 骤然下坠又骤然停住的少女知道自己只转瞬间就已在鬼门关里一进一出,她看向高处看不到那少年于是心念如刀刻下那个名字。 「【萌新小知白给诸位大大们拱手作揖,请大家记得加入书架和评论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四章上上签下下签 少年心思单纯到连见色起意都没有任何邪念,他只是觉得那个好看的小姑娘可别真冻死在大慈悲山上。 至于那件在长安里可能价值百金的熊皮袄叶无坷根本就不在乎,所以也更不在乎那件熊皮袄若是在大城市里卖了不止他收陆吾的那五百两银子。 就算他知道有多值钱也不会在乎,送了就是送了,若自己还想要,有机会再去猎一头熊。 那个小姑娘送他的牌子到底有什么用他现在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这牌子是小姑娘给他的回礼。 礼物,就该是在交换的时候才最有意义。 怀揣一头小狼的少年从大慈悲山上下来的时候已是漫天风雪,看见无事村里冒起来的炊烟他就忍不住想笑。 村子里人叫他二傻,是因为他总是那么喜欢笑,还话痨,有什么好东西都愿意分给别人,他是无事村里唯一一个能和村子里耳背的吴奶奶唠半天的人。 村子里的人叫他哥大傻,是因为他是二傻。 到村口的时候叶无坷看到大奎兄弟正在堆雪人,于是他挥手打招呼。 那个看起来样貌有些丑陋的大奎性子也又狠又犟,他爹打断三根棍子他都不求饶一句。 大奎是老大所以叫大奎,以此类推但不连贯,因为七奎实际上是老九,中间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就叫大丫头,二姐就叫二丫头,没有大名。 大奎已经二十七八岁,七奎才七八岁,整日黏在这个大哥屁股后边,像是大奎腰带上的挂件。 “二傻你干嘛去了?” 大奎一边问一边堆雪人。 叶无坷笑着回答说:“带客人上山打猎,客人走了我就回来了。” 大奎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大傻呢?” 叶无坷道:“我哥跟客人一起走的,去长见识了。” 大奎又点了点头,然后猛的直起身子:“你哥走了?那我大妹二妹怎么办?” 大奎是早就把叶扶摇当妹夫的人,因为大妹二妹从来都不会掩饰她们对叶扶摇的爱慕。 叶无坷道:“等那个负心汉回来干他。” 大奎很炽烈的说道:“要不你当我妹夫吧,俺娘说过,等他们不在了,世上我最亲的人就是弟弟妹妹,其次是妹夫。” 叶无坷一脸好奇:“弟妹呢?” 大奎立刻摇头:“弟妹不行,俺娘说离弟妹远点。” 叶无坷很认真的说道:“可是大妹二妹不喜欢我,她们得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行,不能凑合,所以我做不成你妹夫。” 大奎道:“她们爱嫁给谁就嫁给谁,你就是我妹夫,我跟她们论妹妹,跟你论妹夫。” 叶无坷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转移话题:“这雪人堆的真好,就是小了些,你看这雪人堆的,有鼻子有眼有小鸡儿的。” 大奎道:“就这么大。” 他一把将七奎从雪人里拉出来:“再大得拿二奎堆。” 叶无坷点头:“在理。” 大奎忽然问:“大傻走了你不会也走吧,二傻,你要是走一定得带着我,我跟你一起见世面去。” 叶无坷道:“大娘不会答应的,你......” 话没说完,就看到阿爷在家门口朝着他招手,叶无坷说大奎你让七奎快把衣服穿上吧,然后就朝着阿爷跑了过去。 阿爷一眼看到叶无坷怀里还有一头小狼,叶无坷立刻说道:“靠它暖着我回来的,阿爷不是说过吗,心口是暖的,人就冻不死。” 阿爷道:“狼崽子养不熟。” 叶无坷道:“试试,万一呢。” 阿爷没阻止,而是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说道:“我给你哥连续卜了三卦都是上上签,他命里有风终究是要走的。” 有风,就能扶摇直上。 叶无坷问:“阿爷你在见到那些人的时候,就断定我哥要走了?我哥也真是的,说走就走也不和你道个别。” 他倒是希望阿爷骂两句,骂两句应该就不会记恨哥不辞而别了吧。 阿爷瞪了他一眼:“是哪个把他往外推的?” 叶无坷笑着把小狼掏出来,找干草弄个窝,一边干活儿一边问:“没给我卜一卦?” 阿爷道:“你也想走?” 叶无坷嘿嘿笑了笑,然后摇头:“等你入土为安。” 阿爷骂了一声小王八蛋,然后回屋取东西,他是用三个小小的龟壳卜卦,反正神神叨叨的叶无坷也不懂阿爷的那番道理。 等阿爷把三个龟壳取出来,叶无坷蹲在阿爷身边笑呵呵的说道:“大哥出门了,你这手艺只能传给我,以前问你怎么看卦象你不说,今天能说了不?” 阿爷点了点头后郑重的说道:“总得有个传人才行,本来是传给你哥了,但他不信鬼神那一套,不信就不灵。” 他看向叶无坷,见叶无坷满眼都是期待。 “这是传自上古时期的秘术。” 阿爷把三个小小的龟壳捧在手心里,闭上眼睛后念念有词,片刻后,他将三个龟壳抛在地上。 叶无坷立刻仔细看,他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阿爷就满意的点了点头:“中上签,还行,虽不如你哥命好,也是不错了。” 叶无坷刚要问这是如何解的,阿爷又捧起来抛了一次,然后又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中上签。” 叶无坷急切道:“阿爷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阿爷还是没理会他,又把三个龟壳捧起来,依然是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往地上一抛。 “还是中上签。” 阿爷眼神迷离的说道:“以前给你哥卜卦也都是上上签,给你总是下下签,这回三次中上,该是你哥出去的对了。” 叶无坷撇嘴:“我每次都是下下签?” 阿爷嗯了一声:“我给你们哥俩每年卜卦一次,你每次都是一样,现在三签中上,你将来该有个小福贵才对。” 叶无坷对小福贵是什么不感兴趣,他往前凑了凑:“现在可以教我怎么看了吗?” 阿爷点了点头后认真说道:“首先你得心诚,卜卦的时候一定要想着那个人,不能有一点杂念,只能是想着要卜卦的人才行。” 叶无坷嗯了一声,把三个龟壳捧起来,心中想着自己,确定没有什么杂念后把三个龟壳抛了出去。 阿爷眼神一亮:“中上签,想的是谁?” 叶无坷道:“还是我自己......阿爷你快别卖关子了,你告诉我吧,怎么看出来是什么签?” 阿爷坐直了身子,脸色肃穆的说道:“这是咱们家的秘术,你要记住以后不能随便传授给别人,一个人最多就能有两个弟子,再多就不灵了。” 叶无坷越发期待起来,眼神里都是明亮色彩,他使劲儿点头:“记住了记住了,快说。” 阿爷身子坐的更直了些,神色也更肃穆了些。 他说:“你看啊,三个小王八壳子有六个面,三个正面都朝上就是上上签,三个正面都朝下就是下下签,两个朝上就是中上签,两个朝下就是中下签,明白了吗?” 叶无坷:“......” 阿爷深吸一口气后:“你哥悟性比你好,奈何他不信。” 叶无坷:“我哥也是你讲完就不信了吧,也不比我悟性好多少。” 阿爷道:“你哥七岁时就看出来我这玄妙之术了,你十六了还在叭叭的问我。” 说完这句话老人家起身道:“等你也出门了,村口的那泥人也就该拆了。” 语气之中,略显沉重。 叶无坷把三个龟壳揣进口袋里,跟着阿爷进屋的时候问:“以前你不是总说不许我出门的吗,现在怎么忽然就答应了?” 阿爷道:“你娘偏心你,你知道吗?” 叶无坷点头:“知道。” 阿爷又道:“所以你娘希望一辈子庸庸碌碌但只要能好好活着的那个是你,你知道吗?” 他坐下来,点上烟斗抽,吧嗒一声,然后屋子里就多了道缭绕烟气。 “你哥早就知道了,不告诉你也是想让你就在无事村平安无事的过一辈子。” 阿爷视线往门外飘忽了一下,那是村口方向。 他说:“泥人是你爹。” 叶无坷猜到了。 阿爷继续说道:“你娘临走之前把泥人塑在村子风水口上,是想护着你们兄弟两个,她咽气之前说,出去一个就得拆......” 叶无坷问:“他是谁?” 阿爷道:“原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是个大将军,他一杆枪把兖州杀了一个对穿,还杀到了渤海去,那一来一回,横尸百万。”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传说死了,还犯了大错,被免去了所有官职,一家处斩,好在是没株连。” 阿爷看向叶无坷:“可没株连,谁敢赌呢?外边的人心,从来都不好猜,哪天皇帝想起来你爹的事一个不开心,株连谁还不是一句话?” 叶无坷点了点头。 阿爷道:“你哥出村是上上签,你是中上签,我想着,大概是天意了,我和你哥说过,出去不准提那个名字,你想出去也一样,永远不许提......” 他轻声说了一个名字,叶无坷深深的把这个名字刻在心里。 阿爷抽了一口烟袋,又吐出一口浓烟。 “你哥对我心里有点怨恨,总觉得是我偏心你多些,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从没说过啥,那孩子心思重,我说了啥他都压心里......” 阿爷看着叶无坷的眼睛说道:“他一心想出去,那就随他,大概是因为你娘说他该扶摇你该无坷,可我和你娘想的不一样,都是一样的娃儿,凭啥谁就该多委屈些?姜头啊......你哥若真的该命里扶摇,你就在暗中守着他,保他,保你自己,都无坷。” 叶无坷深吸一口气,十六岁的少年心里第二次有了山一样的责任感。 第一次,是哥说让他照顾好阿爷。 可少年并没有想到,阿爷也没告诉他,就像有些话不和他哥说一样,都是一样的娃儿,凭啥有一个就注定要平庸? 阿爷揉了揉叶无坷的脑袋:“其实你命该更好些才对,你从来不争......傻乎乎的天天就知道笑,唉,那泥人真该早点拆了,拆了你哥就会晚几年走。” 他眼神越发迷离。 “哪想到会有人从长安来,哪想到那妮子会一直盯着泥人看。” 叶无坷低着头说道:“阿爷知道那是娘的念想,所以一直不拆。” 阿爷瞥了他一眼,然后摇头叹道:“你果然还是傻乎乎,那泥人在村子风水口上,我不拆,村子里的人为啥都不拆?” 叶无坷心里触动了一下,少年心事果然还是太简单了些。 阿爷起身道:“别急着出村,我多给你准备些东西......至于照顾我,我用你们照顾?” 叶无坷因为阿爷的这些话想了很多很多,然后才发现从小到大这村子里的很多事其实都是自己忽略了。 阿爷去收拾东西,小狼崽子在外边嗷呜嗷呜叫着。 叶无坷看了看手中三个龟壳,想起来阿爷说的那个妮子,于是心中默念虽不知道你叫什么但人对了就成,然后抛了出去。 下下签。 少年心说这果然不准,于是执拗的连抛三次。 下下签。 。。。。。。 「是加入书架还是说爱我,怎么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五章人见人爱 老猎户看到孙子蹲在门口看着三块肚皮朝上的龟甲怔怔出神,他就知道这个小家伙要做出个很大很大的决定。 叶无坷抬头看着阿爷喃喃道:“我哥都是上上签,她为何就是下下签,明明都在一起.......” 老猎户道:“你放心不下的不只是下下签的那个丫头,连上上签的你哥你也放心不下。”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小孙子。 “你七岁那年我去镇上请郎中,给你娘看过后开了个方子,他照方抓药见家里日子清苦连钱都没收,吃了那药你娘身子确实好了些,你就觉得那郎中是好人,从那年开始你每年都要拎着东西去看郎中两次,一次中秋一次过年,从这到镇上走四十几里山路,你没断过。” 老猎户一边说着,一边取了把颜色奇怪的小猎刀出来,竟是能把银子切开,分成了一堆小块。 “你九岁的时候掉进冰窟里是大奎二奎把你捞上来,从那年开始大奎家里有什么活儿你都去帮忙,逢年初一第一个去磕头拜年的也是你,去年大奎娘生病,大奎兄弟和他爹都进山了,你连拖带拽的用雪拍子拉着大奎娘走四十几里去镇上看郎中,救回她一条命后,你比大奎他们笑的都开心。” 老猎户把装了碎银子的荷包递给叶无坷:“身上带着些银子但别轻易漏出来。” 老猎户在门槛上坐下来,手放在叶无坷的头顶轻轻地抚摸着。 “这些事没人教过你,你自己心里都懂,你哥七岁的时候看破我如何卜卦的道理,你七岁的时候明白别人对你好你就一定要对别人更好的道理。” 他点上烟斗,眼神迷离。 “那个小丫头答应了给你哥找前程,你把熊皮袄都送出去了还觉得是你欠着人家的,事事处处想以好心报好心,累......” 他说完这番话拿起那把小猎刀,一尺来长,是那年老猎户从山上捡到一块奇怪的石头后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 “龟甲卜卦这东西你哥不信是真不信,你说不信可你又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去看看也好,心里踏实。” 老猎户把小猎刀递给叶无坷:“阿爷就一句交代......对别人好别搭上命,活着就能对更多人好。” 叶无坷结果小猎刀后起身朝着阿爷笑:“说的好像我不回来似的,我就去看看,人好着呢我就回来,人不好......我安顿好也回来。” 老猎户嗯了一声后说道:“若需要帮手,喊上大奎。” 叶无坷摇头道:“不喊。” 少年也有少年才有的执拗,年长者善有的审时度势在这执拗里分毫不见。 长者可能也只是简单的觉得此去有凶险最好带上帮手,叶无坷只是简单的觉得此去有凶险最好谁也不带。 他用了半天的时间又搓又接的弄了一条长长的绳索,约莫着够用了之后就出门而去。 土坡上二奎拿着个又硬又冰的萝卜咯嘣咯嘣啃着,见叶无坷出来二奎立刻就大声喊起来:“二傻真要走!” 二奎不聪明,大奎也不聪明,只是因为大奎回家后跟老娘说二傻没准要走,那位不认识一个字的村野大娘就给自己儿子下了死命令。 “换班去盯着,不能让那孩子一个人出山。” 大病一场后身子骨还没完全恢复的大奎娘,一只手拄着拐一只手拎着个布包快步出门,走的急也走的颤,生怕自己晚一点就让那傻孩子跑掉。 “姜头。” 大奎娘将布包递给叶无坷:“刚蒸好的枣儿窝头带上,不管你去哪儿娘不拦你,但你得听娘的,让你大奎哥二奎哥跟着你。” 叶无坷接过枣儿窝头就笑着回应:“娘,不用,我就进山一趟很快回来。” 大奎娘眼睛微红:“跟娘也说瞎话?” 叶无坷无言以对。 大奎娘说:“出山就出山,我听说世道不一样了,没了兵荒马乱,太平着呢......可娘还是得交代你几句,大奎二奎力气大有事你让他们干,他们也只有一把子力气。” 叶无坷还没回话,大奎娘看向两个儿子大声说道:“看好了你们弟弟,你们俩累死了别累着他,出力气的事都得你俩来,他若受了委屈,你们俩把他带回来,你们俩别犯莽也别让他莽,带回村,天大的事回村说。” 大奎点头:“我记住了娘。” 二奎也点头:“大奎记住了娘。” 老太太郑重的又问了一遍:“能记住吗?” 大奎也再次点头:“能!” 二奎仔细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脑子后觉得可能有点悬,但他还是使劲儿点头:“大奎能!” “去吧。” 老太太拄着拐往回走:“不用惦记着你阿爷,咱家里人口多着呢,没有哪个敢不孝顺,还有啊姜头,你要是敢甩开大奎二奎自己跑以后别认我,我死不见你。” 叶无坷使劲儿喊了一声记住了,然后大步向着大慈悲山走去。 没走两步,大奎一把将他肩膀上沉重的绳索拿过来,叶无坷刚要说不用,大奎一瞪眼:“娘的话你敢不听?” 二奎拿了两把猎叉后一边走一边问:“二傻,咱们去哪儿?” 大奎一巴掌扇在二奎后脑勺上:“叫妹夫!” 二奎揉着后脑勺:“为啥?” 大奎无比认真的说道:“我和二傻说好了,不管他娶不娶大妹二妹他都是咱妹夫。” 二奎想了想觉得好像没道理,可是......很开心啊。 他哈哈笑:“妹夫!” 然后他问:“那你跟娘说了吗?” 大奎:“没说,回来再说。” 二奎又问:“和大妹二妹说了吗?” 大奎:“关她们屁事?” 二奎想着应该是关她们的事吧,但大哥比他聪明,大哥说不关,那就肯定是不关了,毕竟大哥最聪明。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叶无坷把要去干什么很仔细的和大奎二奎说了一遍,但显然大奎二奎并不是真的关心他要去干什么,他们只关心他们一定得跟着。 叶无坷说可能会打架,大奎说那你就看着就得了,你会打个屁的架,你那身子板细长的跟个黄鼠狼子似的。 二奎说打架你就看大奎的,咱家里从我二奎到七奎哪个不是大奎揍大的! 三个人上山比上次叶无坷带着高清澄上山速度要快的多,甚至在夜里都轻车熟路一样。 叶无坷带着高清澄上山的时候住了一晚,只是因为夜里走山路他不怕但高清澄那些人可能会摔死几个。 但是到了山顶就不能急着下山,仨人找地方眯了半宿后起身,煮了雪水化开冻的梆硬的枣儿窝头喝粥一样吃了,恢复力气才到悬崖边做准备。 悬崖横松上的绳索还在,他们只需要下到横松上即可。 大奎吩咐二奎先下去,到了横松上接着叶无坷,而他在最后边,他觉得这样对二傻最安全。 二奎没有丝毫犹豫,绑好绳子就要下去,结果叶无坷比他灵活的多,直接就滑了下去把那兄弟俩吓得嗷嗷叫。 到了下边大奎就把叶无坷骂了一顿,还说再不听话就不让他当妹夫了。 二奎觉得,大哥不该用这么重的话吓唬妹夫。 大慈悲山和小慈悲山中间是一条宽好几里的山谷,基本上没人来过,雪很厚,温度比山顶上还冷。 二奎望了望远处后问往哪儿走,叶无坷仔细辨认了一下,经过风雪,依稀还能看到些脚印。 他把翻毛帽子压了压:“跟我走。” 山谷里的脚印还在,但进了小慈悲山之后脚印就消失不见了,这边的风雪更大,而且叶无坷相信他哥一定处理过。 走了一天之后才到小慈悲山另一侧,大奎和二奎一路都在问是不是和叶扶摇走的不同路,叶无坷执拗坚持,谁能想到在走了一天后真就被叶无坷又找到了痕迹。 十几个人的队伍总会有人不小心,陆吾他们看着厉害但缺少经验。 叶无坷从痕迹判断他哥应该是一直沿着山脚走,他看了一眼远处在林子里若隐若现的村子若有所思。 “肯定是大傻告诉过他怎么走!” 二奎笃定了说了一句。 大奎则看向叶无坷问道:“妹夫,咱们现在还怎么走?” 叶无坷蹲在那个小山坡上看着村子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回身对大奎二奎说道:“我去探路,你们俩就在这等我哪里都不要去。” 大奎摇头:“那不行,娘让我们跟着你。” 叶无坷道:“要么你们在这等我,要么你们爱找谁当妹夫找谁当妹夫去。” 大奎看向二奎,二奎说:“别人当妹夫我不乐意。” 大奎道:“那娘说的话呢。” 二奎:“咱不告诉娘。” 大奎看向叶无坷,一脸担心叶无坷回去之后就会告密的表情。 叶无坷立刻就发誓道:“回去后谁告诉娘谁是傻狍子。” 大奎点了点头:“那行吧妹夫,我们就等你会儿。” 叶无坷随即笑起来,也不隐藏行迹,直接朝着村子那边过去,这把大奎和二奎看的两脸茫然。 他俩以为叶无坷回去偷个人出来问路,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就在大奎已经按捺不住的时候,却见叶无坷从村子里出来了。 非但他出来了,还有几个人送他,其中有个看起来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一路拉着叶无坷的手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显得那么亲密。 那老太太稀罕叶无坷的样子就好像无事村里的吴奶奶,俩人坐在干草堆上晒着太阳拉着手说话能说上整整半天。 吴奶奶从三十几岁就开始守寡且没有子嗣,她对村子里的孩子们格外好。 远远的也能看得出来,那位渤海国小山村里的老奶奶真是把才刚认识的小家伙当亲人了。 大奎满脸都是疑惑:“难道妹夫认识那村里的人?” 二奎此时倒是一脸理所当然:“老太太们都喜欢妹夫。” 没多久叶无坷就回来了,和那位老奶奶还有个四十来岁的大叔一起回来的。 叶无坷回来后就笑呵呵的用渤海话介绍:“这两位是派给我的护卫,都不爱说话,战场上下来的,本事很大。” 大奎二奎本来就长的凶,那位渤海大叔一听说还是战场上下来的连忙陪着笑脸客气了几句,时不时偷看一眼,明显怕他俩。 叶无坷道:“这位是姜奶奶,这位是崔叔儿,他们帮我们办事。” 连大奎看的出来,这个崔叔儿看叶无坷的眼神里满是敬畏。 叶无坷看向那位姜奶奶一脸真诚和期待的说道:“姜奶奶,都靠你了。” 这位姜奶奶一脸慈祥的说道:“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我看谁敢不出力!” 她这慈爱表情让大奎心里满是担忧,他真想问问这老太太家里有没有孙女,如果有,那得把妹夫看紧点! 「。。。。。。 【加入书架还是加入书架,怎么选?】【下一章晚上八点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六章三选一 这要是换做其他人跟着叶无坷,一定会想尽办法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无亲无故的渤海国村野老太太会指挥全村百姓去做事,全村百姓还没有一个推诿的,全都打了鸡血一样,干劲十足。 二奎就觉得这很正常,哪个老太太不喜欢叶无坷? 大奎本来觉得有点不正常,可连二奎都觉得正常大奎没敢说不正常,他怕让二奎看出来,他其实不比二奎聪明。 他们三个就在这个小山村里住了下来,非但有热炕热水这群渤海人还会想尽办法给他们做点好吃的。 而叶无坷对大奎和二奎就一个要求......别说话,就装作冷漠无情就够了。 因为紧邻着渤海国,所以大奎二奎从小就知道渤海人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宁立国之前渤海人就曾大举入侵兖州,但最终入关的数十万渤海兵都变成了东北沃土的一部分。 所以妹夫把渤海人指挥的团团转,大奎二奎都觉得很厉害。 也是因为紧邻着渤海,所以大家多多少少都会一些渤海话,大奎二奎不怎么会,叶无坷精通,整天和那些渤海人叽里咕噜的说事情。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大奎二奎都觉得叶无坷好像忘了他们是要找叶扶摇的事,但他俩都憋着不问,因为叶无坷让他俩别说话。 只是,每天来往这个小山村的人越来越多,还都神神秘秘的,且每个人脸上都有一种正在进行某种神圣事业的自豪感和舍我其谁的责任感。 叶无坷每天就在那个很大的土炕上接待来自四面八方的渤海人,然后在纸上不停的写写画画。 那些渤海人会认真的指正他哪里画的不太对,而那位姜奶奶则始终像是看着自己乖孙子一样满目慈祥的看着他。 她家里没有孙女让大奎放心了,可大奎总觉得老太太孙媳妇看叶无坷的眼神里都能拉丝。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叶无坷才会站在窗口看着远方发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眉宇之间才会出现淡淡的担忧。 渤海国其实没多大,从小慈悲山再往东边走上不到一百五十里就是渤海都城仙土。 而此时东韩的军队已经围困仙土城半月有余,猛攻之下这座并不算多坚固的都城摇摇欲坠。 后半夜的时候,一支渤海军打开了仙土城的北城门开始疯狂反攻。 东韩大将尹穗猜测是渤海国君要突围逃走,于是调集重兵围堵,北城之外,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火把的海洋。 一个时辰之后,一支百十人的队伍从仙土城的南边用吊篮下来,全都穿着黑衣,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往西边狂奔。 一直跑到天亮之后他们进了山,藏在林子里喘口气。 林子边缘处,器叔往四周看了看后吩咐陆吾亲自带人在暗处戒备,他收集了一些还算干净的积雪,准备回到林子深处给高清澄烧些热水喝。 渤海这边气候更冷,从小体寒的高清澄在这种地方每一息都可算是煎熬。 可才捡了些干柴的器叔还没来得及堆起来,就被叶扶摇一脚踢开。 器叔皱眉。 叶扶摇一个字都没说,只是那么看着他,良久后,其实知道这样做容易暴露的器叔选择了妥协。 “器叔,没事。” 高清澄看起来倒也还好,因为她身上还有那件凛冽北风都无可奈何的熊皮袄。 那个原本狰狞的巨大熊头,在她身上都显得可爱了几分。 器叔嗯了一声后问高清澄:“能不能撑得住?” 高清澄拍了拍熊皮袄昂着下巴说:“风,打不透。” 说到这话器叔就想起来那个话痨少年,那个小家伙和器叔身边这个沉默寡言的叶扶摇就不像是一家人。 可就在这时候叶扶摇看到渤海国君权在相休息的地方,竟是有人点起火堆。 叶扶摇转身朝着那边过去,器叔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留在高清澄身边。 没多久,就听到渤海国军那边传来一阵骂声。 大概意思是国君快要冻死了想点火取暖怎么了,你这个宁人难道还敢给国君下命令之类的话。 器叔摇了摇头心说渤海国君蠢成这样亡国也就说得过去了,可想到自己刚才也差一点点火所以话就憋了回去。 叶扶摇面无表情的站在那,渤海国那个侍卫长朝着他大吼大叫,换做别人可能会忍上片刻,叶扶摇则直接把侍卫长拎起来当灭火器用来回摔打灭了那堆火。 一群侍卫冲上来想要动手,那烧的灰头土脸的侍卫长爬起来抽刀在手。 下一息,侍卫长的刀就抹断了侍卫长的脖子。 叶扶摇扫了一眼那些侍卫,眼神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可就是让这群渤海人不寒而栗。 渤海国君权在相本来也要发火,在看到侍卫长脖子喷着血倒下去后选择了闭嘴。 叶扶摇没有离开太远,而是拿着那把带血的刀就在能看到他们的地方盘膝而坐。 距离能让那些渤海人稍微踏实些,可叶扶摇只是又往他们这边扫了一眼,渤海国君下意识往后挪了挪,权在相的长子权恒也跟着挪了挪。 次子权结手里拿着个脏兮兮的布偶,时不时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完全不在乎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像那布娃娃才是他最离不开的人。 渤海人都听闻过,太子权恒年少便有聪明过人的名声,而二皇子权结自幼愚笨,据说到七八岁还不能把话说利索。 静坐了片刻后太子权恒见那冷面家伙离得不近,于是压低声音用渤海话说道:“还没到宁国便受此羞辱,贼子敢在父皇面前杀侍卫长,若到了宁国,还不是如坐牢一般随便任人摆布!” 权在相立刻瞪了他一眼,权恒又道:“此人是个哑巴,儿臣之前便已试探过了,再说,距离这般远他也听不见。” 权在相道:“那也不许再胡言乱语。” 权恒叹了口气,声音极轻的自言自语道:“都是因为听信了韩元载的那些蠢话父皇才会想着与宁人结盟,若早些听儿臣的把权结送去黑武做质子不就好了?这几个人来仙土城儿臣也一再劝阻父皇,父皇只是不听......” 他看了看权在相,权在相脸色复杂,再看看那个冷面家伙,那家伙竟在闭目养神。 良久后,权在相轻叹道:“无论如何现在也别无选择,我们还要到长安去求见宁帝,只希望他不要言而无信,能得宁军杀回渤海才最重要。” 权恒眯着眼睛说道:“还请父皇明鉴,宁人多半是不可深信,就算是借了宁军复国......复国之后该如何应对还需三思。” 权在相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必须先借了宁军再说其他。” 权恒道:“我只怕那宁帝心思深沉,未必对我们放心,若他将我们扣留在长安只是派兵出征,却不准我们回渤海......” 权在相忽然想到了什么,侧头看了看次子权结。 “你刚才说,你曾向我谏言什么来着?” “什么?” “就是你说当初为了取信于黑武,谏言什么来着?” “把权结送去黑武啊。” 说到这权恒眼睛忽然一亮,他看向那个拿着个布偶傻笑的弟弟。 “倒是忘了我这好弟弟。” 权恒坐到权结身边,捏着权结的脸笑问:“大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到了之后你自己留下来玩没人打扰,想玩多久就玩多久,怎么样?” 权结连连往后缩:“疼......大哥,脸疼。” 权恒松开手,权结脸上都被拧的红了一片。 权在相道:“别欺负他,一想到要把他单独留在宁人那边,作为父亲,我心中着实有些难过。” 权恒笑道:“宁人定会善待我这好弟弟......” 说着话的时候,又在权结脸上狠狠拧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他们见那个冷面家伙忽然起身便不敢再说什么,好在是那冷面家伙是朝着宁人队伍过去,权在相等人全都下意识松了口气。 叶扶摇面无表情的走到高清澄身前,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若我能把你们要的人安全送到长安,你们可能放心我单独走?” 高清澄立刻反应过来:“你是想兵分两路。” 叶扶摇道:“贼有骑兵,想要追上咱们并非难事。” 高清澄思考片刻后点头道:“如此也好,你带一个单独走,我们带着其他人一起走,无论如何,也要保证有一个送去长安。” 叶扶摇点头,连个好字都懒得说,他转身就走,就听到身后高清澄问道:“你要带哪个?” 叶扶摇一边走一边说道:“二皇子。” 高清澄回答道:“也好。” 她才回答了两个字,就见叶扶摇伸手把一名宁军身上挂着的连弩摘下来,脚步从容之间,抬手就是连发点射。 距离比较近的几个渤海侍卫立刻就被放翻,个个都是命中咽喉。 器叔看到这一幕眼神惊讶,因为他知道叶扶摇在出山之前根本就没见过连弩。 只是在来的半路上,叶扶摇借了连弩仔细看了,器叔当时跟他说了一下连弩如何操作,叶扶摇听完后便把连弩还给了宁军士兵。 宁军连弩能装填六支弩箭,叶扶摇抬手之际便有六名渤海侍卫倒地身死。 等到渤海人反应过来叶扶摇迅速近身,刀如流芒又连杀数人,他跨步到了权在相面前,一刀就剁掉了权在相的头颅。 下一息,叶扶摇追至权恒身后,左手探出去抓了权恒头发往后一拉,权恒倒地的瞬间叶扶摇一刀将他脖子剁开。 连杀国君和太子之后,叶扶摇伸手抓了权结胸前衣服直接把人拎起来,权结却只是死死抱着个布偶不撒手。 叶扶摇单手拎着权结,一脚将靠近的渤海侍卫踹出去丈许,第二个渤海侍卫才靠近被他左手捏住脖子来回一扭,侍卫倒下去的时候叶扶摇顺势接过他的佩刀。 在众人惊诧注视下,叶扶摇带着那个傻子二皇子直接掠了出去,人如猎豹在山中腾挪,转瞬而已便没了踪迹。 而此时,听到喊声的陆吾等人才刚刚赶到,这一幕,把陆吾等人吓的脸都白了。 器叔沉默片刻伸手从身边战兵身上抽出横刀,身形一掠就冲进了剩下的渤海侍卫之中,若虎入羊群。 没多久,数十名渤海侍卫就被屠戮了九成,剩下三四个跪在那吓得瑟瑟发抖。 器叔拎着刀回来后看向高清澄:“得拿个主意。” 高清澄缓了片刻后说道:“选两人换上权在相和权恒衣服,咱们往另一边走。” 此时赶过来的陆吾等人才看到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都有些惊讶迷茫。 高清澄话音才落,负责在外线戒备的人急匆匆跑回来:“骑兵,东韩骑兵!” 一刻之后,掠出去二三里的叶扶摇将手中权结直接摔在地上,权结像是吓坏了的小狗一样蜷缩起来。 “不必装了。” 叶扶摇语气平淡的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自己跑,我不想再浪费力气。” 权结颤抖着的身子逐渐的平复下来,几息之后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右手始终拿着那个脏兮兮的布偶,只是神态和之前早已不同。 叶扶摇声音清冷的说道:“那里边藏的短刃......进大宁后你最好扔了。” 权结思考片刻,将那把匕首从布偶中取出来抛给叶扶摇:“送你了。” 。。。。。。 【是说爱我还是说爱我,怎么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七章少年血性 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大奎和二奎站在村口看着远处高坡上负手而立的叶无坷,两人都有些错觉,妹夫今天好像是个大人了。 那高坡四周站着不少渤海村民,来自四面八方。 按照叶无坷的要求,这些村民分成了四队,每一队都任命了队正和队副,看起来在严阵以待着什么。 等人到齐后叶无坷用渤海话大声吩咐道:“风雪又起,大家多去准备红布,多折些树枝,我听闻宁军战旗为烈红颜色,咱们就假扮成宁军吓唬吓唬贼人。” 大奎和二奎都不懂叶无坷到底是要干啥,可是他们也都明白叶无坷能指挥这么多渤海人真是太厉害了。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那些渤海村民脸上都有一种难以理解的郑重和敬畏,仿佛叶无坷带着他们做的事,无比神圣,无比光辉。 而且每个人都是又紧张又期待,似乎辉煌前程就在眼前。 距离这里大概十几里外,一处林子边缘,在最前边探路的陆吾气喘吁吁跑回来,嘴里一口一口的往外吞吐着白色的热气。 “出了林子就是一马平川,咱们怕是撤不出去了。” 一直以来陆吾表现的都有些不尽如人意,可是在这一刻他说出的话里却没有一丝畏惧。 “长安大营新兵教导队的!” 陆吾喊了一声,除了他之外的十一名年轻人立刻站直了身子。 “咱们断后,让器叔护着高姑娘先走。” 随着陆吾一声呼喊,十一名士兵整齐回应。 “呼!” 他们每个人都是那么年轻,年纪最大的陆吾也不过才二十一岁,他们在长安城里本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他们没有一个人甘心那样享受。 他们是年轻的大宁帝国的年轻人,每个人心中都有着无比崇高的理想和抱负。 陆吾转身看向器叔说道:“器叔,你带她往西北方向走,你们两个目标小应该能出去,我和兄弟们带上那假的渤海国君和太子往西南方向冲。” 高清澄立刻说道:“你们是跟着我来的,来之前就说过要听我的!” 陆吾咧开嘴笑:“是,来的时候是那么说的,但那是来的时候,现在不听了......你安排在渤海负责接应咱们的廷尉府暗谍多半是折了,现在轮到我们这些穿军服的站在最前边。” 他看向器叔:“器叔,她不听话你得管。” 器叔沉默了片刻,点头:“我带她走。” 陆吾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更加灿烂,在这道选择题中他选了注定了结局的那个答案。 “大宁战兵!” 陆吾朝着西南方向一指:“跟我走!” 十一名年轻士兵带上那两个假扮国君和太子的渤海人开始向前冲,高清澄要追却被器叔直接扛了起来。 跑出去一段距离后陆吾回头喊:“郡主!你很了不起,兄弟们,都喜欢你!” 这一路上,他们私底下不止说过一次,哪个敢向高清澄表白哪个就算纯爷们儿,他们回长安后轮流请客喝酒。 可是这个年纪的汉子们,哪个会不喜欢高清澄这样的女孩儿? 高清澄眼睛发红,没来得及回应什么就被器叔扛着往西北方向奔了出去。 陆吾一边跑一边和手下兄弟们喊道:“别怕,就算真的交代在这了,消息传回去,你我的老子脸上都有光,咱没丢他们的人!” “冲!” 陆吾挥舞着手臂,也不知道是在给兄弟们加油打气,还是在向那个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的少女挥手告别。 就在他们身后大概三四里处,亲自带着六百名骑兵追过来的东韩大将尹穗举着千里眼看到了陆吾他们。 这位以铁血无情著称的东韩战将眼神里有几分钦佩,因为他看得出来那些宁国的年轻人其实根本没有多少经验。 这样的十几个人,就敢跑到渤海这来把渤海国君和太子偷走。 如果真的让渤海国君到了宁国,宁人就有借口向渤海出兵。 “边关在咱们手里,他们要想回宁国只能往西北方向找机会翻山过去,往西南的城关跑......想以此来诱惑我们追击,幼稚。” 在东韩领兵二十年未尝败绩的尹穗回头吩咐道:“韩尚勋,你带三百骑兵往西北方向追,其他人,跟我去会会那些勇敢的宁国年轻人。” 东韩将军韩尚勋立刻应了一声,分兵三百往西北方向而去。 另一名东韩将军李挽昊问道:“大将军,你不是说那十几个人是诱饵吗?为何,为何还要亲自率军去追?” 尹穗微笑道:“他们是诱饵不假,可不妨碍我想亲手抓住他们。” 他将马鞭往前一指,数百名骑兵随即催马向前。 陆吾他们正在狂奔,最后的那个年轻士兵忽然喊了一声:“不好!东韩人分兵往西北去追了!” 陆吾脚步骤然停住,回头看时,只见一队骑兵脚下如同踩着翻腾的白浪一样,在雪原上往西北而去。 这时候陆吾心里的那种骄傲感荡然无存,在绝对优势兵力面前,所谓的分兵诱敌,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帅旗往我们这边来了!” 又有人喊了一声。 陆吾看看西北方向,再看看那面刺眼的东韩帅旗,他咬着牙,表情逐渐狰狞。 “就算我们现在去追郡主也来不及了,在雪原上跑等于敌人弓箭的靶子。” 陆吾指了指前边不远处的一片高坡:“跟我上去,在这和东韩人拼了!” 十一名年轻士兵没有一个人迟疑,立刻往高坡那边转移。 陆吾见那两个假扮国君和太子的东韩人不断挣扎,他一怒火气,抽刀出来,一刀一个直接都给斩了。 马背上,尹穗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虽早已猜到这边的人带的渤海国君是假的,可没猜到这群年轻人会如此愚蠢,勇敢和愚蠢,果然密不可分。” 若陆吾不杀那两个假的,尹穗就算明知道那两个是假的也难免稍有顾忌。 若生擒按渤海国君,接下来很多事都能变得容易起来,对于那些还在顽抗的城池来说,当尹穗让渤海国君走在最前边的时候难道守城的人还敢放箭? “尽量生擒。” 尹穗微笑着下令:“我要把这些勇敢的宁国年轻人送到他们家门口去转一转,让宁人知道我把他们留下来做客了。” 数百名骑兵随即将弓箭收起来,只管伏低身子催马疾冲。 高坡上,陆吾深吸一口气后喊道:“就是这了,风景好地方不错,回头看,还能看到咱们来时的大慈悲山,那里就是咱大宁。” 他将连弩摘下来:“放近些打,能杀几个是几个!” 这个距离对于骑兵冲锋来说实在用不了多久,战马在向高坡上冲的时候速度才减缓下来。 “杀!” 陆吾第一个将弩箭击发出去,最前边的东韩骑兵身子压的很低所以躲过一劫,弩箭再从被后背上空飞出去后击中了另一名骑兵的肩膀。 十二名大宁战兵交替发箭,六个人射空弩匣后立刻装填,等那六个人也射空弩匣后,他们六个已经换好了新的。 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和敌人实战,可他们平日里付出的努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 头前冲锋的二十几个东韩骑兵摔落马下,他们的哀嚎声让年轻的勇士们更多了几分凶狠。 “换箭!” 陆吾第二次打空弩匣后蹲下来,可就在这时候他感觉天色一暗,抬头看时,一名东韩骑兵已经飞骑而过。 没有丝毫迟疑,陆吾抽刀往上一捅,战马被豁开肚子后哀鸣倒地,陆吾扑过去在那东韩骑兵没起身之前抹开了他的脖子。 他抓起连弩刚要射击的时候,又一名骑兵直接控马朝着他撞过来。 陆吾横翻出去,回身一箭将那名骑兵的后颈射穿。 他没来得及再发一箭,一名东韩骑兵纵马狠狠的撞在他身上。 翻滚了几圈之后陆吾才勉强起身,胸口剧痛的同时脑袋里也嗡嗡的响着。 那个骑兵拨转战马第二次朝他冲撞过来,陆吾等着战马快到身前往旁边一闪,同时挥刀将马腿斩断,在战马扑倒的瞬间陆吾也扑过去一刀将敌人戳死。 “知道老子是谁吗!陆吾!老子一出生就有勋爵,老子可是大宁皇帝陛下看着长大的!” 像是发泄着什么似的,陆吾嘶吼着,然后一刀将那已经咽气的东韩骑兵头颅剁了下来。 他抓起头颅把头发往腰带上一别,转身还想再战的时候一根狼牙棒重重的砸在他后背上,这一击,将陆吾砸出去将近一丈远。 陆吾只感觉天旋地转,挣扎起身的时候没压住那口血张嘴喷了出来。 “老子叫陆吾!来啊!” 满嘴是血的陆吾面对那名持狼牙棒的骑兵再次冲撞不闪不避,在战马近身的时候一把抱住马脖子往下狠狠发力。 战马竟是被他掰的往前扑倒,翻滚一圈后陆吾起身一刀将那骑兵的头颅旋了下来。 第一批冲锋的五十名东韩骑兵,竟然被他们十二个人全都杀了。 这一刻,骁勇善战的尹穗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那些宁人。 “值得尊敬。” 尹穗伸手往前一指:“李将军,你压上去。” 他手下将军李挽昊一招手,带着两百名骑兵催马而出。 和兄弟们相互搀扶着再次回到高坡上,陆吾看到更多的骑兵席卷而来他发出一声震裂嘶吼。通天阁小说 “来啊!” 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看到那冲到了半路的骑兵忽然减速了,紧跟着东韩人那边开始吹响号角,那支骑兵竟然在主动后撤。 “他们怕了!” 一名年轻的大宁战兵咆哮着,哈哈大笑着。 “咱们把他们吓住了!” 另外一个年轻人也压不住喜悦的大声呼喊,而陆吾则兴奋的眼睛都变得越发鲜红。 “来啊!” 他一声一声的喊着。 直到这一刻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的雪原上翻起来一层白色的海浪,在雪气席卷之中,一面一面红色的旗帜若隐若现。 马背上的尹穗眼神疑惑,他举起千里眼仔细观察,可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出来到底有多少人马在靠近,他是大将军,身边只有这二百余骑,所以他选择暂时后撤。 他敏锐的怀疑那些看起来来势汹汹的宁军援兵是假的,但他不是很敢去赌这一把。 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叶无坷看到东韩骑兵退回去后,实在有些压抑不住,手都还在轻微的但急速的抖着。 “继续往前压,不要跑,就趁着风雪往前压,别用渤海话喊出声,就往前压!” 叶无坷喊完之后就将注意力转向另外一个方向,那边还有一支东韩骑兵似乎在追逐着什么。 只片刻后,叶无坷伸手拿过来一把猎叉,朝着那边疾冲而出,大奎和二奎看到他动了也跟了上去。 「【新书才刚刚开始,急需朋友们的各种支持,请大家记得将新书加入书架,然后多留下评论,还有推荐票哈,我真诚希望这是一本你我共创的作品,爱你们呦。】 【打赏了盟主的读者朋友,请私信联系我,我会邮寄一份天下长宁的周边和一份精美礼品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八章腿盘好 在这空旷之地三百骑兵追两个人就不可能追不上,被追的人是强是弱也只有被追上的快慢之别罢了。 此时高清澄已不让器叔继续背着她,两个人速度都很快只是高清澄明显体力上差了不少。 她自幼身子就弱,这些年全靠毅力支撑练功,可她所擅长,也绝非这种考验耐力上的事。 两人奔跑之际,见骑兵已快至身后,高清澄回身打出几颗锥镖,形如枣核,精钢打造,去势极快。 最前边的追兵毫无防备,锥镖直接打穿了他的眼窝。 器叔回身用连弩点射,其精准不下于高清澄的锥镖。 眼见前边有一道裂谷,宽至少数丈,别说是人,便是善于跳跃的鹿也过不去。 器叔一把抓了高清澄腰带:“我先带你跳起来,到一半你以我借力跳到对面去。” 高清澄道:“宁同死!” 扭身避开器叔,手里已多出一把比寻常佩剑短上能有小半的剑来。 此时追兵已经看出来她是女子,那呼喊之中还夹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高清澄屏气凝神,手中如碧潭寒水一样的短剑上隐隐约约有铮鸣之声。 东韩将军韩尚勋看清楚那女子样貌之后贼心顿起,他大声吩咐不可伤了那女子性命。 两名骑兵朝着器叔冲撞过去,而韩尚勋则自己催马直奔高清澄。 一道寒芒炸起,宛若流星坠地。 抽出刀的器叔,在这一刻气场瞬变。 两名靠近的东韩骑兵以及那两匹战马竟然被一刀先后斩断,血才落地的时候那抹寒光已经斩至韩尚勋马前。 韩尚勋大惊失色。 这一刀来的如此凶如此快,韩尚勋完全没有料到。 他只能向一侧避让,惊慌失措的从马背上摔落下去,而这一刀将战马的脖子直接切开,血液喷洒中器叔跨步而出。 血中一刀,势如长虹。 韩尚勋跌跌撞撞后退避开,身前甲胄却被这一刀裂开一条口子,再深毫厘,就可能将韩尚勋开膛破肚。 几名骑兵冲过来救下韩尚勋,用马刀围着器叔劈砍。 器叔身若游龙在几匹马之间来回穿梭,于缝隙之中出刀杀敌。 有东韩骑兵欲从背后偷袭,被高清澄一镖击穿咽喉坠马。 “杀了他们!都杀了!” 韩尚勋被器叔那两刀吓得肝胆欲裂,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管那美人儿。 得到命令的东韩骑兵纷纷摘下弓弩,他们人多势众,完全没有必要上前和那两个宁人搏命,之前不用弓箭导致死了几个人还不都是韩尚勋好色的缘故。 眼看着那几个东韩士兵已将弓箭拉满,一道黑色流光从侧面笔直飞来。 器叔正把高清澄往自己身后拉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一杆铁叉从自己面前飞了过去。 铁叉将一排弓箭手的弓全都打落,那少年宛若苍鹰一样飞掠而来。 “大宁战兵来了!” 叶无坷用东韩人的话大吼一声,而在他身后大奎二奎挥舞猎叉来势汹汹。 东韩人也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宁人救兵到了,还非要用他们的话喊上一嗓子。 可这一嗓子确实把包括韩尚勋在内的所有东韩人都吓了一跳,韩尚勋下意识往远处看,只见雪浪翻滚,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杀了过来。 叶无坷飞身而起将一名东韩骑兵踹落马下,他直接跨上战马试图追击。 这家伙第一次骑马完全不知道如何摆弄,可竟然在片刻之后便能催马而出。 器叔看到这一幕没来由想起之前没见过连弩的叶扶摇,拿起连弩就能精准点射杀人。 这两兄弟,越发令人好奇。 叶扶摇骑马追,大奎二奎大步流星都跟着追,这三个人竟然一点也不像是虚张声势,就在那几百名东韩骑兵后边死死咬着。 高清澄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快喊他回来。” 器叔连着喊了几句,那三人却完全听不到一样只管往前撵,要说叶无坷无师自通的骑马已足够让人惊奇,再看大奎二奎兄弟飞奔的速度竟然不落奔马! “杀!” 叶无坷大声呼喊,嗓音略显沙哑。 器叔从军多年,都没有见过三个人靠虚张声势吓走敌人还敢紧追不舍的。 叶无坷往旁边摸了摸,马鞍桥一侧挂着骑弓和箭壶,他随手抓了一支箭搭上,发力一拉,用力过猛,嘣的一声将弓拉断。 他将骑弓随手扔了,抓了一支羽箭出来,稍微瞄准一下后就往前投掷,这般做法明显是菜鸟之中的菜鸟了。 然而惊慌失措的韩尚勋一回头正好看到那宁人小将拉断了骑弓,只一眼他就确定自己不是那家伙对手。 再看那家伙拿着羽箭一支一支往前投掷,竟然投出弓弦之力,后边的几个骑兵,接二连三的被羽箭集中落马。 那两个凶悍的犹如夜叉的步将,速度快的居然稳稳超过战马半头,只是奔跑起来,着实难看。 大奎奔走急追上一名东韩骑兵,伸手抓住战马后腿发力一拉就将战马放倒,二奎顺势一叉,那骑兵脑壳洞穿。 被叶无坷飞箭打落的骑兵皆被两人所杀,二奎的猎叉戳在东韩骑兵脑壳上,一时之间竟然抽不出来,那家伙索性插着个死尸往前奔,极其凶残。 “大奎哥!” 叶无坷喊道:“猎叉给我!” 大奎毫不犹豫的就把猎叉递给叶无坷,马背上叶无坷单手握着猎叉卯足力气狠狠一掷! 那把猎叉极速旋转着飞去,一叉正中韩尚勋后心。 这位东韩正四品骑兵将军,死都想不到他是被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菜鸟所杀。 主将落马,剩下的东韩人更不敢恋战。 二百多名骑兵被三人追出去能有五六里,那三人才好像一脸不怎么过瘾的反身回来。 叶无坷牵着马往回走,故意走的从容不迫,那些逃走的骑兵回头看他如此放肆,更不敢怀疑那伏兵真假。 大奎拖着猎叉,猎叉上还戳着一个穿铁甲的将军,二奎也拖着猎叉,因为那脑壳实在不好甩掉他干脆连尸体也给拖了回来。 这两个家伙本来就生的高大面相又凶,此时模样就更像是索命的厉鬼一样。 “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 高清澄快步迎上去,质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之中哪有什么气愤。 叶无坷笑道:“我若不敢追,敌兵必很快看出我们虚实,我越是显得胆大包天,敌人就越是觉得我们是真的无所顾忌。” 器叔点了点头:“不错,但若无胆色谁敢如此。” 叶无坷笑着说道:“只是吓住了敌人而已,不过现在咱们就得快快跑路了。” 器叔问:“你哪里找来的那些援兵?” 大奎道:“我妹夫了不起的很,附近十几二十个村子的渤海人都听他的!” “妹夫?” 高清澄下意识看向叶无坷,叶无坷朝着她摇头笑了笑。 “咱们快走吧,我骗那些渤海百姓,说我是从他们都城出来打前站的,我说他们皇帝要来这里避难,让他们分派人手替我打探情报,若是看到有从东北方向来的队伍,不管是什么人都要向我报告。” 叶无坷一边走一边说道:“好在是没漏了破绽,但现在真的没空说这些要抓紧跑才行。” 高清澄往另外一个方向看了看,陆吾他们已经往这边赶过来了。 不见那两个假扮成渤海国君和太子的人,高清澄马上就反应过来叶无坷为什么说要赶紧跑才行。 “你说你是渤海国君派来打前站的,那些百姓就信了?” 器叔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不等叶无坷说话,二奎接话道:“我妹夫最会哄老太太,这些村子里的老太太都被他轻松拿下!” 高清澄又一怔:“老太太?” 大奎道:“妇女都喜欢他。” 高清澄:“?” 叶无坷哪里有空解释这个,见陆吾等人到了之后就率先往西北大慈悲山方向过去。 别说那些渤海百姓会反应过来,之前逃走的那些东韩骑兵用不了多久也会反应过来。 叶无坷是不知道领兵来的是东韩大将军尹穗,若知道他跑的会更快些。 他不知道尹穗有多厉害,但能做到大将军的必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 见高清澄一边跑一边看向自己,叶无坷道:“你给我的银子我带了些来,分给那些村子里的人,就说是渤海国君赏给他们的,等国君到了,凡出力者都是有功之臣。” 高清澄点了点头。 片刻后她轻声说道:“谢谢。” 叶无坷道:“谢什么,回头记得把银子补给我。” 高清澄笑道:“十倍百倍补给你。” 叶无坷道:“十倍百倍倒也不用,花了能有一百两左右你如数给我就是。” 高清澄侧头看着那少年,忽然发现这家伙明眸皓齿笑起来真的有些好看。 器叔此时说道:“那一百两是上次给你的酬劳,这次理当再给。” 叶无坷道:“上次是你们请我帮忙,这次是我自愿来的,请我自然要给钱,我自己要来凭什么再要钱。” 器叔心说果然是二傻。 但对这个少年,真是越看越喜欢。 众人一口气跑到山崖下边,此时绳索还在,从痕迹判断,叶扶摇带着那个二皇子权结应该已经先一步上去了。 “那家伙连等都不等!” 陆吾不满的哼了一声。 高清澄道:“说好分开行动,他不等也没有什么错处。” 陆吾又哼了一声,看向叶无坷时眼神立刻柔和了,他咧开嘴傻笑起来:“你比你哥好,以后我们就是兄弟。” 叶无坷摇头道:“我比我哥差得远了......大奎哥二奎哥你们两个先上去。” 大奎二奎应了一声,顺着绳索灵活的爬了上去。 那两兄弟看似愚笨可动作快如灵猿,而且丝毫也不害怕似的。 “你是他们两个的妹夫?” 高清澄一边理着被风吹乱的发丝,一边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叶无坷道:“他们有两个妹妹。” 器叔眼神一亮:“两个?” 陆吾嘴角一扬:“不错噢。” 可再想到大奎二奎那个样貌,他又立刻替叶无坷难过起来。 叶无坷一边把绳子在自己腰上绕了一圈,一边朝着高清澄伸手:“看你气力已经尽了,靠你自己万万爬不上去,稍有闪失,死个屁的,你趴在我背后,我背你上去。” 高清澄看向器叔,器叔道:“攀爬来说,我应该不如他。” 高清澄心说自己怎么又有些没道理的矫情,这样哪里还像是自己了,于是往叶无坷后背上一趴,然后就就听到叶无坷那令她脸一红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来。 “腿盘我腰上!” 「【这本书写的极慢,每一章都是斟字酌句的来写,接下来的日子会先保证每天两更,状态好的时候就多更,也会为打赏了盟主的读者大大加更。】 【加入书架,推荐票,月票,还有七猫的必读票,我贪心的都要,爱你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九章相逢已是上上签 从大慈悲山下来之前他们费力将绳索收了上来,砍断了当然也行但叶无坷觉得过于浪费。 从小就明白勤俭持家是什么意思的少年,脚上的袜子补丁就有六七处。 回到无事村,来时的车马还在,高清澄她们似乎就可以直接离开此地赶回长安。 可陆吾等十二人却不会随高清澄走,他们凑在一起神神秘秘的商量什么似的商量了好一会儿。 原本以为小姜头离开就会很久才回来的老猎户倒是喜出望外,然后他才醒悟过来,老大离开之前交代的那句照顾好爷爷已经刻在小姜头心里了。 高清澄将叠整齐的熊皮袄双手捧着递给叶无坷,叶无坷看到后就眼神一亮:“从有这件皮袄它就没被叠的这么漂亮过。” 高清澄因为这句话而开心起来,这个时候的她好像才是本该就因为简单快乐就快乐起来的小姑娘。 她说:“收起来吧。” 叶无坷一边摇头一边问:“我没有说过把它送给你了?” 高清澄学着他的样子摇头:“你没有,你说的是穿上它风都打不透。” 叶无坷道:“我记得我不止说了这句。” 高清澄嗯了一声后说道:“是,你还说可别把你冻死个屁的了。” 叶无坷一挠头:“原话?” 高清澄:“差不多吧,就跟你在悬崖上说可别把你摔死个屁的了差不多。” 这个从小在那种庄严肃穆环境下长大的丫头,因为说了两句不算粗话的粗话心里居然还有些许雀跃。 叶无坷道:“那我现在正式一些,请你收下这件礼物。” 高清澄想了想,点头:“好的。” 她看到器叔在朝着她招手,突然之间心里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不浓烈可就是有些难受的感觉来。 “长安挺好看的。” 她说。 叶无坷点头:“那有空去看看?” 用的语气像是在请示,这让小姑娘觉得反倒是自己小家子气了。 她说:“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我平时就在两个地方,要么是雁塔书院,要么是......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 叶无坷道:“那我若是到了长安就雁塔书院找你,找不到我就等着。” 高清澄笑,眼睛亮晶晶的。 她说:“我送你的那块牌子你收好,万一到了危险的时候能有用,当然,只是在大宁之内。” 叶无坷拍了拍胸口:“贴心收着呢。” 小姑娘因为这句随口而出的话心里砰了一下,她不能确定这个家伙是不是故意逗她的。 “走了。” 她从来都不是个扭捏的人,该离开的时候就离开,况且她还猜测,叶扶摇会在长安城外等她。 上了马车之后高清澄拉开车窗,风灌进去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裹紧大氅。 本想和那个有意思的家伙再说一句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还能说句什么。 然后就听到那个家伙一边挥手一边喊:“快把窗户关上吧,别把你冻死个屁的了。” “嘁......” 高清澄将车窗关好,坐在那,两条修长的腿伸直了,两个脚丫在那一勾一勾的动着。 侧头看了看放在旁边的熊皮袄,小姑娘伸手拍了拍,眼睛微微眯着,手上动作轻柔。 器叔似乎是感受到了高清澄在过往完全没有过的情绪,他忍不住笑了笑但并没有点破什么。 这辆看起来普通但实则连重弩都轰不穿的马车离开了无事村,在村口小姑娘再次看到那泥塑的时候心口微微一沉。 师父曾说,这个世上最厉害的毒叫快乐,沉迷快乐,就会忽略很多很多本该沉重的东西。 所以在长安城她总是让自己看起来很庄重肃然,因为她觉得那该是师父希望她该有的样子。 心情忽然就又沉重下来的高清澄轻轻吐出一口气,车厢里的火盆似乎感受到了小姑娘的郁结,于是呼哧呼哧的更为努力的燃烧起来,该是想暖一暖小姑娘的心窝。 就在这时候马车忽然又停下来,高清澄疑惑的抬头问道:“怎么了,器叔?” 器叔回答:“你听。” 高清澄侧耳,隐隐约约的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她打开车窗探出头往后看,就见那个傻小子已经追到村口还在大声呼喊。 “要不要吃个饭再走啊!” 高清澄心里刚刚出现的郁结没有被车厢里的火盆消融,却被这车窗外的寒风和寒风中那傻小子的笑脸融化了。 她喊:“吃什么啊!” 叶无坷喊:“上车饺子下车面,吃饺子啊。” 高清澄喊:“什么馅儿的啊!” 叶无坷喊:“没想好啊。” 高清澄嘟起嘴自言自语:“一点儿也不像是诚心诚意的样子,连吃什么馅儿都没想好就瞎追......” 器叔噗嗤一声就笑了:“有时候什么都想好了的礼遇周全,未必及的上什么都没想好的仓促诚意,如果不诊视这样的仓促诚意,反倒是显得我们高高在上不懂礼数。” 高清澄背着手下车:“器叔你就是想吃人家一顿饺子。” 器叔点头:“嗯嗯嗯,是我是我。” 这不苟言笑的汉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话突然也多了起来,他板着脸的威严和肃杀,都在咧嘴笑的时候荡然无存。 高清澄喊:“有肉吗!” 叶无坷喊:“难搞噢。” 高清澄再喊:“萝卜白菜呢?” 叶无坷:“有的啊!” 高清澄背着手往回走点点头说:“我还挺爱吃萝卜白菜的。” 器叔不走:“连肉都没有,还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啊,我看,这饺子吃不吃也罢。” 高清澄一边走一边说:“有些时候什么都想好了的礼遇周全,未必及得上什么都没有想好的仓促诚意,不诊视这样的诚意,反倒是显得我们高高在上不懂礼数。” 器叔撇嘴。 其实肉还是有的,真的是难搞而已。 当高清澄看着叶无坷拎着一个镐头出屋就好奇的跟了上去,叶无坷走到院子一侧堆起来的雪堆旁边,挽起袖口哈了哈气,然后朝着那冻瓷实了的雪堆一镐锛了下去。 “肉都冻在雪堆里,原本是留着过年吃的。” 叶无坷很艰难的锛开冻雪,从里边拽出来一大块冻肉,他捧着冻肉回身的那一刻,笑容灿烂。 “这一大块肉二十个人也够吃了的。” 在说话的时候,却看到高清澄的眼角微红。 她轻声问:“那你们过年的时候怎么办?” 叶无坷很诚恳的回答:“再刨啊,这样的肉雪堆里冻着十七八块。” 高清澄转身往回走,仰起头的样子是在想这一颗眼泪你要是敢掉下来老娘就敢给你吞下去。 仓促诚意? 他特么就是仓促 此时天空还飘着雪,纯洁无瑕,高清澄走着走着莫名其妙想起来叶无坷在无事村里仰头看雪的时候,她正在渤海的雪原上逆着风雪飞奔。 于是更莫名其妙的事发生了,那句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从脑海中冒出来,也许是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总会因为这样的词句而心有所触。 然后她又想到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个什么东西 “其实......喊你回来,不是因为想请你吃饭。” 这时候她身后传来叶无坷的声音。 小姑娘回头看他义正辞严:“肉才刨出来的你还想放回去?” 叶无坷这才醒悟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阿爷教我卜卦,我给你卜了几次都是下下签,果然就在渤海那边遇到了危险,我还想提醒你,也许回到长安你该更小心些才行。” 高清澄微微一怔。 片刻后她忽然笑起来,微微扬起的嘴角全是能把这寒冬按在地上摩擦的温柔,眼睛里的光彩则能让璀璨星辰黯然失色,她一本正经的问:“你给我卜了下下签,所以就跑去渤海那边接应我?” 叶无坷道:“主要是我哥也跟你在一块儿呢,我怕你运气这么差连累他。” 高清澄微微扬着的嘴角微微的抽了抽。 她回身走,又怕显得尴尬,于是问:“给你自己卜过没有?” 叶无坷抱着大块冻肉在她身后跟着:“卜了,是中上签,我哥是上上签。” 不等高清澄说话,叶无坷就一边走一边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我想,你的下下签是怎么来的?我阿爷说,在我遇到你之前这么多年,他每次给我卜卦都是下下签......是因为我遇到了你所以才有的中上签,而你遇到了我所以才有的下下签,必是我连累了你,我得去找你。” 小姑娘脚步再次停住,回头仔细看着那少年的脸,她试图在这张脸上看到虚伪,看到市侩,看到逢迎,可看到的只有平淡,平淡的就好像这里的冬天就该下雪,冻肉就该埋在雪堆里。 风雪大的时候你就该穿上那件熊皮袄,想吃肉就得把冻雪一镐一镐的锛开,而我连累了你我就该救你。 至于你穿上我的熊皮袄我可能会冷,你想吃肉我刨开冻雪我可能很累,你下下签我去救你我可能会死,他反而不在乎。 对于叶无坷来说,这好像就该是天经地义。 她就那么看着叶无坷,把原本一脸平静的叶无坷看的有些迷茫起来,看的时间稍显久了些,以至于这少年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可这苦寒天气连一只鸟儿都不曾飞过所以断然不可能有鸟屎,但大奎好像不久前挖过鼻孔还甩了甩,若脸上真的是鼻屎......那真的是丑爆了啊。 于是他问:“我脸上是有鸟屎?” 高清澄微微摇头。 叶无坷自语:“死大奎......” 看着那少年被雪白了头的片刻之后,小姑娘心里莫名其妙又出现了那句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然后她在心里把这两句话擦掉,提笔写上:白头岂是雪可替,相逢已是上上签。 她深呼吸,然后无比认真的对叶无坷说道:“我从小到大运气一直好,遇上你变成下下签,这是很严重的事啊......” 叶无坷稍显局促起来,他想问我还能帮你做些什么? “肉多些!” 高清澄盯着叶无坷怀里抱着的那好大一块冻肉凶残残恶狠狠的说道:“吃纯肉馅儿的,你要是敢放一点萝卜白菜这仇就不共戴天!” 「新书期每天两更确实应该感到羞耻,大家的催更我也都看到了所以更是深感内疚,所以我先不看了,只要我不要脸,内疚和羞耻就伤害不了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十章该去的地方 星空好像从来都一样,尤其是对于抬头远望的人来说,不管怎么看,往哪儿看,每一颗星辰都叫思念。 高清澄本以为长安的星空会比别处更亮些也更大些,原来站在这个渺小村落的渺小院落里抬头看到的才更浩瀚。 而站在高清澄身边的叶无坷此时此刻也在专注的看着星辰,却没有抬头。 他看到的星辰和高清澄看到的星辰用的是同一双眼睛,但偏偏叶无坷看到的星辰就比高清澄看到的星辰,多两颗。 更璀璨,更清澈,也更迷人更醉人的两颗。 “你是在想念什么?” 叶无坷应是读懂了那两颗最璀璨的星,所以话痨的他就一定会忍不住问出口。 高清澄还是那样抬着头看着星,坦然回答了一个字:“家。” 然后她随口问叶无坷:“你呢?” 叶无坷也坦然回答:“我在家呢。” 高清澄的视线从星辰上收回来,侧头看叶无坷的眼神已经纯澈到只剩下想对这个家伙刀一下。 叶无坷应是又读懂了那两颗璀璨的星里藏刀,于是自觉的滑步后撤。 第一次在还算陌生的地方与还算陌生的少年一起看星星的少女,没办法心如止水。 但她无法做到的心如止水和暧昧没有一根发丝的关系,她只是诧异于自己为什么在这少年身边会没有丝毫防备。 “你家一定很暖吧。” 叶无坷忽然问了一声。 高清澄反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叶无坷说:“因为值得想念的都是暖的。” 高清澄竟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她本以为你家很暖的暖这个字单纯的只是暖。 她想到了那个巨大到让第一次进去的人会有些害怕的房间,哪怕寒冬腊月也不会点上一点炉火的地方。 那里有犹如浩瀚宇宙一样的文献典籍和各种档案卷宗,其中蕴含的力量亦如星河。 那里还有一位严肃刻板冷若冰霜的妇人,给了她稍微出错就会有的苛责教导,也给了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没缺失过的陪伴。 “呼......” 高清澄想到了师父那张似乎永远都不会露出笑容的脸,于是她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满是暖意的笑容。 轻轻吐出一口气的少女问身边的少年:“你家里有没有一个......一直对你要求很严格的人?” 叶无坷脑海里瞬息之间就冒出来那个家伙的脸,那个从小到大他稍微懒惰些就会拎着耳朵把他拽回去练功的可恶家伙。 “有。” 叶无坷回答。 高清澄问:“那你......怕他吗?” 叶无坷摇头:“为什么要怕他?一个时时刻刻事事处处都为你好的人,就算他看起来冷冰冰的甚至不愿意搭理你,但他不可怕啊......从不应该去害怕对你好的人,哪怕他有一张总是板着的臭脸。” 高清澄深深点头:“嗯,臭脸。” 叶无坷道:“相信我,都是装的,可能只是因为他们觉得,有装出臭脸的必要,但像我们这样聪明绝顶的人,一定要清楚他们是装的!” 她很开心。 因为叶无坷的话其实正是她心里但是从没表达出来的想法,但她在长安的时候确实很怕师父。 所以她问:“那,你是怎么和这样的人相处的?” 叶无坷回答的理所当然:“粘着他,像尾巴一样粘着他,他看起来讨厌抱抱你就偏时不时的抱抱,他看起来不喜欢说话你就偏总在他身边絮絮叨叨,他看起来总是板着个臭脸......难道你不会做个鬼脸攻破他的臭脸?” 说到这的时候叶无坷抬起头看向夜空,那繁密星辰之下的少年眼神亦如星辰璀璨。 是想念。 “做个鬼脸攻破她的臭脸?” 高清澄喃喃自语。 “对啊。” 叶无坷抬起两只手,用两根食指勾着嘴角:“像我这样,吐出舌头,然后......噗啦噗啦噗啦噗啦......” 高清澄别过头:“幼稚!” 叶无坷:“看你那臭脸。” 高清澄:“你才臭脸!” 叶无坷:“无知无畏的女人,那你敢面对我吗?” 高清澄:“有何不敢?” 叶无坷:“噗啦噗啦噗啦噗啦......” 高清澄别过头:“幼稚......就是幼稚。” 她想,这臭脸果然是能装出来的。 她还想,莫非这样做真的能有用?若她在师父面前有这般举动,师父她老人家......大概会去请老真人来看看她是不是被什么夺了舍。 蠢蠢欲动。 叶无坷张开五指又握拳:“没有人能够抵抗撒娇,除非他真的厌恶你。” 高清澄哼了一声。 蠢蠢欲动逐渐升级。 高清澄冷静了好一会儿后才问:“你撒娇的时候,你哥怎么应付你的?” 叶无坷道:“臣服于我。” 高清澄看向他:“真的?” 叶无坷一本正经的说道:“撒娇一次扎马步半个时辰,稍有反抗,倒吊半个时辰,但这只是表象,他内心臣服于我。” 高清澄抱拳道:“受教了,听君一席话困的睁不开眼。” 叶无坷道:“把熊皮袄放在身边,火炕后半夜就凉了会很冷。” 高清澄一边走一边挥手:“晓得了,明天见。” 她没回头,声音很轻的说了声谢谢。 走路的时候两只小手莫名其妙的握拳,心里已经吹响了挑战师父那张严肃脸的号角。 叶无坷看着高清澄回屋后他再次抬起头看向夜空,想着那个总是板着臭脸的家伙也不知道现在睡了没有。通天阁小说 在寒风中站了好一会儿,叶无坷在每天夜里固定的时间回到屋里烧水,然后端着热水到爷爷面前,一脸硬气:“我数到三,是你自己把鞋袜脱了还是我跪下来给你脱?” 阿爷一边左右脚踩着鞋跟脱鞋一边问:“怎么不去照顾客人?” 叶无坷道:“他们应该不用我给洗脚......嗯,她应该也不用。” 阿爷笑道:“我也不用你每天都帮我洗脚,阿爷又不是老的动不了。” 叶无坷道:“你老的动不了的时候还指望我给你洗脚?我那时候肯定已经出人头地富可敌国,随随便便,请几个老太太伺候你。” 阿爷摇头:“我不要老太太碰我。” 叶无坷:“怎么还羞涩了起来?” 阿爷再摇头:“我想要年轻的。” 叶无坷哈哈大笑,搬了个马扎坐下,俯身给阿爷洗脚,动作轻柔。 阿爷小腿上的伤疤依然触目惊心,那头千斤重的沙里干子一巴掌就扫掉了半个小腿肚子的血肉。 “刚才陆吾陆大哥找我好好聊了一会儿。” 叶无坷一边给阿爷洗脚一边说道:“他说,他们这次其实并不是专程去渤海那边,本是要去青州洞泽山,他说去渤海是借着这次机会,不然就算他们有心也无力随意离开长安。” 阿爷道:“看得出来都是富贵出身,真的是和原来不一样了。” 叶无坷知道阿爷是什么意思,前朝大楚时候,别说像是陆吾这样一眼就能看出富贵的官家出身的人,就算是那些小富的商人之子哪个不是飞扬跋扈鱼肉乡里? 镇子上那个不入品的小吏就能把人命当草芥,什么样的坏事没做过什么样的坏事不敢做? 阿爷感慨这句话是因为,陆吾他们这样出身的人愿意主动找到他孙子好好聊几句,这就是不一样的世道,阿爷开心。 “想让你跟他们走?” 阿爷问。 叶无坷道:“他说朝廷在青州洞泽山那边正在兴建东疆武库,他们都要去那边进武库修行学问和本事,如果我想去的话,他可以想办法带我一起。” “陆大哥还说,若能在东疆武库修行有成,一出门就能进东疆边军,最低也是什长,若能成绩优异,说不得出门就是个校尉呢。” 阿爷问:“你想去吗?” 叶无坷道:“想去。” 阿爷道:“那就去。” 叶无坷道:“所以我问陆大哥东疆武库招人是不是会有个考核,若有的话我就去。” 阿爷听到这,抬起手在叶无坷的头顶轻轻拍了拍:“你总是不想欠下人情,不过你这样是对的,阿爷也觉得,人家能给你指一条路就是恩德,再让人家带着你走上一段就过分了。” 叶无坷道:“也不都是我欠着人情的事,陆大哥他们帮我去说也是欠着别人的人情。” 他拿了布给阿爷擦脚:“陆大哥一直都在说现在大宁和楚时候不一样了,可若靠人情带我进东疆武库那岂不是又和楚时候一样了?” 少年就是少年,单纯在每一个志向里。 阿爷笑道:“你还小,再大一些就明白人情和人情不一样。” 叶无坷道:“以后若懂了再说,若不懂......就不懂。” 阿爷道:“陆吾和你说这些的时候,那个高姑娘知道吗?” 叶无坷摇头:“不知道。” 阿爷想了想后说道:“那她应该是不希望你去的。” 叶无坷立刻就想问阿爷你怎么知道,但还没问就已经反应过来,如果她觉得去东疆武库是个好选择,她应该会比陆吾还要早些跟他说。 在大慈悲山上,她曾经说过除了长安之外的荣华富贵她都能想办法给,哪里都行,唯独长安不行。 可是就在她准备回去的时候又说......长安其实挺好的。 想到这叶无坷明白过来,高姑娘那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客套话,她只是想告诉他,也可去长安。 叶无坷扶着阿爷坐到土炕上去:“高姑娘说长安很漂亮。” 阿爷这次沉思了好久后才问他:“那你想去吗?” 叶无坷回答的还是依然快:“想。” 阿爷说:“那就去。” 叶无坷摇头道:“长安很漂亮,我想自己去。” 他把被褥给阿爷铺好:“陆大哥说东疆武库明年开春就招收学生了,只要清白出身的年轻人都可去报名。” 阿爷又是沉思了好久后才说道:“可高姑娘的意思,是不想让你绕那么大一个圈子,你要拒绝的可是人家的好意。” 叶无坷笑道:“是哪个从我小时候就一遍一遍告诉我,自己种的粮食吃着不嘴短,自己赚来的银子花着不手软?” 阿爷叹道:“你这样的性子,大概不会讨人喜欢了。” 他扶着阿爷躺好后说道:“讨人喜欢有很多种方式,最好的方式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最不好的方式肯定是利用讨人喜欢去讨人喜欢。”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叶无坷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她......应该是真的有一言一行就改人命运的能力,但她其实很不喜欢那样做吧。 他是要去长安的,一定要去,去那个叫做雁塔书院的地方去找她,走一走看一看,大大方方的。 而不是出现在长安的时候,每个人都知道他是靠她来长安攀高枝走门路,所以看他的眼神怪异,看她的眼神也怪异。 少年就是少年,单纯在每一个志向里。 「我在努力码字了,除去作者朋友们的打赏之外,读者大大们的盟主都会加更,我攒攒,一章一章还,然后继续求加入书架和各种票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十一章咱爹不借 清晨的太阳像是轻轻拨开珠帘走出闺房的温情少女一样,拨开薄薄的云雾把柔和的目光看向人间。 准备登上马车的少女看叶无坷的眼神也这样柔和,是这广寒天地间独属于她的那份暖意。 “谢谢款待,饺子很好......你也还行。” 她说。 叶无坷嘿嘿笑:“很好?那要不把剩下的带着?” 器叔心说乡间的少年终究是和城里的人不一样,城里哪有主人家会让客人走之前带上剩下的饺子? 若是长安城里那么多仰慕郡主的少年敢说出这样的话,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让整个长安城的人笑掉大牙。 叶无坷说:“我看你车上有炉火,半路饿了烤一烤,喷香。” 高清澄笑问:“有多香?” 少年尚未回答,她又笑问:“香死个屁的了?” 器叔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完蛋个屁的了,这少年在郡主心中终究是开始变得与众不同。 叶无坷道:“学会了这样说话,回长安指不定挨多少骂。” 她昨夜说过,她家里有个严苛的人。 高清澄上车坐好,接过叶无坷递给她的布包,干干净净的白布,包着昨夜里剩下的饺子。 “长安城里也有好吃的酸汤水饺,不过我们吃面更多些,你若到了,我给你做一碗油泼。” 上车饺子下车面这话是叶无坷昨天说的,今天她上车,他日若叶无坷到了长安,便是下车。 器叔惊讶于高清澄今日这心意表达的其实已经一点都不含蓄,哪怕只是交个朋友,这表达也不该是郡主该有的,所以,这很不对劲。 他诧异的时候却听叶无坷问道:“油泼......是一碗油吗?” 高清澄笑眯眯的看着他反问:“好大一碗油,那你吃不吃?” 叶无坷想着一碗油怎么能吃的下去,仔细斟酌后他还是点头道:“吃。” 高清澄微笑中眼神灿烂,朝着少年挥手告别。 器叔都懂了这满怀喜悦的少女心思,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是油泼面,所以才会仔细斟酌那一碗油他能不能喝得下,最终的答案就是他的信任。 马鞭啪的一声挥响,拉车的马儿打着响鼻发力向前。 少年挥手的时候知道此去一别相隔就是千重山万重水,但是那个叫长安的地方自此多了一个人的想念。 还是村口,还是那座泥塑旁边,还是二奎蹲在那手里拿着个冻萝卜咯嘣咯嘣啃着。 他见叶无坷朝着马车挥手,于是他也挥手,只是看起来,心情有些许沉重。 二奎很少有这样的沉重,上一次看起来沉重还是因为他便秘好几天没解下来大手。 大奎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二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像是很烦恼,比上一次还要烦恼。 “她才是咱们妹妹。” 二奎说。 大奎一惊:“爹说的?” 二奎摇头道:“我觉得。” 大奎松了口气:“我就说,她长得可不像爹。” 说到这他又一惊:“莫非是娘在外边生的?” 二奎瞪了他大哥一眼:“娘生的她寄几个不知道?我是说,你看咱妹夫看那小姑娘的眼神儿都他娘的拉丝儿了......她要是咱妹,这妹夫就能保住了。” 大奎道:“咱妹比她差哪儿了?” 二奎看着他。 大奎叹了口气,蹲下来,伸手把二奎手里的冻萝卜抢过来啃了一口,咬的咯嘣咯嘣响。 “咱妹是咱妹,妹夫是妹夫,这不早就说好的么!” 想了想半天也想不出咱妹哪里比那高姑娘好些的大奎起身,他心说幸好老子聪明早就说过妹和妹夫单论。 二奎想了想,突然眼神亮了:“大锅你聪明啊,我都忘了咱是先认的妹夫,将来谁嫁给妹夫,那不都是咱妹?” 大奎笑:“那是,有几个比我聪明的。” 俩人正说着这些的时候,见陆吾带着那些骑士走过来,俩人起身,礼貌的朝着陆吾他们笑了笑。 陆吾一看到这俩憨货笑,就会想起这俩憨货在渤海一叉一个辽律人大开杀戒的样子。 大奎和二奎傻是傻了些,可这身体条件放在军队里那就是冲锋陷阵的勇将。 这样的两个人,只要是个领兵的将军见到了就必定会双眼放光。 “我们也要告辞了。” 陆吾说:“不过我们商量了一下,想请你们兄弟两个和叶无坷带路去澄潭关。” 他是有私心的。 澄潭关边军将军武栋是他父亲当初的亲兵队正,他小时候武栋经常带着他玩,那时候父亲陪伴他的日子,都不如武将军陪伴他的日子多。 这次要去青州洞泽山虽然不算路过澄潭关,可距离这么近怎么能不去看看。 他是有私心的。 大奎二奎勇武异常,虽然去东疆武库稍显难了些,可若能留在武栋将军麾下,说不得经过两三场战事就能一飞冲天。 叶无坷在渤海能指挥十余村百姓吓退辽律骑兵,不说还杀了一位辽律将军,只说敢用这疑兵之计的胆魄便是世间少有。 陆吾实在是喜欢叶无坷,他也实在是不希望叶无坷这样的人被埋没。 二奎听说又能出村去明显兴奋起来,朝着叶无坷挥舞着手臂跑了过去。 大奎则摇头道:“我娘说不能骗人,我们不认识去澄潭关的路,只听过,没去过。” 陆吾笑道:“哪里需要你们认识,只是想路上多几个人作伴儿。” 正说着,二奎把叶无坷喊了过来。 陆吾看向身边兄弟们对叶无坷说道:“这些兄长你都认识,他们要赶去青州,去澄潭关算我私事,所以我想请你和大奎二奎陪我一趟。” 叶无坷答应的很干脆:“那我们三个陪陆大哥去一趟。” 陆吾身边的兄弟徐柯笑道:“其实去青州也不用太急,我也陪着老陆去一趟。” 另一个叫谢长逊的年轻人貌似随意的说道:“我倒不是想陪老陆,澄潭关是大宁东北第一边关,早就有所耳闻,我是真想去看看。” 十二人中与陆吾一样年纪,只是生日小了半个月的聂孟山性格沉稳,他想了想后说道:“那我带着其他兄弟先去青州给你们打个前站,你们去澄潭关不要耽搁太久。” 众人商议得当后,聂孟山带着多数人启程赶往青州,此去还有千里之遥,他们也没多耽搁随即启程。 去澄潭关其实倒也不算远,陆吾他们三个把战马给了聂孟山等人用以赶路换乘,收拾好了东西,就与叶无坷步行出发。 陆吾与武栋将军关系非同寻常,到了澄潭关再借几匹马去青州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六个人踩着厚厚积雪跋涉前行,走到几十里外的镇子上天就又黑了下来。 到镇子口的时候叶无坷对陆吾说道:“陆大哥你们先去驿站住下,我去一趟镇子上的药铺。” 陆吾立刻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又或是家里谁让你带药回去?军中医官应是比这镇子上的郎中要好些,到了澄潭关我可以帮你请军中医官看看。” 叶无坷还没说话,大奎替他说了:“镇子上的郎中赵先生给二傻娘看过病,二傻每年都要到镇子上来看他,噢,二傻阿爷的腿也是赵先生保住的。” 说到这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二奎道:“赵先生救过咱娘的命,咱们也该去看看。” 陆吾点了点头道:“那好,你们去你们的,忙完了到驿站来找我们就是了,我们安顿好就去买两壶酒,晚上咱们喝两杯。” 叶无坷应了,带上大奎二奎往药铺那边过去,街上的雪都被踩的又硬又滑,另一边陆吾他们走的摇摇晃晃,他们三人却能如履平地。 这镇子是通往澄潭关的必经之路,也正好是赶路的歇脚之地,在这住一晚,第二天赶路一天能到澄潭关。 药铺在镇子正街的最东头,叶无坷每年最少也要来两次,路很熟,走在最前。 郎中赵先生是这镇子上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为人极好,家里穷苦的,他都会免去药钱。 这般凄寒苦楚的地方懂得医术的又只赵先生一人,可想而知他在附近这一带有多受人尊敬。 赵先生也喜欢叶无坷,这些年来若是出诊路过无事村,都会特意去叶无坷家里一趟,教叶无坷一些用的上的医术。 每次都会在叶无坷家里吃饭,和叶无坷阿爷喝上那么二两。 快到地方的时候,叶无坷把他带来的冻肉和之前猎到的山鸡分给大奎二奎,这是叶无坷特意多带的。 “我记得叶先生家里有个姑娘,长的可漂亮了。” 二奎一边走一边说:“那会儿娘还说想去做个媒人,把妹夫和赵先生家姑娘撮合撮合。” 大奎傻笑道:“二奎还说,为什么娘不把他和赵家姑娘撮合撮合,娘说滚你娘的蛋,你自己也不瞧瞧你自己什么德行。” 二奎脸一红:“娘那是假骂,不是真的。” 大奎:“那能是假骂?你说你怎么听出来是假骂的?” 二奎道:“娘是女的,她说滚你娘的的蛋,她又没有,当然是假骂。” 大奎道:“那下次让娘骂你滚你爹的蛋,爹有,那就是真骂你了。” 二奎道:“娘没骂滚你爹的蛋,你还不知道为什么?” 大奎问:“为什么?” 二奎:“爹肯定是不借。” 叶无坷一边走一边笑,大奎娘对他真的比对大奎二奎还要好,不仅仅是因为叶无坷曾经救过她的命,还因为叶无坷这孩子真的懂事。 有人说懂事的孩子受的委屈也多,在咱村里那不可能,大奎娘就说过,懂事的孩子要是受委屈,那大人都他妈是不懂事的王八犊子。 当然,还有些事除了无事村的人谁也不能告诉。 三个人一路说笑着到了正街东边,临街就是赵先生家的药铺,转过去就是赵先生家,应该是因为天已经黑了,药铺关了门。 叶无坷他们拎着东西转进巷子,才转过来,三个人脚步同时停住,表情也像同时都被冻僵了一样。 赵先生的家,一片废墟。 显然是被大火烧过,只剩下飞雪还没掩盖住的焦黑土墙。 叶无坷下意识走到烧毁的院子里仔细看,依然还能闻到烧灰的气味。 他转身回望,前排只隔着不到半丈宽的临街药铺完好无损。 「你一票,我一票,大奎二奎嘎嘎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十二章正式介绍一下 在转过巷子口的时候先生两个字已经到叶无坷嘴边,这残垣断壁满目焦黑把先生两个字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 二奎看着废墟咧开嘴。 “你们在这等我,我去找人问问。” 叶无坷转身离开,说话的时候嗓音有些颤,袖口里缩着的手也在发颤。 半刻之后,叶无坷扶着一位老者回到赵先生家门外。 “一把火都没了,老天没眼,没眼!” 老者颤巍巍的,说话的时候嗓音里还带着恨,复杂的恨,恨天恨地恨人恨不公,都在这老天没眼四个字里了。 “肯定是刘隶让人干的。” 老人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恨意也到了极致。 叶无坷听说过刘隶是谁,原本是这镇子上的乡丞小吏,楚时候的旧官,是个不入品的边角料。 大宁立国之后,如双山镇这样的地方其实还顾及不到,这里闭塞而又穷苦,连县衙那边用的人还多是楚时候的旧人,刘隶也得以留用。 这个刘隶在双山镇无恶不作,没有哪家的姑娘能逃过他和他手下那群人的毒手,其他百姓哪怕是背地里骂过他的,被他知道了也会当众活活打死。 大概两年之后,大宁选派的新官到任开始清查旧弊,刘隶作恶多端自知难以活命,索性纠集了当初的一群手下跑进山里做了匪寇。 新来镇上的乡丞李在研得知刘隶恶贯满盈之后,组织乡勇追捕,身先士卒,杀山贼数人,不幸落入贼人之手,被贼人开膛破肚,趁夜将尸体丢弃回镇子上。 刘隶让人在镇里传话,不管是谁来双山镇做官,再敢有人追查他的,都是如此下场。 第二任乡丞苗新秀到了之后便听人说了这些话,百姓们都觉得新来的乡丞不会再去追捕刘隶,可这位年轻的乡丞第一句话就是......大家愿意帮我的就跟我一起去,没人愿意跟我也要去,我敢孤身前来,就敢孤身进山。 第二天一早,这位乡丞竟然真的收拾好一身装备便一人扎进深山老林。 鸭山比大慈悲山要危险的多,别说去擒凶,就算是孤身进深山走一圈,多半也是回不来。 乡亲们商量之后,选了数十名青壮结伴进山去寻苗新秀,走了三天,在深林里总算找到了他,已是奄奄一息。 在苗新秀身边有六七具贼人尸体,他身中数刀无力继续追赶,靠坐在树边,一把横刀还在他手中死死握着。 乡亲们把苗新秀带回镇子上,是赵先生救回他一条命。 有人问苗新秀为何如此大的胆子,一个人就真敢进山抓贼,苗新秀回答说......我是宁军战兵出身,上一任乡丞李在研也是,我们当初从军是因为听陛下说,宁军,就是为了天下百姓而建的。 有贼不抓,有恶不除,这样当兵做官,我们丢不起陛下的人。 后来双山镇的百姓才知道,苗新秀原本是被分派到县衙做捕头,当时旧楚时候的捕快因为受不得辛苦拿不到好处纷纷离开,县衙里只有苗新秀和李在研两人撑着。 没多久李在研被调到双山镇做乡丞,又没多久就死在了双山镇。 捕头苗新秀就自己请命到双山镇来,捕头都不做了。 可是之后好多年都没能抓到刘隶,这里山连着山想找人出来难如登天。 老人嗓音发颤的继续说道:“前几日来了几个外人找赵先生出诊,走到半路才说是要进山,赵先生觉得有些不对劲,半路想办法脱身回家来了,只隔了一天的夜里,赵先生一家......” 说到这,老人家掩面而泣。 叶无坷问:“一个都......” 老人点头,竟是哭的说不出话来。 “是谁在那儿!” 就在这时候,有人在远处喊了一声。 叶无坷回头看,见一人提着灯笼大步过来,至近前才看出来,是个大概四十几岁留着络腮胡的汉子。 老人家连忙擦了擦眼泪后说道:“是无事村来的后生,本是想看望赵先生的......” 那汉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叶无坷,又多看了大奎二奎两眼。 “无事村的人很少出村来。” 汉子问叶无坷:“你为什么突然来?家里有人病了?” 叶无坷摇头:“路过,顺便来看看先生。” 粗犷汉子却心细如丝,这少年提起郎中说的不是赵先生而是先生,去了姓氏的叫法,显然更亲近。 “你是无事村那个姓叶的小子?” 粗犷汉子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柔和下来,同时把灯笼举高了些仔细看叶无坷的脸。 叶无坷道:“是我。” 粗犷汉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沉默片刻后说道:“仔细些还是能认出你,你每年都要来两次,赵先生和我也提过,说你是难得的好苗子......以后也年年来吧,日子是三天前。” 说完他转身要走。 叶无坷跨一步:“我想进山。” 粗犷汉子道:“不是你的事。” 他绕过叶无坷还是要走,叶无坷第一次显得有些失礼的再次拦住对方。 “请您帮我一个忙。” 叶无坷无比郑重的说出这句话。 粗犷汉子犹豫片刻后问道:“什么忙?” 叶无坷回答:“指个方向。” 粗犷汉子看向叶无坷的眼神里显然是有些吃惊,片刻之后眼神里又出现了些欣慰和赞赏。 但他还是摇头道:“不是你的事。” 迈步欲走的那一刻,大奎二奎同时跨步拦在他面前。 大奎瓮声瓮气的说道:“他说,请您指个方向!” 粗犷汉子微微皱眉道:“你们是想和我动手?” 叶无坷抱拳道:“您是苗大人吧,我也听先生提及过您很多次,他说您本可以在县衙做官,可以一路升迁,可您留在双山镇做乡丞快二十年了......” 粗犷汉子打断叶无坷道:“老赵想和谁说这些我管不着,但谁和我说这些我管的着,现在,让路。” 叶无坷道:“苗大人是为同袍,我是为先生。” 他俯身一拜:“请大人指个方向。” 大奎和二奎学着叶无坷的样子,也抱拳俯身行礼,笨拙,真诚。 就在这时候,驿丞领着陆吾他们三个快步过来,离着还远,陆吾就已经开口喊:“叶无坷是不是你?” 到近前,陆吾又急切道:“驿丞把那位赵先生的事和我们说了,你没事吧?” 叶无坷道:“我得进山,不能陪陆大哥去澄潭关了。” 陆吾道:“说的什么屁话,你要进山,我还去什么澄潭关,当然是跟你一起进山。” 徐柯道:“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又怎么可能不管?二十几年前陛下就说过,有贼不抓有恶不除,那当什么兵做什么官!” 谢长逊道:“不灭了这伙贼再去澄潭关,这就是心里一辈子也过不去的坎儿。” 粗犷汉子在听到徐柯说出那句有贼不抓有恶不除那当什么兵的时候,忍不住侧目多看了两眼。 认出陆吾身上穿的是战兵校尉军服,后撤一步后肃立行礼:“见过校尉!” 陆吾看向这汉子,上下打量,见他应有四十几岁年纪,于是问道:“老兵?” 粗犷汉子身子拔的笔直回答道:“双山镇乡丞苗新秀,从冀州开始跟着陛下的兵。” 陆吾三人明显一震,不约而同的站直了身子。 “老团率!” 三人整齐的行了军礼。 叶无坷此时还并不明白,这一声老团率是什么意思。 “脱军服二十年了。” 苗新秀沉默了一会儿后自嘲的笑了笑,笑容之中还有让人心里生出些痛感来的苦涩。 他说:“我也不配让你们叫一声老团率。” 他绕开几人缓步往前走,灯笼照在地上的光有些颤。 “老团率!” 陆吾转身喊道:“给我们这些新兵蛋子,打个样!” 苗新秀脚步骤然停住。 陆吾喊道:“大宁的兵没变,立国之前的战兵要干什么,现在的战兵还是一样,刚才徐柯说过一遍了,我再向老团率说一遍......大宁的兵见贼不抓有恶不除,那就不配当兵!” 苗新秀肩膀发颤着转身,他看向这些年轻人,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冲锋陷阵的自己,看到了当年那个雪夜孤身杀贼的自己。 他咬紧牙,肃立,行军礼。 然后喊:“那就跟我进山杀贼!” 陆吾三人整齐的将右臂抬起来敲打胸甲,砰,砰砰! “呼!” 叶无坷看着他们,只觉得心胸之中燃起来一团火,毫无征兆的出现,越烧越烈。 呼! 这一个字,让他觉得血一个劲儿的往头上涌。 这个声音像是打开了他身体里的一道闸门,将他骨血之中的某种力量第一次释放了出来。 这种感觉,哪怕是在渤海国接应陆吾他们回来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 那个时候的叶无坷感觉到了兴奋,激动,也有紧张,甚至还有些害怕。 唯独没有如这一刻从身体深处向外溢出来的血液沸腾,所以叶无坷有些失神。 如果大宁的兵见贼不抓有恶不除,那就不配当兵。 这句话,在他心里一遍一遍的出现。 “我近二十年来,前后一百六十次进山。” 规模很小且简陋的镇衙里,举着油灯的苗新秀照亮了他铺在土炕上的一张张手绘地图。 “刘隶那群人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我已经能把范围缩小到这三个地方。” 说到这些的时候,苗新秀嗓音稍稍有些沙哑。 “最开始我心急,到澄潭关请求出兵剿匪,边关多次派兵,可进了山却总是无功而返,前后还折损了十几个战兵兄弟,再后来我才想明白,这其实是我的失职。” 苗新秀道:“鸭山过于险恶,这三个地方都是易守难攻,就算只有几十人守着,便是几千人的队伍也上不去,有些地方就算只一个人守着,大队人马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把位置标出来,很用力。 “我本来想着,等我找出刘隶藏身的地方,我就自己进山最后一次,那本来就是我该干的事......” 苗新秀说到这停下来,神情有些恍惚,或许是想到了那个被贼人所杀的同袍李在研,或许是想到了前几日还偷偷跑到他这里来讨酒喝的赵先生。 陆吾道:“老团率,最后一次进山你不可能是一个人,就算这次不是我们来,也会有其他战兵兄弟来。” 苗新秀道:“你们其实根本想象不出鸭山有多险,当年几次进山,十几个战兵兄弟都是失足摔下去了,尸首都没能带回来。” 陆吾点了点头后说道:“老团率说险,那肯定是真的险,我爹说,知道要打危险的仗就把最后一个准备也做了......让活下来的人把信儿送回各自的家。” 他看向叶无坷:“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陆吾,四品云麾将军,晋城候陆昭南的儿子。” 徐柯起身:“我叫徐柯,四品云麾将军,永新候徐正的儿子。” 谢长逊起身:“在下谢长逊,军屏道道府谢焕然的儿子,家父也有封爵,方城候。” 这一刻,不只是叶无坷脸色变了,苗新秀的脸色也变了,只有大奎和二奎还是老样子,因为根本听不懂。 陆吾坦然笑道:“活着的,给家里带个信儿。” 「求书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十三章错的就是错的 叶无坷的眼神里有不可压制的震惊,因为他从没想过不久之前深入渤海险地的这些年轻汉子全都出身显赫。 他也更没有想过,出身显赫的人也会在双山镇这样的小地方坦然的留下遗言。 陆吾觉得叶无坷眼神里有些震惊是正常的,但身为一名老兵的苗新秀眼神里也有这样的震惊不应该。 “陛下说,不管是什么出身的人,只要穿上大宁战兵的战服,就该为大宁百姓而活也该为大宁百姓赴死。” 苗新秀知道这句话是在提醒他,所以他脸色肃然。 陆吾看向叶无坷的时候眼神平静且柔和,他说:“如果有一天你也穿上大宁的战服,记得永远不要忘了这句话,而且,也永远不要怀疑陛下只是说说而已。” 他说:“跟你说一件事吧......去年开春的时候,西域白支国的贼兵劫掠了咱们边疆上的几个村落,把所有百姓都杀了,人头割下来挂满了村外的胡杨树。” “西疆边军奉旨出征,历时三月灭白支国,第一个冲上白支国都城城墙,斩断白支国旗,身中四箭血战不退,亲手抓了白支国王回来,按着白支国王的脑袋,跪在咱们百姓坟前一下一县磕头的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年......” 说到这,陆吾看向叶无坷:“他叫李持念,是太子殿下。” 叶无坷呼吸微微一乱。 二奎却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大奎抬起手在他脑壳上给了一下:“这你都听不懂?” 二奎不服气道:“大锅你听懂了,你说是什么意思。” 大奎道:“就好比假装咱爹是村长,我是老大,我就是村太子,咱村的人被外村人欺负了,我第一个就冲上去干他们!” 二奎挠了挠头发说道:“那不是应该的吗?” 苗新秀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陆吾三人。 陆吾却坦荡笑道:“就是这个意思,白支国那一仗打完之后,朝廷里有人给太子殿下请功,陛下说,他是大宁太子,干的是他该干的事,请什么功?” 叶无坷若有所思。 陆吾继续说道:“陛下在大朝会上说,大宁皇帝的儿子为百姓出头冲锋在前不该被表功,若是寻常人家的儿子为百姓出头冲锋在前才应该表功,大宁的太子为受了屈辱的家人打一架,打输了朕得罚,打赢了正常,最多,朕陪着他一起吃顿好的。” 叶无坷记住了这些话,忽然间就想起高清澄离开前说,长安其实很好,现在叶无坷脑海里还不知道长安到底是什么样子,但他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长安很好是哪里好。 二奎问:“大朝会是什么意思?” 大奎抬起手又给了他一下:“就差不多是咱村全都聚一块商量事。” 陆吾笑着解释道:“应该说是村里所有能扛事的人,聚在一起商量怎么扛事。” 二奎领悟了,他点了点头:“那应该有咱。” 大奎道:“废话,那肯定有咱。” 二奎说:“咱村里红白事端托盘上菜的,哪次少了我?” 大奎道:“烧火的哪次不是我?” 俩人在那争论倒是烧火的出力大些还是端菜出力大些,争论的脸红脖子粗。 陆吾则看向苗新秀道:“这里我军职最高,上山的事我来下个决定。” 苗新秀他们几个随即肃立。 陆吾道:“这次进山剿匪由苗新秀指挥,其他人务必服从。” 苗新秀刚要说话,陆吾道:“老团率,没人比你更合适。” 苗新秀再次肃立:“领命!” 叶无坷一直都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然后深深的记住,告诉自己大宁的这身军服没那么容易穿。 陆吾见叶无坷好像在发呆,他拍了拍叶无坷肩膀轻声道:“不管你有多想报仇,请你务必走在我们身后。” 叶无坷嗯了一声,然后推测道:“刘隶可能不行了,所以山里的贼才会冒险下来想骗先生进山为刘隶诊治。” 陆吾问:“你说他们冒险的意思是,这次他们下来就可能暴露藏身处,这两日没下雪,咱们顺着痕迹上去,也许没有那么难?” 叶无坷摇头:“不是这个意思。” 陆吾:“那是?” 叶无坷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得快些......在他活着的时候杀他。” 陆吾表情一变,苗新秀眼神一凛。 鸭山的险确实让来自长安的三个汉子大开眼界,也让从大慈悲山来的三个汉子心生敬畏。 虽然只隔着几十里,可叶无坷和大奎二奎从来都没有进过鸭山,大慈悲山的险是你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殒命当场,而鸭山的险则是你提着十二分小心也可能一命呜呼。 装备了钉鞋和铁钩的苗新秀在前开路,先上去找地方固定绳索,再把叶无坷他们一个一个拉上去,如此反复,所以第一天进山也没走十五里。 一路上他都很少说话,看得出来是憋着一口气。 休息的时候二奎嘀嘀咕咕的说:“那些坏人干鸡毛要躲到这种地方来。” 一路沉默寡言的苗新秀自言自语似的回答:“因为他们进山是可能死,留在山下是一定死。” 二奎听完这句话忽然咧开嘴笑起来,莫名其妙的,笑的可开心了,就像是听到个最好的笑话。 大奎抬起手给了他一下:“你乐个屁?” 二奎揉着脑壳说:“哈哈哈哈,坏人也没想到,躲在这跑不了啊。” 听到这句话叶无坷眉角扬了一下,他看向苗新秀说道:“快二十年了,当初进山的那群贼年纪都不小了。” 苗新秀道:“除了刘隶的儿子刘敢为和侄子刘敢做之外年纪都应该不小了,刘隶上山的时候就有四十岁左右,其他人少说也有三十几岁。” 他问叶无坷:“怎么了?” 叶无坷道:“只是觉得你们可能会觉得麻烦。” 苗新秀道:“我们觉得什么麻烦?” 叶无坷道:“他们都五六十岁了。” 苗新秀正色道:“五六十岁怎么了?五六十岁也是该死的罪人!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行,每个人都该被凌迟!” 或许是因为赵先生一家的死让叶无坷心事沉重,所以他也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苗新秀只是觉得,这个少年似乎有些不该有的妇人之仁。 休息了一夜之后一行人继续往上爬,有苗新秀的地图,再加上偶尔还能看到贼人留下的痕迹,所以方向倒是不难确定。 贼人应该清理过痕迹,可他们来去匆忙显然没有那么仔细。 等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叶无坷他们才明白过来,贼人没有那么仔细的清理痕迹,是因为到了这,痕迹自然就消失了。 这地方连苗新秀都没到过,前边是一条峡谷,峡谷上方只有一线光亮,平日里的雪基本进不来,峡谷之中还有一条小溪流过,根本没有足迹。 踩着水继续往前走了能有三四里远就豁然开朗起来,这里竟然和外边如同两个世界一样。 进山的时候冷的滴水成冰,越往里边走越是看不到积雪,眼睛适应了白茫茫的天地,进了这峡谷最里边后竟是有些不适应。 这里也冷,比起山外却好了不少,叶无坷刚才走过的时候就闻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气味,果然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冒着热气的泉水。 再往前走了能有二里左右重新变得狭窄起来,在这只容一人经过的小路上居然还建造了一个吊门,吊门往下一放便无法通行。 吊门在大概一人多高的位置悬着,再往上是用几根粗木横在那做的门梁。 门梁再往上还修了一个极小的箭楼,勉强也就是能站下两个人,在这箭楼里应该是能斩断挂着吊门的绳索。 有个人,就蜷坐在那逼仄的地方打着呼噜,抬头看,只能看到花白头发。 苗新秀明显脸色变了变,他轻手轻脚过去,一跃后双手就攀住了箭楼边缘,翻身上去的时候那里边睡着了的人这才惊醒。 苗新秀一把抓着那人扔下来,以防此人斩断吊门绳索。 那人落地之后疼的哀嚎一声,待看清楚把他抛下来的人并不认识后,这花白头发的本能想喊,然后就看到了一身戎装的陆吾等人。 这一刻,这骨瘦如柴头发花白的家伙愣住了,然后莫名其妙的嚎啕大哭起来,众人也才发现他满嘴里也只剩下两颗灰黄的牙齿。 只一刻之后,叶无坷他们就到了这群悍匪住处,这个类似于庭院的地方聚集了十几个人,几乎个个都和外边放哨的人差不多。 衣衫褴褛,头发稀疏而又干枯,脸色焦黄,双目无神,看到外人来了,他们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反抗也不是惊慌,只是迷茫。 叶无坷侧头看向苗新秀,这个为报仇准备了二十年的汉子此时才是满目震惊。 唯有两个勉强还算强壮的家伙正跪在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旁边,看到叶无坷他们进来后就猛的起身。 “抄家伙!” 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暴喝一声,顺手将旁边的石斧抓了起来。 另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家伙拿了把已经满是锈迹的刀,或许挥舞的力气大些都能把刀震断。 可是那十几个年纪大了形同朽木一样的家伙,没有一个去拿所谓的家伙。 就这样对视了大概四五息之后,一个几乎掉光了头发,骨瘦如柴的人跌跌撞撞往前走,然后扑通一声跪下了。 “带我走吧,抓我回去,求求你们了,抓我回去吧。” 一边说着一边磕头,说话的时候嘴里的腥臭气息能喷出来老远。 “你们在干什么!” 络腮胡的汉子嘶吼着:“他们是来抓咱们的!上去杀了他们!” 而那些行尸走肉一样的人却只盯着那个跪下来哭泣的家伙,不久之后,第二个跪下来的人出现了,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我们当年就不该跟着刘隶进山,我们错了。” 一个枯瘦的老者跪下来嚎啕大哭,可是哭了半天竟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他不是在假哭,只是没有泪。 另一个人跪着挪到苗新秀脚边:“我们认罪,把我们都抓回去吧,关进大牢里,关进大牢里都行。” 一心报仇的苗新秀看着这些跪着的半人半鬼的家伙,眼神里是一种复杂到极致的痛苦。 “怎么会是这样?” 良久后,苗新秀喃喃自语。 他为了报仇为了抓贼准备了二十年,二十年来他想过无数次自己会怎么死在这些恶人手里,也想过无数次自己怎么手刃这些恶人,唯独没有想过当年的恶人会变成这样。 不远处,徐柯压低声音问陆吾:“贼人目前没有反抗,杀不杀?” 陆吾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也没能给出个答案来。 叶无坷默默的走到苗新秀身边,扶着苗新秀转身面对来时路,然后他从苗新秀手里接过来已经上弦的连弩,也喃喃自语了一声。 “就知道会有些麻烦啊......可是,犯死罪的,就该活着的时候杀。” 转身往里走。 “大奎哥二奎哥,帮我关下门。” 。。。。。。 【如果,我,喊一声,爹们,那大家可否给我二月的第一张月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十四章他撑到了那时候 陆吾看着苗新秀手发颤的把烟斗从腰带上摘下来,更为发颤的把烟斗点上使劲儿的连续的嘬了好几口。 陆吾他们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这位老兵对自己的深深恨意。 本该毫不犹豫抽刀向前的事,他却真的犹豫了,这犹豫就好像毫无道理,又好像合情合理。 “我想过很多种。” 苗新秀说。 “我二十年来不敢有一点儿松懈,坚持练功,我快五十岁了,可我觉得我应该比三十岁的时候还要强壮还有能打。” “我想过很多种。” 苗新秀絮絮叨叨的说着。 “被他们杀了或是杀了他们,我下刀的时候应该先砍哪儿,应该怎么去折磨这些人渣败类,他们都该被凌迟。” 苗新秀抬起头,眼神里有些空洞。 “我想过很多种......唯独没有想过,我自己会犹豫,会......没能直接一刀一刀砍下去。” 陆吾拍了拍这位老兵的肩膀,可没能说出些安慰的话。 在看到那些半人半鬼的家伙的瞬间,陆吾也被震惊了,其实当时只有三个人没变化,大奎二奎是不在乎,叶无坷是想到了。 那个情况别说是苗新秀,陆吾在上山之前也一直都在想着面对如此一群凶悍的恶匪厮杀会有多惨烈。 不然的话,他们在山下又怎么会留遗言? “从始至终,只有叶无坷一个人脸色没有变化。” 徐柯站在陆吾旁边轻声说了一句。 谢长逊道:“他在半路上和苗大哥提起那些凶徒都差不多五六十岁的时候,应该就已经都想到了吧。” 徐柯叹道:“我在长安城,从没有对任何一个同龄人服气过,包括你们......” 他说完这句后看向那关起来的门,大奎二奎就站在门口,像是两尊门神一样,可门神看起来真没有那么凶。 谢长逊道:“他不是我们同龄人,他比我们小。” 徐柯苦笑一声:“何必最后一点遮羞布也不留?” 就在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在门开的那一刻众人看到那个类似于庭院的山洞里浓烟滚滚。 叶无坷缓步出门,这个总是笑嘻嘻的话痨少年此时脸色依然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 可是,当他脸上失去笑容也不再话痨的时候本身就是不平静的表现。 门被叶无坷又关上了。 “都杀了?” 陆吾问。 叶无坷点了点头。 陆吾又问:“怎么这么久?” 叶无坷回答道:“每个人都有他们该得到的下场,所以时间用的多了些。” 陆吾沉默了片刻后问道:“那个躺在石床上快死了的家伙,就是当初在双山镇无恶不作的刘隶?” 叶无坷道:“是他。” 陆吾又问:“那两个看起来年轻些的,就是杀害赵先生一家的凶手?” 叶无坷回答:“是他们。” 陆吾道:“我去看一眼。” 叶无坷伸手拉了他一下:“别去了。” 陆吾犹豫片刻,选择听了叶无坷的话不进去看了,那道门不是很严密,烟气还在往外涌。 不必去看,也能知道里边的人都是什么下场,陆吾能想到,刘隶的儿子和侄子一把火烧死了赵先生全家,那两个家伙的下场也一定如此。 因为那少年让大奎二奎关门的时候说过一句......这世界应该很简单,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该怎样就要怎样。 刘隶在双山镇的时候祸害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多少人家的姑娘出阁时候他都会假惺惺拎着些贺礼到场,当天夜里,就会闯进闺房。 不是没有气愤难平的少年去找他报仇,刘隶和他手下数十凶徒会把这样的少年开膛破肚。 “走吧。” 陆吾看着满手是血的少年轻声说道:“回镇子上去,我陪你喝两杯酒。” 少年摇头:“再等等。” 陆吾问:“还等什么?” 少年语气平淡的回答:“等火烧尽,看看灰。” 陆吾心里猛然一震。 不知道过去多久,那道门里边的烟气似乎已经散尽,少年让大奎二奎离开门口,他独自打开门看了看。 待看清楚后,他又把那扇门关上。 “走吧。” 说完这两个字,少年便低着头下山,他的沉默寡言似乎就是在诉说,报仇本该有的快意也绝不可能冲淡仇恨本身带来的悲伤。 报仇,也许连快意都没有。 赵先生一家没了,报了仇也是没了。 走在半路上天就已经黑了,大家寻了个能避风的地方准备过夜。 叶无坷坐在那发呆的时候,苗新秀过来挨着他坐下,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苗新秀把腰带上挂着的烈酒摘下来递给叶无坷。 “谢谢。” 他说。 叶无坷接过酒,没喝。 少年觉得,该靠内心去面对什么的时候若靠外力外物能帮自己度过,也许在不久的将来,都会成为依赖。 他在渤海国的时候就杀了不少敌人,但那样的杀敌和这次的复仇似乎完全不一样。 “很难吧。” 苗新秀自己喝了一大口烈酒后问出这三个字,他能想象出来那少年动手的时候要过的第一关是少年内心的善良。 赵先生不止一次和苗新秀说过,叶无坷是他见过的心中善念最重也最执的人。 赵先生还不止一次说过,这样心性的少年简直就是天生就该做医者的人。 但赵先生从来都没有和叶无坷说过想让这少年叫他一声师父,因为赵先生也说过他总觉得叶无坷的人生不该困在这大雪山中。 赵先生每次路过无事村都会去叶无坷家里讨酒喝,他不是馋那口酒,他是一次一次的去劝老猎户,让叶无坷走出大山去看看外边的世界有多大。 这里山连着山看起来很大,和外边的世界比起来也只是一粒一粒沙。 赵先生还说,无事村很好,他这么多年走过那么多地方,都没有见过比无事村更好的村子了。 可再好也只是村。 他说很羡慕无事村里里永远都风平浪静,他还说可少年骨血里就该有风也有浪。 赵先生不求师徒之名,也不想让少年怀太重的感恩之心,所以每次都像是路过一样,去叶无坷家里传授一些医术。 每次都会讨酒喝,他是想告诉少年,那二两老酒,可抵束脩。 我教了你一些东西,也喝了你家老酒,这就不该再有谁欠谁,可算两厢情愿。 赵先生说,孩子你记住,你情我愿,才是这世上最舒服的相处,师徒父子夫妻亲朋,不外如是。 赵先生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才懂得善良的孩子内心之中总是怀有歉疚之心不好。 所以他每次见到叶无坷都会说上一遍......世上对错本该简单,将心比心就不亏心。 他还说你总觉得欠着别人的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好事是你会越来越善良,不是好事是,你不该善良的时候也会善良。 赵先生还说,你哥比你强的地方只有一点,那就是在你哥心里,对错之间永远都是一条直线。 苗新秀和赵先生关系极好,每次赵先生喝的多些就会提起那少年,每次提起都会满眼得意,如同那少年是他亲生的一样,又或许,恰是因为每次都会提起以至于每次才会喝的多些。 所以他说,孩子,你哥能直达对错,而你能摆清善恶。 “以后,我大概不会留在双山镇了。” 苗新秀又喝了一大口酒。 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好像是空的。 有些人一开口的时候,就能听出他的喜悦或悲凉。 叶无坷依然沉默。 有些人不开口的时候,是因为他只有悲凉。 叶无坷从来都不是一个吝啬于分享喜悦的人,他只是不分享悲伤,这大概就是懂事的孩子从一懂事就学会的东西。 苗新秀一口一口的喝着酒,这一壶老酒很快就见了底。 见少年不说话,苗新秀准备起身离开。 手刃仇人这种事如果是在故事里讲出来应该会有些爽才对,可十五六岁的少年满手鲜血哪会有这样的爽? “苗叔。” 叶无坷忽然叫了一声。 苗新秀停下,他问:“怎么了?” 叶无坷抬头看向那眼神落寞的络腮胡汉子真心问道:“能做我师父吗?” 苗新秀的眼神在这一刻骤然就明亮起来,像是夜晚云层后边的那颗星突然就飞到了云层外。 “你想学什么?” 他问。 叶无坷很真诚的说道:“我听闻明年东疆武库要招收第一批学员,我想进。” 苗新秀思考了一会儿后回答道:“以你的本事,不难。” 叶无坷道:“该更稳妥些才行,苗叔是老兵,经历过那么多生死之战,知道怎么把我变成一个合格的兵。” 苗新秀问:“你是突然想做成为一个兵的?” 叶无坷道:“东北十万山,山山有贼寇,就算我进不得武库,当不了兵,也该做些该做的事。” 苗新秀点了点头后说道:“我不会留在双山镇了......以后你去哪儿,师父跟去哪儿。” 叶无坷起身,先是肃然一拜,然后跪下来叩首,行认师礼。 陆吾看到这一幕后心中感慨的无法平静,他声音很轻的说道:“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叶无坷心地更善良。” 谢长逊点头道:“这件事有个了结之后苗新秀心里都空了,离开双山镇,不管走到哪还有什么信念,多半是活不长,叶无坷此时拜他为师,是再给他一份信念。” 徐柯道:“这样的家伙若是不拉他到长安去,以后回想起来可能悔的肠子都青了。” 谢长逊道:“越是这样的家伙,越是不容易被我们拉走,他不想欠人情,好在是靠他自己也一样能走到长安。” 三人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有些欣慰。 下山之后叶无坷帮苗新秀收拾东西,苗新秀则准备亲自去一趟县衙将此事详细说明后再走。 “我还是得问问......” 苗新秀道:“杀害赵先生一家的那两个人......” 叶无坷回答:“烧死了,绑在一起烧死的,师父说过先生一家是被绑在一起烧死的,其他人是先斩首,然后烧成灰。” 苗新秀眼神里都是心疼,他抬起手拍了拍叶无坷肩膀:“难为你了。” 叶无坷又怎么会不明白,师父想问的并不是要告诉县令大人的,师父想问的也不只是刘敢为和刘敢做那两个凶徒的死法,师父更想问的是刘隶的死法。 因为刘隶不是师父亲手所杀,所以他终究是心里有些空荡。 所以少年语气平和的诉说:“是凌迟,陆大哥问我怎么会那么久,是因为刘隶该凌迟,我下刀再快,也得够足刀数。” 苗新秀怔住,片刻后喃喃自语道:“那恶贼病入膏肓撑不到你割够刀数再死,也是这狗娘养的最后的运气。” 叶无坷回答:“他撑到了。” 苗新秀再次怔住。 叶无坷看起来依然平静:“我和先生学过些医术。” 。。。。。。 【呼呼要月票,我就是呼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十五章先割才能舍 天还没亮叶无坷他们就已经把东西收拾好,打开门出来的时候外边还是漆黑一片。 苗新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二十年的这间老屋,眼神里的迷离是他心底里封印不住的不舍。 他在那裂开了不少缝的门板上轻轻摸了摸,又拍了拍,门轴吱呀吱呀轻响,若在回应他的辞别。 大奎站在门外冻的打了个哆嗦,二奎站在门口另一侧不停的跺脚。 二奎说:“娘说过,家里要是没个婆娘永远都是冷的,苗大叔家里没婆娘,昨夜睡在他这我屁股蛋子都是冷的。” 大奎道:“你那屁股蛋什么时候不是冷的。” 叶无坷侧头看他俩:“?” 二奎说:“我屁股蛋冷,那不是因为我也没婆娘吗。” 大奎说:“那你说人家苗大叔没婆娘干嘛?苗大叔有婆娘也暖不着你屁股蛋啊。” 苗新秀:“咳咳......” 二奎一本正经道:“苗大叔都老了还没婆娘,我才多大,我将来肯定有,姜头阿爷给我算过,说我能有仨婆娘。” 苗新秀:“咳咳......” 二奎问他:“苗大叔你一次婚都没成过吗?” 苗新秀:“没。” 二奎说:“那你不如我,我能成三次婚呢。” 大奎道:“那我还能成七次婚呢。” 二奎说:“你那个不算,你说娶七个得自己想辙去,我那个是姜头阿爷给算的,三婚天注定,你那个七婚靠打拼。” 苗新秀低声道:“咱们还是抓紧上路吧,不然一会儿乡亲们都起来了。” 叶无坷点了点头,他知道苗新秀不想让乡亲们看到他走,他在双山镇已经二十年,他不舍这里,这里也同样不舍他。 二奎用肩膀撞了撞叶无坷:“你几婚啊。” 大奎说:“废话,咱家有俩妹子,他当然两婚。” 二奎道:“那还有个高姑娘呢?他也三婚,跟我一样天注定。” 在旁边的陆吾,徐柯,还有谢长逊三人同时举头望天。 苗新秀此时又回望了一眼这个镇子,然后吐出一口白白的气,在这个清寒的黎明,他率先朝着镇子外边迈步。 “苗乡丞!” 身后突然传来喊声,苗新秀脚步骤然一停。 那个和叶无坷见过一面的老人家,在小孙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却脚步很快的追过来。 “真的要走了吗?” 老人家问的时候,嗓音和他的步伐一样颤颤巍巍。 “嗯,要走了。” 苗新秀转身回应,他不想骗双山镇的乡亲,从未,也永不想骗这里的每一个人。 老人家急匆匆的追来,到近前后就一把握住了苗新秀的手。 “夜了个下半晌你们回来就在收拾东西,我来瞧你的时候看见了,你还想背着我,那时候我就想,你大概是要走了。” 老人家紧紧的握着苗新秀的手,用力到他的手指和苗新秀的手指都稍稍有些变形。 “就不回来了?” 老人家问。 苗新秀张了张嘴,没敢回答。 就在这时候,镇子里亮起来的地方越来越多,不知道多少人或是举着火把或是提着灯笼出门来,像是一条一条星河,逐渐在镇子口汇聚成一片星海。 “苗乡丞,真的要走了?” “别不回来,咱家在这。” 一个看起来才五六岁的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喊:“苗大伯,你还答应我今年腊八到我家里吃饭呢。” 旁边一个被娘抱在怀里的四五岁的小丫头喊:“你家腊八不好次,我家腊八才好次,苗大伯来我家次腊八。” 苗新秀眼圈微红着笑道:“丫头,你俩是一家的。” 那小丫头喊:“不是一家的,我跟我娘睡,他跟我爹睡。” 那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不服气:“那是我偷着跟娘睡你不知道,爹偷着跟娘睡你也不知道,爹还跟娘打滚儿呢!” 陆吾,徐柯,谢长逊举头望天。 二奎问大奎:“为什么打滚儿?” 大奎:“成了亲好像都得打滚儿,应该是摔跤。” 二奎想了想突然就觉得很累,摇头叹息:“我得摔仨?” 那位老人家拉着苗新秀的手说道:“该去干什么就去,别忘了回家来就行,我这一把年纪了,到临走的时候不能见不着你。” 苗新秀眼神有些迷离,嘴唇也在微微发颤。 叶无坷上前一步说道:“阿爷阿奶,叔叔婶婶,苗乡丞会回来啊,这次剿匪得上报县衙,县衙还要上报府衙,府衙还要上报到长安,好大一圈,等事办完了他就回来了。” 他说:“乡丞到了长安,兴许还能见到皇帝陛下,到时候陛下就问,你就是那个双山镇乡丞?你干的很好,得给你升官儿!” 老人家听到这激动起来,立刻说道:“升官好,给乡丞升官好,去做大官,你得做大官,做大官要是回不来......也没事,你是个好官,做大官也是好官。” 苗新秀忽然大声喊道:“我不做大官,我将来肯定回。” 被娘亲抱着的那个小丫头问:“苗大伯你不骗人?” 苗新秀使劲儿点头:“不骗人。” 小丫头努力的伸出胖嘟嘟白乎乎的小手:“拉勾,拉勾就不能骗人。” 苗新秀过去和她勾住手指,小丫头说:“你不骗人就是好大伯,我也让你和阿娘睡。” 小胖小子儿拉着他爹的手说:“我看行,阿爹你看行吗?” 苗新秀:“......” 陆吾,徐柯,谢长逊举头望天。 脖子都望酸了,嘴角忍不住的想抽搐,心情又复杂,明明有些伤感,可又憋笑憋的难受。 老人家让孙儿把带来的煮鸡蛋塞给苗新秀,苗新秀没有躲开,以前乡亲们总是变着法儿的给他送些吃的,他都是能不收就不收,因为谁给他送东西,送的都是自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他虽只是不入品的乡丞,可有俸禄,虽然他那点俸禄,九成都用来接济乡亲了。 这地方靠天吃饭靠山吃饭,乡亲们家里的哪一粒粮食不是来自连石头缝都不放过的栽种? 但这次,他不敢拒绝。 他的衣服里塞满了煮鸡蛋,窝窝头,腊肉,脖子上还不知道被谁挂上了串大蒜,满满当当,像是武装到了牙齿的大将军。 他弯腰给乡亲们鞠躬。 老人家说:“给乡丞磕个头吧,愿乡丞到哪儿都无病无灾。” “愿乡丞无病无灾!” 乡亲们都跪下来。 苗新秀也跪下来,也给乡亲们磕头。 叶无坷跟着苗新秀跪下来说:“大家都放心,乡丞是我师父,有我照看着他,保证他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老人家扶着他:“以前没怎么见过你,可我知道你是个好娃儿,跟着师父要好好学,你们都好好的。” 叶无坷点头:“记住了。” 大奎见叶无坷跪下来他也跪下来,二奎见大奎跪下来他也跪下来,别人磕一个头,他在那咣咣咣的磕。 陆吾他们三个身穿戎装,朝着双山镇的乡亲们肃立行军礼。 天已经亮了,苗新秀走几步就回头,乡亲们走到高处看着他,一直在挥手告别,又像是在招手想他回去。 众人走了很远,心里依然都有些难过。 虽然苗新秀和双山镇乡亲们的告别好像和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可又好像他们每个人在这一刻都变成了苗新秀的化身,所以感同身受。 似乎是想打破这种难受的气氛,陆吾先是笑了笑后说道:“苗大叔要是想去长安,等我们回长安的时候带你一起,长安城里好吃的好玩的,我们几个包了。” 还不等苗新秀说话,二奎急着问:“长安城里好吃的多吗?” 徐柯笑道:“当然多,天南地北的好吃的在长安都能吃到。” 二奎拉了叶无坷一把:“妹夫,咱们去长安吧。” 大奎道:“妹夫还有大事呢。” 二奎问:“什么大事?” 大奎道:“不知道。” 叶无坷缓了一口气,也让自己从赵先生一家被杀的悲怆之中尽量抽离出来。 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大家都不敢笑,他的悲伤是他的,可是开心,他希望是大家的。 他说:“大事就是去长安,等到可以去的时候就去。” 陆吾若有深意的看了叶无坷一眼后说道:“其实......你想什么时候去就可以什么时候去,郡主说过你随时能去。” 叶无坷笑着说道:“等什么时候能把无事村都搬到长安去,那才好玩。” 陆吾心说这个家伙,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心累。 二奎凑过来问:“那,长安城里有什么好玩的?” 陆吾还没说话,徐柯笑道:“你不是说你命里能成三次婚吗,到了长安小淮河,有的是漂亮的外域姑娘,你想天天成婚都行,一天成好几回也行。” 一说到这谢长逊也来劲了,眼神发亮,自言自语的吟诗一句:“二八佳人体如酥......” 说完这句就停了,陆吾笑话道:“后边的怎么不说了?” 这诗名为警世,是长安城里一位吕姓才子所做,全诗四句,是为:二八佳人体如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大概是说若沉迷于青楼享受,早晚都会败坏了身子一命呜呼。 被陆吾激了一句,谢长逊这般在长安城里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性子还能怂了? 他咳嗽了一声后摇头晃脑且意志坚定的说道:“二八佳人体如酥,斩凡夫就斩凡夫,人头落就人头落,骨髓枯就骨髓枯!” 徐柯挑了挑大拇指:“丈夫!” 陆吾也挑了挑大拇指:“种猪!” 二奎看向大奎问:“大锅,他们是在说戏词吗?一套一套的。” 大奎摇着头理性分析道:“应该说的是配猪。” 二奎道:“那有什么,咱村配猪哪次落下我了,哪次我没看过。” 陆吾:“配猪?” 徐柯:“粗俗。” 谢长逊白了他俩一眼:“压个妹没完没了的......赶路赶路,说不定到了澄潭关就有体如酥。” 苗新秀这种自认为是个粗糙汉子的家伙,在这群新时代的年轻人面前竟然觉得自己单纯的就跟 就跟叶无坷是的。 叶无坷听的一愣一愣的,心想着这些词要不要记下来?他以前也学过不少意志坚决的诗词,每次读都觉得这些词句可真好。 可今日总觉得谢长逊那几句斩凡夫就斩凡夫好像是坚决之中的坚决,死有何惧的那种坚决,但又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这坚决之中隐约还有几分猥琐。 更让叶无坷有些羞愧的,是一说到二八佳人他就想到高清澄,然后他就在心里骂自己,败类啊败类,匹夫啊匹夫。 苗新秀先要去县衙禀告剿匪之事暂时与他们告别,说好了之后到澄潭关汇合。 他们分开之后又走了二十几里,就到了大宁东北最为紧要的边城之一......澄潭关。 进城之后没多久他们就打听到,因为前几日的大雪过于放肆,城关外鹅毛河边上的村子里老屋被压垮了不少,澄潭关的武将军还有府丞王大人都不在,分别带着人在村子里抢修房屋救治百姓。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也不在城里等着了,干脆直接出城去,还能帮上些忙。 。。。。。。 【这一章是为本书的第一位盟主淡定從容加更,我继续使劲儿码字,陆续把盟主加更都补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十六章好秀气的牛...... 大奎和二奎在出城之前买了两兜肉包子,两个人同时拿出来一个递给叶无坷:“妹夫,吃!” 陆吾伸手:“我的呢?” 大奎问道:“你娶我妹吗?” 陆吾道:“我就只是想吃个包子,还得拿我身子换?” 二奎:“那不给。” 陆吾道:“小气,路上还说你们到了长安城吃喝玩乐我们几个都包了,现在要吃你个包子你都不给,那你们到长安也别找我。” 二奎:“不找你,我找徐柯和谢长逊。” 徐柯和谢长逊顿时笑起来,徐柯笑道:“看吧,谁是好人,人家二奎一眼就能看出来。” 谢长逊笑道:“二奎慧眼如炬。” 他俩同时伸手:“也正好饿了。” 二奎摇头:“不给......除非你俩给我当妹夫。” 谢长逊:“不吃也罢。” 徐柯:“倒也不饿。” 陆吾哈哈大笑。 大奎把包子给大家分了分,一边走一边问:“将军那么大的官,还要去给老百姓修房子?” 陆吾道:“再大的官也是老百姓的官,没有老百姓要官做什么?” 他一边走一边吃还一边说话,觉得这平常无奇的包子竟是这般美味,而且,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在大街上边走边吃的行为就不该发生,他们都是家教森严,平日家里约束极高。 “我父亲说陛下曾经在朝堂上问文武百官,为什么要有官?有人说若无官约束,令不能行则无秩序,无秩序则天下乱,国家需要有官员所以有官。” 虽然他知道大奎二奎听不懂,但他还是很仔细很认真的继续解释下去。 “陛下却说,你们说国家需要有官所以有官没错,但在我看来,是百姓们需要有官所以才有官,百姓们需要什么样的官?是为他们办事解决问题带着他们过好日子的官。” “陛下说,百姓们对于官员的期望排在最前的是什么?是过好日子吗?不,过好日子一定是排在排忧解难之后。” “陛下说,只要你们做官的把为百姓排忧解难这一件事做好了,你们就已经是百姓们心中的好官,所以为民排忧,就是做官之人要做到的最基本的事。” 大奎二奎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大概意思懂了,俩人谁也没有如以往那样打断陆吾的话,都很认真的听着。 叶无坷在听着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仿佛已经有了大宁皇帝陛下的模样。 缓步走在那恢弘的大殿之内,语气平和但掷地有声。 陆吾继续说道:“陛下说,你们这些做官的,包括我这个做皇帝的都要仔细想想,百姓们的要求高吗?他们朴实到连希望官员带着他们把日子过好都觉得是过分要求了!” 他看向大奎二奎说道:“所以陛下说,如果大宁做官的人连最基本的为百姓排忧解难都做不到,那就先不要做官了,去做百姓体会一下百姓的难,体会到了再去找当官的看能不能排忧解难,不能的话,你们看看你们自己骂不骂娘!” 大奎脸色发红的喊了一声:“好!” 二奎也喊了一声:“干!皇帝真不孬!” 陆吾道:“我记得我说过,陛下说什么不只是说说而已,大宁开业十三年的冬天长安城也有一场暴雪,下了几天几夜,也有民房被压垮。” “早朝的时候陛下问人都到齐了吗?到齐了就领上家伙给我一起去除雪修房,那天,才十一岁的太子殿下和八岁的二皇子,六岁的三皇子全都上街干活儿了。” “陛下说,百姓们若都能做到自扫门前雪,那百姓就已是好百姓,我对百姓们没有要求,百姓们能顾好自己我就高兴,若能再顾及别人,那我就是天大的高兴,如果到了人人都能顾及别人的时候,那可不只是盛世,那是自古以来都未曾有过的无双盛世!” “我给你们做官的提的要求多,就是因为得需要你们给百姓们打个样,告诉百姓们怎么做才会越来越好,况且我对你们要求多了,就能把无能的人筛选下去,把优秀的人提拔上来。” “至于你们几个皇子我要求更高,是因为我是皇帝你们是我儿子,他们做官的恪尽职守就够了,你们几个要把天下事都当成家里事,为家里做事,自然要出力更大,也理所当然。”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陆吾的脸色都有些微微发红。 “陛下,是我等心中的高山。” 陆吾说:“陛下在,我们就能看着高山出发,高山在哪儿,我们就往哪儿走。” 大奎二奎还是不能都听懂,但他俩却都已经激动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起伏着,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叶无坷的眼神里,都是光。 “对了。” 陆吾笑道:“那次除雪修房的时候陛下还说,除了我媳妇不必去谁都要去,我媳妇我心疼,我就偏心,可皇后娘娘抓起一把铁锹就出去了,皇后说,陛下心疼我,但我不只是他媳妇儿我还是皇后,我也得给天下女子打个样,难不成还要让天下女子都认为女人就没力气做不了事?” 叶无坷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空气吸入胸腔却让体内的血液更为沸腾。 徐柯在旁边说道:“就在我们来之前的大朝会上,陛下说,大宁要建成什么样的大宁?就得是大宁百姓让其他各国百姓嫉妒的咬牙切齿还得恭恭敬敬的大宁,凡天下人,以身为大宁人而骄傲自豪,以能成为大宁人而骄傲自豪,陛下说,我不希望大宁的百姓走出去都高高在上的往下看人,但我希望大宁的百姓走出去会被人抬头仰望。” 他们在提到大宁皇帝陛下的时候,每个人眼神里的光都和叶无坷眼神里的光一模一样,那么真挚,那么炽烈。 谢长逊道:“太子殿下十四岁就被送出长安历练,而且是隐姓埋名,陛下说,大宁各地的百姓都想来长安看看,是想看向上的繁荣,你们必须走出去看看,是要看向下的苦难,多去和更优秀的人接触,是为了让你们明白,你们是皇子,但皇子也会平庸......” “陛下对皇子们说,我生而优秀不代表你们生而优秀,要证明你们如我一样,那你们就得走出去证明,皇城很大也只是一口井,长安更大也只是一口更大的井,走出这两口井,才不是井底蛙。” 谢长逊道:“我们这些人其实有些时候真的自负,觉得自己出身不错且学的多会的多,可是在雁塔书院见过太子一次后我们就醒悟过来,连太子那般优秀到让我们望尘莫及的人都那么谦逊,我们有什么值得自以为是的......” 陆吾道:“是不是觉得听完这些话,长了一些见识?” 叶无坷点头。 徐柯道:“那再送你们一句话,一定要记住。” 叶无坷立刻肃然道:“请说。” 徐柯道:“要学会一心多用,再专注的时候也要保持警惕,尤其是若要做军人,更该如此。” 谢长逊道:“刚才听的专注吗?” 叶无坷点头:“专注。” 陆吾道:“所以你并未注意到......包子被我们三个一边说一边吃完了。” 说完后那三人哈哈大笑,加快脚步朝着城外走去。 叶无坷看向大奎,大奎看了看自己手里空空的纸包,再看看二奎手里一样空空的纸包,三人对视一眼,也哈哈大笑着跟了上去。 二奎一边走一边说道:“他们说的真好。” 叶无坷回应道:“真的好才能说的好,若是假的好说的再好也能知道是假的,她说长安真的好,并没有骗我。” 二奎道:“妹夫什么意思?” 大奎给他后脑勺一下:“你真不懂?” 二奎揉着后脑勺道:“前边懂,后边那句话听着像是他想女人了。” 叶无坷脸色微红,脚步更快。 大奎楞了一下后问二奎道:“我怎么没听出来妹夫想女人了?” 二奎哼了一声:“你连女人都没碰过,你当然听不出来。” 大奎道:“我怎么没有碰过,前些日子打雪仗的时候,前院妹子拿着个雪球哇哇乱叫,还不是被我一个转身背跨甩出去个屁的了。” 说到这他楞了一下,然后一把拉住二奎:“你什么时候碰过女人?” 二奎说:“我也没碰过。”通天阁小说 大奎问:“那你是怎么就听出来妹夫想女人的?” 二奎道:“我也不是听出来的,我就看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神挺骚的。” 大奎挠了挠头发,然后加快脚步:“我也看看去。” 大概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叶无坷他们总算找到了正在鹅毛河边村子里干活的将军。 这位如今已是正四品的将军看起来个子不算高,但一身彪悍气息,这般冷的天气只穿着一件单衣干活,身上的头发里的热气不停的冒着。 叶无坷跟着陆吾到近前的时候,见那位武将军正抡着镐头挖雪,应是渴了,也不招呼手下人拿水,随便抓了一把干净些的雪放嘴里。 陆吾紧走几步喊了一声武叔,澄潭关边军将军武栋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就睁大了,把镐头往旁边一放:“少将军!” 他如今累立军功已与陆吾的父亲同为正四品,可见了陆吾还是脱口而出的少将军。 陆吾嘿嘿笑,就像是个与父亲阔别许久的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扭着跑过去,一把就把武栋将军抱住转了几圈。 武栋哈哈大笑,退后两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陆吾:“竟然这么魁梧了,不赖不赖,这个头儿,比我高了。” 陆吾道:“不比你高,对得起我吃那么多肉吗,再说,你也不高啊。” 武栋大笑道:“臭小子,是特意来看我的?” 陆吾摇头:“要去青州东疆武库看看,顺路来看看你。” 武栋道:“顺路?” 陆吾:“也就绕了一千来里,毛毛雨洒洒水。” 陆吾用自己袖子给武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把年纪了还当自己是小伙子儿?!干嘛非得亲自跑出来这么卖力气!” 武栋道:“谁不来我他妈都要来,澄潭关谁官职最高?这关外的百姓与渤海就隔着一条河,他们本来就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连续几次让他们暂时搬进关内,他们不舍家园,我和王大人都理解......再说,我不许外人让他们受委屈,难道能让自己人让他们受委屈?他妈的我官儿最大,他们看见我就踏实。” 他在陆吾肩膀上给了一下:“臭小子,这些话都得记着!” 陆吾笑道:“记着呢记着呢,就故意那么一说。” 他说话的时候看到了武栋叔叔额头上那道伤疤,于是眼神明显恍惚了一下,很快他的视线就从那道疤痕上离开,如同逃离。 他岔开话题似的回头指向叶无坷:“武叔,给你介绍个牛逼的!” 武栋是个粗人,他侧头看了看叶无坷笑道:“好秀气的牛逼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十七章难民潮 澄潭关将军武栋听陆吾把叶无坷在关外如何惊走辽律人,还干掉了一个辽律将军的事仔细说完后,不由自主的多看了这少年几眼。 他虽是武夫,没读过多少书,可他从来都不是个粗糙之人,能累立军功至正四品云麾将军,哪是光勇猛就行的。 按照大宁军制最高品级的将军是为正三品,称大将军,云麾将军和大将军之间,也只隔着一个从三品 卫将军。 如今驻守各道的战兵称卫,楚时候这里叫做兖州,如今称渔阳道,驻一卫战兵,总计兵力三万六千人。 不过边军不在各卫战兵之内,边军将军武栋也不受卫将军节制。 “杀了辽律一个将军,有何感觉?” 武栋问了叶无坷一个问题。 叶无坷仔细想了想后回答:“好像也没什么感觉,当时只顾着虚张声势,后来又只顾着跑,虚张声势时候只怕自己追的慢,撤退的时候也只怕自己跑得慢,没顾得上有什么感觉。” 武栋又看了他一眼:“不曾回想?” 叶无坷道:“回想的时候只觉得当时冒失了些,该有更好的法子才对,若辽律人没有被唬住,别说救人,大家都会死。” 武栋问:“可想到更好的法子了?” 叶无坷摇头道:“没想到。” 武栋道:“我也想不到。” 陆吾笑问:“武叔,若这事是我干的你觉得牛不牛?” 武栋坦然道:“既说若是,便是你干不出。” 陆吾一撇嘴。 他回头看了看,伙夫已经挑着担子过来,于是把铁镐放在一边,蹲下来用雪搓手:“先吃饭。” 堂堂四品将军,这动作神态和田间干活儿的老农毫无区别。 伙夫把盖着竹筐的棉布掀开,热气一下子就升腾起来,白馒头个顶个的又大又圆又弹又软,一只手根本握不住。 武栋蹲在那一手抓了馒头,一手抓了一个腌的齁咸的芥菜疙瘩,左一口右一口,腮帮子吃的鼓鼓囊囊。 “几年前还吃不上白面馍馍,那时候我带着边军在城外种苞米,还得把苞米棒打碎了和苞米面混在一起吃,即便那样也不敢顿顿吃干饭,一是因为不够吃,二是因为吃那玩意拉不出屎。” 武栋三两口下去,馒头就已经没了一多半。 他指了指河对岸。 “看见那边了吗,现在你要是拿着一袋子苞米面过去就能换个媳妇回来。” 他说完这句后看向叶无坷:“从前年开始,府台王大人就安排咱们这边的人时不时给对面穷苦村子送去些苞米面,可咱不要他们的女人,啥也不要,他们那边有人管王大人叫菩萨。” 叶无坷道:“所以不管对面有什么风吹草动,菩萨就能未卜先知。” “哈哈哈哈哈!” 武栋大笑着说道:“你确实很好。” 说完这几个字武栋就把视线转向陆吾,似乎是在等着陆吾说些什么,而陆吾却只是嘿嘿笑,好像叶无坷被武将军夸一句比他自己被夸还要高兴。 武栋示意叶无坷继续吃,他给了陆吾一个眼神,陆吾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起身跟着武栋走远。 “武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陆吾笑呵呵的说道:“刚才武叔说你确实很好那句话的时候看我,就等着我直接向你举荐叶无坷对不对?” 武栋道:“你带着他见我,不就是想向我举荐?” 陆吾摇头道:“我带着他来见见武叔,是提前让武叔记住这个人,武叔还不了解那个小家伙,虽然我认识他也没多久,可他什么性情我已算深知......” 他感慨道:“那是一个你对他一分好,他就时刻想着十分报答你的家伙啊......刚才我若直接提出来,武叔定然会把他留下,而他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不会驳了我的面子选择留下,可这样不好。” 武栋笑起来,眼神里都是欣慰,是那种长辈看着熊孩子终于长大了懂事了的欣慰,满眼都是喜欢。 陆吾继续说道:“他家里还有个年迈多病的阿爷,那是个孝顺的家伙。” 武栋道:“你是觉得这个家伙前途不可限量,所以不想让他将来落在别人手里,提前介绍认识,是为了让将来好先下手为强。” 陆吾嘿嘿笑道:“这么好的苗子,我肯定先想着武叔你。” 武栋点头:“我本想把他留下做亲兵,你从长安来,应该比我消息灵通,而我只是揣测......” 他看了看渤海那边:“朝廷应该快有个决定了,尤其是碰上你们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把渤海二皇子带回大宁,那朝廷出兵也就名正言顺......只要动兵,边军先出,我手下的人功劳自不会少了。” 陆吾知道武叔是还想留下那小子,他不好明着再替叶无坷拒绝,而是打岔道:“做亲兵?那小子好大的福气,我想给武叔做亲兵都没那好命......哼,嫉妒让我嘴脸丑陋!” 武栋瞥了他一眼:“我给将军写信要你过来怎么样?” 陆吾笑道:“你写,只要你写了我就来。” 武栋道:“我先写信跟你爹说你私自去渤海的事,你看他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陆吾道:“我爹什么干不出来,但是武叔你和他不一样啊。” 武栋笑了笑后说道:“将军就你一个儿子,你就老老实实去东疆武库,学业两年,到时虽赶不上渤海之战,将来也是前途不可限量,好好的学,别辜负你爹期望。” 陆吾笑道:“我知道。” 然后他压低声音说道:“那小子也想去东疆武库,不过不想让我举荐而是想自己考取。” 武栋看向陆吾,陆吾笑道:“他在他们村叫二傻,我觉得他不是二傻,他是大傻。” 武栋恍然大悟道:“这小子真的那般好?你绕来绕去,原来是想让我悄悄的和东疆武库打个招呼,你不想让叶无坷感念你的人情,所以让我帮他,想帮人还不想让人念着你好,你也是二傻。” 陆吾道:“果然啊,我这从小跟着武叔长大的,什么小心思也瞒不住你,一眼就能把我看的清清楚楚。” 说完这句话他深吸一口气:“武叔,是救命之恩。” 武栋沉默片刻,点头:“你该知道大宁立国之后严禁私情授受,但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与你那救命之恩倒也不相干。” 陆吾使劲儿点头,然后抱着武栋胳膊嬉皮笑脸道:“求我爹都不如求武叔,下辈子选爹我就选你,我那个爹,咱不要他!” 武栋抬脚在陆吾屁股上轻轻给了一下,陆吾嘿嘿傻笑。 他拉着武栋手臂说道:“还有件事得求武叔,我们来时马给了同袍,要去青州那么远,得向武叔借三匹战马。” 武栋微微一怔,然后叹了口气道:“大宁战马奇缺,东北边关更缺,我若说只有我一人有战马你信吗?” 陆吾听完这句话脸色都变了:“边关,只有武叔一人有战马?” 武栋刚要说话,忽然听到有阵阵示警号角,这位领兵多年的将军立刻快步走向高处,手搭凉棚往东边眺望。 叶无坷也听到了示警立刻起身,喊了大奎二奎往陆吾他们这边汇合过来。 到近前出叶无坷问道:“怎么回事?” 陆吾摇头:“还不清楚,示警号角是最外围警戒所发。” 叶无坷道:“不应该......若渤海那边有变,王大人安排的内应怎么没有报信?直到外围示警我们才知道?” 他话才说完,就听到武栋已经在大声下令了。 “吹角,让巨鹿营,陷阵营,两营兵马出前结阵戒备。” 声音一落,号角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正散落在各处休息吃饭的两营边军立刻就聚集起来,速度之快让叶无坷看的心中震撼无比。 一营三百六十余人分散在村落各处,短短时间内就已归建。 “传令!” 武栋继续下令道:“让破阵营把所有百姓都向城关方向转移,力求不漏一人。” “呼!” 传令兵应了一声,转身飞奔而出。 武栋转身看向陆吾和叶无坷道:“去帮忙,让乡亲们入关。” 不等陆吾和叶无坷两人答应,武栋已经大步走向不远处的战马,他一边走一边吩咐道:“聂璞,骑我的马赶回城关,让铁虎营和辅兵全都上城戒备!” 短短片刻武栋就已经安排妥当,话说完的那一刻人已经走到战马旁边。 他的两名亲兵动作极为利索的将战甲从马背上搬下来,武栋张开双臂,两人迅速为武栋将甲胄穿戴整齐,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武栋穿甲之后,一名亲兵已经将他陌刀递过来,伸手接过兵器,武栋大步前行。 “跟我去看看!” 亲兵队三十几人,除了回城传令的队正聂璞之外尽数跟了上去,看起来随意,可行走之际三十几人已成锋矢阵列。 叶无坷看着那位个子不高但威望无匹的将军逆着人潮向前的时候,心中那股热血又一次被点燃起来。 无法说清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就该如武栋将军那样豪迈壮阔。 陆吾拉了叶无坷一把:“这里不用你和大奎二奎,可能有敌情,你们随乡亲们一同入关,半路上也能帮助维持秩序。” 叶无坷笑道:“就算真有敌情需要到我跑的时候,纵是比你后跑也比你跑的更快。” 他招呼大奎二奎去劝说乡亲们往城关方向撤离,只是一时之间怎么可能那般顺利。 村民们习惯了跑之前先要带上家里比较贵重的东西,有些人甚至还特意往墙头上爬想先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 最前边,武栋大步而行,几名斥候喘着粗气赶回来,为首的斥候队正见到武栋立刻汇报:“从渤海方向来了数不清的难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倒是杂乱无章并无队列。” 武栋自然清楚自己手下这些斥候是什么实力,所以没有急着发问,斥候既然示警,必然有示警道理。 斥候队正大声道:“属下仔细看过,那么多难民,跑的极快,而且,未见一个女人和孩子。” 武栋回头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百姓们好像并不是尽全力在加速离开,所以要把这附近三个村子的百姓都转移到关内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继续吹角,催促破阵营转移百姓。” 武栋说话的时候伸手拿过来千里眼,斥候所说的大批难民已经出现在鹅毛河对面。 鹅毛河河面已经大冻,直接跑过来不是问题,这个距离,跑得快的难民只需一刻就能冲到河这边来。 “放鸣镝!” 武栋一声令下。 三支带着尖锐声音的羽箭斜着爬高,声音穿透的速度快的天空都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那三支鸣镝落在对面,这声音确实让渤海国难民速度为之一顿,可只片刻后,随着那边有人呼喊了几句什么,那些难民再次加速。 “赌我不敢放箭?” 武栋眉角一扬。 “两营弓箭手向前,刀兵在后,放标箭,越线者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巨鹿营和陷阵营七百多名战兵立刻行动起来,两营弓箭手出前,大概二百余人将硬弓拉开。 就在这一刻,武栋忽然回头问道:“左右两出的斥候回来没有?” 话音才落,就看到南北两侧都有黑压压的人群过来,更多的难民竟是已经从远处过河,三个方向的来人朝着这边涨潮一样卷了过来。 「【前两天在群里聊天的时候,步步精心和我聊到了关于新书节奏的问题,如何在保证文字,故事,人物塑造以及画面感都完整的情况下,加快节奏。聊了很多,我尽量往更好的方面去追求,大家如果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告诉我,书评区留言,我想想怎么让大家加群,另外说一句,这个糙汉虎逼纵横id叫知白第一女粉,我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十八章三个平平无奇的老百姓 白茫茫的河面上好像被无穷的污垢覆盖起来一样,从渤海方向过来的难民若瘟疫迅速蔓延。 被玷污的不仅仅是纯粹的冰和洁白的雪,还有这界分你我也界分敌友的国境线。 看起来没有一面旗帜,也瞧不见兵器外露,甚至无人发出喊声,只是衣衫褴褛的人在沉默着朝着温饱狂奔,似乎只是为了求一个活着。 可这群人,眼神如野兽。 叶无坷在醒悟到事情有变的那一刻就没有继续留在村子里,他朝着边军方向极速冲了过去。 就在不久之前武栋将军才刚刚和叶无坷说过,府丞王大人这几年都在对岸收买人心。 可难民来的如此凶猛对面却没人报信,这必然是出了巨大变故。 “姜头!” 陆吾一回头正好看到叶无坷朝着河道方向疾冲,他立刻大步跟了上去。 “怎么了?!” 陆吾一边追一边问。 叶无坷喊道:“对面村子可能都被屠了!” 陆吾一愣,然后也反应过来。 鹅毛河对面有那么多渤海村子,若真是都被屠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指挥大军杀入渤海的那位东韩大将军尹穗亲自到了。 陆吾摘下来一把短刀扔给叶无坷:“拿着防身。” 叶无坷伸手接了:“必须让武将军立刻回去,东韩人突然假扮难民冲击城关,说不得是和咱们去渤海有关......” 他速度奇快,话音随着风在陆吾耳边往后飞远。 陆吾心里一震。 叶无坷的话不无道理。 “得护住武将军!” 在陆吾稍微愣神的时候,叶无坷的声音已经在前边更远处了。 按照正常来推测,如果东韩人没有发现渤海国君和太子已经死了,那么就或许会认为他们藏身在边关等着大宁皇帝召见。 尹穗就算再狂傲也不敢让东韩人身穿军服攻打澄潭关,所以就屠掉了附近所有渤海村落假扮难民。 武栋将军是澄潭关定海神针,他必须尽快回到关内主持大局。 而且,东韩人这般算计一定还有别的图谋,只是想抓回渤海国君,他们不敢冒险攻打大宁边关。 若是扮作渤海人杀了大宁一位边关将军,再杀一批边军,如此一来,消息一旦传扬出去时局立变! 短短片刻之间,叶无坷的脑海里已经想到了许多可能。 前些日子大雪纷飞让尹穗看到了机会,因为大宁边军历来都有帮扶关外几个村子的习惯。 尹穗应是在几日前就到了,尽屠渤海人后,只等着澄潭关内的大宁边军出来为百姓们清雪修屋。通天阁小说 一念至此,叶无坷心中更急。 若被他猜中的话,东韩人的目标就不是杀进澄潭关内,目标,就是杀武栋将军。 大宁派人把渤海国君救走是为了出兵名正言顺,而若是大宁百姓都得知边军主将被渤海难民所杀,边关死伤无数,那出兵之事举国上下都会有人反对。 与此同时,鹅毛河西岸,大宁两营边军严阵以待。 两百名弓箭手在得到号令之后,先是放出一排标箭,箭羽染成了红色,落地之后就在河道正中清晰的标出来一条界限。 飞奔而来的难民在冲到那条标线的时候全都慢了下来,红线似乎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怕什么,上啊!” 一名假扮成难民的东韩军官怒极,抬脚把挡在前边的人踹出去。 即便如此,这群难民在迈过那条红线的时候还都是小心翼翼,看起来那一条标线是万丈深渊,一步迈过去,就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第一个迈过标线的人等了片刻,不见有什么异样随即欢呼起来。 “没事!” 话音还没落下,几支羽箭从对岸飞过来,噗噗噗几声,那才笑出声的东韩人就扑倒在地。 “宁人杀人啦!宁人越界杀人啦!” 那个东韩军官大声喊着,然后催促手下人冲过去。 “他们只有几百人,你们怕什么!” “杀,往前杀!” 隐藏在各处的军官都在催促,越来越多的东韩人越过了位于河道正中的这条标线。 呼! 一排羽箭飞来,刚刚提速起来的一个东韩人被一箭擦破了耳朵,他下意识停住脚步,抬起手在耳朵上抹了一下:“操,老子运气这么......” 他自言自语的那一刻,一支羽箭从他嘴里钻进去,嗤的一声,箭簇从他后颈靠上位置钻出来。 第一排越线的东韩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倒下去的,大宁边军射术之强可见一斑。 武栋往左右看,南北两个方向都有大批难民席卷而来,粗粗估算,现在出现的扮作难民的敌人也至少五千人以上。 武栋回首看向村落那边,大宁的百姓们还在陆续离开。 “连放三箭!” 武栋大声下令。 两百名弓箭手迅速拉弓,三排羽箭几乎是首尾相连的飞了出去。 对面中箭倒地的东韩人一层一层扑倒,很快河面上就多了一道更宽的红线。 “交替后撤!” 武栋下令之后要过来一张硬弓,连发两箭随即后撤,两营弓箭手与他同步,一排后撤一排放箭,两箭之后立刻换位。 一边移动一边攻击的大宁边军在不到两刻的时间内,就至少放翻了四五百名扮作难民的东韩人。 可是敌人的数量多到损失四五百人根本就不在乎的地步,且两侧合围过来的敌人正在试图将边军退路截断。 “巨鹿营向后突进打开通道,陷阵营断后。” 随着武栋军令下达,两营边军立刻分离开,巨鹿营边军向后疾冲,陷阵营依然面对着敌人倒退后撤。 高坡处,东韩大将军尹穗举着千里眼看着战局,见大宁边军在这种情况下依然阵型不乱他不由得心中钦佩。 这样的兵,对于任何一个领兵之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 “给北边的李砚传令,如果一刻之内堵不住宁军退路,那他和他的兵,当场自尽吧。” 尹穗又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让崔正直去堵住宁国百姓退路,多杀一些,放走一些,得让一部分宁人回去说是渤海难民攻击了他们。” 两个传令兵一左一右冲出,上马直奔两翼。 尹穗的视线回到正面,片刻之后下令:“把黑旗立起来。” 他带兵有个习惯,设黑白两旗,黑旗出现则代表务必全力进攻,若不能胜,进攻的将领以及麾下所有亲兵都要自杀谢罪。 白旗则是退兵信号,见白旗兵败也不追究。 带着三千东韩步卒正面冲锋的将军赵克成听到手下人报告,说见高处黑旗耸立,他心中一震,咬牙将藏在破袄里的刀抽出来。 “杀过去!” 东韩蛮卒见将军冲在最前,他们随即呐喊着疯狂加速。 而此时叶无坷和陆吾等人已经快要支援过来,而从北侧过来的一支东韩蛮卒也差不多到了。 这支东韩蛮卒更为精锐,有三五百人,身上披着白布,显然之前就埋伏在北侧了。 “他们要断武将军退路!” 叶无坷毫不犹豫的转向那群蛮卒,陆吾他们一咬牙跟了上去。 少年都没有那么琐碎的瞻前顾后,所以多壮烈之举。 陆吾徐柯和谢长逊三人身上有连弩,以一处矮墙为掩体朝着那些蛮卒放箭。 三人射术精准,正在疾奔之中的东韩蛮卒顷刻间就被放翻了十余个。 叶无坷没有连弩,蹲下来一拳砸在青砖上,青砖顿时四分五裂,捡了其中一块叶无坷起身砸了出去。 那拳头大小的砖头急速旋转,正中一名蛮卒额头,其力度之大,砸的蛮卒脑袋猛的向后仰,身子往后栽倒。 陆吾看叶无坷用砖头砸人如此精准,忽然就想起另外一个善用此术的大人物。 只是,那位大人物他只见过一次,也并没有什么机会,领教其百发百中的神技。 叶无坷一块青砖砸成五六块,竟是连续把五六人砸翻在地,倒地的,没有一人还能起身。 若到近处才能看清楚,被击中的皆是额头凹陷直接震死了。 大奎二奎学着叶无坷的样子,捡了砖头石块砸那些蛮卒,二奎见叶无坷打碎青砖于是也一拳砸下去,纹丝不动,他瞬间怒极,还想发力再砸,大奎一脚把他踹开:“那他妈的是石头!” 二奎看着拳头上破皮流血,那股子凶悍劲儿随即上来,骂了一声石头操-你-妈,双手抱起那块石头就冲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东韩蛮卒眼前忽然一黑,见一个黑大个抱着块石头出来,还没有什么反应,黑大个狠狠往下一砸。 噗的一声,脑壳爆裂! “打不碎?操-你-妈的打不碎?石头打不碎我打你们脑袋!” 二奎抱着个石头见人就砸,连续把四五个蛮卒的脑壳直接砸的粉碎。 大奎一叉将面前蛮卒戳死,怒吼道:“二奎!娘说不许骂街!你骂的太脏了!” 二奎双目赤红的回头,声音却有些胆怯:“不骂了,不许告诉娘。” 这些蛮卒为了隐藏身份带的都是不到二尺的短刀,此时纷纷将兵器抽出来围攻二奎。 二奎又连着砸死了两个,那块石头都已经红了,还粘着一块带着头发的头骨,以至于二奎再砸的时候手滑,往上一发力的时候石头脱手而出。 大奎正要过去帮忙,忽然见血糊糊的石头朝着自己飞来,他吓得一缩脖子,石头贴着头皮飞到他身后去了。 “你-他妈的!” 大奎骂了一声后才发现,二奎胸前被人劈了一刀,发了狠的二奎一把攥住刀背,另一只手死死掐住敌人脖子。 又两名蛮卒挥刀朝着二奎砍来,刀锋已至的瞬间,叶无坷像是一道残影般比大奎快一步到近前,左手短刀右手匕首,同时刺进那两名蛮卒的脖子。 快进快出。 这个看起来淳朴无害的少年,像是一条在水中避让水草的游鱼,每一个看到他的敌人都被一刀戳透脖子,每一刀都精准的切开动脉。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花哨可言,只有简单直接,可连陆吾他们这样从小习武的人也不曾见过,如此高效的杀人技。 每一刀都是脖子动脉处,一刀进去就迅速抽离,当人们的注意力还在那喷涌而出的血液时,叶无坷已经把下一个敌人送进地狱。 陆吾看到这一幕脸色都有些发白,他下意识的自语道:“无事村的人......真的是平平无奇的老百姓?” 他们三个看着无事村出来的那三个杀人如麻,本该杀人如麻的他们心情都有些恍惚。 徐柯道:“哪有空想这个,上去杀!” 说完跃出矮墙。 六个人发了狠,很快就都变成了血人一样。 一刻之后,巨鹿营退到这设立防线的时候,只见到六个站在那气喘吁吁的血人,还有满地的尸体。 其中最让人瞩目的,是一少年衣袖浸透看似双臂垂血,身侧血已成洼。 两个大个子站在他左右,左边那个拎着个人头,右边那个倒提一具尸体。 损失了上百名精锐后依然不能越过那道矮墙阻击大宁边军,这支蛮卒队伍只好暂时退走。 更远处,尹穗看到这一幕脸色变得暗淡起来。 “五百精选出来的悍卒,被六个人挡住竟不能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十九章破绽 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些看似不相干的事情,直到找到其中的密切关联人们还是不敢轻信是真的。 屋顶上滑落下来的积雪正巧落在一个路过的人头上,路人一边拍打着落雪一边抬头看,没注意脚下有一块冻住的砖头,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头破血流。 一个路过的小孩子正好看到,连忙把人扶起来,又一路跑去医馆,请了郎中来包扎,受伤的路人对孩子连连道谢,众人也夸孩子懂事。 时间往前推移一点点,这个孩子用弹弓瞄准了屋顶上的一只麻雀,嗖的一声,石子打在麻雀身上,麻雀没有马上就死掉,而是跌跌撞撞的飞了一段才掉下来。 掉在屋顶上,扑腾的翅膀导致积雪滑落 如果事情的真相被人正好看到,那人们还会夸赞这个孩子热心肠吗? 也许不会,但应该夸。 如果不是高清澄带着陆吾他们去了渤海把国君和两位皇子救出来,那就没有今日尹穗冒险也要杀一位大宁边军将军的计划。 这种近似于掩耳盗铃一般的冒险,对于东韩人来说也是无奈之举。 黑武人支持他们灭掉渤海,可是战争打的并不是那么顺利,看似东韩人势如破竹已经占据了半个多渤海,但他们也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别说黑武人答应的直接出兵支援,就算是黑武人答应给的钱粮支援也没有。 有的,只是派来个人指手画脚。 这个时候如果大宁真的名正言顺出兵了,翻过身来且满心仇恨的渤海人能把东韩撕成碎片。 尹穗调集了上万兵力来完成这个冒险的计划,如果再失败了的话那他知道自己会是什么结局。 “尹将军。” 一个身材高大卷发有着蓝色眼球的男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起来,这个高傲的黑武人在笑的时候让人觉得自尊心都在被他抽打。 “我警告过你,不要轻视宁国的边军,驻守澄潭关的将军武栋是有二十多年领兵经验的人,你真的认为你能随随便便杀掉他?” 黑武人道:“如果你失败了,武栋就会把今天的事如实上奏到宁帝那里去,那时候,你们东韩人靠什么度过灭顶之灾?” 尹穗站在高坡上看着战局,对于黑武人的讥讽他似乎没有一点心情上的波动。 黑武人等着尹穗的回答。 良久之后,尹穗才放下千里眼看向那个黑武人,这个高高在上着嘲笑他的家伙,其实不过是个六品小官。 尹穗语气平和的说道:“我家是一个很小的村子,村子里有两户人比较富有,一户姓赵,一户姓李,村子里的田产,多数都是这两家人的。” “我家是给赵家种田,隔着一个田垄就是李家的田,我们这些穷人都不敢偷田里的东西吃,也就相安无事,忽然有一天,我们之中出了一个聪明人,他偷了主人家的菜,然后向主人报告说是另一家的奴仆偷的。” 黑武人皱眉:“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尹穗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赵家的人没有去找李家,而是狠狠的打了奴仆,逼问他,到底是谁偷了东西,那个聪明人一口咬定,就是李家的人过来偷的。” “但这个聪明的奴仆知道他早晚会被发现,于是他胆大包天的又去偷了一次,只不过这次没有去偷主人家的,而是悄悄到对面偷了一把镰刀。” 尹穗看向黑武人说话,语气依然平静。 “聪明人把镰刀藏在赵家的菜田里,在干活的时候假装不注意被割破了脚,他流了不少血,谁也不会怀疑他是故意的。” “这时候赵家的人注意到,这把镰刀不是他们家的农具......于是,赵家的人相信了聪明奴仆的话,丢失的东西都是李家的人偷的。” 说到这他问黑武人:“这个故事怎么样?” 黑武人皱着眉头说道:“你说的这些和今天的战场有什么关系?你又是想表达什么?” 尹穗道:“我是想说,那个聪明的奴仆害怕饿死所以偷了东西,如果被主人发现那他必然会被活活打死,而他嫁祸给了李家的人,赵家发现了镰刀,派人送了回去,但什么要求也没提,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黑武人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尹穗问道:“你是觉得你的口才很好?是想用这样的故事让我明白什么?尹将军,你的口才比泥巴还烂,我听不出你到底要说什么。” 尹穗微笑着说道:“所以你不是那个聪明的奴仆,你是那把镰刀。” 黑武人一愣,他以为尹穗是在骂他比奴仆还卑贱,暴怒的他刚要回骂,才张嘴,尹穗抽出匕首捅进了他的脖子。 就如同刚才尹穗透过千里眼看到的那个少年杀人的方式一模一样,一刀戳进大动脉,快进快出,简单直接。 黑武人捂着脖子倒了下去,血从他的手指缝隙里喷涌。 尹穗把匕首上的血迹擦了擦后吩咐道:“把他的尸体扔到鹅毛河对岸,就是敢死队被拦住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后尹穗看向澄潭关那边,然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宁军真的是太他妈能打了。” 然后他指向前方下令:“让队伍去追杀宁国百姓,杀的越多越好,我想看看,那位武将军是带着他的兵回城还是去救人。” 说完这句话他又补充了一句:“让骑兵去追那些宁国百姓,现在已经不必再担心暴露什么了。” 而此时,村口,先退回来的巨鹿营已经设立好防线,弓箭手持续发箭,接应武将军和陷阵营撤了回来。 “陆吾!” 看起来格外激动的武栋大笑着走过来,一拳敲打在陆吾的胸膛上。 “我会给你父亲写信,我要告诉将军他的儿子长大了!如果不是你们阻敌合围,我的两营边军就不好回来了。” 陆吾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是叶无坷先看出问题的,也是他先上去阻敌的。” 武栋看向叶无坷点了点头,叶无坷也微微颔首。 可是很快,武栋的视线就转移到了大奎二奎身上。 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大声问道:“你们两个,愿不愿意跟着我当兵!只要你们点头,我就把你们留下进我的亲兵队!” 二奎看了看武栋,又看了看大奎:“大锅,他说你们两个,说的是你和妹夫,还是我和妹夫?还是没有妹夫?” 大奎道:“又不是我说的,你问我干鸡毛,谁说的你问谁。” 二奎随即看向武栋问道:“你谁啊。” 武栋:“?????” 陆吾:“......” 武栋咳嗽了几声后又问了一遍:“我是澄潭关的将军,你们两个愿意跟我当兵吗?” 问完后,这位性格果决强势的将军用温和的眼神看着二奎。 二奎急了。 急得跺脚。 一边跺脚一边喊:“都说了不知道你说的那谁俩,你们俩你们俩你们俩,你是瞎吗?我们是仨!是他妈仨!” 武栋手下亲兵立刻上前喊道:“大胆!” 大奎抬手给了二奎一个耳掴子:“不许骂街!” 亲兵上前,武栋伸手一拦。 叶无坷跨步到了二奎身前。 二奎道:“妹夫咱走吧,咱不跟傻子玩。” 叶无坷朝着武栋抱拳道:“二奎哥性子单纯说话直率,我向将军道歉。” 说完俯身行礼。 武栋伸手扶着叶无坷道:“我没那么小气,只是瞧着这俩这么好的苗子眼馋了。” 大奎问:“你馋什么?我们又不能吃!” 他也拉了叶无坷一把:“这里没意思,人都傻不拉几的,而且到了就打架,累了,咱们走吧。” 叶无坷点头:“好,咱们走。” 此时武栋已经回到村子里,距离入关的地方并没有多远,叶无坷打算跟着队伍护送武栋进城之后,他们就告辞离开。 可就在这时候,远处号角声又响了起来。 只见一支马队斜刺里杀出来,人数不多,大概三五百骑,他们不是朝着武栋他们这边过来,而是朝着快要撤进关内的百姓冲杀。 “救人!” 武栋一把抓起陌刀,带着亲兵率先冲了出去。 高坡上的尹穗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有些感慨。 “虽然猜到了是这样,可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 他自言自语一声,眼神都有些飘忽。 那个武栋让他敬畏,两营七百余边军结阵边战边退,他麾下数千人马竟是不能将其击溃。 东韩人以几乎七八倍的兵力围追堵截,却反被人家杀了至少七八百人。 尹穗不惜暴露骑兵,就是因为他猜中了武栋一定会去救那些在他看来卑贱的边民。 尹穗的数千兵力撕扯不开人家的阵列,那就只好用骑兵冲杀百姓来将武栋的边军撕扯开。 那三五百骑兵如果直接冲击武栋的阵列,也一定会损失惨重,而冲击边民,就能让武栋将他的两营兵力阵列打乱。 “宁军将领皆善战,可惜破绽都太大。” 尹穗又自言自语一声后大声下令:“让全军出击,把宁军都围在城外!” 随着号令传达下去,东韩人开始潮水一样往澄潭关方向席卷过去。 数百名冲在最前边的东韩骑兵在大宁百姓人群里横冲直撞,百姓们哀嚎奔逃。 叶无坷和陆吾他们冲锋最快,陆吾飞身将一名东韩骑兵扑下来,一只手按着那东韩人脖子,另一只手抽刀在其心口连续猛戳。 起身的时候他被一匹战马撞了一下,这让他想起来在渤海,他们兄弟十二个面对骑兵冲锋,准备死战的时候。 “操......老子又不是没打赢过!” 陆吾骂了一句。 那骑兵调转再次朝着陆吾冲过来,陆吾等到战马靠近的瞬间一把抱住战马脖子,身形飞转,一脚将东韩人踹了下去。 上马之后陆吾欢呼一声,然后朝着徐柯他们大喊:“武叔边关没有战马,正好咱们抢东韩人的,有了马,好去青州!” 徐柯他们应了一声,没多久竟是真的一人夺了一匹战马过来。 上了马的三人气势都不一样了,在东韩人马队里来回冲杀,连续杀了七八人,三人越杀越是开心。 指挥马队的东韩将军怒极,摘下弓箭瞄准陆吾,弓才拉满,忽然间看到有黑影晃了一下。 叶无坷眼见着那东韩将军要射杀陆吾,他立刻喊了一声大奎哥帮我。 大奎心领神会,一把抓住叶无坷腰带往前猛的一甩。 叶无坷身形如电,人在半空用陆吾给他的短刀横扫,东韩将军人头飞起的那一刻,血液直喷上去。 红雨中,少年宛若流星。 。。。。。。 【今天有加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二十章谁都有遗憾吧 又被叶无坷救了一次的陆吾勒住战马,朝着那少年咧开嘴笑,唇角齿间的灿烂,亦如桃李与春风初见。 在大慈悲山的相遇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会成为彼此的贵人。 叶无坷对高清澄说过,这个世上的没有谁可以抵抗撒娇,除非这个人,本身真的很厌恶你。 陆吾也记住了这句话,所以再见到武栋叔叔的时候他不再隐藏自己的情感。 他会挽着武栋叔叔的手臂,会勾着武栋叔叔的肩膀,会撒娇,会耍赖,会贫嘴,会让武栋叔叔知道他的想念。 他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两只手拉高自己的眼角,然后朝着武栋叔叔做个吐舌头的鬼脸,噗噜噗噜那种。 但陆吾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短短相处,第一个被那灿烂少年改变的人不是离开时嘴里念念有词的郡主殿下,而是他这个自诩糙人的男子汉大丈夫。 “得把骑兵引开!” 陆吾朝着叶无坷喊。 叶无坷也正是这般打算。 他抢了一匹战马,从马鞍桥一侧摸到箭壶,摘下弓,拉开弦,控制好力度,朝着那些东韩人发出爱心之箭。 一箭一个心,主打就是爱心。 大奎和二奎不会骑马,两个人跟着叶无坷跑,叶无坷的战马冲到什么地方,他们两个就跟到什么地方。 他们六个人在东韩马队里横冲直撞,来回切割,杀了十几人后,终于引起了众怒。 当然,引起众怒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叶无坷好学。 他在渤海的时候和那些村民聊天,学到了一个很有用的知识,渤海人告诉他,如果你想激怒一个东韩男人很简单,朝着他比划一个手势就够了。 一捏捏。 渤海人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他们只是知道,东韩的男人受不了那一捏捏的手势,你捏的越小他们越受不了。 虽然马队将军死了没人指挥,东韩骑兵还是因为一捏捏而变得空前团结起来,一个人因为这个手势生气没啥,都因为这个手势生气你就想去吧。 陆吾他们一看叶无坷比划一下比他们骂街都管用,于是全都学了起来。 数百名东韩骑兵随即汇聚起来,追在叶无坷他们身后不放。 二奎一边跑一边问:“妹夫比划的那是什么意思?” 叶无坷回答:“应该是说他们小!” 二奎又问:“什么小?” 大奎喊:“鸡儿吧?” 叶无坷:“儿化音加的不对,应该放后边。” 然后脸一红,心说自己怎么这么脏了......然后脸再一红,儿化音放最后也不是很行。 二奎听完后若有所思,片刻后竟然停下来,把大棉裤往下一褪,朝着那些追兵晃荡起来。 陆吾他们三个比二奎慢,正好看见二奎在那甩,陆吾心说操蛋,这个画面以后忘不了了。 谢长逊喊了一声别晃了快跑,二奎提着裤子就加速,就算这样,速度依然不落奔马。 可他是真把东韩人激怒了,那些人脸红脖子粗的一边追一边骂。 陆吾见东韩人追的急,他朝着叶无坷喊:“分开跑,绕一个大圈再回去!” 叶无坷喊了一声知道了,招呼大奎二奎往左侧冲,陆吾徐柯和谢长逊他们三个往右侧冲,如此一来,后边的东韩人也分兵追赶。 他们六人将东韩骑兵引开,武栋将军带着三营边军就在澄潭关外列阵防御。 死死挡住蜂拥而至的东韩兵,掩护百姓进入关内。 眼看着计划就要失败,东韩人那股天生的狠劲儿全都爆发出来,他们疯狂的冲击大宁边军,犹如巨浪拍岸一样。 此时汇聚了三营兵马的武栋将军丝毫不慌,大部分百姓已经撤进关内让他底气更足。 三营结阵,千余名边军形成的堤坝和澄潭关的城墙一样坚不可摧。 数以千计的东韩人猛冲几次之后,大宁边军阵列纹丝不动。 “教教他们怎么冲锋!” 武栋将军见东韩人的狠劲儿已经被打的几乎散了,他抓起长槊往前一扬:“弓箭手三箭连发,刀兵随我进攻!” 三轮羽箭之后,武栋将军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以他为首,冲锋的边军立刻形成攻击阵列。 他们就是一把巨型的刀,武栋将军就是刀尖,从东韩人正中切进去,后续跟进的大宁边军将这口子撕的越来越大。 一杆长槊在前上下翻飞,无一人能当挡住武栋将军槊锋一击。 面前的东韩人只看到明晃晃的槊锋一闪,长槊就在他身前挑了起来,自下而上,从白切鸡到深喉出,一刨两开。 下一息,槊锋又从下往上劈落,自面门到胸膛切开,敞胸漏怀,所以内脏都流了一地。 这位已经多年没有正经杀敌的将军杀的兴起,一条大槊开路挡者必死。 东韩的队伍在短短一刻之内就被击穿,士气顿时就散了,负责指挥军队正面进攻的东韩将军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在槊锋之下,没了主心骨的东韩人四散奔逃。 武栋将军杀了一个对穿回来,再看时候哪还有敌人敢在面前晃。 他回头看去,见陆吾他们已经将敌人骑兵引的很远,他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担忧,下令队伍后撤准备去接应。 刚才若是敌人骑兵前后夹击,他这反攻打的不可能那么顺。 大宁立国之后,北边的草原诸部受不了黑武压迫不敢再与大宁交易。 立国之初大宁拥有百战百胜的无敌骑兵,可立国二十年后骑兵的规模已经缩减到不及鼎盛时期的十分之一。 这仅有的骑兵队伍也不得不布置在正北和西北方向,用以防备草原诸部和西北羌敌。 想想当年立国时候,大宁拥有重骑满万,轻骑十万,横扫南北,势不可挡。 二十年过去,重甲已经只剩三百骑,轻甲不过一万余。 澄潭关这边真正的战马确实只有武栋将军的坐骑,剩下的都是中原土产的驽马或是骡子。 所以此时武栋将军就算想把陆吾他们接回来,一时之间也追不上。 与此同时,东韩大将军尹穗看到骑兵被引走,如此低级甚至愚蠢的举动,比兵败让他更难接受。 “亲兵营分派几个人骑马去把骑兵追回来,另外,再调集两千兵力接应......举国之力也只有那不足六百的骑兵队伍,别再丢了。” 吩咐完之后的尹穗再一次看向澄潭关那边,他知道因为这一战的失利可能很多人的命运都要被改变。 “收兵。” 下令之后,尹穗缓步走下高坡,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悲喜,似乎过去的一切都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 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北风迫不及待送客一样驱散着光明,黑暗在一点点露出面目,风声也逐渐变得狰狞。 陆吾,徐柯,谢长逊三人一路急冲,顺着鹅毛河往南也不知道跑了多少里。 听到东韩人收兵的号角声三人松了口气,可回头一看,那疯了一样的东韩骑兵还在紧追不舍,这让陆吾连着骂了几句。 “前边有片林子!” 徐柯伸手往前一指。 陆吾道:“先进林子甩开他们,再绕回去入关。” 三人同时催马,很快就进了树林。 至少有三百骑是追着他们过来的,陆吾看到追他们的人数多还开玩笑说东韩人是真瞎。 冤有头债有主,追大吊儿郎当的二奎去啊。 可是他们三个也有些开心,敌军骑兵主力追着他们过来,那叶无坷他们三个应该就安全些,毕竟那三个家伙没有经过真正的训练。 进了林子之后他们一口气冲到另一边等着,直到看见东韩骑兵跟进来他们才催马冲出。 东韩人是真的发了狠,一点儿也没有放弃追杀他们的迹象。 “马上天就黑了。” 陆吾笑道:“等天黑他们就不敢再追,看到前边的村子了吗!” 陆吾指了指正前方:“进村再绕几个圈子,让那群混账东西知道知道什么才是马术。” 三人哈哈大笑,朝着村子过去。 绕出林子的东韩人更加的气急败坏,眼见着那三个宁人往回跑,他们怎么可能就这样把人放了,嗷嗷叫唤着继续追。 三人到了村口之后还故意等了一会儿,见东韩人追近才拨马进了村子。 这村子里的百姓应是都已经被转移近了关内,不见一处有灯火,好在是天黑之前最后的余晖还在为他们三个照亮前路,所以三人心情越发舒畅起来。 “他们几百骑进了村路反而跑不快,咱们还能多杀几个敌人。” 徐柯笑着喊了一声。 陆吾道:“不杀了,摆脱之后尽快回去,不知道叶无坷他们怎么样了,咱们得去看看。” 谢长逊道:“对,那臭小子和大奎二奎可别有什么事。” 三人利用村路地形引诱后边的追兵分散堵截,可敌人哪有他们熟悉这里。 白天的时候他们还在这帮忙修缮房屋,怎么走都清清楚楚。 想堵截他们的东韩人反而被分散了兵力,三人大笑着往村口方向过去。 出了村,敌人骑兵还要汇聚起来,而他们三人轻骑,自然是扬长而去。 可就要出村的那一瞬间,陆吾眼尖,一眼就看到角落处有几个女人蜷缩在那,还有两三个孩子,被那些女子护在最里边。 陆吾猛的勒停战马,他看向那些女人,那些女人则惊恐的看着他,一时之间全都愣住了。 “不能让追兵往这边来,不然她们都得被祸害死。” 陆吾一咬牙,拨转战马:“从另一边走!” 徐柯下意识道:“咱们再绕也不好脱身了。” 陆吾道:“咱们是战兵!” 徐柯深吸一口气,和谢长逊两人离开跟上,谢长逊回头朝着那几个百姓说道:“别出声,别管发生什么都别出声!” 三人往另一个方向突围,东韩马队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正前方有数十骑拦路,陆吾一马当先。 各自连杀数人后三人竟是突出重围,他们回头看,那些嗷嗷乱叫的东韩骑兵全都追着他们出了村,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陛下说过,当兵从来都不是为了杀多少人,而是为了救多少人。” 陆吾大笑道:“这不比杀敌爽?” 正说话间,忽然间面前嗡的一声,数百支羽箭迎面而来,三人全都来不及避让,皆身中多箭。通天阁小说 接应东韩骑兵的两千步卒出现在黑暗中,三人不得不勒住战马。 “这下玩大了。” 徐柯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几支箭,他们身有甲胄所以箭伤不重。 后边数百骑兵,前边黑压压的敌军。 陆吾回头看了看那村子,然后重重吐出一口气。 “只是有件事还是没敢和武叔说......当年他摔的头破血流脸上留了疤......我一直没敢说声对不起。” 他将横刀抽出来,指向前方。 徐柯和谢长逊同时抽刀,三人一排,刀锋一排,寒光压迫月色。 “爹!放心,终究没给你丢人,儿今日为国尽忠,就不给你尽孝了!” “娘,孩儿对不起你!” “大宁万岁!” “大宁万岁!” “大宁万岁!” “战兵!攻!” “呼!” 。。。。。。 【几乎一晚上没睡写出这章加更,感谢书友59292019的盟主打赏,是一位温柔漂亮的小姐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二十一章能做的不多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陆吾,四品云麾将军晋城候陆昭南的儿子。” “我叫徐柯,正四品云麾将军永新候徐正的儿子。” “在下谢长逊,军屏道道丞谢焕然的儿子,家父也有封爵,方城候。” 叶无坷蹲在三具破碎的尸体旁边,手很平稳的为他们将眼睛抚合。 他从陆吾嘴里扣出来一只耳朵,随手扔掉,陆吾脸上的口子翻着,他自言自语说得找针线,找针线 三个人的脖子上挂着的军牌都还在,凿刻着他们的名字和籍贯。 陆吾,长安。 徐柯,长安。 谢长逊,长安。 “小姜头,你可知道我爹封爵怎么来的?不是他领兵作战杀了多少敌人,是因为晋城一战我爹大胜,救了三十二万晋城百姓!牛逼不?” 陆吾在和叶无坷说这些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扬起,那是他爹带给他的最大骄傲。 侯爵没什么,可我爹是救了三十二万百姓你说厉害不厉害? 叶无坷将陆吾脖子上的军牌摘下来,握在手心里。 “我爹说,如果知道要打危险的仗就把最后一个准备也做了,咱们说好,活下来的,给各自家里送个信儿。” 三块军牌都在叶无坷手里了,军牌上的血液那么黏,早已没了温度的血液,和铁制的军牌一样冰寒。 “都怪我们,都怪我们,那几位将军本来能走的,是看见我们了,他们怕那些敌人也看见我们,所以他们才会往回折......” 不远处,那几个女子跪在地上一边说一边朝着磕头一边说话,因为找贪玩的孩子而耽误撤进关内的女人,按着孩子的头一下一下的磕。 仿佛没了魂魄一样的武栋将军将那几个女子逐个拉起来,吩咐手下亲兵护送她们进城,找个暖和地方,吃些热乎饭菜。 她们没犯错,就好像那个用弹弓打麻雀的少年一样没犯错。 “都怪我,都怪我......” 女人嘴里还在说着这几个字,不是因为恐惧只是因为后悔和心疼。 “别怕他看。” 一个年级大一些的女子对那两个孩子说:“你们看到了吗,那几位将军是为了救我们才死的,你们看到他们了吗,记住他们的样子了吗!” 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没回应,那血糊糊的尸体吓得他不敢看。 妇人在他脸上连续抽了几个耳光:“记住了吗?记住了吗?记住了吗!” 男孩子喊:“记住了!我都记住了!” 妇人拉着男孩子又跪下来,朝着三具尸体的方向又磕头。 “不知道是谁家的娃儿,才长大吧,为了救我们都死了,是我们对不住你们,等我家这娃儿长大了,我也让他去当兵。” 她拉着儿子站起来声音颤抖的有些尖锐:“咱们村里的人记恩,也记仇,报恩报仇,你能记住吗。” 那半大的孩子哭着喊:“我能记住!” 那孩子的哭声渐行渐远,留在原地的人默默无言。 二奎一直都在四周转,大奎终究忍不住了就骂他:“你别他妈转圈了!烦!” 二奎不搭理他,继续转,时不时的弯腰,不知道在看什么。 大奎气的起身,大步过去就给了二奎一脚,二奎扑倒在地后摸索到了什么,然后猛的爬起来。 “找着一个,找着一个!” 他捧着找到的东西跑到三具尸体旁边,滑到的时候掌心里捧着的那根断指掉在地上。 二奎连忙捡起来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的往陆吾的手掌上比划。 “我给你找着一个......” 二奎哭了。 “没了四个,我就给你找着一个。” 这壮如熊罴的汉子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鼻涕眼泪同时往下淌。 大奎站在那沉默了好一会儿,转身也去寻找,地上还有很多东韩蛮卒的尸体,大奎拎起来一个随手扔出去一丈多远,弯腰仔细检查地上有没有。 二奎见大奎也去找,他不哭了,抹了把鼻涕起身又去找,跪爬在地上找。 兄弟俩不放弃,四周的大宁边军士兵们也都动了起来,他们举着火把四处寻找,很快就找到了不少断指,一根一根的放在二奎手里。 二奎捧着一大捧手指回来,然后哇的一声又哭了。 “谁的啊,都是谁的啊。” 这个没心没肺的爷们儿,上次哭的这么伤心是他以为他娘就要死了的时候。 他嗓音沙哑哭声如驴,却化成了刀在所有人心里一下一下的割着。 三个人最后那一刻都经历了什么?敌人把他们的手指都斩断才能让他们松开大宁的横刀。 叶无坷没有擦去军牌上的血迹,他将三块军牌都贴心收好。 在那个位置,还有高清澄送他的一块牌子。 “武将军。” 叶无坷起身看向武栋将军:“三位兄长的牌子我带走,我们之前说好的,谁没了,活着的给家里送个信儿。” 武栋将军沉默了许久,点头:“好。” 他回头吩咐手下亲兵:“别在这冻着了,带回去,我回去拼......” 尽量平静的嗓音里,隐隐约约的都是心如刀绞。 冲锋陷阵杀敌无数的将军,没敢直接迈步,他知道自己这步迈出去,就一定会倒在这。 两腿一点力气都没有,软的好像骨头都碎了。 叶无坷等亲兵们去抬尸体的时候走到武栋将军身边,一只手扶着武栋将军后背,没说话,只是站在那。 武栋将军微微松口气,重量随即压在了叶无坷的掌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武栋将军嗓音微颤的轻声说道:“谢谢,你能看出我没了力气。” 叶无坷轻声回答:“我看不出,我娘没的时候我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武栋将军看了看这少年,又是好一阵沉默后他才开口:“请你再帮我一个忙,我写封信你帮我带去长安。” 叶无坷也沉默了很久,然后点点头说:“将军写三封吧。” 月亮洒下来的光是清冷的,让地上的残雪看起来恢复了白,让血迹,变成了黑。 默默无声的回到澄潭关里,在武栋将军根本没力气拼上尸体的时候,叶无坷扶着他坐到旁边,一直到天快亮叶无坷才出门来,在将军府后院的台阶上坐下来。 他的手放在心口位置,一直。 大奎站在已经掉光叶子的柿子树下,一下一下的用拳头轻轻砸着树干。 二奎蹲在叶无坷身边,从腰带上挂着的皮囊里翻出个冻萝卜,想递给叶无坷,片刻后又默默的放了回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二奎自言自语似的说:“我笨,我记不住他们叫什么。” 大奎看向二奎,张了张嘴又闭嘴。 他也没记住。 二奎说:“要是能记住他们叫什么,我回去的时候就说一路,逢人就说,他们是大英雄。” 大奎又张嘴:“姜头,你记住了吗?” 他没叫妹夫,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多想,只觉得这会儿不该叫妹夫。 叶无坷点头:“我记着呢。” 大奎说:“那咱们回去的时候,说一路吧,你多说几次,我和二奎笨,你多说几次我们兴许就记住了。” 二奎使劲儿点头。 叶无坷喃喃自语似的一遍一遍说:“一个叫陆吾,一个叫徐柯,一个叫谢长逊,陆吾的父亲叫陆昭南,徐柯的父亲叫徐正,谢长逊的父亲叫谢焕然......” 不知道说了几遍的时候,二奎忽然抬起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抽打起来,啪啪啪的,连着三下。 “记不住,我叫你记不住!” 叶无坷伸手攥住二奎的手腕:“二奎哥,打自己没用。” 二奎转头看向叶无坷:“妹夫,打谁!” 叶无坷到嘴边的话突然停住,从门外进来几个人,叶无坷抬头看,第一眼只觉得这几个人身上的衣服让人心里有些压迫。 进来的三个人都是一身黑色锦衣,火把照亮下,衣服隐隐约约还能见到银线流纹。 年纪应该都不是很大,后边的两个二十多岁,为首的那个看起来年长些,也就三十岁左右。 “请问是叶公子吗?” 为首的那个中年汉子抱拳问。 叶无坷起身回应:“是我。” 中年汉子道:“我叫契苾烛,廷尉府在澄潭关的分司百办,关于......关于陆吾,徐柯,谢长逊三人的死,我想请你详细说一下。” 契苾烛不等叶无坷搭话就紧跟着解释了一句:“廷尉府有这样的职责,我们上报的消息会直达天听。” 叶无坷因为这句话心中微震,他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或许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所以立刻问道:“他们是为大宁百姓战死,这事难道还能有什么质疑的?” 契苾烛道:“叶公子你误会了,廷尉府是不容得不该出现的事出现,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不容混淆,也不容质疑,这是廷尉府职责,刚才我的话叶公子应该听清楚了,我们的上报可直达天听。” 叶无坷选择相信。 他将自己知道的在澄潭关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不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契苾烛也仔仔细细的记下来,等叶无坷说完后他又问道:“听闻陆吾等人在来澄潭关之前,还曾偷偷出过边境?” 叶无坷回答:“他们偷偷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凡我所见,没有偷偷的事,他们正大光明。” 契苾烛写完后收起本子然后抱拳道:“多谢。” 三人转身往回走,到门口的时候契苾烛又回身:“如果叶公子以后需要我帮什么忙,我个人不遗余力。” 叶无坷抱拳。 走了几步后契苾烛又回头:“对了,叶公子在战场杀敌的时候,可曾见过一个身高体壮的异域人?” 叶无坷回答:“没有见过。” 契苾烛再次抱拳,离开这个院落之后他忍不住长出一口气,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没想到这个少年如此聪明,聪明的让我有些担忧。” 他手下汉子问道:“百办大人,属下愚钝,没明白,他聪明在何处?” 契苾烛道:“他说凡他所见陆吾等人皆正大光明,而不是说他亲眼所见陆吾等人没有偷偷做过什么。” 那汉子自嘲的说道:“属下真是笨到家了,还是没明白这其中区别,听着,倒像是推脱的意思。” 契苾烛道:“推脱?你这么说也没错,将来若有人问他,你既是亲眼所见陆吾等人没有犯错,那你就证明出来,而他说的是没见过,既证明了陆吾等人没犯错,将来谁也逼迫不了他证明什么。” 契苾烛回头看了看那院落方向:“想证明谁犯错还是没犯错,没见过就够了。” 他感慨道:“一个从山村里出来的少年郎,从来没和我们打过交道,可一见我们就提着防备心......这小家伙是个人物。” 手下汉子道:“大人啊,谁见着咱廷尉府的人没防备?除非是傻的。” 契苾烛想了想,也是。 他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天亮后去买些纸钱,记住找没人的地方烧了,烧的时候嘴里念叨着点是烧给谁的......咱们廷尉府的人不能有任何情绪,也不能有任何偏袒,还不能有任何私心......” 说到这他停顿一下,将钱袋取出把里边的碎银子和铜钱都倒在手下手里。 “多买些,路校尉他们三位到了下边,别因为钱受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二十二章打劫个人 还没进腊月,天亮的就早了些。 冬月二十一那天离开了澄潭关的叶无坷以晚辈之礼向武栋将军告别,带着大奎二奎出关而去。 他怀里放着的几块军牌发出轻轻的摩擦声响,听着像是在悄悄告别,只是不知道是要就此去了,还是就此随他去了。 以前鹅毛河上的雪盖了一层又一层,现在冻的像是干硬的砂糖,走在冰面上的脚步被沙沙声尾随,往东南西北都看一看,除了冷森森就是白茫茫。 站在澄潭关城门楼上的将军两眼微红目送少年远行,待三人身影远如淡墨,将军抬起右手在胸膛上轻轻敲了三下,表情肃凝。 手下人问他,为何不阻止他们三个? 将军沉默良久后回答:“此心坚定,山海可平。” 说完这句话他回头看向身边副将:“就算澄潭关的门关上了,翻山越岭也是要去的。” 副将张了张嘴,也肃立行礼。 已年近五旬的将军缓步走向城墙,将士们在他身后跟着,他们发现,将军这几日一直微微佝偻的身躯,越走越挺直。 走过鹅毛河到对岸的时候,叶无坷看到了河边被染白了也压弯了的芦苇,他轻轻弹一下,雪落之后,芦苇重新站直了身子。 他朝着芦苇点了点头,芦苇朝着他挥了挥手。 昨夜里武栋将军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去? 叶无坷说,换过来的话也一定会去。 武将军说,会死。 叶无坷看着炉火回答说:“人不怕死其实就那么几年,恰好我在这几年里。” 炉火映红了少年的脸,也燃烧在少年的澄澈双眼。 “我不想只送回去一块军牌。” 他看向武栋将军说:“阿爷跟我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最是少年时候笃定,年岁越大,该与不该就越模糊。” 他还说:“我不想骗将军说我不出关,说我去长安,就算说了将军未必信我,我也不想翻山越岭的绕路,时间有点赶。” 那位老人还说过,在模糊的岁月里回望当年,别说该不该,对和错都能找借口两圆。 听了少年的话,武栋将军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问这少年需要什么。 澄潭关武备库的大门第一次对外人开放,那两个雄壮汉子进去的时候眼神明亮,出来的时候,手拿肩扛。 但离开澄潭关的时候,那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嘴里嘟嘟囔囔的,明显带出来的东西没那么多,只是够用。 走了半日之后叶无坷他们进了一个村子,没有任何意外,这里的人已被屠戮殆尽,地上都是白花花的尸体,衣服都被剥掉。 进村之后不久,叶无坷就看到一面土墙上用血写了一行字......触怒大宁,寸草不生。 那个叫尹穗的东韩大将军,比预想之中还要狠毒些。 大奎问叶无坷这写的是什么,叶无坷说过后大奎就要上前把土墙推倒。 叶无坷拉了大奎一把后说道:“时不时会有斥候过来看一眼,墙倒了他们就知道来人了。” 大奎嗯了一声,又看了看那土墙后呸了一声:“他们写咱家字,真丑。” 二奎则问:“他们为什么跑的那么快?” 其实二奎不笨。 这也是叶无坷在思考的事,为什么东韩人跑的那么快? 就算他们害怕大宁报复,也很清楚大宁的报复不会来的那么快,澄潭关里兵力有限,大宁的渔阳卫战兵要来最少需要一个月。 所以叶无坷更清楚,东韩大将军尹穗这个人比预料之中的要阴险,更大的阴险,还在后边。 三人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更大发现,于是决定继续朝着远方出发。 走了几步后叶无坷回头看了看,然后助跑加速一脚把写着血字的那堵土墙踹翻。 上去一顿踩,把有字的地方都踩的粉碎。 踩完了拍拍裤子上的土,叶无坷一边走一边说:“忍不了,确实丑。” 二奎嘿嘿傻笑,大奎则很认真的点头回应:“二奎说了,是真他妈的丑。” 二奎说:“我没说,你说的为什么说是我说的。” 大奎说:“娘说不许说脏话,我说是你说的就不是我说的了。” 二奎委屈的看向叶无坷,叶无坷安慰说打不过就忍忍,二奎带着哭腔的说从小就忍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叶无坷说忍到他八十你七十七的时候干他,二奎就开心起来。 出了村之后再走几十里就是渤海的边关,和澄潭关一样是依险而建,易守难攻,如今早已被东韩人控制。 前朝楚国时候渤海寇边,楚国反攻的六万雄兵就被这座名为见石的边关挡住,从春到秋不可破。 叶无坷他们在一片林子的边缘处遥遥看了看见石城,然后朝着不远处的山走去。 想都不要去想从城门进入见石城,好在是叶无坷不久之前曾在这里认识过许多人。 再见的时候,他们已经是白花花的尸体。 叶无坷从怀里掏出来一沓羊皮纸,上面勾勒出来的线条在他眼中便是山川河流。 “当初见石城里的渤海人偷偷和咱们大宁的人做生意,有一条很难走的山路能绕进见石城。” 叶无坷找到这条路的时候忍不住感慨一句:“这他妈也叫路?” 大奎脸一板:“不许说脏话......你拿的图好像不是以前画的?” 叶无坷:“嗯......” 这条所谓的路确实隐秘,在峭壁的缝隙里,需要用到冰镐钉鞋,崖壁上有不知道多久之前留下的一些铁环,锈迹斑斑。 爬上去一段把绳索绑在铁环上,再爬一段再绑,如此反复,足足一个多时辰他们三个才到山顶。 这般苦寒天气,三个人到了山顶的时候都出了一身汗,坐在那喘息着,热气从他们身上蒸腾起来。 二奎闻了闻身边大奎,咧嘴:“大锅你身上都臭了。” 大奎眼睛一瞪:“放屁,我出城的时候换了衣服。” 叶无坷笑道:“内衣也得经常换。” 二奎犹豫了片刻后问叶无坷:“跟谁换?” 大奎一巴掌扇在二奎脑壳上:“蠢死你算了!还跟谁换?你说跟谁换?!妹夫的你能穿?” 二奎看了看叶无坷的身板,摇头道:“那肯定不行,放不下,勒的慌。” 叶无坷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又撇嘴:“嘁......” 二奎先是看了看大奎,然后蹑手蹑脚的凑过来说道:“娘说我们俩笨,出门在外都听你的,不光是我,是都得听你的。” 叶无坷见二奎突然说起这个,一时之间没理解二奎这是怎么个意思。 于是他试探着问:“二奎哥你是想让我说什么?” 二奎又看了看大奎,然后拉住叶无坷的胳膊:“妹夫你说说他,他要跟我换裤衩子。” 叶无坷:“他闹呢。” 说完看了看大奎,大奎挠了挠头发说道:“你要是真说了,我不跟他换也行。” 叶无坷:“你闹呢!” 大奎:“那就是换?” 叶无坷:“大奎哥你为什么就盯着二奎的裤衩子了?” 大奎压低声音说:“你别告诉他,我就没穿,他跟我换,我有了,哎嘿,他没有!” 叶无坷道:“走走走,天黑之前想办法混进见石城,怎么也得先给你们俩买两条新的,如果没有现成的咱就买布缝两条。” 二奎说:“妹夫你真好,就想着我们俩,都舍不得给自己买。” 叶无坷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带着呢。” 大奎都愣了:“谁出门带裤衩子啊。” 二奎:“是啊。” 叶无坷掩面疾走。 从山另一边绕下去的时候已经下午,在山坡上叶无坷用借武栋将军的千里眼往见石城方向看了看。 然后叶无坷就断定,那个叫尹穗的东韩将军应该已经不在这了。 见石城其实不大,五千人就能把这座边关塞的满满当当,正常情况下,见石城内的守军数量应该不会超过两千。 此时见石城外不见连营军帐,就说明东韩大军已经撤走。 叶无坷思考片刻后让大奎二奎在山下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他先想办法进城去打探一下。 大奎和二奎本不答应,叶无坷说他俩目标太大,一进城就没准被人认出来,所以他俩跟着反而不安全。 大奎二奎还不答应,叶无坷就把大奎娘的话搬出来镇压他们俩,说他们不听娘的话就是不孝顺,俩人立刻就听话了。 在咱无事村,不孝顺三个字等同于天打雷劈。 叶无坷走两步就回头:“说好了在这等,不管我多晚回来你们也不能离开,你俩要是等不及去找我,我回去就告诉娘,我让娘把你们逐出家门怕不怕?” 大奎二奎频频点头:“不走不走。” 安排好了之后叶无坷这才放心离开,在路边等了小半个时辰后有一支拉货的队伍经过,叶无坷悄无声息的滑到车下,抓着车梁藏身。 这支队伍进了见石城后叶无坷寻了个机会脱身,等到天黑后他抓了一个落单的东韩兵,逼问出见石城东韩将军的住处,让那东韩兵带他到将军府后院墙外后,这个东韩士兵也就完成了他最重要的历史使命。 见石城对外封锁许久,东韩人怎么也没想到有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能从另一边进来。 叶无坷跳进后院后沿着暗影往前搜寻,又见着一个也往暗影处过来撒尿的家伙后,如同看到了指路明灯。 又小半个时辰后,见石城东韩将军朴有根摇摇晃晃的回到住处,尹穗在见石城的那些日子,可是把他给憋坏了。 尹穗率军离开之后,朴有根连着喝了几天酒依然觉得自己没补回来。 进了房间,朴有根就把自己大字型扔在床上,亲兵进来给他脱了鞋子,给他把被子盖好后才退出去。 迷迷糊糊的,朴有根觉得口渴要起身的时候,屋顶上贴着的叶无坷飞身而下,捂住朴有根的嘴,叶无坷 一膝盖轰在朴有根的有根上。 小半刻之后,朴有,跪在那,满眼都是惊恐的看着叶无坷,他嘴里塞着的是他的袜子,在他脖子旁边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不杀你。” 叶无坷用东韩话问:“能听话吗?” 朴有根立刻点头。 叶无坷问:“直到尹穗率领大军去了什么地方吗?” 朴有根又立刻点头。 叶无坷道:“一会儿你跟我走,让人开城门,就说我是尹穗将军的人,有紧急的事请你单独去见他,你带我找到地方,我保证不杀你,如果愿意你就点点头,不愿意我就把你头割了。” 朴有根再次连连点头。 叶无坷把袜子从朴有根嘴里抽出来,让朴有根换好衣服,然后他紧跟在朴有根身后,匕首顶着朴有根的后心。 朴有根胆战心惊的往外走,刚要出门的时候叶无坷忽然一把拉住他。 “还有件事。” 叶无坷把匕首放在朴有根咽喉旁边:“你有裤衩子吗?” 。。。。。。 【继续求大家加入书架,多写书评,以及关注卫信工众号:作者知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二十三章逼供以及盯梢 阳光穿透云层刺在地面上的时候,叶无坷他们已经远在见石城三十里外。 一夜跋涉,大奎二奎只顾跟着叶无坷跑,直到此时才有空问问,被叶无坷抓来的那家伙是个什么身份。 找了个比较合适的地方点上一堆火,二奎把带上的干粮加了些雪熬粥,回头看朴有根像个鹌鹑似的蹲在旁边忍不住问:“这脸皱的跟蛋皮似的家伙是谁?” 叶无坷用雪搓了搓脸后指了指朴有根背着的那个包裹,二奎过去把包裹拽下来一看就乐了。 “你把卖裤衩子的给绑架了啊。” 大奎不信,过来瞄了一眼:“那个花布的归我。” 叶无坷盛了一些热粥递给朴有根,朴有根吓得往后缩了缩。 叶无坷就那么看着他,片刻后朴有根连忙将那碗粥接了过来。 说实话,朴有根一时之间也没搞懂这三个人是什么身份来路。 那两个高大魁梧的一脸凶相,像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可是又没见过,哪个悍匪出门还把锅碗瓢盆都带着的。 朴有根也算身材魁梧,比起那两人不遑多让,可是他觉得自己虽然人高马大终究是个人,那两个家伙看着如同熊罴兽性十足。 尤其是那个头最大的家伙,不是人一样,竟在这奇冷无比的早晨把衣服脱的精光,用雪在身上一顿搓洗后,把他崭新的内衣挑了一套穿好。 他那几套新衣服,里里外外的,都被叶无坷给打劫了,还点名要新裤衩子。 那个稍微小一些的凶徒见样学样,也脱光了蹲在雪地里一顿搓洗,一边搓一边发出噢吼噢吼的声音,听的人果丹皮一阵阵的收缩。 而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眼神明亮笑容灿烂的少年,竟是首领! 那两个凶徒,对这少年言听计从。 少年说:“最好吃一些,不然你没力气应付......另外,少装,经常打猎的人最会看眼神,山里的野物除了狍子之外都比你会装。” 叶无坷给自己盛了一碗热粥,就在朴有根对面坐下来。 “尹穗大军是不是没有去渤海国的都城?” 叶无坷一边吃一边问。 昨夜里叶无坷问朴有根的时候,朴有根坚定回答说尹穗就是带着大军去了仙土城。 见朴有根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没回答,叶无坷继续说道:“见石城外的渤海村落看起来都被尹穗屠戮殆尽,村中尸体为数不少,可绝非全部,昨夜里我进见石城后也发现,城中民居不见灯火。” 他说到这的时候眼睛直视着朴有根:“我现在还是和颜悦色的与你说话,希望你珍惜一下。” 朴有根被面前少年眼神里一闪而逝的凌厉吓了一跳,这有着不输于二奎体魄的家伙又把身子缩了缩,这次,不是装的。 叶无坷问:“尹穗是不是让大部分村民假扮成东韩军队往仙土城去了,而他自带大军去了别的地方?” 朴有根立刻摇头:“我不知道,尹穗告诉我的就是他要去仙土城。” 叶无坷点了点头后看向二奎:“二奎哥,给他溜溜鸟。” 二奎立刻就大步过来,朴有根心一横就站了起来,他身上也没被捆绑,又自觉习武多年,想着与其这样被羞辱不如殊死一搏。 见二奎近身朴有根一拳轰向二奎面门,二奎竟是不躲不闪,那一拳打在二奎脸上,二奎的脑袋也只是微微一动。 下一息,二奎一巴掌扇在朴有根脸上,蒲扇大的手掌呼上去的那一刻,朴有根脸上的肉好像都被扇飞出去了一样。 “娘们儿似的。” 二奎将朴有根扇倒在地之后,一脚踩着朴有根胸膛,伸手就把朴有根的腰带给抽了出来,紧跟着就开始扒朴有根的裤子。 朴有根堂堂东韩将军,竟是吓得尖叫连连,两手死死的抓住裤腰不断挣扎,二奎气的一只手按着朴有根脑门,另一只手朝着朴有根脸上就连着给了三巴掌。 砰砰砰这三下,朴有根脑袋下边的冻雪都被震的成了沙土一样。 见朴有根眼睛都往上翻了,二奎把朴有根腰带一抽裤子一扒,然后抓起朴有根的两个脚踝,让朴有根脸朝下,他拉着朴有根在雪地上飞奔起来。 所过之处,留下浅痕。 跑了一圈之后二奎回到叶无坷面前,叶无坷看着脸都扭曲了的朴有根问:“尹穗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朴有根竟是硬气的哆嗦着摇头:“你们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叶无坷继续喝粥。 二奎回头看向大奎:“坐雪橇吗。” 大奎端着一碗粥就坐在朴有根身上了:“坐!” 二奎嘿嘿笑,拉着朴有根两条腿就开始加速跑,大奎坐在朴有根身上安安静静的喝粥,所过之处,地上留下深痕。 二奎说:“上次不是这么玩的,你都没有一边抽一边说驾驾驾。” 大奎无奈,捡起来朴有根的皮带抡起来,往朴有根的朝天大白腚上抽打起来,一边抽一边喊驾驾驾,二奎跑的更快了。 二奎说:“上次就是这么玩的,那个家伙没他能扛,那家伙是嗷嗷叫唤,这个家伙都不吭声。” 大奎回头看了看:“停停停,操,好像昏死了。” 两年前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伙土匪,进大慈悲山后想占山为王,见山下有个寻常无奇的村子,于是就想先用这小村子立威,分派了十几个人进无事村打劫。 头进村的时候还说,如果遇到不听话的先杀几个再说,结果刚到村口,就看到有个傻大个蹲在那咯嘣咯嘣的啃着冻萝卜。 为首的那个也是嘴硬,怎么问都不说其他人藏在山里什么地方,于是二奎就拉着他遛鸟来着,那人还嘴硬,大奎就坐了上去,也是这样地上的鸟痕从浅到深,那家伙就招了。 大奎下来后一看朴有根真的疼昏过去了,于是一巴掌呼他脸上,这一下打的朴有根的脑袋都震的离地了,朴有根也瞬间就清醒过来。 “弄死我!你们现在就弄死我!” 朴有根嗷嗷叫唤着,看起来骨头还真是有点硬,昨夜里被叶无坷生擒的时候瞧着有些怂,原来都是装的。 大奎说:“他比上次那些人好玩......二奎你别玩了,我玩会儿。” 说完就又一巴掌呼在朴有根脸上,朴有根瞬间进入深层睡眠。 大奎拎着朴有根走:“上次进村的土匪有两个是从村后绕进来的,碰见吴奶了,上去就抓了吴奶头发,还抽了吴奶一个耳光......” 他把朴有根拎到小溪边,一巴掌下去拍碎了冰层,抓了一把碎冰按在朴有根脸上:“那次我就给他们这样洗了洗脸,我也给你洗洗。” 朴有根立刻就醒了。 半刻之后,朴有根蹲在火堆旁边不断的抖着。 “大将军......尹穗他确实没有带兵去仙土城,确实是让关外那些渤海人假扮成我们东韩大军往仙土城去了,他应该是去了三圣山......还把劫掠来的粮草也都运往三圣山了。” 叶无坷问:“见石城里你的部下,是不是大部分也被尹穗带走了?如今守着见石城的,多数是渤海青壮百姓?” 朴有根像是看魔鬼一样看了叶无坷一眼,很快就把头低了下去。 “是......” 他低着头说道:“见石城中的粮草也多数被尹穗带走了,他说若宁军来了务必死战,但城破之前我可以逃走。” 叶无坷又问:“如今在仙土城的,是不是还有一支东韩军队?” 朴有根再次点头:“是,是将军崔响石。” 叶无坷问:“他与尹穗是否不和?” 朴有根嗯了一声。 叶无坷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拎着朴有根起身,片刻后将朴有根绑在一棵树上:“我说过,你若配合我就不杀你,把你留在这,运气好的话能被后边追来的人看见。” 大奎问:“干啥不直接弄死算了?” 叶无坷道:“有人杀。” 说完收拾了一下东西,招呼大奎二奎再次出发,二奎拎着朴有根的包裹追上来,一边走一边问大奎怎么分。 大奎说当然是分三份,叶无坷表示他带着呢所以不用分给他。 二奎就说你是不是嫌弃啊,我看都是新的没穿过的你不用觉得腌臜,叶无坷说没有没有,我没嫌弃。 二奎又说那你客气什么,叶无坷说不是客气,我就是带着呢用不上,二奎说用不上也得平分啊,他说娘说过好东西都要平分,叶无坷就急头白脸了。 “大!大!我穿着大!穿着大行了吧。” 二奎看向大奎,大奎就提了提裤子说,这也妹多大啊。 叶无坷脚步更急。 距离此处大概二三里外的雪坡上,几个身披白色披风的东韩斥候一直都在看着叶无坷他们。 这几个人爬伏此处已有许久却能一动不动,似乎连气息都已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看着叶无坷那三人走远,为首的那斥候队正这才缓缓侧头吩咐道:“向大将军报信......应该是大将军让盯着的人来了。” 两名斥候往后爬退到坡下,然后转身疾走。 等叶无坷他们走了之后,那名东韩斥候队正从雪坡上下来,他走到朴有根面前的时候,朴有根眼神立刻就明亮起来,原本是冻得发抖,此时激动起来抖的更厉害了。 他疾声喊道:“快!快把我解开!” 见那斥候队正没理会,朴有根瞬间急了:“你还在等什么!先把我解开,再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了给我!” 东韩斥候却面无表情的问他:“你是不是出卖了大将军?” “没......我没有!” “你知道大将军最恨叛徒。” 斥候依然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们没有往仙土城的方向走,你敢说没出卖大将军?” 朴有根强撑着大声呵斥道:“他们往哪边走关我什么事,我怎么可能出卖大将军!你小小队正,竟敢对我无礼?!” 斥候队正眼神复杂的看了朴有根一眼,其中有厌恶也有些许怜悯。 然后一刀戳进朴有根心口。 刀子在心脏里来回扭了几次后,斥候队正抽刀出来,他往叶无坷离开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踩着叶无坷他们留下的脚印跟了上去。 距离几里外的另外一处雪坡上,还有一队披着白色披风的东韩斥候随之起身,这队斥候的气息更为森寒,动静之际,若穿梭于幽冥人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二十四章陷阱 每一个山水相逢的地方都值得多看两眼,所以山强水柔被赋予了许多生搬硬凑的道理。 反正看也看了,说点什么总比不说点什么好。 此时叶无坷他们所在的地方左边是一座山,右边是一座山,中间有一条河,王正前方看能见瀑布垂悬。 在瀑布一侧就是绵延城寨,与山水相搭仿若仙宫所在。 二奎站在山口看着这一幕就想说点什么,憋了好久也没憋出一个字来。通天阁小说 他看向大奎,大奎也站在那看了好一会儿了,但是大奎比他强,嗯嗯了半天后憋出来两个字:“好屌!” 二奎也不知道就那么看了多久大概是憋不住了,进林子里撒了个尿回来继续看着这风景发呆,一边看,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快碎了的点心递给叶无坷:“妹夫,给你。” 叶无坷微微一怔:“点心?” 二奎嗯了一声后问:“冻梨吃吗?” 大奎过来在他脑壳上给了一下:“又把人家坟头前边的贡品拿走了?” 叶无坷觉得有些不对劲,进了林子查看,果然见有一座大坟才填过土,坟前摆着一些贡品,瞧着还算新鲜,说明祭拜过的人走的时间并不久。 二奎又拿了一块点心递给大奎,大奎上去就给了二奎脑壳一下:“没礼貌!” 二奎朝着土坟鞠躬:“谢谢。” 大奎这才接过来吃。 二奎:“你说谢谢,我都说了。” 大奎瞪了二奎一眼,然后真的对土坟说了一声谢谢。 二奎说:“你跟我说谢谢,我递给你的。” 于是脑壳再添一包。 叶无坷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该是大户的供奉。” 大奎说:“村里人半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点心,肯定是大户。” 叶无坷道:“东韩的大军该是才进城,这户人家能踏踏实实出来上坟上供......” 大奎:“东韩人没拦着,一伙的。” 叶无坷看向大奎笑:“大奎哥聪明,看来这城里村里的说不定有尹穗的什么亲戚。” 二奎:“我也聪明。” 大奎:“你聪明个屁,数到十都费劲。” 二奎:“娘都夸我聪明,还说我吹拉弹唱都会呢。” 大奎:“是,娘说你一天净吹牛逼,一天净拉屎,一天净被我弹脑瓜崩,一天净跟娘唱反调。” 二奎:“你一天净打我。” 大奎说:“我一天净打你,是因为叶阿爷说过你,你哥打你,你没他壮,你得学会借力打力,你又不跟我借,我当大哥的就主动借给你。” 二奎:“我不借!” 大奎一个脑瓜崩敲过去:“那你给我存着。” 叶无坷在他俩闹的时候已经爬到高处,取出千里眼往前边那座城看过去。 那城就在瀑布旁边,看起来规模不小,城外能看到一片片营帐,仿若起伏不定的丘陵。 这里就是三圣山,尹穗率领的东韩大军已经转移到了此地。 观察了好一会儿后他下来,见大奎还在敲二奎呢。 叶无坷道:“一会儿打傻了。” 大奎说:“二奎打小就犟,我不打他,他气就消不下去。” 叶无坷:“......” 他坐下来后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把大奎二奎叫过来商量着怎么找尹穗。 “不远处有个村子,我得进村去找人打听打听那坟是谁家的,只要打听出来,说不定有机会找到尹穗。” 二奎问:“为什么?” 大奎敲了他一下:“妹夫说你就听着,怎么那么多为什么。” 二奎揉着脑壳:“你能不能少打我,叶阿爷都说我有佛相,你就算不怕我,也该怕佛,你再打我,我让佛干你。” 大奎说:“叶阿爷说你有佛相,是因为脑壳上包多。” 二奎看向叶无坷:“妹夫,你说他!” 叶无坷伸手轻抚着二奎的脑壳:“阿爷确实说过二奎哥有佛相,不过这包也真不少......大奎哥,以后真得少敲,再敲就比佛还多了。” 大奎挠了挠头发:“听你的。” 叶无坷道:“一会儿我先进村......” 说到这的时候叶无坷停顿了一下,然后声音压低了许多继续交代,他说了许多话,大奎二奎连连点头。 叶无坷交代清楚之后收拾了一下装备,然后又和大奎二奎确定了一遍他俩有没有记住后,这才朝着那个山下村落走去。 与此同时,山村之内的那座看起来早已破败的祠堂中,东韩大将军尹穗就端坐在主位上,眯着眼睛听手下人在汇报。 一名斥候单膝跪在他面前说道:“三个人已经进山,而且已经看到了有贡品的坟。” 尹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又一名斥候从外边快步进来,也是单膝跪倒后抱拳道:“大将军,其中一人下山朝着村子过来了。” 尹穗这时睁开眼睛自语道:“他们比我预计的慢了些。” 站在一侧的副将俯身问道:“大将军,要不要暂避?” 尹穗看了他一眼,说话的副将立刻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尹穗看向坐在旁边的一名身穿锦衣的文官问道:“李大人,听说你来找我路上只走了五天,家里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着急?” 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文官连忙回答道:“回大将军,其实一切都在大将军预料之内,大将军率军北上之后,陛下就开始清理朝堂,大将军旧部,多数都被免职......” 说到这他看了看尹穗脸色,见尹穗并无异样后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如今朝中主张议和的人占多数,所以陛下已摇摆不定,我等猜测,或许不久之后大将军就要被调回国内了。” 尹穗微笑道:“我出兵之前便早已猜到了会是如此,陛下先是让崔响石带一军与我同出,我军大胜之后,陛下又让他镇守仙土城,只让我去守见石城......” 尹穗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节奏分明。 “咱们陛下没有宏图大愿,夺渤海一半疆域他便开心的睡不着了,若是再能趁机拿下我的兵权,陛下怕是要大庆三日......” “趁着我不在国内,先将我旧部都免去官职,调出都城,过阵子再把我调回国内,却只让我孤身回去,手中兵马尽数交给崔响石,我回去之后,还不是任人宰割。” 那文官名为李元进,他劝说道:“不如大将军直接带兵回去,这江山与其被那昏君祸害还不如大将军自己来坐。” 尹穗摇头道:“陛下他,毕竟是我妹夫,妹妹还在宫中,我若率军回去,陛下自然会拿我妹妹要挟,我若被他要挟而退兵,对不起跟随我的将士,我若不被他要挟,我妹妹或许被他所害,所以我左右为难。” 李元进问道:“所以,大将军在见石城故意激怒了宁人?” 尹穗道:“世人皆知,宁人睚眦必报,我本意是杀了武栋来触怒宁帝,武栋一死,宁帝必然调兵报复。” “只是没想到宁军善战远超我预料,武栋竟是没被我所杀,不过......依着宁帝的性格报复还是会来的。” 李元进立刻附和道:“到时候宁军攻东韩,大将军率军在此地暂避,崔响石又在仙土城,国内无兵可用,宁军灭国该是没有多难才对。” 他看了看尹穗脸色后继续说道:“可如今东韩困顿,对于宁人来说,拿下东韩犹如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所以宁帝不可能长久驻军,待宁军退走,大将军便可杀回国内了。” 尹穗闭着眼睛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陛下终究是我妹夫,我也终究不能背负弑君造反的恶名。” 李元进脱口而出道:“到时候宁人杀了陛下,大将军再率军杀回去,以为陛下报仇为由将那些逆贼全都处死,百姓们还会称赞大将军忠义。” 尹穗眼睛猛然睁开,李元进立刻就把嘴闭上了。 他原本还想说,如此一来,纵然大将军的妹妹死了,也和大将军无关。 见尹穗眼神发寒,李元进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 尹穗沉默片刻后说道:“李大人还是要回国内去的,到时候还需你来接应。” 李元进连忙俯身道:“大将军交代的事,臣必倾尽全力。” 尹穗道:“我妹妹是皇后,她......” 李元进心说幸好刚才的话没说,原来大将军对妹妹还是在乎的。 他立刻俯身道:“臣回去之后就开始做好准备,想办法在必要时候营救皇后娘娘......” 尹穗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更为复杂。 李元进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被尹穗重用,这一眼,他顿时感觉背脊发寒。 “臣......会安排好,国内那些逆贼为了谋权篡位,竟先是架空大将军兵权,然后软禁陛下,连皇后娘娘竟然都给害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元进的嗓音都微微发颤。 尹穗叹道:“那他们确实狼子野心,也狼心狗肺。” 李元进悄悄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他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尹穗往外看了一眼后问道:“那个宁人到哪儿了?” 手下人连忙进来俯身回应道:“斥候看着呢,快到村口了。” 尹穗侧头看向李元进:“李大人觉得,那几个宁人为报仇来杀我,我该如何处置?” 李元进哪里敢随便回答,思考一会儿后小心翼翼说道:“是不是该把尸体送去宁人边关?” 尹穗笑了笑道:“李大人心善。” 李元进就知道这答案尹穗不满意,又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送去仙土城?” 尹穗这次哈哈大笑起来。 李元进又暗自松了口气,可他看尹穗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惧意,只是不敢表露出来,所以连忙陪笑着低头。 “把人头挂在仙土城的城墙上。” 尹穗道:“我给崔响石也送一份礼,他可是说过许多次,一直都想和宁军碰碰。” 这时候斥候来报,说其中一个宁人已经到村口了。 尹穗又问李元进道:“李大人,你觉得那宁人胆魄如何?” 李元进立刻说道:“胆魄是有,人也够聪明,所以才会因为一座有人上贡的土坟想到进村来问问,只是这人再聪明,也早已被大将军拿捏住了。” 尹穗道:“那日在澄潭关外我认出他了,就是以一群渤海百姓将我逼退的宁人......澄潭关外,又是他带着几人阻挡我数百死士,不然武栋必死。”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双臂。 “这样的聪明人,得让他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找过来这才行,李大人也是聪明人,堆个新坟这种主意别人就想不到,多谢你了。” 尹穗迈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让山里的斥候把剩下那两个宁人杀了,人头割下来送到村内,至于进村这个......我亲眼看着他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二十五章手刃 叶无坷走到这个小村的村口便驻足不前,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了这村里危机四伏。 他所在的位置也有些特殊,而这特殊寻常人自然不会那么容易看出来。 从这到目测到的村中能藏弓箭手的最高位置,刚好是一箭之地。 所以在某个暗处看着叶无坷东韩大将军尹穗忍不住赞叹一声,这样出彩的少年他在东韩好像一个都没见过。 让尹穗都不得不佩服起来的,不只是对于距离的精确感觉,还有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所以尹穗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少年不是来村子里打探消息的。 但是又如何?这村子里又不是只在那高处藏了一个弓箭手。 所以他也从容不迫的从暗处走出,一步一步的朝着叶无坷靠近。 然后他就听到那少年笑着说道:“不要再往前走了,不然我会抵挡不住诱惑给你一箭。” 少年背上有弓,腰畔有箭。 尹穗驻足,两个人之间大概有十丈左右。 尹穗问:“你既然猜到了我在这等你,为何还要来?” 叶无坷道:“我不来,又怎能确定你就在这?” 尹穗抬起手往四周指一圈:“所以你安排了其他人杀我?是你那两个极为强壮的帮手么?” 叶无坷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尹穗笑道:“一会儿你也就知道了。” 他好奇问道:“你我并不熟悉,甚至连认识都不算,为何你就能猜测,我大概会在这里等你?” 叶无坷回答道:“上次来渤海的时候,你身边只有几百骑兵,那应该就是你能调动的所有骑兵了吧,即便如此,身为大将军,你还是要亲自带兵去追。” 尹穗想了想后点头:“我这样的人确实容易暴露性格,凡事总是要亲眼看到才算放心,有些事,要亲手做才能踏实。” 叶无坷道:“大将军在山里能观察营地的最好位置堆了一座土坟,摆好贡品,算到了我必会发现,也算到了只要我发现就必会来此探查,大将军已有九分把握,当然还是来这亲眼看着踏实些。” 尹穗道:“以你的年纪能有这般心思,你不死我后半生都睡不踏实。” 叶无坷笑的灿烂起来:“大将军说笑话了,你哪有后半生。” 尹穗缓缓抬起左手,埋伏在四周的东韩劲卒纷纷起身,至少一百张弓瞄着叶无坷,这些人都是东韩军精锐中的精锐。 尹穗道:“其实我没必要再和你啰嗦,可我又真的好奇你到底想怎么杀我。” 叶无坷道:“我这样的人,身边只有两个朋友,虽然有些能打,可就算三个都疯了也不会觉得能横扫大将军麾下数万大军。” 他站在那,看起来完全不在乎那些已经箭在弦上的东韩蛮卒。 “从我们离开澄潭关开始,大将军的斥候就应该已经发现了,这一路走来,都在大将军斥候的眼睛里看着呢。” 叶无坷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很平静的看着那位以善战和多谋著称的东韩大将军。 尹穗抬起手揉了揉眉角:“所以在村子里推倒土墙是你故意为之,为了骗我你还演了一场戏,阻拦了一下你的朋友,最终又装作实在忍不了自己动手。” 叶无坷没有回答,微笑以对。 尹穗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说道:“在见石城里你掳走朴有根,其实更稳妥的做法是第二天一早你再胁迫他出城,但你看似等不及的让他半夜下令开城门,其实也是故意演给我的人看?” 叶无坷还是没有回答,还是微笑以对。 尹穗来回走动着说道:“在野外你逼问朴有根后却不杀他,是因为你知道那里也有我的斥候监视,把他绑在原地,是你确定你不杀我的人也会杀他。” 叶无坷这次给了回应:“大将军看的准,一样都没说错。” 尹穗猛然驻足。 他问:“即便如此,你能骗我什么?” 叶无坷往山那边看了看,然后笑而不答。 尹穗的脸上看似没有什么波动,可 心里却在不停的推算着这个宁国少年到底是要干什么。 那少年如此平静的气度,又是哪里来的底气? 叶无坷见尹穗不说话,他反而开始说话了。 “大将军为什么还不下令把我射死?大将军是在等你手下将我那两个朋友的人头送来?” 尹穗心中一震。 叶无坷再次看向山中营地方向,表情里已经多了些好像什么事马上就要成功的畅然。 “我们多聊几句吧。” 叶无坷道:“我出澄潭关之前就在想,如果我出关的话一定会被东韩斥候发现,可是大将军又怎么敢留下太多斥候?也没必要留下太多斥候。” “大将军精于算计,攻于人心,推测来自大宁的报复最快也要数月之后,从澄潭关到长安来回再快,鸟飞也要飞一个月。” “那大将军可否知道,大宁皇帝陛下很早之前就曾下令,若大宁边境受到侵犯,边军可以不必等旨随时反攻?” “大将军,杀你一人是我报仇的方式,因为我是为我朋友报仇杀你一个就够了,可那不是大宁的报仇方式。” 说完这句话后叶无坷开始缓缓后退,张开双手的样子像极了在说我很抱歉。 他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说道:“大将军今日杀不了我,也杀不了我朋友,我也不追求一定要亲手杀你,因为有人比我更合适。” “你的斥候从我一出澄潭关就只顾着盯我,哪里还有余力盯着别人?我来的是不是比你预计的慢了些?那是因为我得让你的斥候一直都看着我。” 说完后叶无坷猛的转身后撤,速度快的像是骤然加速的猎豹。 也就是在这时候尹穗发现,山中东韩大军营地方向升起来浓浓的烟气。 “大将军!” 在高处的斥候大声呼喊起来:“营寨那边似乎着火了!” 尹穗眼神阴狠的看了看叶无坷逃走的方向,片刻后他转身发力:“回营!” 数百名亲兵也在这一刻从村子里各处出来,跟着尹穗往营地方向狂奔。 村子在山脚,营地在山腰位置,中间隔着林子,只能看到浓烟滚滚。 尹穗一边疾掠一边思考,那宁人小子的话多半是虚张声势,就算他的斥候只顾盯着那小子,宁人大军杀到这里又怎么可能一点示警都没有? 宁人善战不假,可终究不是天兵天将,从澄潭关到此地这么远,大队人马行军怎么可能隐藏的那么好。 所以十之七八,那宁人少年就是来村里打探情报的,到了村口才察觉到不对劲,刚才那番话的作用如同两人的第一次交锋,那少年就是靠着一群渤海村民将他惊退。 那次他身边只剩下不足三百骑兵,所以哪怕他看出来不对劲也还是不得不退走。 他是什么身份?是数万大军的大将军,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去和敌人赌命。 这次,那个少年故技重施,还是因为他是数万大军的大将军,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去赌营地有没有遇袭。 远处确实浓烟滚滚,隐隐约约也确实听到了有此起彼伏的喊声,所以尹穗暂时放弃杀那少年,可那少年在他心中也不过是晚死一会儿罢了。 就在思考这些的时候,尹穗忽然看到面前的雪地好像动了动。 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在这一刻骤然停住,而他的亲兵没能停下来瞬间就到了他前边。 雪突然炸开,两个人熊一般的壮汉从雪下跃起,两人手中都有一杆猎叉,还没看清楚的时候就已同时刺出。 大奎二奎破雪而出,猎叉不分先后刺中了那名超过尹穗的亲兵,两杆猎叉,同时贯穿。 尹穗避开一劫,心说原来如此。 那少年知道在村里根本杀不了他,所以虚张声势引他往回跑,从村子到营地之间的这段路,才是杀他的唯一机会。 那两个壮汉一击失手,同时抽出猎叉再次攻来,尹穗后撤两步,身后亲兵已经挥舞着兵器围攻过去。 他身边有数百亲兵,就算大奎二奎勇武无敌也不可能杀的了他。 “好算计,只是可惜。” 尹穗往四周看了看,他知道那少年应该就在附近什么地方藏着,有这般算计的人,当然不会真的逃走。 “你杀不了我,不管你是为谁报仇,你今日都没机会了,以后也没机会。” 尹穗往四周看的时候大声喊话:“澄潭关外你有朋友被我杀了?那今日你这两个也被会我所杀。” 他喊话的时候仔细观察,他刚才注意到了那少年背着弓箭。 如果那少年足够心狠,就会用这两个壮汉做诱饵,在那两个家伙被围攻的时候,那少年找机会朝他发箭。 就在他喊声落地的瞬间,一队东韩斥候从附近林子里掠了过来,尹穗在看到人的时候心里一惊,待看清楚来人后心里又一松。 然而只转瞬间尹穗就醒悟了这不对劲,这里怎么会有二三十个斥候? 他立刻就往前一扑,同时大声提醒亲兵注意。 然而还是晚了些,那二十几名斥候端起连弩一阵急射,个个射术准的可怕,这个距离,每一箭都几乎命中要害。 所有人几乎同时把连弩打空之后就迅速抽刀,五人一队杀进了尹穗的亲兵队伍里。 东韩兵完全没有与这样的敌人交过手,完全不了解这样的战术小队配合起来有多可怕。 五人队犹如旋转着的铡刀,砍瓜切菜一样将东韩兵迅速放翻。 尹穗起身刚要动手,在这一刻他看到了那个宁人少年出现在远处,硬弓已经拉开,箭朝着他。 尹穗没有丝毫迟疑再次往前疾冲,现在他已经不敢确定那少年是不是真的虚张声势了。 突然出现的宁军精锐,让他方寸大乱。 一箭飞来,尹穗立刻闪身避开,那箭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去,破空之声却仿佛钻进了脑子里。 “大将军何故如此狼狈?” 叶无坷再发一箭。 尹穗又是堪堪避开,但他却早已观察好了退路,再往前几步就能进林子,进林子宁人的箭就没用处。 只要再冲出那片林子,营地近在咫尺。 “大将军下辈子应该改一改,别那么喜欢亲眼看着敌人死,你若不出营地,如何才能杀你?” 叶无坷喊着话的时候,三箭连发。 可是这三箭都被尹穗避开,其中一件刺破了尹穗的披风,只差分毫,这位东韩大将军被吓得冷汗湿透衣衫。 叶无坷最后一支箭飞来的同时,尹穗跨步冲进林子里,他往那合抱粗的树后边一转,心中总算踏实了些。 可就在他转向树后,那口气还没呼出来的时候,他眼睛骤然睁大,脚下急停也根本停不住了。 一个身材不高但气质强悍的中年人就在树后等他,双手握着横刀往前一推戳进他的脖子。 刀锋没入之后,右手握黑线刀横向一转,左手抓着尹穗头发一提,人头在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二十六章孩子 跪下去的无头尸体还在仰天喷血,像是迫切的想在这个冬天用一场雨来祭奠即将过去的年份。 杀人之后的武栋将军从腰畔的鹿皮囊里摸出来一个响笛,屈指一弹飞上高空,那声音尖锐的,像是把别人清梦强-暴了的蝉。 正在和尹穗亲兵交手的人在听到这尖锐声音后立刻抽身,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们分成了五个五人队交替掩护,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撤出了战斗。 与此同时,叶无坷招呼了大奎二奎也迅速撤离,残存的东韩兵都有些茫然,因为他们以几百个人的优势兵力其实是一直被人家几十人压着打。 现在人家说走就走,他们非但没有想起来要追,反而人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们之中很多人甚至不敢去看撤走的宁军,似乎就怕去看了,人家回头问一声你瞅啥? 叶无坷一边疾掠一边问大奎二奎有没有受伤,大奎说没有,二奎说如果不算大奎敲他脑壳的话,也没有。 他们迅速到了刚才到过的那个小山村,叶无坷在路过的时候看到了武栋将军的身影在一座木屋旁边一闪而过。 木屋后边,从东韩国内来的李元进正在来回踱步,一看到武栋他马上就站直了身子,准备行礼的时候却被武栋一把抱住。 “兄弟,总算见面了。” 武栋的大手在李元进的后背上使劲儿拍了拍,李元进的眼睛在这一刻已经湿润起来。 “上次见到将军还是七年前。” 李元进还是坚持给武栋行了一个军礼,虽然他怎么看都是一个文人。 “行军参事洪胜火,给将军行礼了。” 武栋肃立回礼。 “七年没见了。” 武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元进,眼神里的热烈像是燃烧的火焰一样,他们曾经并肩作战多年,他们是有生死交情的同袍。 武栋问:“我这样突然把你喊过来,会不会让你暴露。” 李元进抖了抖自己的衣服:“我都混成正二品了,将军别抬举他们的智力。” 他往四周看了看,然后继续说道:“不用担心,原本我也打算除掉尹穗,我在东韩筹谋几年就是在干这个,不过我的法子复杂了些,其实整个东韩也就尹穗一个人还算对手,剩下的不足为虑。” 他努力的笑着,可是老友重逢又马上就要分别的那种感觉,让这笑容之上,藏了不少滚烫的泪水。 “将军快走吧,咱们应该是很快就能再见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元进再次给武栋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宁军礼。 武栋却再次上去使劲儿的拥抱:“不会很久了,等我们把你接回家。” 李元进鼻子抽了抽,努力抬着头不让自己哭出来,然后又使劲儿点头:“知道,等你接我。” 说完后他后撤几步,指了指大宁方向,武栋点头,慢慢转身。 李元进揉了揉鼻子笑道:“接我可别太晚,不然我在东韩就混到一品了。” 武栋也笑,背对着李元进挥手。 七年未见的老友,就这样短暂的相见之后各奔东西。 在暗处,六名李元进的仆从也朝着武栋将军离开的方向行礼,他们也一样阔别家乡七年了,他们也都是大宁最精锐的兵。 其中一名仆从等李元进回来后问道:“大人,现在尹穗死了,计划是不是得变一下?” 李元进道:“不耽误,回去之后我会告诉那个东韩蠢皇帝,是崔响石派人假扮宁人暗杀了尹穗。” 他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加快脚步:“趁着尹穗的人没到咱们马上走,去仙土城,得让崔响石尽快过来接手尹穗的兵马,如此一来东韩蠢皇帝才会相信我的话,崔响石就是下一个尹穗。” 说完这句话他再次回头,已经不见了武栋他们的身影。 他的仆从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释然了什么。 “之前有一队廷尉府的兄弟在渤海这边失联了,九成是死在尹穗手里,武栋将军报了仇,我们也一样。” 李元进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轻声说了一句兄弟们走好,仇,咱报了。 “有个好消息。” 李元进一边走一边说道:“应该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回大宁了......很快。” 因为这句话,所有人都忍不住笑起来,他们已在黑暗中潜伏七年,可他们嘴角上的笑依然灿如阳光。 “大人,你去过长安吗?” “还没有。” “大人,若回大宁了,咱们去一趟长安吧。” “好,一起去。” “咱长安的名字真好听。” “咱大宁的名字也好听啊......大宁长安。” 他们和叶无坷他们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可终有一天他们都会到达同一个地方。 原野上,大奎找了一处有齐腰高的干草丛中撒尿,然后才注意到,叶无坷坐在高坡上发呆。 叶无坷手里拿着那三块军牌,风一吹,军牌晃起来轻轻碰撞,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风铃。 “妹夫。” 大奎提上裤子过去,在叶无坷身边蹲下来问:“想陆吾他们了?” 叶无坷说:“本来想着应该能松口气吧......以报仇雪恨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可眼见着仇人死了我才明白,告慰的不是他们的在天之灵,告慰的是我们自己。”通天阁小说 大奎说:“娘说你这娃儿心事重,总是乐呵呵的可也总是比别人想的多。” 叶无坷起身道:“还是想的不够多,若想的足够多了那就能一直乐呵呵。” 他往四周看了看:“二奎哥呢。” 大奎指了指不远处的土坡:“去那边方便去了。” 叶无坷道:“有一会儿了吧,看看他去。” 俩人快步到了土坡那边,往下一看,二奎还蹲着方便,一只手在自己脑壳上摸,另一只手在计数。 叶无坷:“大奎哥,以后还是少敲二奎哥脑袋吧。” 大奎道:“没事,他数不过来。” 正说着,从另一个方向撤回来的武栋将军带着他的亲兵队到了。 看到叶无坷武栋就使劲儿招手,叶无坷大步迎了过去。 他看到了武栋腰带上挂着的那颗人头,可不知道为什么,叶无坷却一点都不觉得吓人,仿佛大宁的兵腰带上挂着敌人的人头就天经地义。 “咱们得尽快赶回去。” 武栋拉了叶无坷到身边:“三圣山东韩大营里至少有三万兵,还有几百骑兵,尹穗死了,他的人会发疯一样追上来。” 叶无坷道:“还是分开走吧,将军你们回澄潭关一路小心。” 武栋微微一怔:“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你不去澄潭关了?” 叶无坷道:“我们从另一边走,然后绕到大慈悲山回村里。” 武栋很想说你难道真的不想留在我军中?可这句话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点了点头。 “回去之后好好歇几天,若得空了就到澄潭关来看看我。” 说着话的时候武栋把腰带上那颗人头接下来,他递给叶无坷:“怕吗?” 叶无坷摇头,但没接。 武栋将军道:“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要亲手把他们三个的军牌送回长安,你也不想只送回去三块军牌......若你不怕,带上这个,现在天冷,再用石灰保存,带到长安不是问题。” 叶无坷还是没接,他把三块军牌递给武栋:“将军该把他们的名字写在奏折上,把军牌和人头一块送去长安。” 武栋刚要再说什么,叶无坷已经把军牌放在他手里了。 “我当时要带着,是因为我想报仇的时候得带着。” 叶无坷道:“可他们是为大宁百姓战死的,是为国战死的,士兵为国战死该有国誉,将军该让他们的名字在朝堂上被人记住。” 武栋忽然间醒悟过来什么。 他问叶无坷道:“那天夜里廷尉府的人去见过你,和你说了些什么?” 叶无坷如实回答:“其实他们也没有明说什么,我只是觉得他们想告诉我什么。” 他把那天夜里廷尉府三人找到他说的话说了一遍,武栋就更确定了叶无坷的担忧。 他拉叶无坷坐下来,缓了缓后说道:“在认识陆吾之前你没有离开过山村,很多事你也就未曾听闻也不曾思考,可仅仅是凭着廷尉府的人找过你一次,你却能想到了这些,你很了不起。” “大宁立国到现在才刚二十年,而在咱大宁立国之前,中原已历数十年战乱,楚人口最多时候有过千万户,过五千万人口,大宁立国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五百万户了。” “大宁立国之后,各地官员奇缺,所以不得不启用了一批楚时候的旧官,当然也都有过筛选,然而即便筛选过,楚旧臣和跟随陛下打天下的新臣之间就必然有重重矛盾。” “二十年来,大宁恢复科举,选贤才入仕,逐步替换,可正因为如此,那些旧官反而团结起来,他们不想被驱逐出去,他们依然想攥着权力。” 他身为将军能和叶无坷说这些话,其实就足以说明他对叶无坷的认可。 武栋拍了拍叶无坷的肩膀:“朝廷里的明争暗斗就没停过,他们那些人疯了一样想尽办法攻击新臣。” “廷尉府的人找到你不是为了问话,而是为了提醒你,你也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证明你明白了。” “那些人自诩言官,像是苍蝇一样四处闻味儿,陛下也难,他们那些人专挑错处攻击,这本身倒是挑不出毛病来,他们不犯大错,陛下也不能随随便便把他们怎么样。” “言官啊......难缠的很,他们不但盯着我们这些人的错处,还时时刻刻盯着陛下的错处。” 说到这武栋缓缓吐出一口气。 “但咱不怕,对的就是对的。” 武栋把军牌接过来揣进怀里,他看着远方说道:“你说的没错,他们的事就该由我这个边军将军来说,就该在朝堂上当众来说,他们的名字就该出现在各地的告示里让天下人都知道。” 他看向叶无坷:“你的名字,也该被人知道。” 叶无坷摇头:“我的名字将军不要上报了,我得回村子里去,得去照顾阿爷。” “孩子。” 武栋将军还是看着远处,眼神有些飘忽的说道:“你应该还没明白陆吾他们说过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战场上的同袍,活下来的,给死去的家里报个信儿......不只是报个信儿,是死了的把自己爹娘托付给活着的人了。” 他的视线从天际回来,看着叶无坷的眼睛缓缓说道:“孩子,如果廷尉府的人三言两语让你看到了这世上的一些真相,所以你不想惹麻烦了,那你错了......武叔告诉你一句话,世界从来没变过,你越强,坏人越少,你越弱,坏人越多。” 武栋说完这句话起身,他招呼所有亲兵过来。 “给三位小兄弟行军礼!” 他肃立行礼:“谢谢你,让手刃仇人的人是我。” 就在分别的时候,他们见有一人孤身而来,风尘仆仆,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休息过,脸色发黑眼圈更黑,眼睛里布满血丝。 一见到众人他愣在那,然后就一屁股坐下去再也难站起来了。 叶无坷连忙上前:“师父。” 。。。。。。 【今天有加更,但是得晚上七点左右了,继续求票,求收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二十七章春风见 小桥护着流水,篱笆娇惯青草,羊儿在山腰,惹的鸟儿叫。 河边上还有薄薄的一层冰,或许是见它透亮,小河流水一遍一遍的擦,越擦越透亮,擦到太阳暖的时候,嘿,没了。 叶无坷坐在马扎上用毛刷给那只小狼洗澡,小狼来回甩的叶无坷浑身都是水点。 都说狼难驯,那是肉给的少。 洗干净的小狼就在叶无坷身边转,毛发闪着银亮,二奎就坐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看着叶无坷和小狼傻笑。 “妹夫妹夫。” “怎么了二奎哥?” “昨天前院大妹说看你养的小狼和狗儿也没什么区别,她就问我若到了山里怎么分辨狼和狗?” 叶无坷道:“用手指摸一下它鼻子,鼻子是湿的那就是狗,手指没了那就是狼。” 二奎楞了一下,然后又傻笑起来。 大奎挑着个担子从村外回来,一见到大奎,二奎就立刻在土坡上盘膝坐好,一只手摸着自己头顶,一只手指着大奎:“孽畜!” 大奎弯腰捡了一块土坷垃朝着二奎砸过去,叶无坷也捡了一块随手一甩就把大奎的土坷垃在半空拦截。 二奎嘿嘿笑:“啐啐,真准。” 两个土坷垃在他脸前边撞碎,土溅了他一脸。 大奎喊:“滚下来,给吴奶家里挑水去。” 二奎从高坡上出溜下来,大奎抬手要敲他脑壳,二奎连忙弯腰,大奎一脚踹在二奎屁股上,二奎就来了个飞扑。 还没落地被人一把扶住,二奎一抬头见是妹夫的师父,他立刻笑起来,咧着个嘴打招呼:“驴叔。” 苗新秀一松手二奎就趴地上了,等起身的时候苗新秀抬手就给二奎脑壳上来了一下。 苗先生在无事村已经住了一阵子,因为看起来像是不苟言笑,所以大奎娘说他是个驴脸,二奎就喊人家是驴叔。 大奎傻笑着给苗先生道歉,又一脚踹在二奎屁股上,才起身的二奎又飞出去了。 大奎还笑:“苗先生,再见。” 二奎趴在地上回头笑:“驴叔再见。” 苗新秀弯腰捡石头,二奎手脚并用的跑了,小狼一见人弯腰,也撒丫子跑了。 得益于二奎言传身教,有人弯腰捡石头你就跑,二奎教的好,小狼学的好,就是跑起来的样子,也像是撅着屁股跑的二奎。 “师父。” 叶无坷伸手把师父拎着的东西接过来,自然而然。 苗新秀道:“有话和你说,跟我来。” 叶无坷跟上苗新秀,到了住处叶无坷就先去给师父泡了一壶茶。 苗新秀看了看象棋棋盘:“陪我下两盘,边下边说。” 叶无坷随即在对面坐下,把两人的棋子都摆好后问道:“师父今天出村,是遇到什么事了?” 苗新秀点了点头:“去了一趟镇里,答应过那些老街坊时不时回去看看......” 他走了一步棋后继续说道:“新来的乡丞和我说,从长安来了人,御史右台的一位行使,前日到县衙把他喊去了,问你来着。” 叶无坷点了点头:“算计着也该来人了。” 苗新秀问:“你若不想见就进山几天,我来应付。” 叶无坷道:“总是要见的,今日躲了明日还会有人来,除非风浪过去,可他们又想拿我当风吹浪用。” 苗新秀道:“那就见,没什么可担心的。” 叶无坷往前推了一步棋:“将军。” 苗新秀微微一愣,然后叹道:“终究是老了,不中用了,下棋都下不过后生了。” 叶无坷一边重新收拾棋局一边安慰道:“人都说下棋的事越老越妖,越老越高,师父你下不过我不是你不中用了,你就是纯臭棋篓子,跟你老不老没半根鸡毛的关系。” 苗新秀抬手在叶无坷脑壳上敲了一下,叶无坷揉着脑袋说道:“师父你再这么敲我就位列二奎之上了。” 苗新秀端起茶抿了一口后说道:“少贫嘴,多想想,遇事,不管什么话在脑子里过几遍再说。” 叶无坷:“过几遍那你也是臭棋篓子。” 苗新秀瞪了他一眼:“我是说你见右台的人!” 叶无坷把棋盘摆好:“我知道了师父,再来一盘?” 苗新秀:“来个嘚儿。” 他端着茶杯起来装作要走,才迈一步就转身回来敲叶无坷的脑壳:“我当了半辈子兵才学下棋,下不过你怎么了?!” 叶无坷轻巧躲开:“你学下棋找谁不行找我阿爷,你问问他从我六岁起他赢过?” 苗新秀哼了一声:“我找你阿爷下棋去,他不好赢我。” 叶无坷笑着把棋盘收拾好递到苗新秀手里,苗新秀作势要打,叶无坷又避开,苗新秀瞪了他一眼:“去把今日的功课做了,有一箭不中罚马步一个时辰。” 叶无坷笑道:“得嘞。” 等他到后边空地的时候,大奎已经在这等着了,见叶无坷到了,大奎连忙起身。 他从竹筐里拿了几个草靶子出来,形如蒲团,中间点了红心。 叶无坷检查了一下连弩后朝着大奎点头示意,大奎随即将一个草靶子抛出去,不等落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接连抛出。 叶无坷身子微微弓着,等草靶子飞出后就用连弩点射,四个草靶子落地之后大奎上去检查,每个草靶子的红心都有两支弩箭。 叶无坷将弩箭都抽回来递给大奎,大奎一如既往的摇头:“练不得这个,我还是喜欢那个。” 他指了指靠在墙边的几支猎叉,叶无坷随即将四个草靶子捡起来,等大奎准备好后他便急速将草靶子抛出去,大奎连掷四叉,全都命中。 “加点难的。” 叶无坷让大奎拿着两个草靶子蹲在矮墙后边,然后变换着把两个草靶子举起来,大奎举起落下的速度很快,而且举的高度也不相同,叶无坷连续试了几次,还是箭箭命中。 练了半个时辰之后他准备去做饭,走到前院,正好看到阿爷和师父那一盘棋才刚下完,一盘棋足足下了半个时辰可见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巅峰对决。 阿爷输了。 他看着苗新秀收拾棋盘感慨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不是你们小辈的对手了。” 苗新秀一边把棋子放回盒子里一边说道:“阿伯啊,下棋这个东西是越老越妖,越老越高,你输给我能是你不中用了吗,你就是纯臭棋篓子。” 阿爷:“......” 苗新秀舒服了。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叶无坷往门外看去,只见六七名绿袍武士正勒停战马,而为首的是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的中年男人。 这人大概四十岁上下,留着长须,看起来文质彬彬有书卷气,所以腰畔上挂着的那把长剑就显得只是装饰,如书房里挂的画。 这人下了马,他手下人要上前问话被他抬手拦了一下。 中年男子上前两步,抬手抱拳道:“我从长安城来,是右都御史门下小吏,我叫赵康,这次来是想拜访一下叶无坷。” 叶无坷迎到门口抱拳道:“草民就是,见过赵大人。” 赵康仔细打量了一下叶无坷后忍不住赞叹道:“非但年少有为还一表人才,我大宁后起俊秀着实不凡。” 说完后他笑着问道:“方便许我进院聊一聊吗?” 叶无坷做了个请的手势:“赵大人请。” 赵康客气的道了声谢,回头吩咐手下人:“就在门外等着,看好牲口不准惊扰百姓,若有惊扰,按右台律例处置。” 那几名绿袍武士同时俯身:“是。” 赵康这才进院,一边走一边问道:“这两位是?” 叶无坷随即介绍道:“这位是我阿爷,打猎受过伤腿脚不方便,这位是我师父,教我打猎。” 赵康抱拳道:“阿伯好,这位就是原来双山镇的乡丞苗大人吧?” 苗新秀回礼道:“回赵大人,草民正是苗新秀,因为身子不好,辞官修养。” 赵康道:“苗大人在双山镇二十年,你的事我都知道也是来了才知道,这二十年有多不易,我能体会一二,所以今日就斗胆代表御史台同僚,向苗大人说一声辛苦了。” 说完后,这位六品御史行使竟然一揖到底。 苗新秀连忙道:“大人使不得,草民也只是尽了乡丞本责而已。” 赵康言真意切的说道:“苗大人能坚持的事是我所不能,所以我对你心怀敬意,待我回长安后,苗大人的事我会尽我所能上奏天听。” 苗新秀又客气了几句,然后就让叶无坷请赵康进屋去坐。 赵康却先是把叶阿爷扶了起来:“阿伯腿脚不好,我扶阿伯走。” 叶阿爷连忙道谢,也不好不从,只能是由着这位正六品行使大人扶着他进了屋子。 赵康把叶阿爷扶到主位上坐了,自己在客位坐下。 “大人该坐这边。” 阿爷扶着桌子起身要让开位置,赵康连忙过去又扶着他坐下。 “今日不论官职,只论长幼,阿伯年长,该坐主位。” 赵康坐下后往四周看了看,见这屋子里陈设简朴忍不住感慨道:“阿伯不容易,家中这样条件,还能教导出无坷这样的好后生,令人钦佩。” 说着话的时候他摘下钱袋放在桌子上:“拜访长辈理应带些礼物,可来的急,在县城也没准备,想着到镇子再采买些,可镇子上竟是也没什么东西可带......这些银子阿伯收着,回头若无坷得空了让他去给您买些补品。” 阿爷连连拒绝,赵康却执意坚持。 两人闲聊起来,多是问些叶无坷从小到大的事,看得出来,这位行使大人对叶无坷确实很欣赏。 “不瞒阿伯。” 赵康聊了一会儿后笑着说道:“我这次是专门来抢人的,无坷的事现在长安城里不少衙门都知道,尤其是兵部的大人们也惦记的急。” “右都御史大人说无坷这样的人才不能落在别人手里,咱们得先下手为强,大人一句话,我便昼夜兼程的从长安一路赶来,一刻不敢耽搁啊。” 他笑道:“骑马骑的,屁股都磨破了皮,阿伯你看我心诚,愿不愿意把无坷交给我?” 叶阿爷刚要说话,赵康笑道:“不急着答复,阿伯你和无坷商量商量再说。”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不经意的问道:“刚在村口见路边有个啃萝卜的大个子,一脸凶相,是村里人?” 叶阿爷笑着回答:“傻二奎,村里人,天生笨,整天都在村口蹲着。” 赵康笑道:“怪不得,看着他确实好像不大聪明,对了,我进村的时候见村口有个泥像奇怪的很,那是什么菩萨?” 说话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叶阿爷。 阿爷叹了口气,看向叶无坷道:“你去给大人准备饭菜,我和大人聊一会儿。” 叶无坷应了一声就起身出门,他到院子里的时候往门外看了看。 他家在路边,门朝青山。 看那一眼的时候,见远处山坡上有个少女负手而立,穿一身柳芽儿黄的长裙,和山色绝配,像是微微昂着下颌,春风里,裙带飞扬。 。。。。。。 【为盟主少侠请喝酒加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二十八章私事 风从青山来,她在青山。 叶无坷看青山的时候风吹过她长发和裙带,轻轻柔柔,到叶无坷近前那风力度明显大了些,似乎还夹杂着风言风语......看什么看,戳你眼睛。 只一个恍惚,再看时,山坡上已没有那道风景,叶无坷晃了晃脑袋,心想那个娇弱丫头应该是被风吹的滚到山坡下边去了吧。 像风滚草一样。 叫你戳我眼睛! 此时叶阿爷点上了烟斗,深深吸一口再重重吐出,烟气一下子就在屋里缭绕起来,右台行使赵康下意识的抬手轻挥。 “大人问那泥像是什么菩萨,其实不是菩萨。” 阿爷似乎没有看出来赵康眉宇之间对于烟气的淡淡厌恶,他低着头说话的时候语气沉重。 “是无坷的爹。” 听到这句话,赵康的脸色明显变了变,不知道是没想到那泥像居然是叶无坷的爹,还是没想到老人家说话竟是这么不遮掩。 阿爷道:“早些年战乱,我们这来过不少逃兵,说不出是哪支队伍的,他爹就是那会儿来的。” “受了伤,藏进我家柴堆里,我姑娘抱柴火的时候才发现,他求我姑娘救救他,我姑娘心善,就把他带回家包扎。” “这一住就是一年多,我姑娘傻,竟是与那混账东西私定终身,生了两个娃儿,双胞胎,老大还好,老二无坷从生下来就体弱多病,看着比老大差了三四岁似的,实则一样大。” 阿爷又重重的嘬了一口烟斗,在缭绕烟气之中眼神也飘忽起来。 “后来那混账东西说是要回家看看他爹娘,这一走......再也没回来。” 阿爷看向赵康:“怎么能有这么狠心的人?” 赵康跟着叹了口气:“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人心看不准,也多不可信。” 阿爷继续说道:“后来我姑娘就病了,一开始还好,只是嘴里念念叨叨的都是那混账东西,后来整日在村子里胡乱走动,多亏了乡亲们都帮忙看着。” “人头走的那几个月,也不知道她发了什么疯,就用泥巴在村口堆了个人像,然后整日坐在泥像旁边胡言乱语......没撑多久,人就走了。” 赵康听完后又是一声长叹。 他问:“阿伯,怎么没把那泥像拆了?” 阿爷道:“我姑娘临走之前说别拆别拆,她那会儿大概是清醒了,知道我看着那东西就来气,她一走,我肯定要把泥像扒了。” 说到这他看向赵康:“怎么拆呢?我看着再膈应,可一看那泥像就全是我姑娘的样子,我下不去手。” 赵康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又放下,这山村里的茶又苦又涩,实在是喝不惯。 “以后就好了。” 赵康笑道:“无坷这次为大宁立了大功,连陛下都听过他的名字了,所以右都御史大人才会遣我马不停蹄的赶过来,阿伯你放心,无坷跟我走,在右都御史门下不会亏待了他,他前途无量。” 阿爷道:“不瞒大人说,这孩子虽然从小体弱可心眼多主意大,跟不跟大人走,还得他自己拿主意。” 赵康顺势起身道:“那我去和无坷聊几句,若能顺利随我回长安是最好不过了。” 阿爷扶着桌子起身:“那大人就和他去说,我腿脚不方便......” 赵康道:“阿伯你坐着,我出去找他。” 赵康走到门口的时候缓缓吐出一口气,或许是被叶阿爷说的那些话压的心里不舒服。 见叶无坷在棚子里准备做饭,他脸上堆起笑意迈步过去。 “无坷是你大名吗?” “回大人,是。” 叶无坷听到赵康的话连忙回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 “有表字么?” “回大人,没有,之前倒是和镇子上的郎中先生读过几天书,可先生他也没赐个表字。” 赵康嗯了一声后笑道:“无妨......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这次来是想带你去长安。” 叶无坷连忙道谢:“多谢大人抬举,我确实很想去长安见见世面......” 赵康笑道:“那好......” 叶无坷:“可是阿爷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我哥出门在外,我若不在家阿爷没人照顾。” 赵康笑容微为有些发僵。 叶无坷一脸真诚歉然的说道:“等过几年吧,到时候我去长安投奔大人。” 赵康来回走了几步后说道:“你久在山村,极少出门,所以见识少了些也情有可原,朝廷征召,你其实不能拒绝。” 叶无坷也表情微僵:“就是......一定要跟大人走?” 赵康点了点头:“一定要跟我走。” 叶无坷问:“是这样吗?” 赵康道:“是这样。” 叶无坷转身道:“我去问问我师父,我师父当过村长。” 赵康嘴角都抽了抽:“无坷,你师父当的是乡丞不是村长,虽然是官,可他也久在深山,见识也稍稍差了些,我是六品御史行使,难道还会骗你?” 叶无坷道:“我认识的做官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我师父,另外一个就是澄潭关武将军,我师父若是不清楚,我想去问问武将军。” 赵康眼睛微微眯起来:“为什么要问武将军?” 叶无坷道:“武将军也让我跟他走,我没答应,武将军就没说不能不跟他走,这和大人你说的不一样,所以我想去问问武将军他为什么撒谎。” 赵康缓一口气,依然很平和的说道:“武将军是边军将军,他请你去只代表他自己,你拒绝,他也不能把你怎样,我从长安来,你拒绝我,我虽然不愿意那样做却能强行把你带走,武栋将军的话代表不了朝廷,而我......” “赵大人能代表御史右台。” 话音在门口。 众人都转头看过去,束着高马尾的少女就在那里站着,远看的嫩黄色长裙到近处才看分明,那是一套款式特殊的道袍。 对襟高领让她洁白修长的脖子显得更高贵优雅,腰间束带则让那盈盈一握更荡人心弦。 说这道袍特殊,因为她腰下是一条长至脚踝的百迭裙。 这世上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适合这套衣服的女人了,最起码叶无坷是这样认为的。 赵康在看到高清澄的那一刻就知道带走叶无坷的计划难了,可他却从不是一个甘心失败的人,不试过就认输的事,他没做过,右都御史门下的人都没做过。 “见过郡主殿下。” 赵康俯身行礼。 高清澄背着手走进柴门,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从未有过郡主封号,御史台的人最讲持真求正,别人可以尽量少说错话,御史台的人还是尽量不说错话。” “我身边的人喊着玩,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宽仁,没计较,但,因此事左右都御史两位大人曾在朝堂上奏谏言,赵大人应该还记得?” 赵康身子压的更低了些:“高姑娘教训的是,下官谨记于心。” 高清澄脚步一停:“称呼这么随意?似乎不符合右都御史大人严谨作风。” 赵康第三次俯身:“下官御史右台御史行使赵康,见过千办大人。” 高清澄微微颔首。 她问:“赵大人是来办案子的?” 赵康犹豫片刻后如实回答道:“是办案子,御史右台职责监察地方,这次下官奉命来带叶无坷回长安,协助查个案子。” 高清澄问:“什么案子?” 赵康站直了身子回答道:“按照大宁律例,台狱的案子纵是廷尉府也不能过问,千办大人身份特殊,若想知道,可回长安发通文给御史右台,都御史大人该会回复。” 高清澄点头:“在理。” 赵康俯身道:“多谢千办大人,那下官就先继续把案子的事和叶无坷说说?” 高清澄道:“赵大人为台狱办案,不必跟我商量。” 赵康又客气道谢,然后转身面对叶无坷。 “叶无坷,现在我正式向你说明,本官赵康,奉右都御史之命带你回长安协助办案,在本官表明身份说明来意之后,若你不从,本官可按照大宁律例强行拿人,若你抗拒,本官也可按大宁律例当场格杀。” 他问叶无坷:“你可明白?” 叶无坷还没说话,在旁边负手而立抬头看天的高清澄淡淡道:“大宁百姓可要求办案官员出示身份凭证,这也是写在大宁律例之内的。” 叶无坷笑着点头,整齐的洁白牙齿格外讨人喜欢,讨赵康不喜。 叶无坷问:“大人可以出示一下吗?” 赵康摘下来一块腰牌道:“这是本官御史行使的腰牌。” 然后他招了招手,一名绿袍手下随即从院外进来,双手拿着一本册子似的东西交给赵康,赵康接过后又给叶无坷看。 “这是台狱驾帖,御史台拿人的时候需持驾帖,若没有驾帖,那自然就是假的。” 赵康说完这句话后问叶无坷:“叶无坷,你可看清楚了?” 叶无坷点头:“看清楚了。” 赵康道:“那你现在可以跟我走了。” 叶无坷道:“可我不知道你给我看的东西是真是假,我久居山村确实是没什么见识。” 高清澄轻轻咳嗽了一声:“赵大人给你看的东西,当然都是真的。” 赵康都忍不住开始感激高清澄了。 也因为这句话,他有些拿不准高清澄忽然在此现身到底是什么目的。 叶无坷问道:“那我若是不愿跟赵大人走,赵大人就能下令拿我,若我反抗,赵大人就可下令杀我?” 赵康点头:“按律如是。” 叶无坷看向高清澄:“嘿,问你呢。” 高清澄依然背着手看着天空,像是嘟嘟囔囔的说道:“人蠢起来连自己身份都忘了,蠢死的都是无药可救的。” 叶无坷恍然大悟似的,从怀里摸索出来一块铁牌,高清澄偷偷侧头看了看,还真是从贴心位置拿出来的,于是莫名其妙有些开心,于是那小巧圆润的下巴抬的更高了些。 他把牌子递给赵康:“这个有用吗?” 赵康疑惑的将那铁牌接过来看了看,竟是一块廷尉府百办牌子。 高清澄还在那微微昂着下巴摆着架势:“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赵大人你是廷尉府的人?若赵大人早些知道又何必浪费这么多口舌?若早些知道,赵大人来之前就一定会先去长安廷尉府说一声,现在好了,赵大人还得回长安去说一声。” 她终于把下巴放低了些,看着叶无坷微笑道:“给赵大人道个歉。” 赵康脸色微微发白,片刻后又笑容满面:“千办大人不是在这吗,既然叶无坷是廷尉府的人,所以,我和千办大人商量一下......” 高清澄笑道:“赵大人,我是私事出京。” 然后背着手走进木屋:“访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二十九章我教的有用没? 赵康犹豫了片刻后便俯身行礼道:“既如此,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然后他朝着叶阿伯抱拳道:“阿伯,叨扰了。” 又转身看向苗新秀抱拳道:“苗大人,再会。” 最后看向叶无坷肃然道:“御史台做事历来问迹不问心,也许会让人觉得不近人情,可若连御史台都不坚持对错,世上便少了许多分明。” 他朝着叶无坷微微点头:“但愿你以后明白,咱们还会再见。” 说完转身离开。 叶无坷把赵康礼送到门口后说道:“大人的话不错,我读书少道理懂得也少,山里人看事或许也看的浅,只是觉得论心若无错,论迹该是也错不到哪里去。” 赵康上下仔细看了看叶无坷,只笑了笑后随即上马离开。 叶无坷揣着手往回走,到屋门口刚要进的时候,却见高清澄拎着个铁镐从屋里出来,把镐头往外一递:“挖肉去!” 叶无坷没接:“为何?” 高清澄一双大眼睛就那么看着他,叶无坷气势便弱了几分。 他:“有新鲜的......” 高清澄拎着铁镐又回去了。 叶无坷在门外伸着脖子往屋里看:“还要纯肉的?” “嗯!” 叶无坷点头:“噢......” 他揣着手刚回头要去剁肉馅包饺子,却见阿爷一个箭步从屋子里出来:“别光包饺子,炒几个菜!” 叶无坷:“阿爷你腿脚不方便。” 说话的时候朝着村口方向努了努嘴,阿爷人已经到木棚那边拿了鱼竿在手:“我去钓一尾鱼来,红烧。” 高清澄背着手从屋里也出来:“阿爷,我也去,还有鱼竿吗?我钓鱼可厉害,阿爷你未必是对手。” 阿爷连忙道:“你快回屋里坐着,让那臭小子给你换新茶,还有瓜子和枣子,你回去你回去,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高清澄道:“坐了一路的车难受的厉害,不如跟阿爷去溜达溜达。” 出门的时候她看了叶无坷一眼:“偷什么懒?” 叶无坷道:“没有客人干活钓鱼的道理,就有客人指手画脚的道理?” 高清澄道:“我听闻你是无事村里最会花言巧语讨老人家欢喜的人,怎么跟我说话的时候就变得讨人嫌了?” 叶无坷顺口而出:“你老了我也讨你欢喜......嗯,你又不老。” 高清澄还没说话,阿爷瞪着叶无坷说道:“把拐杖给我。” 叶无坷噢了一声,颠颠儿的过去把阿爷的一根拐杖拿过来,阿爷瞪他:“双拐!” 叶无坷又噢一声,颠颠儿回去又拿了一根拐杖回来。 阿爷两根拐杖在手,撑着双拐两脚离地给了叶无坷一记飞踹。 踹完了把拐杖递给叶无坷:“给我收起来!” 阿爷和高清澄并肩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个臭小子总是嘴比脑子快,以后他再话痨你就直接抽他嘴。” 高清澄笑着说道:“嘴硬,打不坏。” 阿爷道:“一会儿把我拐杖给你,他一张嘴你就往他嘴里捅。” 光听着叶无坷就哕了一下,看见二奎拿拐杖往嘴里比划他又哕了一下。 走到村口的时候,高清澄故意落后半步,在阿爷身后她抬起手轻轻一挥,村外林子里数不清的甲士就开始缓缓后撤。 而与此同时,已经走小路出去二里远的赵康回头看,林子里有多少人他看不见,但林子外边官道上密密麻麻都是甲士。 一名绿袍武士有些不满的说道:“都传闻高姑娘脾气古怪,我看何止是古怪,简直跋扈。” 赵康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也就是她,换个人是她,不知道会有多跋扈......” 他回望无事村方向,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那座好丑好丑的泥像。 “回去好好查查这个无事村,那泥像有问题。” “大人,你不是说叶无坷的阿爷说的很清楚吗?” “就是因为清楚,他说的一切都很自然,不管是表情语气还是故事都很自然,该快时快,该慢时慢,哪个字该轻一些哪个字该重一些,没有一点破绽......像是练过几百几千次了。” 赵康道:“高清澄......也有问题,院长大人的关门弟子,夫子的唯一传人,从小在廷尉府长大......她不是不该来保叶无坷,而是不该这么没分寸。” 他手下人忍不住问道:“大人,陆吾等人之前偷偷出关是不是真的与敌勾结?廷尉府那队人在关外被杀是不是被陆吾等人出卖?” 赵康皱眉怒道:“他们怎么可能出卖同袍?” 他手下人连忙闭嘴,头也不敢抬了。 赵康道:“你们是御史台的人,不要和外边的人一样说些毫无道理也毫无根据的话!” 所有绿袍武士同时应了一声。 良久后,赵康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他骂了人,可他心里很不爽。 “报到都御史大人那里的消息,武栋收了东韩人的银子泄露军机,给东韩人提供情报甚至是地图,所以渤海军才会败的那么快,东韩人想知道大宁的动向如何都是找武栋买......”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里有些他这个身份不该有的迟疑。 他手下人叹道:“武栋将军也是个传奇人物了,按理说不该。” 另一人道:“有什么该不该的,当初那些跟着陛下打天下的功勋重臣,这二十年来,因为贪这个字倒下去几个了?” 之前说话的人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武栋将军和陆吾的父亲云麾将军陆昭南是至交好友,朝廷里的风吹草动可能都是陆昭南向武栋输送消息。” 另一人道:“武栋再把消息卖给东韩那个叫尹穗的将军,这么说的话似乎通顺了。” 赵康道:“其实,更大的怀疑是尹穗想要自立,所以才会收买武栋帮他,武栋又联络到了陆昭南。” 他手下人道:“可是尹穗被武栋所杀,这事就有些解不开了。” 赵康道:“都御史大人说,有可能是因为在渤海的那队廷尉发现了秘密,所以被尹穗灭口,而陆吾突然去了澄潭关,可能是替他爹传递什么消息。” “至于武栋为什么非要亲手杀尹穗,陆吾他们死在东韩人手里又有什么隐情......” 赵康再次回头看向无事村方向。 “叶无坷一定知道些什么。” 说到这他又自言自语一声:“高清澄又知道些什么?如果高清澄知道些什么,那都廷尉......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一念至此,赵康的心里莫名的紧了紧。 与此同时,叶无坷的心也紧了紧。 因为他师父苗新秀在他包饺子的时候用肩膀撞了撞他,然后问:“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那位姑娘?” 叶无坷看向师父:“岁数这么大了怎么满脑子都是男欢女爱,自己去找个地方反思。” 苗新秀道:“我为什么反思,我是你师父难道不该关心你?” 叶无坷道:“为什么反思?你一把年纪了还满脑子男欢女爱,结果到现在我连个正经师娘都没有,你不反思?” 说完看了看苗新秀的手:“要不你就给我师娘个正经名分。” 苗新秀问:“什么师娘?” 叶无坷只顾着笑就是不说话,苗新秀两手掐住叶无坷的脖子摇晃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叶无坷喊:“师娘锁我脖!” 苗新秀忽然间醒悟过来,先是脸一红,然后抬手给叶无坷脑壳来了一下。 “小兔崽子......” 苗新秀咳嗽了几声后说道:“我和你说正经的,虽然我不熟悉刚才那位姑娘,但一眼就能看出你小子居心叵测,其实早些成家也好,让你阿爷早些抱上孙子。” 叶无坷道:“我没想过成家的事。” 苗新秀道:“你不想成家的事怎么行,将来年岁大了也就不好找了。” 叶无坷笑道:“不好找就不找,师父你一样一个人自由自在。” 苗新秀道:“不成家,没有子嗣,将来你没了,连个给你烧纸的人都没有。” 叶无坷道:“我早想好了,我啃老。” 苗新秀问:“啃老?啃什么老?” 叶无坷道:“我将来就多给我阿爷烧,给我爹娘烧,给你也多烧,多多的烧,等我到了那边,我直接就富家公子,那还不都是我的,你们苦着自己还能苦着我?” 叶无坷本以为师父还会敲他脑壳,结果却见苗新秀沉默良久,然后就点点头:“如此说来,也不是没道理......” 他一边擀饺子皮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不然我也早点烧,先在那边存点。” 叶无坷道:“存也是给我存啊。” 正说着,阿爷和高清澄说说笑笑的回来了,一进门,阿爷就听到叶无坷说存什么,于是笑问:“要存银子?” 叶无坷道:“师父说多给我存点,疼我,说以后就让我游手好闲,花他的。” 阿爷哼了一声:“胡闹。” 他说话的时候,叶无坷已经过来扶着他坐下。 然后叶无坷问高清澄道:“鱼呢?” 高清澄回答:“阿爷说今年气候不好,水冷,虽然开春了,可鱼还在最深处猫冬呢。” 叶无坷看向阿爷,阿爷抬头看屋檐:“今年是冷,鱼......不爱起。” 叶无坷笑了笑,问高清澄:“会煮饺子?” 高清澄:“不会。” 叶无坷:“学吗?” 高清澄:“学。” 她挽起袖口后问:“先干什么?” 叶无坷朝着铁锅努了努嘴:“先放水。” 高清澄用叶无坷递给她的葫芦瓢往铁锅里舀水,叶无坷则蹲下来把火点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苗新秀扶着阿爷进屋去了,原本想来帮忙的二奎被大奎一脚撅飞,大奎也跑到屋后去了。 “为什么不直接把我给你的牌子拿出来?一直没有取出来过?” 高清澄忽然问了一句。 叶无坷一边往灶里填柴一边回答:“怎么会没取出来过,我又不是不换衣服......” 高清澄理了理垂下来的发丝:“回答第一个问题。” 叶无坷站起来看着她问:“你有没有想过,你家里那个待你严苛的长辈,会不会是因为你小时候问题太多才假装板着脸不爱说话的?” 高清澄回答:“我从小就不问别人问题。” 叶无坷:“后来呢?” 高清澄:“什么后来?” 叶无坷问:“撒娇了没有?抱着她摇那种。” 高清澄直起身子,看着叶无坷的眼睛好一会儿后问:“不是噗啦噗啦那种?” 叶无坷一愣,然后急切问:“挨骂了没?” 高清澄摇头。 叶无坷笑:“那挺好。” 高清澄说:“嗯......给了我一脚。” 然后也笑:“像阿爷打你那样。” 叶无坷一惊:“架双拐踹的?” 高清澄:“......” 。。。。。。 【请大家关注一下卫信工众好:作者知白,关注后能看到如何进-群-的信息,也能得到一批天下长宁的周边礼品,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三十章处处好 “今天日子真好。” 站在村口河边被春风撩了一下的高清澄心情很好,所以吃饱喝足后嘴角一直都在微微翘着就没下来过。 蹲在不远处正在挖蚯蚓的叶无坷头也没抬的问她:“何处好?” 高清澄没回答。 今日何事最相宜,宜醉宜游宜见君。 脸色微红,是叶家阿爷新做的桃花酒极美,满眼春柔,是山野村色极美,阿爷说饺子配酒越喝越有,想想好像也极美。 她看向那个还蹲在那不停挖着黑土的家伙,两手泥巴的少年总算挖到了一条蚯蚓朝着她傻笑:“嚯嚯嚯嚯嚯嚯......大不大!” 少女轻舒一口气,想着......嗯,傻是傻了些,也不差。 她喜欢极了这里的恬淡自然,喜欢极了这里的淳朴厚重,真要说这次来单纯是因为这挖蚯蚓的傻小子?谈不上都是,只是一部分。 硬要说是什么一见钟情那更谈不上,甚至都不切实际,她只是不想这傻小子被卷进纷争洪流里一命呜呼,人没了,名声也没了,可能连村子都没了。通天阁小说 那还不属于这傻小子世界里的纷争洪流,哪怕只是漏下来一滴水也能让他掉进大海里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是有些挂念,对于别人来说经常会出现的对谁谁谁的有些挂念,对她来说就不寻常,若让人知道了她会对外边的人有些挂念,说不定能引起长安城某个圈子的巨大震荡。 她来,还因为她猜到叶无坷已经尽他最大的努力准备好应付这洪流了。 无事村的人是看重清白二字,所以赵康说论迹不论心的时候,那少年才会说一声,论心不差,论迹也差不到哪里去。 赵康说的是谁其实不明确,因为赵康怀疑任何人,叶无坷说的是谁很明确,不是他自己,而是陆吾他们。 若叶无坷心机城府深沉些为人也阴柔些,就不会对赵康说出那句话。 因为赵康是怀疑任何人的人,这句话已经足够引起赵康的怀疑。 所以高清澄有些钦佩这山野小子,嗯,不是有些,是很钦佩。 叶无坷从来都不傻,比起长安城里那些从小就开始接受各种教导的富家子弟来,应该不只是不落下风。 他难道自己不知道对赵康说出那句话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觉得他做的是对的。 是对的,就不退。 他在乎清白,他自己的,陆吾的,徐柯的,谢长逊的,武栋将军的,每一个人的,也包括她的。 从陆吾他们上山剿匪之前留遗言开始,从陆吾他们为了保护几个妇女孩童而赴死开始,叶无坷就在准备了,不计代价的准备。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来应付他根本不了解的纷争洪流,什么都想过了,唯独就没想过我躲起来试试,思谋万千都是......我顶一下试试。 “去长安吧。” 远观山色的少女忽然说出这四个字,有些突兀可转瞬就自然而然。 叶无坷一边把蚯蚓埋回去一边问:“什么时候?” 以为他挖蚯蚓是为了钓鱼的少女微微一怔,才醒悟他大概只是想证明他说过的话......我们村的蚯蚓,很大。 她说:“我离开村子之后你就可以启程了,可以带上阿爷,带上大奎二奎,还有那只小狼,暂时不能更多。” 叶无坷又问:“你什么时候离开村子?” 高清澄看向官道那边,她已经让很多人等她好一会儿了。 她回答:“现在。” 说完这两个字后她看向叶无坷问:“你为什么不问你哥怎么样?” 叶无坷笑起来:“你没说,就证明他好着呢,他应该是在长安城外等你回去的,一个等你的人你待他又怎么会差。” 高清澄听完这句话后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说:“我不喜欢为别人安排什么,哪怕我可以安排的很好,十岁那年我和师父辩论过这些,她赢了,但我不服,后来我越来越大,也逐渐服了......或许,是认了。” “希望你理解......” 她说,语气中带着歉意。 换做别人说这句话还带着歉意,大概意思应该是对不起帮不了,而她说这句话则是对不起,我得干预你的人生了。 十岁那年她和师父吵了一架,她说她不喜欢人有云泥之别,凭什么有的人可以随随便便用手指划一下,就能抹掉别人辛辛苦苦才留下的命运轨迹。 师父当时看着面红耳赤的少女满眼欣慰,因为她知道孩子已经开始看懂这个世界了。 所以她选择吵一架,用最激烈的方式让孩子看的更真切些。 师父说......那你有没有想过,这随随便便能抹掉别人命运轨迹的手指,也可以在别人曲折命运里划一条直线出来? 师父说,你不喜欢但必然存在的东西,不会因为你不喜欢就变好,你可以一直不喜欢它,但要会用它,然后变好。 师父还说,有一种很大的鸟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会把头埋进沙子里,就像小孩子遇到危险就会扑进长辈怀里。 区别在于,那种鸟小时候如此长大了也如此,但人小时候可以如此,长大了就不该如此,长大的人该学会穿上铠甲拿起兵器,把头昂起来。 十岁的她喊:“可有的人一辈子身上也不会有兵器铠甲!” 师父问:“那心里呢?” 此时此刻的高清澄回眸看向叶无坷,语气歉然。 “希望你理解......我很厉害,但大宁很大,长安很好,我很厉害。” 她还想说在我很厉害的地方,其实没几个人比我厉害,她没说,一是不喜欢吹牛,二是师父说过吹牛的时候少说真话。 她迈步走出村子,叶无坷像是真的傻了一样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远。 其实没多少分别失落,这个年纪的男人盯着一个漂亮姑娘背影一直看只有两个原因,一是真喜欢,二是真好看。 高清澄出村的那一刻,一直没露面的器叔从村外走来。 赵康离开的时候选择走小路且一直如芒在背,不是没原因。 器叔走到叶无坷面前,看着这曾并肩作战过的少年笑了笑,他本不苟言笑,可少年那么喜欢笑他也就喜欢。 器叔说:“长安,我引路。” 叶无坷说:“器叔你该在她身边,我们能走到长安。” 器叔笑道:“傻孩子,是我引路。” 叶无坷还是看着高清澄离开的方向,器叔无奈的叹了口气后说道:“你是在担心?那你多看会儿。” 叶无坷就多看了会儿。 他看到有人迎接那少女,给她披上披风,扶着她骑上雄俊战马。 他看到少女催马前行,雄兵漫道。 “这世上没有东韩了。” 器叔问少年:“咱们走吗?” 叶无坷看着如龙绵延浩荡无尽的队伍,喃喃自语:“再看一会儿。” 他说:“真好看。” 器叔站在他身边陪着他看,回应他说:“到了长安你能看到更多的好看,也能看到不容易看到的不好看,多看看不好看的,才更珍惜好看的。” 他说:“大宁立国二十年走到今天,没有一天是容易的,大宁不是老大,灭楚也继承了楚,一直都是老二,老二多难啊,楚跪着,我们不跪,就更难。” “老大想直接动兵灭了老二难,但想祸害老二容易,老三老四老五老六一大群小弟献计献策甚至上场撕咬,他们是老大养的狗,他们还养了一群狗,这些都是你在村里看不到的,到长安都能看到。” 这些话不是器叔能说的话,是她没来得及对他说的话。 “她是怕我不去长安?” 叶无坷问。 器叔点了点头。 她是怕少年有少年骨气,会觉得容易得来的是施舍。 叶无坷转身往回走:“收拾东西去,带阿爷看长安。” 器叔笑起来。 叶无坷快步走了几步又回头:“器叔,你带马车了吗?” 器叔点头:“带了。” 叶无坷掰着手指头算:“器叔,阿爷,师父,大奎哥,二奎哥,我......还有一头小狼,那一车还能装得下锅碗瓢盆以及狗盆吗?” 器叔道:“一车肯定装不下。” 叶无坷点了点头,好像有点愁。 器叔说:“车有的是。” 不久之后,器叔就缓缓的跟在叶无坷和大奎二奎身后走了整个村子。 叶无坷带着大奎二奎挨家挨户的走了一遍,挨家挨户的磕头。 器叔可以在村口等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跟着走走,看那少年叫着大伯大娘,叫着大哥大嫂,看着他和大奎二奎在门口就跪下,器叔就想,原来拜别是这样的,村子里的拜别是真拜别。 器叔真的可以安排好多车,但两辆就足够了。 叶无坷也真的带上了锅碗瓢盆,因为他觉得长安城的物价应该高过双山镇,到了长安之后什么都可以买,但钱不是这么花的。 器叔故意没告诉那少年到了长安什么都不用买,只要他开口要就什么都会有,高姑娘亲自请的客人,长安城里不怠慢。 然而器叔也很清楚,叶无坷是一个不会随便开口要的家伙。 他甚至没有动手帮忙,只是看着叶无坷带着大奎二奎装车,装上枕头被褥,锅碗瓢盆以及狗盆。 车夫们都在笑,不是嘲笑,是他们都懂为什么要装上这么多东西,看着亲切,因为家在车上了。 阿爷上车的那一刻,村子里的人都在村口了,他们没有喊话没有人哭,仿佛每个人都知道会有这一天,他们只是笑。 阿爷也只是拜了拜手:“都回吧,不是什么大事,大事在后边呢,等着吧。” 大奎娘带着一群奎儿和奎爹站在最前边,她说:“你们俩要是照看不好阿爷和姜头,我呼死你们。” 奎爹说还用的着你?我呼。 奎娘说你呼个蛋。 我看你像个蛋。 马车缓缓启程,一前一后,和绵延不绝的大军走向相反。 叶无坷坐在堆满了杂物的车上看着大宁战兵那边,似乎想穿过层枪如林看到想看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在此时回头。 高清澄能看到的只是半白头的大慈悲山,看不到那两辆在大慈悲山下顺风路上西行的马车。 雪山巍峨,飞鸟盘旋。 她收回视线的时候自言自语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说完撇嘴。 “错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三十一章何以为家 入关才两日,风土人情大为不同。 苗师傅说,他老家就在入关走上二百里即到的津唐,只是家里已经一个亲人都没了。 他十七岁那年兖州兵进犯冀州,结果被当时镇守幽州的大将军罗耿坑了,兖州兵马溃如退潮,一路上烧杀劫掠比瘟疫还狠百倍。 也是那年失去所有亲人的苗师傅选择加入幽州军,开始四处征战,不久之后,幽州军并入冀州。 叶无坷一边毛绳编织着什么一边问:“师父,明日是不是就到津唐郡了?” “是,明日就能路过。” “师父,要回去看看?” “不看了,家里也没什么亲人......也不是家里,当年整个村都被败兵杀光了,人没了,屋也都烧了。” 坐在旁边的器叔接话道:“现在不一样了,原来这里归属幽州管辖,咱大宁立国之后划入渔阳道,幽州也还在,划入军屏道了。” 他看向苗新秀道:“去看一看也好,我们曾三次路过津唐,现在很繁华,民风也好......过而不入,将来想起来或许会后悔,等到了长安再想看看这里,未必还有几次机会。” 大奎问:“苗叔,津唐有什么特产吗?” 苗新秀想了想后回答:“山里的板栗不错的,我记得小时候经常和家里人去山里捡。” 说完微微一怔:“双山镇山里也有的,也挺好。” 大奎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原本是想不想让苗师傅心情低落所以才问了句特产。 二奎却看不出这个,他问:“毛栗子有什么好吃的,驴叔,津唐有什么好玩的吗?” 苗新秀想了想,笑着回答:“真要说好玩的,也就我们津唐人说话好玩,在我老家,对不是亲人的女人称呼是一样的。” 二奎脑筋没转过来,想着不是亲人的女人那是什么女人。 大奎问:“怎么都能是一样的,管没成亲的小姑娘叫什么?” “杰接。” “成亲的呢?” “杰接。” “年纪大的呢?” “杰接。” “老太太呢?” 苗新秀想了想,回答:“老杰接。” 二奎问大奎:“那咱要是学会了津唐话,除了咱娘和大妹二妹,咱村里的,都叫杰接。” 大奎道:“别人管咱娘也叫杰接。” 二奎:“那不能,咱娘彪。” 大奎:“彪杰接。” 叶无坷眯着眼睛看他俩,这两个作死的人这作死的样子。 离他们大概三四里远,赵康带着手下人催马上了路边的高坡,掏出千里眼看着前边那两辆马车,赵康眉头紧锁。 手下人轻声说道:“这些人难道是要去长安?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本就是想把人带回长安去的,结果他们自己要去。” 赵康道:“咱们带他去的长安,和别人带他去的长安,不是一个长安。” 他放下千里眼,心中有些烦闷。 那个叫器叔的人竟然一路护送,这确实出乎预料,长安城里谁都知道器叔是高清澄护卫,实力深不可测,如今为了一个山野小子,高清澄竟是把器叔都派出来了。 “加速绕过去,咱们去迁平县城等着。” 赵康吩咐一声后,催马前行。 马车上,大奎好像还是有些内疚,他看起来数他最粗糙,也数他最见不得别人难过。 “大奎,想什么呢?” 苗新秀应该是看出了大奎的心事,笑着问道:“想女人?” 大奎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想那玩意儿干嘛。” 二奎问苗新秀:“驴叔,你有女人吗?” 苗新秀往后一趟,枕着胳膊看着天,眼睛微微眯起来,像是回忆着什么。 他总说自己年轻时候比叶无坷还要漂亮,可是几十年来的风餐露宿让他已经变成个皮肤黝黑头发花白的粗糙汉子。 “我去幽州当兵的时候才十七,只要闲下来上街,你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追着我看,那时候我常去的一家包子铺,老板的姑娘一天看不见我就着急。” 二奎:“欠钱了?” 苗新秀瞥了他一眼后继续说道:“连跟我一起常去吃包子的老兵都看出来她待见我,还教我怎么撩拨她......” “那天我鼓起勇气跟她说,你这手儿可真白,她就把手伸出来说给你摸摸,我又说你这腰儿可真细,她就 说等没人的时候给你抱抱,我就说你这么白白净净的女人生孩子也肯定白白净净的,她就说你等着我抱出来给你看看。” 大奎眉头紧锁似乎是听明白了什么但又不确定,二奎是云里雾里觉得脑子里贼乱于是使劲儿挠了挠头发。 叶无坷嘴角发颤,器叔抬头看天,阿爷点了三下都没把烟斗点上。 苗新秀笑道:“别不信,我当初在幽州的时候,每条街上最少有一个姑娘想跟我好,等到了冀州......每条街至少有两个。” 叶无坷见师父说的认真,倒也不完全像是吹牛,而他脑海里莫名其妙又出现那个总是喜欢背着手走路的小姑娘。 于是他就问苗新秀道:“师父,那你当时是怎么讨女孩子喜欢的?” 苗新秀甩了甩头发说道:“我当时是纯凭着帅,但是讨女孩子喜欢的手段我也不是一点不会。” 叶无坷道:“细说。” 苗新秀问:“哪方面?” 叶无坷:“就是......有没有什么是女孩子招架不住的?” 苗新秀认真想了想后回答道:“让女孩子招架不住的?我觉得应该是扫堂腿,一般来说女孩子大多反应快但下盘不稳,你若一拳打过去,她有可能避开,但你突然一个扫堂腿,她还招架个屁的了。” 叶无坷挑了挑大拇指。 大奎则回头看向二奎:“二奎,你记一下。” 二奎:“好,下次娘揍咱,给她一个扫堂腿。” 阿爷则舒舒服服的躺好,心说我刚才还竖起耳朵听,听个屁啊听 器叔当场点了点头,他觉得苗新秀说的有道理。 其实叶无坷和大奎提起要去津唐看看,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苗新秀心里是想回去看看的。 路上苗新秀已经提过好多次,说不想回去看看大概也只是怕看到太多物是人非。 思乡之情人皆有之,路过而不回,以后每每想起来,大概真的会后悔吧。 看过之后觉得白来一趟的后悔,和想去而最终没去的后悔不一样,前者是一时,后者是一直。 众人商量得当就准备去津唐,晚上找个宿头休息,第二天再走半日就能到津唐地界,晚上就能宿在津唐城里。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队伍正好进了津唐郡治下的迁平县城。 以前楚时候连年大战,中原战乱打的最狠死人最多的也是冀州。 大宁立国之前,兖州军和冀州军大战死了上百万百姓,黑武趁势南下的那一场大战死的人也不在少数,最多的时候这片大地上有几十股势力互相厮杀来回争夺,到大宁立国,冀州人口十不存一。 如今冀州幽州的属地已经归为军屏道,在军屏道生活的百姓,九成都是从各地迁过来的,其中从京畿道迁过来的人数最多。 当年朝廷决定从各地往军屏道迁民的时候,陛下特意和随他一同打天下的功勋老臣们聊了聊,喝了一顿酒,聊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一早,不少功勋老臣就主动上书,愿为表率,举家迁往军屏道安居。 那时候人人都往京畿道跑,但凡有些能力的谁都想在京畿道安家,若能在长安安家自然更好,而诸多功勋老臣举家迁出长安,迁出京畿道的事,震动了不少人心,从者如流。 迁平县城看起来很新,从城墙到城内建筑都没有任何沧桑,这里的人也没有统一的口音,天南地北皆有。 本以为能听到满大街的杰接,结果走了一路一句都没听到,叶无坷能够察觉到,师父的表情已经越发凝重,也越发落寞。 器叔决定住官驿,虽然他没有多解释什么,可叶无坷知道,器叔是在尽可能的避免麻烦。 高清澄为何让器叔一路护送? 如今在暗处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 高清澄并没有和他说起过会有什么凶险,会遇到多大麻烦,叶无坷觉得,高姑娘是觉得他现在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好。 高姑娘或许是不想让他看到那么多不好看的事,因为这个才决定走出大山的少年对大宁已经燃起热爱。 陆吾他们用死来证明,大宁是多么的值得热爱。 而这些不好看的东西,或许会把叶无坷心里的热爱浇灭。 他想了很多,就在于他想的太多。 因为高清澄根本没想那么多。 高清澄让器叔一路护送,也没和叶无坷交代太多,只是因为她很清楚,叶无坷应付不来。 那个世界的人掌心到手背的轻轻转动,就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不能承受的翻云覆雨。 大宁正处在一个立国以来即将发生第一次阵痛的时期,这个时期会发生多大的变故连高清澄这个级别的人都无法预料。 这次阵痛必然发生,不可阻止,发生的原因有大宁自身的问题也有外来的力量在干涉。 叶无坷现在还不可能理解的了也想象不出,他这样原本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会催动多大的风起浪涌。 两辆马车先后进了官驿后院,叶无坷和大奎他们都是第一次住进如此干净舒适的地方。 二奎甚至都不去床铺上坐一下,深怕自己的衣服把被褥弄脏,最终他连椅子都没坐,在屋门口台阶上蹲着的那一刻他总算松了口气。 舒服了。 他从口袋里摸索了好一会儿确定萝卜没了,于是心里刚刚压下去的抗拒和失落再次升腾起来。 “我想睡炕......” 二奎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声音含糊不清。 “我也是。” 叶无坷在二奎身边蹲下来,往四周看了看后说道:“一会儿把被褥搬下来,咱们睡屋地,他们的床和被褥太软乎,咱睡屋地应该和睡炕差不多。” 二奎笑了:“妹夫,那现在就去搬。” 叶无坷应了一声,俩人跑去后院把被褥搬了回来。 二奎说,这官驿的屋地都比咱家炕还平,叶无坷说比咱家炕还大呢,能打滚睡,俩人就跟赚大了似的傻笑起来,满地打滚。 就在这时候,两个身穿锦衣的年轻人从门外经过,应该也是住在官驿,见二奎和叶无坷在屋地上铺被褥,两个人脚步都停了停。 一个嘴里像是漏了气似的嘁了一声,片刻后又忍不住笑出了一个呵字,另一个表情凝重,片刻后则眼神疑惑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三十二章颠倒黑白 人间有灯辉映星河,杯中有酒可拒仙阁。 小城也无宵禁一说,只是县衙里的巡夜辛苦些。 第一次见到夜里灯火通明的叶无坷,站在官驿的门口看着大街上依然有人来人往发了好一会儿呆。 在大慈悲山下生活了十六年的少年,小城夜里的屋明街亮是他对天下承平四个字最直观的理解。 提着小桔灯的丫头在叶无坷身前跑过,看着也就四五岁,还穿着厚实的棉衣棉裤,小桔灯洒在地上的光星星点点,小姑娘追着光一边跑一边笑。 叶无坷看着追光的小孩儿跑远,看着小孩儿的父亲伸着双手弯着腰在后边一步一步护着。 脑海里忽然冒出来四个字......平安喜乐。 再想起刚才出现在门口的那两个年轻人,叶无坷原本闪烁着光的眼神里随即暗淡了一下。 那两个年轻人一共只说了三句话,就让叶无坷心里好像被埋进去一根刺。 第一句是那个说话稍带着些讥讽意味的年轻人说的,原话是:这家的主人应该很照顾下人,仆从不去偏房大炕而是睡在客厅地板。 第二句也是他说的。 这家的仆人也不错,睡地板还这么开心说明懂得知足。 第三句是另一个气质长相深沉内敛的年轻男人说的,话说的一点也不深沉一点也不内敛。 声音不算太大,语气不算太重,但很愤怒,无比的愤怒。 他说:仆从都懂得知足,有些封侯拜将的人却干着出卖良心和祖宗的事! 叶无坷心里的刺就在这第三句。 他走出屋门,是因为他看到门外当值的驿兵在听到第三句话的时候还点了点头。 所以叶无坷心里的担忧越发的浓烈起来,像是河中的暗流突然翻涌到了河面上。 “这位大哥。” 叶无坷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炒花生递给当值驿兵:“这夜里冷,辛苦你了。” 驿兵看起来三十几岁年纪,常年迎来送往已经让他学会了对谁都保持客气也保持距离。 他的信条就是凡住进官驿来的人不管是主人还是仆从,都要热情对待,不惹麻烦,广结善缘。 如果叶无坷递过来一壶酒,他肯定不敢接,当值的时候喝酒,这差事别想干了。 可一把炒花生,不接就显得有些不礼貌。 “谢谢谢谢。” 驿兵连连道谢,然后客气的问:“小哥是要去长安?” 叶无坷道:“是去长安。” 驿兵又问:“去玩的还是公干?” 叶无坷道:“应该是去......求学。” 驿兵的表情里明显更尊敬了些,哪怕在他看来叶无坷真的就只是个仆从。 “家里公子去求学?前途不可限量啊,今夜也住在这的严公子宋公子一样是去长安求学,我听说初夏时候雁塔书院开学,你家的公子和那两位公子应该都是去一个地方吧。” 叶无坷点了点头后问道:“大哥你可知道刚才那两位公子是哪儿人?” 驿兵回答道:“好像是沈城的,你们呢?是从哪儿来?” 叶无坷道:“无事村。” 驿兵没听懂,但他绝对不会再问一遍,而是随口应承道:“那应该不近,路上辛苦了吧?” 叶无坷道:“还行,反正一路坐车......大哥你要当值到天亮?” 驿兵道:“不是,几个人轮值,一个时辰换岗一次,这么晚了,小哥你怎么还不睡?” 叶无坷嚼着花生像是很随意的说道:“刚要睡着,刚才进去的那两位公子说话,我听着好像吵架生气了似的,好奇出来看看。” 驿兵道:“不是他们吵架,那两位公子看着关系可不赖,是去对面茶楼了,回来给气的。” 叶无坷问:“什么事啊,能把人气的骂骂咧咧?” 驿兵往左右看了看,笑着摇头道:“这事可不敢乱说,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个事。” 叶无坷从兜里又往外掏了好几把花生塞进驿兵兜里,笑呵呵的说道:“大哥你不用担心我乱说话,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长安了,我就算想说,我跟谁说去啊。” 驿兵想了想也是,于是压低声音说道:“今天茶楼里有个先生,喝了几壶酒后忽然就破口大骂,说是......朝廷,咳咳,大概意思是,出了坏人了。” 说完就只是摇头叹息,显然是不打算再说什么。 叶无坷也没再问,看了看对面茶楼已经在上门板要休息了。 他闲聊道:“听大哥你口音像是辽城那边的?” 驿兵一喜:“能听出来?” 叶无坷道:“我有一位干哥哥是辽城人,我们俩对脾气,每次见面都得喝两盅,一聊一个通宵。” 驿兵问:“辽城哪儿的?” 叶无坷来时路过辽城,以他的性格,到哪儿都要学学当地话,打听打听风土人情。 “辽城葫芦郡大鱼镇的。” “啊?那不远啊,离我老家也就二十来里,说不好还认识呢。” 驿兵的眼神都亮了。 叶无坷没接话,而是问:“大哥你还有多久换岗?我回屋给你拿件厚衣服披上吧。” “不用,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就换岗了,后半夜不用我当值,谢谢了兄弟。” 叶无坷又客气了几句,把口袋里炒花生都翻出来塞给驿兵后回到屋里。 算计着时间,等那驿兵换岗回屋的时候,叶无坷装作要去茅厕两人再次遇到,又寒暄了几句。 叶无坷道:“我这臭毛病是换地方且睡不着呢,大哥你困吗?” 叶无坷往四周看了看后压低声音说道:“不困的话,陪我闹两口?我这还带着些家里的腊肉,只是没地方喝,回你屋的话,我又怕被人看到了对你不好。” 驿兵想了想,指向旁边偏房:“那屋没人,你先去等我。” 叶无坷随即回去拿了酒,悄默声的到了偏房等着,没多久,驿兵大哥就蹑手蹑脚的来了。 一进屋,驿兵就压着声音说道:“可别吵吵,闹两口就睡去。” 叶无坷应了一声,给驿兵倒了酒,俩人一开始聊的还有稍显有些拘束,聊着聊着就热络起来,风土人情天南地北,脸蛋儿小腰儿胸以及腿。 又几杯酒下去,叶无坷道:“你这个哥我是认下了,以后我在迁平就多了位哥哥,将来路过还得来找你,咱俩这性气对路,聊一宿也聊不完。” 驿兵道:“兄弟你放心,只要你来迁平就来找我,你要是不来,让我知道了那铁定跟你没完!” 两刻之后,驿兵叹了口气。 “你要问这个,我也来气!” 他看向叶无坷说道:“今天茶楼里那位先生生气的不是没道理,我虽然没在当场,可说了什么,我人缘好,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他拉着叶无坷的手说道:“咱大宁立国才二十年,坏人就出来了......你可知道,前阵子在澄潭关打了一仗的事?” 叶无坷装作醉醺醺的摇头:“母鸡啊。” 驿兵一愣:“什么母鸡?” 叶无坷道:“南方话,就是不知,我有一个在南疆海边的干哥哥,与我投脾气,每次我俩都能聊一宿。” 驿兵道:“你可不许出去胡咧咧,这话到你这就打住。” 叶无坷立刻说道:“放心,大哥你还信不过我?” 驿兵道:“那我铁定信的过你,不然我能跟你说?” 他搂着叶无坷的脖子压低声音说道:“说是朝廷里,几位将军的儿子,早就被东韩人收买了,把长安城里的大事小事卖给东韩人,这就他妈是出卖情报,结果被咱廷尉府的人查到了。” “这几个将军就让他们的儿子悄悄去了一趟东韩,竟然勾结东韩人把咱们廷尉府的兄弟都给害死了。” “结果这几个混账东西也是倒霉,不知道怎么又和东韩人干起来了,全都被东韩人杀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原本是狗咬狗的事,结果这几个混账东西成了英雄了,上报朝廷,说他们是为了保护边疆百姓战死了......还说,长安城里已经贴出告示,要嘉奖!” 驿兵坐直了身子,吐出一口酒气:“百姓们怎么看?你们这些当官的,当大官的,公侯之子,明明是出卖大宁的叛徒,就因为家里有些势力,就能变成大宁的英雄?” 叶无坷坐在那,脸色发白,他握着酒杯的手越发用力,以至于手背上青筋毕露。 才入关,事就已经被人谣传成这样?! 这说法用不了多久就能出关,再用不了多久就能到澄潭关! 驿兵大哥脸红脖子粗的说道:“楚是怎么亡国的?!就是被这群混账东西给祸害的,现在大宁的日子刚好过,这群王八蛋又出来要祸害大宁了!” “你说他们凭什么?就凭他们是大官?是当初跟着陛下打天下的老臣?就敢这么出卖良心?” 他看向叶无坷:“别的我也管不了,兄弟,咱们这样的人什么都管不了,就管好自己,咱别做那畜生。” 叶无坷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大哥说的......不都对,如果该管的不管,那大宁岂不是越来越坏?” 驿兵道:“那,谁能管?我跟你说,澄潭关的边军将军,保不齐......也是......” 叶无坷问:“澄潭关的将军怎了?” 驿兵大哥:“母鸡啊。” 他说完这句话就趴了下去,没多大会儿就睡着了。 叶无坷就这么端坐在桌子后边看着正前方,这没点灯的屋子里仿佛有两束寒芒。 原来有些人,真的能随随便便就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利用百姓们心中本就存在的不平和不甘,迅速就能让谣言传遍天下。 这种传闻不是随意搞出来的,甚至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是深思熟虑,斟字酌句,往心窝里戳。 有些人,太知道如何利用百姓,太知道如何激起民愤,太知道如何引起对立。 就在这时候,器叔推门而入。 他走到叶无坷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叶无坷的肩膀。 “高姑娘想让你去长安,你现在就只管去长安,其他事......” 说到这,后边的话器叔没能说出口。 良久后,器叔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我在无事村和你说过,想要直接动兵灭了大宁很难,可是恶心大宁,祸害大宁,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他们也什么都会。” 他看着窗外道:“高姑娘曾经说过,圣贤教导弟子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害人的人他们穷尽心思还无约束,防人的人却是被害一次才长一次记性。” “我们疼一下,记一次,他们是让我们疼一下,就换个地方......” 叶无坷看向器叔:“内外勾结,怎么解?” 器叔刚要回答,叶无坷又问了一个问题。 “高姑娘的意思,是想让我和她做一样的事?” 器叔摇头道:“高姑娘的意思是,你现在需要看,走到更高处去看。” 器叔还说:“高姑娘说,现在没的解,只要大宁还不是天下第一这种事就越来越多,天下第一的那个不能直接灭你国就让你的百姓恨你国......所以大宁一定要成为天下第一。” 叶无坷问:“器叔你多大了?” 器叔回答:“四十二。” 叶无坷看向器叔说道:“器叔,你看起来像是有五十几岁了......你们这代人苦难很多,屈辱很多,流泪多,流汗多,流血也多。” 器叔沉默。 叶无坷深吸一口气,看向星空:“先看后干来不及,边看边干争朝夕。” 。。。。。。 【明天大年三十啦,祝大家都牛逼,求票,求收藏,求评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三十三章再颠倒回来 清晨的阳光伸个懒腰就把自己拉长了,于是阳光下的东西就都变得蓬勃起来。 大奎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位置是空的,他猛的坐起,回头看门外,见叶无坷就在院子里使劲儿把自己也拉长了些。 听到动静的少年回头看,脸上的灿烂被阳光加了个倍。 “大奎哥,起来洗漱,今天有的忙。” 大奎立刻起身,三步两步到了门外问道:“什么事?” 叶无坷笑着回答:“花钱。” 说完这两个字的时候阿爷正好出门,看起来睡的并不是很舒服,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揉着太阳穴。 “早知道就和你们一起睡地板。” 阿爷也伸了个懒腰,也想把自己拉长些,但是拉了拉,腰疼的让他又把自己缩了回去。 二奎也醒了,站在阿爷身边的他就像是站在老松鼠旁边的熊。 “阿爷。” 叶无坷伸手:“给点钱。” 阿爷仔细打量了一下宝贝孙子,然后把钱袋子打开,数出来几十个铜钱:“找地方吃早饭?这些应该够了。” 叶无坷笑道:“官驿里有早饭,何必花钱出去吃......我是要花大钱,特别大的钱。” 说着话的时候就把阿爷的钱袋子拿了过来,打开看了看,除了铜钱之外就只有两三粒碎银子,加起来也没二两。 叶无坷再伸手:“给大钱。” 阿爷往后退了一步:“要我棺材本?” 叶无坷道:“棺材本用不到,你先把水灵灵的纸人姑娘和纸马纸车的钱借给我。” 阿爷又退一步:“要我命?” 叶无坷一摆手:“大奎哥二奎哥,上!” 大奎二奎同时跨步过去,一左一右将阿爷架着胳膊抬起来,叶无坷这个不孝孙子上去一顿乱翻,很快就把银票翻了出来。 器叔和苗新秀听到声音出来,刚到门口就看到叶无坷在老爷子大棉裤里掏,掏出来两个东西的时候,两个人同时被吓了一跳,然后才看清楚,是掏出来两个银锭。通天阁小说 “开个会。” 叶无坷银票到手之后就蹲下来,示意众人都围过来蹲好,不明所以的器叔和苗师傅学着大奎二奎样子蹲好,几个人围成个圈。 正好昨夜里那两个锦衣公子要结伴出门,看到这一幕两人脚步又停了下来。 那个看起来有些轻佻的宋公子笑问:“这是什么仪式?” 总是一副忧国忧民样子的严公子摇了摇头,他因为昨夜里听来的事还在愤懑,哪有心情理会这些,拉了宋公子一把后就出门去了。 两人走了几步之后宋公子忽然回头,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看着眼熟,以为是什么仪式呢......丢手绢!” 严公子瞥了他一眼,闷着头继续往前走。 院子里,叶无坷蹲在那解释计划和分派任务。 “昨夜里那个所谓的喝醉酒的老先生,就是想抹黑陆吾他们的人,这种人可恶就在于谎话随口就来,你较真他就说自己喝醉了,你问他要证据,他反过来还跟你要证据。” 叶无坷道:“我打听过,他在茶楼从下午装醉直到天黑才走,也就是说他已经领先我们半天一夜的时间,但这半天一夜是蓄力,今天这件事才会迅速宣扬出去。” 器叔问:“你是打算抓了那个所谓的老先生,想办法让他承认自己是在说谎?” 叶无坷道:“没用的,就算抓到了,让他改口了,他若说自己是被逼的,乡亲们就更信他的话了。” 他把匕首掏出来,像是切菜一样把阿爷那两块银锭给切碎了。 “昨天下午在茶楼里的人如果有一百个,他们各自回到家里把事一说,按一家四口算,今天往外宣扬这事的就有四百人。” “一传十十传百,上午半天就能让半个迁平县城的人都被谎言蒙蔽,他们气愤之余,就会传的更广......” 叶无坷把银子分开:“我们得比他们快。” 器叔摇头道:“现在我们怎么干也不可能比他们快,消息传出去的速度比骑马还快,尤其是坏事,坏事传出去的速度比传好事还要快十倍。” 阿爷看向叶无坷问道:“虽然我还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可你应该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老百姓对于坏事是不分辨的,对好事往往质疑,你就算现在去宣扬陆吾他们真正做了些什么,大家也就听听的居多,愤怒会让人变得话多,感动不会。” 叶无坷点头:“我都记着呢,可是阿爷,人都有助人之心,帮助别人再得到感谢,人会更积极,乡亲们因为坏事愤怒很正常,说明人心里都明白是非。” 他说完这句话后看向大奎二奎:“大奎哥二奎哥,你们拿上银子去买鸡蛋,能买多少买多少。” 然后他把一部分银子交给苗新秀:“师父,帮我去买肉,分成二两左右一块,能买来多少就买多少。” 他把一张银票递给器叔:“器叔,帮我去换铜钱,都换了。” 分派完之后叶无坷起身:“一个时辰之后,正街菜场门口集合。” 阿爷看向叶无坷:“我呢?我干点啥?” 叶无坷想了想,笑着搂住阿爷肩膀:“抹眼泪,能干不?” 一个时辰之后,迁平县城正街的菜场门口,叶无坷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多为妇人孩子,于是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开春的时候,地已经逐渐化冻,大街上能见到的壮年汉子不多,妇孺多些。 叶无坷见准备妥当,大奎二奎和师父他们都回来了,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他要开始了。 几个人都大眼小眼的看着叶无坷,想看看这个家伙到底准备如何表演。 “没天理啊!” 叶无坷忽然就仰天咆哮了一声,把刚领着孩子从他面前路过的一位大娘和小孩儿吓了一跳。 “苍天没眼啊,没天理啊!” 叶无坷嗷嗷的喊了几嗓子,然后伸手抓了两把器叔换来的铜钱就撒了出去。 “大家谁能给我评评理啊!” 这个看起来眉清目秀人畜无害的少年,嚎起来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可怜。 一个老妇人率先停下脚步,看了看叶无坷,给了他一个这可怜孩子的眼神,然后抓紧捡钱。 “求乡亲们帮帮我啊!” 叶无坷见效果不错,聚过来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刚刚洒出去的铜钱,这片刻就被人抢光了。 “有没有好心人啊!” 叶无坷就不说干嘛,一个劲儿的喊着苍天没眼,喊着没天理,喊着求求好心人帮帮他。 第一个停下脚步的那个老太太看他实在可怜,忍不住就问了一句:“小伙子,这是怎么了?” 叶无坷立刻哭喊道:“阿奶啊,我快愁死了啊,阿奶啊,帮帮孩子吧。” 说着话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膝盖快速挪动就到了那老太太身前。 “阿奶啊,你可怜可怜我吧。” 老太太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看了看手里的铜钱,再看看叶无坷,犹豫再三,一伸手:“要不给你?” “阿奶,我真的太难了啊阿奶,我阿爷因为这事,眼睛都快哭瞎了。” 叶阿爷:“?” 低头抹眼泪。 啜泣! 老太太见这漂亮孩子真是伤心,扶着他问:“傻孩子,你倒是说怎么回事啊。” 叶无坷看了看聚集在这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于是朝着人群就开始磕头了。 “请阿爷阿奶大伯大娘叔叔婶子大哥大嫂们帮帮孩子吧,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家里遇着灾了吧?” “这是受了多大委屈啊。” “这孩子委屈受的......不像是缺钱的委屈。” 叶无坷大声道:“是这样的。” 说完噌的一声就站起来了,嗓音洪亮的大声诉说。 “我是澄潭关外渔村的人,就在几个月前,东韩的贼兵假扮成渤海国的难民冲进我们村子,见人就杀啊!” “有三位咱大宁的战兵在场,为了保护我大婶子,我大伯娘,还有我那几个小妹小弟,引开了几千贼兵,杀到最后,三个人全都战死了!” “咱大宁澄潭关的武栋武将军,为了给百姓们报仇,为了给我那三位恩公报仇,带着咱大宁的勇士把东韩大将军尹穗给干死了!” “我回到家才知道这事,那三位恩公,一位是咱大宁云麾将军陆昭南的儿子陆吾,一位是云麾将军徐正的儿子徐柯,还有一位是咱军屏道道丞谢大人的儿子谢长逊!” “他们三位都是侯爵的儿子啊,为了救我那几个亲人,引走了几千贼兵,三个人还杀了上百贼兵,最终寡不敌众全都战死了。” “我为了报恩,赶去求见这三位恩公的家人,可是他们不接受我的报恩,他们家人说,我们的儿子是大宁的战兵,大宁的战兵就该保护咱大宁的百姓,他们为大宁百姓战死,是他们的光荣!” 听到这的时候,全场都是安静的,安静到......肃穆。 叶无坷看向阿爷:“我阿爷说,咱不能当忘恩负义的人啊,所以就千方百计打听,这才打听到有一位恩公的老家就在咱迁平县!” 叶无坷大声喊道:“我求迁平的父老乡亲们,帮我找找恩公老家的亲人,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在恩公祖坟上一炷香,烧点纸钱,叩谢救命之恩啊!” 他说到这回头看向大奎二奎:“给大家把东西分分,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感谢帮我的父老乡亲。” 大奎给了二奎屁股一脚,二奎立刻上前:“愿意帮忙的父老乡亲,可以来我这领三个鸡蛋二两肉,女人优先,老爷们就先让让!” 大奎在后边低声提醒:“哭。” 二奎回头:“啥?” 大奎一伸手在二奎鼻子上使劲按了一下,二奎哭了。 “求求大家了,帮我找找恩公祖坟。” 叶无坷不停的作揖。 不少人都被感动哭了,尤其是老太太们。 之前那老太太拉着叶无坷的手:“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啊,为了报恩找人家祖坟,不容易啊。” 叶无坷抱着老奶奶的胳膊说道:“阿奶,我一路从澄潭关走到长安,又从长安走到迁平,脚底都磨破了,我不容易啊阿奶。” 器叔被挤到了人群后边,看着这一幕表情复杂,片刻后就笑了笑,眼神都越发明亮。 他旁边一个汉子皱着眉头说道:“不对啊,我昨天还听说那几个人是叛徒啊,说是出卖了咱大宁......这事不对劲,搞不好是骗子。” 他婆娘看了看手里的鸡蛋和三两肉,腾出来一只手,朝着老爷们就给了一个大耳瓜子:“你放他妈什么屁!你看看人家那孩子,又哭又鸡蛋的,能是假的?!” 那老爷们躲了一下:“虎-逼娘们儿,骗子才给鸡蛋呢!” 婆娘急了上去一脚:“你还是不是人!” 此时听到叶无坷大喊:“父老乡亲,鸡蛋没了肉没了,愿意帮忙的可以领五个铜钱!” 婆娘朝着自己爷们儿又一脚踹过去:“磨蹭他妈什么呢!还不去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三十四章你村不小吧 那少年眼见着颠倒黑白,也学会了颠倒黑白。 而眼见着他又把黑白颠倒回来的人,此时眼神有些闪烁。 就在不远处的借口,换了一身便装的御史行使赵康看着面前的闹剧已经沉默良久。 他手下人也是看的目瞪口呆,一个个的很震惊也好像正在疯狂的吸收知识。 “大人,这小子什么意思?” 有人压低声音说道:“搞出这般动静来,就不怕当地官府的人找他麻烦?” “他不怕。” 赵康道:“官府没道理因此抓他,再说......这里是军屏道地界。” 说完这句话后赵康回身道:“去把昨日在茶楼的人带回来,这种事以后他不能再做了。” 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没多久,一队官府来的衙役就赶到现场,先是劝散了百姓,然后把叶无坷等人全都带走。 赵康一直看着叶无坷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良久之后他才迈步离开。 他之前就注意到在对面有两个身穿锦衣的年轻人,也一直都在看着叶无坷组织的这场闹剧,从头至尾,寸步未离。 在那两人身边路过的时候,那两人也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当回事,依然在低声议论着叶无坷他们。 总是忧国忧民状态的严淞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我错了?那少年所言不似作假。” 而那一脸玩世不恭的宋公亭却不以为然:“真真假假又有什么,与你我何干?不过在我看来,若是真的,何必这般大张旗鼓宣扬。” 严淞想了想,点头:“贤弟所言也极有道理,只是想起我昨夜里的失态还是颇感自责,我等读书人不该未做证实就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事,该为警戒。” 宋公亭笑道:“严兄历来嫉恶如仇我还能不知道?你又没什么坏心,走走走,咱们喝酒去,喝了酒下午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一早还要赶去长安呢。” 严淞摇头道:“我想去县衙看看,那少年方才情真意切,我想等他出来问问仔细,若是真的,我定是要帮他一帮。” 宋公亭撇嘴:“严兄你处处都好,唯有这多事的毛病.....罢了罢了,我跟你去一趟,谁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严淞难得的笑了笑道:“多谢贤弟。” 说罢,两人便往县衙那边去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宋公亭突然一捂肚子,连着说了几声不好不好,五脏庙要闹事,他让严淞先行,自己找地方解决去了。 昨日在茶楼里酒醉的那个看似极有学问的老先生,却早已在一家客栈里将脸上易容都洗了去。 看着也就二十几岁年纪,长的颇为俊美,肤白无须,气质阴沉。 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脸,他自言自语道:“童锦啊童锦,你把前程都赌上了。” 他走到后窗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随即翻了出去,轻功身法不俗,只片刻就又翻出了后墙。 现在的他身上穿着一件道袍,步伐也放缓下来,看神色气度,就像是个要云游天下的求道之人。 走到拐角处他忽然听到一声轻咳,于是转身进了巷子。 巷子里,一身锦衣的年轻公子蒙上了面孔,见冒牌道人过来,他从袖口里摸出一沓银票递过去:“速速离开此地,但事还得接着办,你该知道大人们对这件事格外在意,你办好了,将来自然会有你个好前程。” 童锦接过银票后问道:“我只是有些不懂,死的三个人里有一个叫谢长逊,乃是军屏道道丞谢焕然的儿子,为何要我在军屏道内各地宣扬?” 年轻公子道:“不必多话,大人们如此安排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童锦还是有些不理解,但自己前程都赌在这事上了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问:“我去何处?” 年轻公子道:“前边津唐郡城。” 童锦又是一愣:“那几个人显然也要去津唐,我去岂不是又要碰上?” 年轻公子道:“让你去你就去,不必多问,我从未为难过你,愿去就去,不愿去你拿了银票就走。” 说完这句话年轻公子转身走了,显然有些厌烦,童锦脸色阴沉的思考了片刻,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与此同时,县衙。 迁平县县令姚阜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叶无坷等人,然后故意板着脸问道:“何故在光天化日之下聚众喧闹扰乱治安?” 叶无坷俯身道:“回县堂大人,草民虽是想要报恩,但聚众喧闹,确实是草民的错。” 姚阜成脸色缓和下来后问道:“你所言之事本官知道,你的心情本官也能理解,但这般行事却不可取,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他回头看向手下人:“去把东西取来。” 不久之后,县衙的师爷捧着一个小木盒,看起来倒是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姚阜成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要找的三位恩公祖籍都不在本县,不必在本县继续寻找了......” 他把盒子递给叶无坷:“这里有些银两,当做你的路费,是本官私人资助,你可去津唐问问,津唐是大城......人多。” 叶无坷连忙道:“多谢大人照顾,这路费就......” 姚阜成:“是念你赤诚,所以我也想帮你尽一份心意,你就不要拒......了......手劲儿真大。” 他说到拒字的时候,叶无坷已经把木盒接了过去,甚至还当面打开点了点,然后抱拳道:“草民会记下大人资助之恩,我给大人写个收据?” 姚阜成嘴角微微一抽:“倒也不必......” 他回头吩咐县衙捕头:“明日一早,安排几个人送他们一程。” 然后他又忍不住问:“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想到要给妇人发鸡蛋这一招的?” 叶无坷道:“只是胡乱想到的,也没料到竟是真的有些作用。” 姚阜成点了点头道:“很有想法,我喜欢你们年轻人做事总有奇思,但凡年长些的,思与行皆有桎梏不如你们自由。” 叶无坷想了想,这话的意思大概是但凡是个上岁数的也干不出你这事来。 他微微俯身致谢:“多谢大人。” 姚阜成道:“倒也没别的事了,可回去好好休息,噢对了......你们住在官驿,此去长安是?” 叶无坷回答:“求学。” 姚阜成点了点头,拱手道:“那就祝你前程似锦,诸事有成。” 叶无坷再次道谢,然后带着阿爷他们准备告辞离开。 走到门口,听到身后又传来姚阜成的声音。 “叶公子。” 姚阜成道:“大米好买些,也比鸡蛋便宜......送大米与送鸡蛋,其效相当。” 叶无坷抱拳:“受教了。” 出了门之后大奎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得把咱们抓紧大牢呢,吓我一跳。” 二奎道:“干他。” 大奎抬手给了二奎一下。 器叔道:“怎么可能会把咱们拿了下狱,这是在军屏道,谢大人是军屏道道丞,三品大员......” 叶无坷点了点头,这位姚大人显然是想结个善缘,一来是因为谢长逊的父亲是道丞,二来他应该也看不下去某些人颠倒黑白想激起民愤,三则是姚阜成需有个表态给道丞大人看 只是那个在茶楼里挑拨是非的人并没有直接点名是谁,甚至没说是当朝为官的人如何如何。 姚阜成若要处置,最多把人抓起来讯问一番,最终结果,也是没几日就要把人放了。 器叔见叶无坷沉默不语,于是问道:“在想什么?” 叶无坷一边走一边说道:“米确实会比鸡蛋好些。” 器叔道:“米也不便宜。” 苗新秀道:“若想不花钱把事办了,要不卖艺试试?” 大奎点头:“我跟二奎卖。” 叶无坷笑道:“用不着,其实一共也没花多少银子,这一路去长安我来想办法赚钱就成了......实在不行先卖二奎。” 正说着,就见有两个身穿锦衣的年轻人迎面而来,叶无坷一眼就认出来,就是也住在官驿的那两位公子。 严淞看起来性子有些沉闷,而且似乎还不太善于交际,走到叶无坷面前后张了几次嘴,最终只问了一句:“你说的都是真的?” 叶无坷点头。 严淞沉默片刻,从袖口里摸出来一张银票塞在叶无坷手里,他朝着叶无坷重重一点头,然后转身大步就走。 叶无坷一边把银票揣起来一边问:“这是什么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宋公亭笑道:“他瞧着你们顺眼,想和你们交个朋友,收着就是了,咱家严公子不差钱。” 说完要走,却见严淞又回来了:“他说的不对。” 严淞回到叶无坷面前,又是张了几次嘴,脸憋得通红,鼓了好几次劲儿才说道:“我错了。” 叶无坷问道:“我没有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严淞后撤一步,抱拳深深一拜:“我昨夜里听了些酒后的胡话竟是信了,我还跟着骂了街,这便是我的不对。” 叶无坷看了看银票,严淞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也不知该如何表示,这点银子还请你收下,之前你所花费,算我的。” 叶无坷点了点头:“请问公子尊姓大名,我好记下来公子这番资助的恩义。” 严淞连连摆手:“不必不必,我......我先走了。” 说完就走。 宋公亭一把将他拉住:“严兄何必急着走?这位小兄弟问你姓名你却不答,显得咱们没礼数,这可不是读书人风范。” 严淞犹豫片刻后,朝着叶无坷又是俯身一拜:“在下严淞,渔阳道江城人。” 叶无坷抱拳回礼:“在下叶无坷,无事村人。” 宋公亭哈哈大笑:“无事村人?好大个村吧,哈哈哈哈哈......噢,没事没事,我这人就这样爱笑,不要见怪。” 大奎二奎怒视宋公亭,宋公亭见那两个黑大个着实凶悍也就闭嘴不笑了。 严淞问:“叶公子也是要去长安吗?若是的话,咱们可以一路同行......对了,这位是宋公亭宋公子,滨州人,虽与我是半路相识,但志趣相投,可称知己。” 叶无坷抱拳:“宋公子。” 宋公亭却脸色不悦起来:“若一路同行,我倒是无妨,只怕是我这脾气要惹人不喜,我就不与诸位同行了,告辞。” 他说着话转身就走,被严淞一把拉住。 严淞急切道:“贤弟这是何故?是为兄话急了些,未与贤弟商量,让贤弟生气了?” 宋公亭耸了耸肩膀:“那倒也不是,只是我这人不怎么好与人相处,与其得罪人,不如自己走远些。” 严淞只觉得是他办错了事,连连道歉,宋公亭无奈之下只好点头道:“那就一路走,毕竟我也说好了与严兄结伴到长安......” 说完这句话后看向叶无坷:“只是希望我这性子,可别惹到了大村里出来的人。” 叶无坷笑呵呵的伸手:“不会不会,还没感谢宋公子与严公子合资赠我银票,是我失礼了。” 宋公亭:“合资?” 他一下子怒了:“你看不起谁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三十五章你根本不懂 叶无坷与严淞,宋公亭三人在前边走着,虽然气氛有些诡异,但好歹还能看似和谐的走着。 大奎他们几个在跟的不紧不慢,二奎一路上都在嘟嘟囔囔。 二奎说:“我不喜欢他......” 大奎问:“哪个?” 二奎:“们。” 大奎抬手要敲,二奎抬起手做佛祖状:“孽畜,住手。” 见大奎手抬的更高了些,二奎语气变得哀求起来:“饶人一命......胜造七个佛头。” 大奎一个爆栗敲上去:“造一个就够了。” 敲完了之后大奎问苗新秀:“苗叔,姜头应该也不喜欢那个油腔滑调的家伙,为何还要走在一起?” 苗新秀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看着他长大,应该比我了解。” 大奎挠了挠头发后说道:“我一直都不懂他,可能因为姜头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我虽然是村里第二聪明,还是比他差了些。”通天阁小说 二奎举手:“我第三。” 苗新秀笑道:“你们想想,他和喜欢的人走在一起会做什么,他和不喜欢的人走在一起又是会做什么......悟去吧。” 大奎没明白,二奎又觉得脑子里开始痒了,就是有什么苗要破土而出,但土实在是太硬了的那种感觉。 器叔的脚步却顿了一下,片刻后释然一笑。 今天叶无坷收了两个人的银子,第一个器叔理解,第二个器叔不理解,此时听苗新秀说完后他也就理解了。 第一个给银子的人是迁平县县令姚阜成,他给银子,一是表达善意要结善缘,二是希望他给银子的事能被道丞谢大人知晓。 而第二个给银子的人是那个严淞,完全是个陌生人,叶无坷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贪财的人,这一点器叔亲身经历过所以无比笃定,所以叶无坷毫不迟疑的拿了银子,器叔才有些看不懂。 此时醒悟只有一个答案了......叶无坷觉得那两人有问题。 走在前边的叶无坷一直在和严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只是随口应付,可不管严淞聊的是什么他都能对答如流,这让严淞大为惊喜。 而走在旁边的宋公亭因为插不上话而有些懊恼,走着走着眼见有处灯红摇曳的地方他随即停了下来。 “严兄。” 宋公亭笑了笑道:“到了这迁平县也没消遣过,要不咱们去玩玩?” 严淞正和叶无坷聊的投入,随意应了一句:“不去了吧,咱们回去秉烛夜谈岂不更好。” 宋公亭撇嘴:“你爱去不去,我自己去。” 说完要走,严淞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拦了一下:“贤弟要去何处消遣?” 宋公亭道:“寻一下这城中是否有善口技者。” 叶无坷听这句话并无异样,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此话有点不要脸。 严淞脸微微一红:“不可不可,咱们还是回去多聊一会儿的好,你看叶贤弟年纪尚浅,那种地方尽量不要带他。” 叶无坷:“哪种地方?” 宋公亭道:“你村没有的地方。” 严淞见宋公亭又要欺负叶无坷,他便随口答应下来:“去也可以,我与叶贤弟聊天,你消遣你的,我们等你就是了。” 宋公亭道:“随你们就是了,难道我还要求着你们陪我?” 说完就朝那红灯笼摇曳生姿的地方大步走,才到门口就被迎客的请了进去。 严淞歉然道:“宋公子虽然说话刻薄了些,但人其实不坏,你们两个若多接触些时日,也就了解了。” 说完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正巧我也想与贤弟把酒言欢,他自玩他的,咱们两个边喝边聊,你我一见如故,便是聊上一个通宵这话也说不完。” 叶无坷心说这词我熟。 他让阿爷他们先回官驿等着,然后跟着严淞进了这家叫同林鸟的楼子。 这种小地方的青楼,不管是规模还是规格都差了些,楼子里大部分姑娘都是从渤海过来的,也有些东韩女子。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娱乐场所宋公亭看不上才是,可他一进门就选了个姑娘急匆匆的回房去了。 “咱们只管闲聊。” 严淞随手递给老鸨一张银票:“选个安静雅致些的房间,我与贤弟要把酒长谈。” 老鸨一看这银票上的数目立刻就堆满笑脸,没片刻就把房间安排出来。 进屋之后,严淞吩咐老鸨道:“备些精致酒菜,再请两个清秀些的姑娘来为我贤弟倒酒。” 老鸨立刻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选人。 叶无坷和严淞面对面坐下来,这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散发出来的香气让叶无坷有些不适,似乎闻着这气味,就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蠢蠢欲动。 不多时,先上来了八样干果点心,老鸨领着两个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少女进门,严淞直接让那两个少女都坐到叶无坷身边去。 叶无坷拒绝道:“严兄,若如此我便不能陪你了。” 严淞道:“我虽刻板,也懂入乡随俗,到了这般地方就该放松些,贤弟不要拘束。” 叶无坷只是不肯,严淞也就没过分强求,随意赏了那两个少女一些银子打发出去,当真是不把钱当钱。 本以为就这样了,结果严淞又吩咐那老鸨道:“这两个姑娘我贤弟看不上眼,劳烦你再请两位更好的过来,银子上的事,你不必替我算计。” 话音刚落,就见宋公亭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进门:“两个不够,选三个好的来陪酒。” 严淞略微诧异道:“贤弟倒是......不愿耽搁了与我们两个聊天。” 宋公亭一屁股坐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道理女人们不懂,严兄莫非也不懂?” 严淞:“这......是何道理?” 宋公亭此时也不把叶无坷当外人,笑了笑道:“我花银子找女人,那是我享受还是她享受?” 严淞:“当然是你。” 宋公亭道:“对啊,花银子的是我,我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最大的享受自然最好,她们爽不爽关我屁事。” 叶无坷虽然并不是很理解,但他都觉得宋公亭的话有那么点道理。 宋公亭有些遗憾的说道:“我对这快其实也不满意,将来若遇名医我就让他给我瞧瞧,吃些药调理,争取能让我再快些,再爽些,就一下便欲仙欲死,省时省力,那才极致。” 严淞:“咳咳......” 叶无坷忍不住抱拳。 宋公亭丝毫也没觉得说这些有什么不妥,捏了块点心吃:“我花钱还要我费力气,哪里来的道理。” 叶无坷刚要说话,忽然间这雅间门口有个人经过,那人往屋里看了一眼就走了,只有正对着屋门的叶无坷看的仔细。 宋公亭瞟了叶无坷一眼:“怎么,你村是不是美女无数?我见刚才出去的那两个女子倒也不俗,还瞧不上?” 叶无坷笑了笑道:“两位兄长稍坐片刻,我先去方便方便。” 宋公亭端着酒杯看叶无坷出门:“你们村方便,是不是找个旮旯即可?” 严淞板着脸道:“你这是做什么!” 宋公亭笑了笑,大模大样的坐着:“就是瞧不上,你也知道我脾气,我瞧不上的,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严淞微怒道:“早知道就不和你来了。” 宋公亭一指门外:“你还因为这么个山野村夫真和我生气?” 严淞起身:“我去找找他,别是被你气着直接回官驿去了。” 宋公亭无所谓:“你也跟他回去呗,我还能求你留下不成?” 见严淞真的去了,宋公亭坐直身子:“你还真走?” 此时老鸨带着三个清秀水嫩的姑娘进门,本郁闷的宋公亭眼神立刻就亮了:“来来来,都坐过来,到哥哥身边来。” 与此同时,后院茅厕。 叶无坷进来后就见刚才路过门口那人在,于是抱拳道:“赵大人,有话和我说?” 赵康往四周看了看后语气肃然的说道:“叶无坷,你其实到现在为止也不清楚你会面对什么,不管是我职责所在,还是我良心所向,我都要再劝你一句,你最好跟我尽快回长安。” 叶无坷道:“赵大人,我是要去长安。” 赵康道:“你该跟我走。” 叶无坷道:“赵大人看到今天的事了?” 赵康点头:“看到了。” 叶无坷道:“所以我还不能马上跟赵大人走,还有事要办。” 赵康皱眉:“你还真打算一路宣扬到长安去?你可知道会有多凶险?我今日派人去寻那在茶楼里胡言乱语的人,竟是完全没有踪迹,我的人身经百战尚且找不到人,你觉得你能应付?” 不等叶无坷说话,赵康缓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身为右台行使,我不该和你说这些,我更不该在事情没有明确之前就有所倾向......我在右台多年,从未有过这般不自律的行为。” 叶无坷俯身一拜:“多谢大人能与我说这些肺腑之言,我......” 话刚到此,他身后传来严淞的喊声:“叶贤弟,那边是你吗?” 叶无坷回身道:“是我,严兄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 说完一回头的时候,却见赵康已经不见了。 严淞低着头踅摸着路过来:“我一到晚上这眼神就更不好了,连路都看不清楚,叶贤弟,你等我过来。” 叶无坷迎过去道:“严兄在那儿等我就是了,我过来找你。” 等到了近前,严淞语气愧疚道:“贤弟不要生气,宋公亭就是那般嘴脸,你不要往心里去,大不了以后少与他来往。” 叶无坷笑道:“没有没有,确实是肚子里不舒服,并非是躲了。” 严淞道:“那就好,你若不愿留在此地,我陪你一起回官驿,这里乌烟瘴气的,我本也不喜。” 叶无坷道:“不去和宋公子说一声?” 严淞道:“不必,让他自己快活就是了,你我回官驿去,我方才买了两壶酒,咱们回去安安静静的聊,有他在,确实聒噪了些。” 而此时,二楼走廊窗口处,刚才还在屋子里和那几个姑娘动手动脚的宋公亭就站在那看着,窗子打开了一半,人在窗后只露出一只眼睛。 夜色阴沉,宋公亭脸色阴沉,眼神更为阴沉。 。。。。。。 【祝大家吉祥如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三十六章都在人心 还是一样的夜里,还是一样的地方,还是一样的两人对饮。 叶无坷恍惚的觉得距离上次这样喝酒,好像已经足足有一天了。 几杯酒下肚之后,严淞变得比之前要话多了不少,谈到某些话题时候,言辞也变得犀利起来。 “有些人总是见不得自己国家好。” 严淞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震的酒都洒出来不少,叶无坷看着这个动作觉得有必要记下来,又表达了情绪上的波动又少喝半杯。 上次和驿兵大哥喝酒还要背着人,这次在严淞这喝酒显然就没那么多顾忌。 “你可知道,上次我与一群老先生喝酒,原本觉得他们皆是饱学鸿儒我心怀敬畏,可没多久他们便将本性暴露无遗。” 严淞看向叶无坷气愤的说道:“说起大宁越来越好,便有一个倚老卖老的家伙嗤之以鼻,他说,越来越好有什么用,你表现的越好越强,就会招惹更强的来打你压你。” 叶无坷没接话,心里却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 严淞继续说道:“他们满嘴道理,说大宁就是过于自信,你看楚时候,国力不弱于大宁,但懂得示弱,向黑武称臣,黑武便不来欺负你。” “大宁呢,与黑武针锋相对,黑武绝不能眼见着你变大变强自然打压,这天下第二的位子,最是尴尬也最是凶险。” 叶无坷抿了一口酒后说道:“我虽然是山野村夫,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过也知道楚时候黑武没少南下,一次比一次凶残。” 严淞道:“他们又说了,黑武南下一次,楚朝廷就认错一次,不管有错没错先认了,大不了赔款割地,黑武拿了些好处也就打发走了。” 叶无坷笑了笑,又没接话。 严淞缓了缓后说道:“这些人,思想陈旧不谋进取......不过话说回来,大宁初立百废待兴,他们觉得大宁该示弱,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你有兵人家打你,你没兵人家打你干嘛。” 叶无坷又笑了笑,点头道:“嗯,也不是没道理。” 严淞摇头:“你我虽是位卑人轻多说无用,可一样是盼着大宁安定长久。” 说完后举杯:“敬国泰民安。” 叶无坷举杯:“敬国泰民安。” 严淞喝完这杯酒后长叹一声,他看向叶无坷问道:“贤弟你觉得,大宁如今对待黑武的态度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叶无坷道:“我哪知道,我村里出来的。” 严淞肃然道:“贤弟何出此言?你学识品位皆是一流,出身这个东西,不必看的那么重。” 叶无坷道:“我都是装的,严兄你看我话也不多,便是怕在严兄面前露怯,肚子里只这么多学问,哪敢胡言乱语。” 严淞道:“位卑未敢忘忧国,贤弟该有此志向才对。” 叶无坷道:“严兄的话我记住了,来,喝酒。” 严淞举杯,又放下。 他又长长叹了口气:“刚才贤弟说出身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起身,打开自己的箱子后取出来一袋银子,看着鼓鼓囊囊,少说也有百两。 “你我一见如故,可为知己,所以还请贤弟不要推辞,这些银子你暂且拿着,若能用到就用,用不到将来再还给我就是了。” 叶无坷疑惑道:“严兄这是何意?” 严淞坐下来后叹道:“我听闻,长安城里如今风气不好,比如那天下知名的雁塔书院,你若不打点也没人愿意真正教你本事,尤其是贤弟出身寒微,怕是更会举步维艰,若被人为难,这银子是俗物,但却能帮你走的顺利些。” 叶无坷抱拳道:“多谢严兄如此仗义,不过这银子......” 严淞道:“你只管收着,我家中宽裕不缺这些,刚才不是说了吗,用不到你再还给我就是了。” 叶无坷道:“严兄误会了,我哪能不要啊,我是想问,严兄赠我这些银子到雁塔书院打点......够吗?” 严淞一怔。 叶无坷道:“严兄不要笑话,你也知道我是村里出来的,没什么见识,总觉得都城里的人,眼界都会很高。” 严淞略显尴尬的起身,又取了一袋银子给叶无坷:“那就多备些,有备无患嘛。” 叶无坷接过来后起身抱拳:“多谢严兄仗义相助,若以后用的着我只管开口。” 严淞笑道:“我应该是用不上你帮我什么,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若拒绝显得我小气了,以后真要是需要你帮忙我定会找你。” 叶无坷略显不好意思的说道:“我除了没钱之外,严兄找什么帮什么忙都可以。” 严淞一摆手:“银钱不过身外之物,我更看重志趣相投的情分。” 叶无坷端起酒杯:“那我敬严兄一杯。” 严淞马上端杯道:“共饮此杯!” 叶无坷喝完酒后叹了口气,严淞立刻问道:“贤弟是还有什么烦心事?” 叶无坷手扶着额头说道:“不瞒严兄,我这次进长安还带着家人,也不知道长安城内的房子贵不贵,租一个不大的院子又要花费多少。” 他说完这句看向严淞:“严兄不为花钱的事烦恼,着实让人羡慕。” 严淞表情不变,但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抽。 他举杯笑道:“贤弟放心,到了长安后若还需银钱上的帮助你只管找我就是。” 叶无坷立刻抱拳道:“严兄恩义,我永世不忘。” 严淞凑近笑道:“那若以后我真的需要贤弟帮忙,贤弟也该尽心尽力才是。” 叶无坷道:“你找我,我不帮,你,以后生孩子没屁-眼儿。” 正说着,宋公亭一推门进来了:“呵呵,两位倒是好兴致。” 严淞连忙起身道:“贤弟快来坐,我们三人边喝边聊畅谈到天亮!” 宋公亭摇了摇头:“我累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话看了看叶无坷身边的两袋银子,嘴角一挑:“什么村出来的人真是了不得,财大气粗啊。” 叶无坷不想搭理他,拿了钱袋起身道:“也不早了,严兄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咱们还要赶路,我就先告辞了。” 严淞道:“贤弟不必急着回去。” 宋公亭斜靠在不远处冷笑道:“银子到手了,人家还不赶紧回去数数?” 叶无坷道:“严兄,告辞。” 也不搭理宋公亭,他直接出门走了。 身后传来严淞埋怨宋公亭的声音,宋公亭则像是个发现男人移情别恋的女人似的喋喋不休,严淞说一句,他有五句怼回去。 叶无坷心说严公子真累,而他则拎着银子脚步轻快的回到住处。 他才到门口就见器叔已在等着了,叶无坷能猜到,从县衙出来后再到现在,器叔一定都在暗中保护他。 所以在青楼见到赵康的事,器叔也必然知晓。 “收获不小?” 器叔倚着门问他,脸上带着些笑意。 叶无坷点头:“出村之前我阿爷就给我卜了一卦,阿爷说我还是中上签,不过运气更好,总是会遇到贵人。” 器叔跟着叶无坷进门,却没有把门关上。 叶无坷看到这一幕又在心里记下来,关起门来说话其实更容易被人偷听,开着门说话,想偷听的人反而不敢轻易靠近。 都是知识点。 器叔问叶无坷道:“你是怎么察觉到那两人之中的某一个有问题的?” 叶无坷道:“我没觉得他们俩其中有一个有问题,我是觉得他们俩都有问题。” 器叔一笑。 叶无坷把银子放在桌子上,二奎过来打开看了看后眼睛都亮了。 “妹夫,刚才驴叔还说去青楼要花不少银子,你这没花钱,怎么还带回来不少?” 二奎说到这楞了一下,然后脸色变得惊恐起来:“你接客了?” 叶无坷:“......” 大奎一巴掌拍在二奎脑壳上:“苗师傅刚才不也说了吗,第一次去青楼的男人叫雏儿,那些青楼姑娘,是会给雏儿包个红包的。” 叶无坷:“......” 苗新秀看着那两袋银子发愁:“话是这么说,可这给的也太多了,头一回是有人给红包,也不见这么多啊,我那次就得了个小......” 说到这脸色一变,敏锐的住嘴不说了。 大奎认真替他妹夫解释道:“苗师傅你那是一回的,我妹夫一人一回,人人都给,那当然就多了。” 二奎点头:“在理。” 苗新秀退出群聊。 阿爷道:“还是得小心些,给了这么多银子不可能都是好事。” 二奎:“那肯定不都是好事,累,想想就累。” 大奎:“你能想出个屁来,你知道怎么回事你就累?” 二奎:“没见过配人,还没见过配猪?” 大奎:“你有我见得多?” 阿爷退出群聊。 叶无坷笑着把事情经过解释一遍后说道:“我从未与人说过要去雁塔书院,连高姑娘都没与我说过雁塔书院......看来他们的消息,比我还要灵通。” 他看向众人道:“这事先到这,好好睡觉,明天一早咱们就去津唐城,我总觉得在津唐会发生什么大事。” 众人应了,各自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洗漱之后,收拾好了东西众人出门。 马车才刚刚出了官驿叶无坷就不得不停下来,大街上竟是有不少人等着,将路都给堵上了。 一个老太太住着拐杖上前,从口袋里摸索出来几个铜钱放在叶无坷手里。 “孩子,阿奶没帮上忙,你到别处去问的时候总是还要花钱。” 她抬头看着叶无坷那张年轻清秀的脸,眼神里有几分慈爱。 “你这孩子懂事,懂事都活的累,迁平这没能找着,你去别处找,可听我一句话,也别太辛苦。” 叶无坷站在那,有些手足无措。 一位大嫂从人群里出来,把一个包裹塞给叶无坷后大大咧咧说道:“肉我吃了,鸡蛋也吃了,这馒头给你路上吃,咱迁平你也认路,将来再回来,嫂子给你烙肉饼吃。” 说完给了她男人一脚:“跟小兄弟说一声,咱不是不出力!” 她男人上前,脸带歉疚的说道:“没能帮你打听着......抱歉了小兄弟。” 他把几个铜钱掏出来递给叶无坷:“收着,下次来迁平要找人帮忙,不用干这个,就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问,哪有不帮的?” 一个颤巍巍的老先生上前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好一会儿。 “县令大人说了,你就是那个给三位英雄报仇的叶无坷,三位英雄救了你的乡亲,你就远赴渤海杀东韩大将军给他们报仇,你也是英雄,少年大英雄!” “经常来迁平看看,渴了饿了随便到谁家推门就进。” 人群分开,县令姚阜成带着县衙一众人等都上前来。 “三位英雄并非迁平祖籍,可中原是每一个中原儿女的祖籍,这次征讨东韩,迁平籍被召回的老兵有三百二十二人,他们去给战死的人报仇雪恨,也是给中原百姓出一口气。” “域外诸国欺压我中原数十年,为尊严而战的英雄都是憋着这口气战死的,现在我们把这口气打出来,告慰千百年来的先烈,为争这口气,前有人,后亦有人。” 姚阜成抱拳道:“小英雄此去路远,姚阜成与迁平百姓一起,愿你一路平安,诸事顺利。” 。。。。。。 【为盟主土匪哥加更!上一章也是!我每本书土匪哥都一直支持,感激不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三十七章私藏禁品 津唐历来都是战略要地,从兖州入关之后津唐就是第一座拦在进军路上的要塞。 二十多年前,兖州数十万兵马围攻津唐城十几日,最终也没能攻破,不得已绕开津唐直奔幽州。 结果在兖州兵战败后撤的时候,津唐就成了他们的噩梦。 插在兖州兵退路上的这根钉子变成利刃,非但截断了从兖州来的粮草补给,还将溃退的兖州兵阻拦于此,最终导致不少败兵都不得不投降幽州。 大宁立国之后津唐重修城池,这座大城变得更为坚固也更为挺拔。 津唐府的府治衙门就在东西正街上,此街名为昭阳,城有重修,府衙并未重修。 上一任府治大人说,府衙修的堂皇富丽并没有什么意义,城墙城门修的高大壮阔是可保护百姓,而府衙重修的高大壮阔只会让百姓望而却步。 这一任府治大人王治棠到了之后也有人向他提议重修府衙,王治棠的回答是......可以,刷刷大门。 王治棠说,重修府衙没必要,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大宁富强,衙门看着太寒酸也有损朝廷体面,所以有必要大门重新漆一下,其他的一概不用。 王治棠是大宁立国后首次科举的进士,后拜在中书右丞崔荀门下,五年前从长安外放,补津唐府治。 津唐府衙很老,也幽静,后院这边有不少过百年的巨木,老树盘根形态万千。 王治棠的书房就在一棵老树下,只三间,一正堂,一书房,一卧室。 御史行使赵康被引领着一路走过来,忍不住心有感慨。 正五品府治大人日常办公的地方格外简朴,屋内屋外都不见任何贵重陈设。 才到门口,王治棠就一脸歉意的迎接出来:“赵行使还请恕罪,你千里迢迢从长安到津唐,我本该远迎才对,实在是琐事压身抽不得空。” 赵康连忙上前行礼:“右台行使赵康,见过府堂大人。” 王治棠一把拉住赵康的手:“你我旧识哪里那么多繁文缛节,快进屋来坐。” 赵康笑道:“是你先跟我客气的,说别人先自己照照镜子。” 王治棠道:“还是原来一样说话不讨人喜欢,怪不得你进了御史右台。” 赵康道:“这话我要是带回长安,以后你都不能有安生日子过。” 王治棠撇嘴道:“你们御史右台还能参死我?不犯错你们也只能干瞪眼,心底有鬼的才怕你们,我是从来不怕。” 他拉了赵康进门后就吩咐手下人道:“赵大人是我同窗旧友,你们上茶后就不必在门外候着了,我们两个多年没见要好好聊聊,到吃饭的时候再来提醒。” 下人退走之后,王治棠笑道:“你们右台的京官儿没公差不出门,我这却未见公文,所以目标并不是津唐。” 他笑眯眯的看着赵康说道:“你来津唐怕是私事找我吧?说吧,求我何事?说的时候最好态度摆端正些,二十年旧识你第一次求我,我得好好享受享受。” 赵康指了指他:“瞧你这嘴脸。” 喝了口茶,赵康坐直身子后说道:“你知道我这个人脾气臭嘴巴也臭,我从未因私事求过谁,长安城里那么多权贵我都不求,又怎么可能跑来求你。” 王治棠端着茶杯顿了一下:“公事?” 赵康想了想后说道:“公私参半吧......” 王治棠也坐直了身子:“我还不了解你?别说私事,公私参半的事,对你来说应该都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他问:“到底什么事?” 赵康端坐道:“我确实是因公事出京,校尉陆吾他们三个在澄潭关战死的事你知道吧。” 王治棠道:“看过邸报。” 赵康继续说道:“御史右台接有人举报,陆吾三人的死可能另有隐情,至于到底是什么隐情,我不能与你说......” 王治棠点头:“我知道。” 赵康道:“有个叫叶无坷的少年,是这个案子最重要的证人,我本来要把他带回长安,不曾想他身上竟有廷尉府的腰牌。” 王治棠皱眉:“涉及到了廷尉府,那你也不好办了。” 他声音压低着说道:“说是左右御史台监察百官,实际上真正监察百官的可是廷尉府那些虎狼......” 说到这,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赵康道:“不谈这些,这个叶无坷很可能被人利用了,我甚至怀疑廷尉府内都出了问题......现在他虽然也往长安去,但身边有廷尉府的人跟着,我人手有限带不走他,一路上看,暗中不知道还有几方势力也一直盯着......” “你应该明白,叶无坷本是个小人物,可一旦他的证供出了问题,牵扯到的是多位四品上的将军,还有军屏道的道丞,甚至牵扯其中的人比预想的还要多,还要大,一旦被人利用,朝堂就会被掀起轩然大波!” 听到这王治棠坐的更直了些:“你是想让我怎么帮你?” 赵康将他在迁平县所见之事仔细说了说,王治棠脸色都变了。 “有人想造势攻击陆昭南等人?若是真的,那目标指向的就是兵部,是吏部,甚至是诸多功勋老臣......” 王治棠急切道:“此事不可掉以轻心,我劝你还是赶回长安去早做准备,这叶无坷你暂时不要管,如你所担心是真的,那没人会杀他,还会让他顺顺利利到达长安。” 赵康摇头道:“叶无坷必须在我手里,唯有在我这他才能真正的安全。” 王治棠问:“你担心是有人利用他家人胁迫?” 赵康道:“他带着家人往长安走,显然是高清澄也要保他,但这一路上,哪有那么平安。” 王治棠道:“你就说你想怎样。” 赵康道:“人进津唐之后,你以府治身份请他来这,他没道理不来,到了这之后,我就以右台名义跟你借兵五百,把他们押送进京。” 王治棠点了点头:“此事不难,我现在就可先把人马给你调拨过来。” 赵康摇头:“不可,我都是撇开队伍便装来找你,是因为暗中的势力绝不容小觑,你若提前调兵,必会被人察觉。” 王治棠皱眉道:“你到底在担心谁?谁敢如此放肆?” 赵康道:“不好说......这沿途上我能信得过只你一人,只能靠你了,你等人到了再调兵来,我拿了人马上就走一刻也不耽搁。” 王治棠问:“你和那个叶无坷没聊过这些?” 赵康道:“没什么机会,在迁平县我找了个时机跟他聊了些,但并未点明,那孩子有几分聪明应该能想到不少,他身边廷尉府的人是器叔,高清澄高姑娘的贴身护卫,实力叵测,我不敢太过冒险。” 王治棠不解道:“既然是高姑娘的贴身护卫,你为何连他都信不过?” 赵康道:“我连高姑娘都不敢信,她也去了渤海。” 王治棠一怔:“什么?!” 赵康自知失言,摇头道:“没什么,你只管等人到了帮我就是。” 王治棠道:“等人到了,我请他们进府衙来,就在我这里你和叶无坷仔细聊聊,你们聊的时候我便调兵。” 赵康起身抱拳:“多谢!” 王治棠笑道:“这次是你先跟我客气了,不过说多谢就很无趣,你记得欠我一顿好酒,待我去长安的时候你要还了。” 赵康大笑起来:“那不如我今日就请了吧,你该知道,御史台的人在长安城和外官私下喝酒是多大的罪。” 王治棠道:“你真累。” 赵康看了看书桌上厚厚的几摞卷宗,又看了看王治棠鬓角白发:“你好到哪儿去了?”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试探着叫了一声:“府堂大人?” 王治棠看向门外:“什么事?” 门外人俯身道:“大人,有人来求见,让我转告赵行事,人到城门口了。” 赵康立刻看向王治棠,王治棠笑了笑道:“看来今晚这酒你也请不了了......算你欠我两顿。” 赵康笑道:“先把正事办了,欠你五顿也不怕。” 王治棠走向门口:“派人把府丞刘大人请来,就说我有要紧事找他商议。” 赵康道:“我就在你这书房里等着了。” 王治棠一边摆手一边往外走:“等着就是,别动我屋里的好茶。” 半个时辰之后,叶无坷他们的两辆马车都在城门口排队等着检查。 大奎抬头看前边排着的队伍还有多少,却见门口当值的那个军官正看过来。 叶无坷伸了个懒腰坐直身子,问大奎:“看什么呢?” 大奎往前指了指。 只见那名校尉招呼了一声,不少当值的士兵随即朝着叶无坷他们这边过来。 叶无坷再往前看,却见没与他们同路走的宋公亭正在回头冷笑,显然是他和那名校尉说了些什么,此时还朝着叶无坷示威似的挥手打招呼。 “都不准乱动。” 校尉近前,一手扶着腰刀一手指向叶无坷:“全都下车来到这边并排站好!” 叶无坷抱拳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校尉道:“有人说你们车上藏了禁品,所以我要检查一下。” 站在叶无坷身边的严淞眉头一皱,伸手拦了一下:“有人说藏了禁品你们就信?” 校尉见他身穿锦衣,知是有功名在身,于是缓和语气道:“若检查没有什么禁品,马上就会放行。” 严淞微怒道:“那你倒是说说,有人说我们车上藏了何种禁品?” 校尉回答:“私盐。” 严淞笑了:“私盐?你真是会讲笑话......若查不出又当如何?” 校尉道:“还请先让开些,待我查过了再说。” 严淞还要说话被叶无坷拦了一下,这才愤懑的挪开地方。 第一辆车上只是坐人并没有其他东西,查也好查,所以当值的士兵先奔着第二辆车过来,这车上装的都是叶无坷从家里带来的东西。 一路上叶无坷坐的都是这辆车,会不会被人动过手脚他当然有把握。 仔细搜过,连被褥都打开看了,这车上并没有私盐。 第一辆车上的人都下来后,车上一目了然。 校尉围着马车走了一圈后弯腰往车下看了看,似乎是有些疑惑。 片刻后他抽刀在车下撬了撬,车下竟是掉下来一个很大的箱子,箱子扁平,几乎与车底等长。 校尉凑近看了看,见那箱子密封极好,找手下拖出来,用刀子戳进封板里用力撬开。 一瞬间粉尘飞出来不少,呛的人不住咳嗽。 校尉挥着手靠近,俯身一看后脸色大变:“全都拿下!” 箱子里,躺着一具被石灰埋住的尸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三十八章风云际会 “阿爷说过,大慈悲山里的林子光秃秃的时候,就像是一根一根铁栅栏,瞧着是有空隙的,可实际上密不透风,想进来的人能进来,想出去的人却出不去。” 叶无坷自言自语的说着。 “这些密不透风的铁栅栏就变成了锁住大山的牢,可大山又不会动,也就不是山被困在牢里,而是山里的人被困在牢里。” 叶无坷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冰冷冰冷的铁牢回头说道:“阿爷,说的真准,你看这些真栏杆,邦邦硬,嘎嘎直。” 盘膝坐在最里边的阿爷瞥了他一眼,想了想,退一步崴脚摔跤忍一时头疼脑热,于是脱鞋就砸了过去。 叶无坷嘿嘿笑着用手指关节敲了敲铁栏,有些感慨:“听着是好铁,打猎叉应该不赖。” 二奎问:“那这一根得多少钱?” 叶无坷道:“怎么也得一两银子吧?毕竟是官方出品。” 二奎上前想掰下来:“出去的时候带走卖几根,这看着是好,确实是嘎嘎直流......” 大奎撇嘴:“你掰下来我跟你姓。” 咔吧! 二奎看着手里的半根铁棍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大奎,你以后跟我一个姓!” 大奎:“唉......” 二奎忽然又一愣,他看着手里的半截铁栏杆迷茫了,就那么盯着铁棍看,然后递给叶无坷:“妹夫给你看看,这官府是不是被坑了?如果是,咱得提醒人家一声。” 叶无坷不接:“我不要......” 听到声音,两个狱卒快步过来,一看到大奎手里拿着根铁棍,其中一个刷的一声就把刀抽出来了。 “竟敢越狱!” 二奎啪一声把铁棍扔出去:“我没有,我就碰了碰它就断了。” 那狱卒怒了:“你放屁!” 另一个狱卒怒道:“它能一碰就断?!” 叶无坷:“他不是碰的,是掰的。” 狱卒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片刻后又一脸怎能如此的表情。 叶无坷道:“掰断也不应该啊。” 那两名狱卒对视一眼,他们两个似乎也有些迷茫了。 就在这时候有人快步从外边进来,是之前被带走问话的严淞,他脚步急切的还没到近前就喊道:“叶贤弟不要惊慌,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叶无坷道:“严兄你没事吧?” 严淞道:“我没事,他们查了我的路引文凭,知我是在迁平才遇到你们,所以可以不做收监,但不能离开津唐。” 二奎:“你运气真好。” 苗新秀则微微摇头。 哪里是什么运气好,这严淞虽然是和他们半路相识,但车上藏有尸体这算大案,若非严淞出身好,身上应该还有功名,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放出去。 可就算严淞家世显赫,这么就被放出去也不合道理,藏尸大案啊,牵扯其中的人不可能轻易放走。 叶无坷问道:“严兄你可曾看到我的同伴?” 严淞摇头:“没见到。” 他们被关进津唐郡城大牢之后不久,器叔就被提审出去了,到现在已有一个时辰,还不见人回来。 而且,到现在为止只有器叔一人被提审出去,叶无坷他们被关进来后竟是没人理会,这就更显得有些诡异。 严淞道:“叶贤弟你们不要担心,我出去之后便会竭力奔走,我不信你们会是杀人的凶徒,我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帮你们查个水落石出!” 叶无坷道:“多谢严兄仗义。” 严淞抱拳大声道:“只管等我消息,我绝不会让你蒙受冤屈。” 叶无坷也抱拳大声道:“是我杀的。”通天阁小说 严淞:“是......你杀的?” 叶无坷点头道:“一看那尸体就知道是我杀的,一刀毙命又狠又准,若不信就去找找,在我被收走的行囊里有一把匕首,用匕首插进那尸体伤口试试,该是相当的吻合。” 严淞脸色变幻不停,嘴角都在一下一下的抽搐。 他上前两步:“贤弟是不是受人胁迫?你只管告诉我,你清清白白的人,怎么能蒙不白之冤?” 叶无坷肃然回答:“没有,那人就是我杀的,有天地良心在,说谎话要遭雷劈。” 二奎跟着点头:“娘就是这么说的,她说我傻,就是因为我小时候撒谎被雷劈了。” 严淞站在那,不知所措。 大奎则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觉得不准,如果二奎说的是真的,撒谎就遭雷劈,那娘怎么没事。 “咳咳......” 就在这时候,津唐府治王治棠走进大牢,后边跟着一些官员,其中就有津唐府丞刘满。 几人一进来,刘满就板着脸咳嗽了几声:“闲杂人等留在这里做什么?出去!” 严淞只好俯身一拜后急匆匆的走了,看得出来叶无坷的话让他对人性产生了怀疑。 王治棠走到近处仔细看了看叶无坷:“你就是叶无坷?” 叶无坷回答:“是。” 王治棠问:“我刚才正好听到,你承认那具尸体与你有关?那人,是你杀的?” 叶无坷道:“人是我杀的,只是没想到杀了人之后还能与我有关。” 王治棠脸色一寒:“大胆!” 他怒声吩咐道:“杀人重犯怎能与人同监,把他提到重犯的牢里去。” 狱丞立刻应了一声,吩咐手下打开牢门将叶无坷带出去。 王治棠寒着脸说道:“本官都没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犯人,对杀人之事竟然视若儿戏,言语之中,毫无悔意。” 叶无坷却一脸认真的反问道:“骄傲得意都还来不及,为何要心生悔意?” 王治棠一摆手:“带下去!” 说完转身要走,忽然看到那铁牢栏杆上缺了半根,他盯着那看,二奎后退一步且张开双手。 “怎么连铁牢都能坏了?!” 王治棠像是要把刚才的火气全都释放出来一样,朝着狱丞等人咆哮一声。 那狱卒连忙指向二奎:“他掰的!” 另一名狱卒也急切道:“刚掰的!” 王治棠:“你放屁!” 瞪着眼睛扫视一圈,然后拂袖而去。 他这没接着骂,比骂出来还要吓人。 狱丞把那两名狱卒骂了一顿,然后急匆匆的追府堂大人去了。 那两个狱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委屈巴巴。 其中一人深吸一口气后走到近处,指着铁栏对二奎说道:“我也不骂你,我也不打你,今儿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是怎么能把铁栏掰断的。” 二奎:“哦。” 咔吧一声,又掰断一根。 那两名狱卒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同时抽刀:“退回去!往后退!不许你再碰这牢栏!” 不久之后,王治棠气鼓鼓的回到书房,一进门他就看向赵康埋怨道:“你说那叶无坷有过人的聪明,我倒是真没看出来!” 赵康连忙问道:“怎么了?” 王治棠道:“他竟然当众承认杀人。” 赵康脸色也一变。 片刻后赵康说道:“可是单独安排了?我去找他问问。” 王治棠点头:“单独关押,你只管去就是,那叶无坷要么就是装傻充愣,要么就是包藏祸心,你别被他骗了。” 赵康道:“这事,必有隐情。” 没多久赵康就到了叶无坷单独关押之处,他示意狱卒将牢门打开,迈步进门的时候,见叶无坷盘膝坐在那闭目养神。 “为何承认杀人?” 赵康开门见山的问了一句。 叶无坷睁开眼回答:“因为确实是我杀的。” 赵康皱眉:“为何杀人?” 叶无坷道:“我不会记错,那具尸体是数月之前我在澄潭关外杀的一名敌人,赵大人可见过那具尸体了?” 赵康道:“还没有,不过我听闻你在关外随武将军御敌的时候杀了许多人,当时情势必然紧急,你如何还能记得清楚?” 叶无坷道:“大人若是见到那具尸体就明白我为何记住了,比我中原人高大,棕发蓝眼,我是村里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过也有耳闻,黑武人大抵如此。” 赵康眼神骤然一凛。 “黑武人?” 他快步走到叶无坷身前:“你是说,当初东韩人假扮渤海难民冲击澄潭关的时候,是有黑武人参与?” 叶无坷道:“只是我推测,我并未见过黑武人,赵大人以前若是见过的话就去看看尸体,不知道是用什么秘术保存,时隔数月竟然没有腐坏。” 赵康道:“若如此,东韩攻打边关就可能是黑武人唆使......可又不对,为何不见上报?” 叶无坷看着他耸了耸肩膀......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对劲。” 赵康来回踱步:“若是发现有黑武人参与,这么大的事必然上报朝廷,我从长安来却并未听闻,且尸体为何还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你车上。” 他脚步一顿,看向叶无坷说道:“如果真是黑武人,礼部,鸿胪寺也要牵扯进来,现在因为你一个人,御史台,廷尉府,吏部,兵部,军屏道道府衙门,地方官府全都牵扯进来,再加上礼部鸿胪寺......” 叶无坷提醒道:“马车上有长安雁塔书院的标识,这么说的话雁塔书院也能牵扯进来,那车应该已经拆了吗?” 赵康问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叶无坷道:“赵大人这话说的有些没道理,我还未曾与你说过些什么。” 赵康急道:“叶无坷,你现在还不清楚你到底陷进什么局里了,因陆吾三人之死而涉及到的人已经多的超乎想象,你忽然之间就成了那个最关键的人。” “你如果再不和我说实话,我就算有心护你周全也护不住了......你告诉我,陆吾他们是不是私自出关去过渤海,是不是与东韩人私下接触过?” 叶无坷道:“我没见过。” “叶无坷!” 赵康道:“你难道还不明白,有多少人想利用你谋害他人?!” 叶无坷看向赵康:“难道赵大人就不是被人利用了?御史右台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赵康道:“都御史大人没有告诉我,但既然他派我带你回去就必然是有确凿证据。” 叶无坷道:“若有证据,我还重要吗?” 赵康刚要说话,就见王治棠的一名手下急匆匆跑过来,到近前,这人压低声音说道:“府堂大人让我来告诉赵大人,刑部的人刚刚到府衙了。” 赵康猛然站直了身子。 上午才发现叶无坷车上藏了尸体,下午刑部的人就到了?津唐距离长安三千里,刑部的人飞过来的? 赵康沉思片刻后伸手去拉叶无坷:“你现在就得跟我走,不然的话必有危险。” 叶无坷还没动,又有人从外边跑过来。 “赵行使,府堂大人说,鸿胪寺有人来了,已经进城......与鸿胪寺的人同来的,还有一辆雁塔书院的马车。” 叶无坷忍不住笑起来。 赵康一怒:“你还能笑?” 叶无坷笑着说道:“你们把人家车拆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三十九章好大的道理 夜里的地牢仿佛变得大了不少,黑暗把砖墙,地面,人和牢里的一切融为一体,墙外是边界,触碰到自由就戛然而止。 大奎看着厚重的墙像在凝视深渊一样安静,小孩子才看不到看不到的真实世界,每一个长大的人都能看到,有人近有人远,所以有人累有人更累,有人坚挺着有人硬挺着。 黑暗中隐隐约约能听到轻声叹息,不知道是来自阿爷还是来自苗师傅。 大奎倒是不觉得怎样,大奎也不会思考这些,大奎更不会发出那样的叹息,他真的只是愣神,他不是看深渊的人。 对于大奎来说,真有人要杀姜头,那他就和二奎掰开牢栏杀出去,能杀多远就多远。 血溅五步是他,血溅五百步亦是他。 大奎和二奎的全部可以是看不到边的外面世界,也可以只是大慈悲山下那个小小的无事村。 “大锅,妹夫不会被杀吧?” “不会。” 大奎说:“妹夫说过,从离开无事村的那一刻开始事就会变得多事,但就是不会有人着急想杀他。” 二奎问:“妹夫怎么那么肯定?” 大奎摇头:“妹夫说,因为高姑娘很厉害。” 二奎不理解,脑袋里又开始痒痒起来,他使劲拍了拍脑壳,心说幸好及时阻止,不然就开始思考了。 大奎问二奎:“你怕死吗?” 二奎摇头,坐直身子说道:“我从生下来开始,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这话让坐在不远处的苗新秀为之一振,他觉得好像很牛-逼,但仔细想想,又好像不是很牛-逼。 “你睡得着吗?” 大奎问。 二奎摇头:“睡不着,担心妹夫。” 大奎说:“还是睡会吧,养足精神。” 二奎:“好。” 呼,呼,呼 二奎就枕着大奎的腿睡,大奎笑着轻轻的拍着二奎的后背。 叶无坷也在睡,好像睡的还很踏实。 他知道今天夜里会有很多人睡不着,但他必须好好休息,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可能要疲于应付,别看现在是在地牢里,未必不是到长安前最踏实的一夜。 距离津唐千里之外的关外,月色下,高清澄披着貂绒大氅看着远处的陌生山河,不是那件皮袄,也不是那么冷的天气了。 站在她身边的人,正是叶无坷时刻惦记的叶扶摇。 “姜头会不会有事?” “不会。” 高清澄回答的很快。 叶扶摇没有再问,他莫名相信这个看起来应该还没有完全摆脱稚气的少女。 高清澄看着远方语气很平淡的说道:“在长安城外你问我,帮我把人带回来能得几分前程,我没回答的时候你又说不必告诉你,都给姜头。” 她回头看向叶扶摇:“你说不必告诉你,是因为你并不在意自己得到的少不少,你在意的是叶无坷得到的够不够。” 叶扶摇依然沉默,而他沉默的时候像是气息全无。 别人在黑暗之中能小心隐藏自己,而叶扶摇......他就是黑暗。 “比你预想的要多,会有些坎坷,他叫叶无坷,但谁也不能真的毫无波澜就前程远大。” 高清澄道:“你们不离开无事村,大宁二十年来未有之大变局便与你们无关,这变局会让很多人成为过去,也会让很多人成为未来。” 她说:“叶无坷到长安的那天,他的未来就来了。” 叶扶摇道:“他还单纯,也总是轻信别人。” 高清澄道:“小孩子蹒跚学步的时候,家里大人总是会伸着手弯着腰在后边紧跟着保护着,这没错,可如果他已经能自己跑起来,家里大人还这样紧跟着保护着......对谁都不好。” 她看向叶扶摇:“我只和他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去长安,一句是我很厉害,他比你预想的要跑得快。” 叶扶摇难得笑了笑,虽只是嘴角略显生硬的咧了咧。 高清澄道:“他想把你送到直路上,你却把直路让给了他,现在你要绕路,你就得跑的更快些。” 叶扶摇问:“给我多久?” 高清澄回答:“最多三年......三年之后,要么变局过去,要么大宁趴下。” 叶扶摇道:“大宁立国后,最快从士兵做到将军的人用了多久?” 高清澄道:“西疆薛千彻,从士兵到将军用了四年三十战从无一败,还有他父亲的半生戎马。” 叶扶摇沉默片刻后问:“哪里比西疆打的仗更多?” 高清澄回答:“哪里打,去哪里,从这开始。” 她把拎着的小小包裹递给叶扶摇:“换个名字身份,三年之内你只管上阵,去哪里上阵,我会安排。” 叶扶摇接了包裹后便准备转身离开,迈了一步又回头:“我不太会说话,谢谢。” 高清澄点了点头,没回头,抬起手挥了挥。 看着澄清的夜色,高清澄的嘴角也微微的扬了扬。 怎么会少呢? 他可是给了我一件袄呢。 东韩的这个夜里如此安静,让人一点都察觉不到天亮后会有多不安静。 津唐郡城的夜里不安静,让人能预感到天亮后会更不安静。 他们,在吵架。 刑部主事典从年轻轻敲打着桌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可实际上,眼睛都有些微微发红。 与他同来的还有刑部军屏道清吏司的主官李尽,一个很精悍硬朗的中年男人。 楚时候天下十三州,大宁改为十三道,刑部设十三清吏司,主官正五品。 典从年保持着和气但毋庸置疑的说道:“我奉命提点军屏道重案卷宗,恰好就赶上了津唐这里出事,既然我在这呢,那这案子自然是刑部接了。” 他看向典司李尽:“军屏道清吏司李典司正好也在,我看就先把人交给李典司带走查问吧。” 刑部主事从四品,典从年是这屋子里官职最高的那个,清吏司典司正五品,与府治同级。 不过这是在津唐地界,所以王治棠的话还是最有分量。 他的分量,也在话里了。 “典大人的安排其实很好。” 王治棠道:“只是这案子出在津唐府,按照规程,需府衙先过堂,审理完结之后,再将案件卷宗移交刑部清吏司,如今津唐府衙没过审就直接把人交出去,似乎不符朝廷规矩。” 典从年皱眉道:“王府堂的话也没错,不过我刚才也说了,我人既然已经在这,把重案犯提走审问不是什么问题吧?” 王治棠道:“那刑部以后会追问吗?” 典从年问:“追问什么?” 王治棠道:“没有刑部用印的批文就调走案犯不合规矩,如果刑部将来追问,负责的是我,刑部追问,吏部也会追问。” 典从年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他确实是比王治棠官职高一级,且是京官,但这事也确实不合规矩。 他没有刑部用印的批文就带走人,这事追究起来也确实能问责。 纠结再三,典从年忽然提高嗓音:“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大不了王府堂回头到长安去告我,就说是典从年不守规矩直接把人抢走了,与你王府堂无关。” 王治棠笑道:“这话说的,好像典大人能抢走似的。” 典从年哼了一声:“若我真的硬抢呢?” 王治棠指了个方向:“大牢在那边,此时有刘府丞亲自带五百厢兵守着。” “典主事何必为难王府堂?” 鸿胪寺知事郎关外月笑呵呵的说道:“刑部是最讲法纪的地方,刑部的主事大人要是都不讲法纪了,那将来还怎么让别人守着法纪?” 他看向王治棠道:“我不过是七品知事郎,抢人是不敢的,尤其是当着刑部主事大人的面更不敢不守法纪,只是大宁律法明文写着,涉及外务,以鸿胪寺为准。” 他起身道:“死的极有可能是个黑武人,这事搞不好就是外交争端,外交无小事啊......所以这人还就得我带走。” 典从年也起身说道:“你不说,谁知道死的是不是黑武人?你不说,谁知道是不是涉及外务?” 关外月:“我就说。” 典从年怒道:“你说了就可能打仗,打仗就要死很多人,为大宁计较,你可以不说!” 关外月:“主事大人从四品,我七品,您大,按说我得遵您的话办事,好巧不巧......您管不着我。” 典从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可偏偏还不知道该怎么顶回去。 鸿胪寺就是有点特殊,他就是管不着人家。 “咳咳咳......” 这时候赵康起身,缓步走到众人面前后从怀里取出来一份公文。 他展示一周后清了清嗓子:“这是御史右台的公文,有都御史大人用印。” 说完这句他看向王治棠:“我有公文。” 王治棠点了点头:“看见了。” 典从年立刻就察觉出又问题,这王治棠显然是和御史右台的人穿一条裤子。 赵康又看向典从年:“我有公文。” 典从年扭头。 赵康又看向关外月语气平和的说道:“我比诸位都早不少要带叶无坷回长安问话,是因为有人向都御史大人举报重案,这叶无坷,就是关键人证。” “外务固然重要,但御史台有监察百官职权,这案子又牵连甚广,内务事也很重要啊......再说,得有个最起码的先来后到。” 关外月没说话,似乎是在思考这人若先交给御史右台的话会是什么后果。 但明显看的出来,他觉得人交给御史右台比交给刑部要好的多。 见关外月没有马上反对,赵康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 这里的人看起来关外月官职最低,但也最不好应付,鸿胪寺这种衙门,特殊的让其他衙门都有点讨厌。 刑部主事虽然官大,但没有刑部批文王治棠就能顶回去。 所以局面虽然混乱,但赵康觉得还是十拿九稳了。 他看向典从年很严肃的说道:“主事大人若要提人犯,可回长安后来御史右台,只要有批文,右台在合适时候自然配合。” 典从年没说话,但明显看得出来他抱定了抢人的心思。 所以赵康立刻对王治棠说道:“之前就和王府堂说过,我以右台名义向津唐借兵五百押送人犯,此事右台会上奏陛下也会知会吏部兵部,王府堂不必担心。” 王治棠道:“还望赵大人不要忘了上奏,不然我这府治也就到头了。” 典从年立刻质问道:“他借兵就合规矩了?!” 王治棠:“他有公文。” 典从年:“公文又没写借兵!” 王治棠:“您有,我也借给您。” 典从年气的使劲儿一跺脚。 赵康缓了口气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明日一早我就把人押回长安了。” “还请稍等。” 就在这时候,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的那位中年书生缓缓起身。 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一身儒衫,气质淡雅举止温文。 王治棠问道:“沐先生有话说?” 中年书生微微颔首道:“是有些话说,诸位大人不都认识我,我叫沐山色,雁塔书院教习,我.....也要带走叶无坷。” 典从年板着脸问:“你雁塔书院的教习凑什么热闹?为的是哪般!” 沐山色郑重,认真,理直,气壮,在座诸位都是弟弟的说道:“他,弄坏了书院的马车。” 。。。。。。 【给所有朋友们拜年啦,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吉祥如意,大年初一,也希望大家打赏一些推荐票,月票,感激不尽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四十章诸位都是弟弟 叶无坷第一次听到雁塔书院这个名字,是来自高清澄貌似不经意的随口一说。 她说若你到长安,可来雁塔书院寻我。 叶无坷觉得那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书院,若只是有一丢丢了不起,都不可能让高清澄把人生一半的时间留给这个地方。 书院也一定是一个很有意思到地方,因为高清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一个地方有意思能吸引人这不算稀奇,一个地方能有意思到二十年一直吸引人那就稀奇到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当叶无坷看到大牢里来了一个气质独特的读书人,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人九成可能是来自那座能霸占一半高清澄的书院了。 这位先生身上穿的不是锦衣,一套月白色长衫,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春天显得单薄了些。 不是锦衣但布料也绝非一般,穿在身上除了显得大方得体之外,更有一种朴素到让名贵都黯然失色的感觉。 在一群官员之中,这位先生就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哪怕他是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锦衣华服的诸位大人却仿佛是他的陪衬。 叶无坷之所以能看到这么多大人物齐聚一牢,是因为发生了一件荒谬到说出去都没人信的事。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想把叶无坷带走,但谁都没有把握真的抢得过对方,所以大人物们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当官的准备让犯人自己选。 原本还局面占优的赵康在典从年开始耍无赖后,似乎也没办法把优势化为胜势。 典从年说,你就算带着五百厢兵押送叶无坷去长安,我也能带着我的人躺在官道上让你过不去,要么你把人让给我,要么你踩死我。 这种无赖行为和他身上从四品的官服......相得益彰。 别说大宁立国以来都不曾发生过这种事,前朝楚国数百年里也绝对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一个犯人因为牵扯的衙门太多,导致各衙门不得不让犯人挑跟谁走。 所以在听这些事的过程之中,叶无坷竟然从态度良好的站着改为态度稍屌的坐着,他觉得自己现在但凡还有一丢丢站起来的念头,都是对自己分量的不尊重。 他大大咧咧的盘膝一坐,等赵康作为代表将事情经过讲完之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说:“我想提个请求。” 王治棠问:“什么请求?” 叶无坷道:“我想回到我之前被关的那间牢房里,我的家人都在那边,既然选了就肯定是所有人都被一起带走,那不如回去和他们一起选。” 典从年道:“哪有那么麻烦!” 叶无坷:“那就不选了,你们谁能带走我都行。” 赵康咳嗽了几声后劝道:“典大人,不麻烦,不用走几步路。” 典从年哼了一声,没再阻拦。 回到了之前被关押的地方,阿爷大奎他们一见叶无坷回来了全都站起来。 叶无坷进门后就把手往下压了压:“坐,大家都坐,坐下听他们说。” 他居中坐下,面朝牢门:“现在开始吧。”通天阁小说 赵康问:“开始什么?” 叶无坷道:“陈述你们的优势,直接,简单,有效,且真实的告诉我你们各自的优势,我多听一听,看一看,然后再决定跟谁走。” 赵康:“你......疯了?” 脾气最为火爆的刑部主事典从年立刻就一巴掌拍在旁边墙壁上:“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叶无坷斜坐着问道:“这位大人是?” 赵康回答道:“刑部主事典大人。” 叶无坷道:“他刚刚失去被我优先选择的机会了,另外他陈述自身优势的顺序也要往后靠一靠。” 典从年:“开门!把这个罪犯给老子拉出来!” 叶无坷叹道:“典大人这样的态度,让我很难有理由选择你啊。” 典从年刚要接着骂,鸿胪寺知事郎关外月笑呵呵的说道:“我是鸿胪寺的人,鸿胪寺这边没有那么凶,我们向来都是以礼待人,你可以和我同乘一车,可以不带枷锁,甚至可以一路上与我烹茶聊天,我读书很多,见闻很广,一路上总是不会让你觉得无聊。” 典从年哼了一声:“以礼待人......去年西疆谈判,也不知道是谁把泊迟国的使臣当场就给气死了一个。” 关外月道:“第一,他被气死了不是因为我没礼貌,他死在谈判桌上吓人一跳倒是显得有些失礼了,第二,他死了之后我们随礼了......葬礼也是礼,以礼待人总是没错的。” 叶无坷有点喜欢这个人了,连带着有点喜欢鸿胪寺了。 典从年道:“你自己想想吧,总是装的温文尔雅但心肠歹毒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口蜜腹剑,你敢不防?” 关外月没理他,而是看向赵康:“赵行使,劳烦记下来,刑部主事当众羞辱鸿胪寺官员,我回去之后也会和寺卿大人仔细说说,寺卿大人应该会去拜访一下刑部尚书大人。” 典从年一想到鸿胪寺卿赵泛舟那张嘴,心口都不由自主的刺痛了一下,堂堂刑部主事,下意识后撤半步。 关外月再次看向叶无坷问道:“我的优势是不是很吸引人?而且实际上他们也不可能比我有优势,能在不得自由的时候得最大自由,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不一定。” 赵康上前一步说道:“叶无坷你该知道,我从一开始也是以礼待人,自长安千里迢迢到无事村,我可曾有过任何不礼貌的行为?” 叶无坷回答:“没有,大人对我一家都极客气。” 典从年:“呵呵......要说口蜜腹剑两面三刀虚情假意,鸿胪寺也比不上御史台。” 赵康:“典大人是觉得我真的不会记下来吗?都御史大人也不是不能去拜访尚书大人。” 典从年又扭头。 赵康继续说道:“最主要的是......” 他取出公文。 “我有公文。” 赵康展示一周。 他说:“刑部典大人是凑巧到这的,当然是不是真的凑巧也不好说,就算是真的,他也没公文......没有刑部批文他无权从津唐府把你带走。” 说到这赵康看向王治棠说道:“府堂大人可以证明这一点。” 王治棠心说你不连累死我是不肯罢休了,但他还是坚定的站在同窗老友这边。 赵康继续说道:“你知道有公文的意思是什么吗?意思是我必须按照都御史大人的要求,把你安安全全毫发无损的带到长安,如果我做不到,我也会受罚,丢官甚至坐牢。” “我手里拿着公文和驾帖,就能借调沿途官府衙门的人手保护你,甚至,可以借兵保护你。” 他再次看向典从年:“如果你跟着典大人走了,就算你半路出事他也无能为力,因为他带的人不算多,他非但不能借调各地官府衙门的人,他连各道清吏司的人也无权跨域调动。” 典从年怒道:“事可从权,我就算调动了又能如何?!” 赵康:“你调不动。” 典从年:“你怎么知道我调不动!” 赵康:“你没公文。” 典从年:“我-操-你大......概说的还是有点道理。” 气鼓鼓的扭头。 赵康用前四个字就足够我参你一本的眼神看了看典从年,然后转头看向叶无坷继续说道:“当然,你还有别的选择。” 他走到王治棠身边说道:“你车里藏了死尸,案子是在津唐府,所以府堂大人可以把你留在这,他可以在津唐审判你,他当然也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直到你被砍头的那天。” 叶无坷点了点头:“合理的让人没话说。” 赵康继续说道:“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因为你牵扯到的人事太多太大,津唐府也可以只扣押你但不过堂审问,等待有资格的衙门过来将你提走,比如在场的刑部典大人和鸿胪寺关大人。” 他走到牢门前很严肃的说道:“如此安排,府堂大人他谁也不得罪,而在场的典大人和关大人,就能昼夜兼程的回长安请示批文再昼夜兼程的赶来。” 他说到这没有继续看叶无坷,更没有看典从年和关外月,而是看向站在靠后位置的书院教习沐山色,用的是一种终于轮到我的眼神。 他郑重,认真,理直,气壮,诸位都是弟弟的说道:“我就不用,我有公文。” 津唐府治王治棠都替他有些羞臊的扭头看向别处,与典从年看了个脸对脸。 而书院沐山色的脸上则出现了一种半数欣慰半数得意的神色,大概就是果然还是书院教得好的自豪感。 赵康说到这缓缓吐出一口气,心说这他妈果然很爽。 叶无坷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最有优势的就是赵大人了,只一句可以调动沿途兵马保护,就足够让人动心。” 赵康道:“实事求是而已,御史台的人不骗人。” 叶无坷道:“我似乎已经没有不选赵大人的理由了。” 赵康:“你确实没有。” 叶无坷道:“但我还是觉得应该更公平些,典大人虽然看起来真的是一点优势都没有,可他还是应该说一说,我未必就不会选择跟他走。” 典从年猛的转头看向叶无坷,这位脾气火爆的主事大人双目之中竟然微微有些湿润了。 典从年快走几步,回到牢房门口,双手握着栏杆大声说道:“叶无坷......我操?” 他双手握着两根牢栏,两根都断了。 王治棠羞臊的扭头看向别处,和羞臊的津唐府狱丞看了个脸对脸。 最外边,那两个狱卒也羞臊的低下了头,因为还没来得及补上新的,所以他俩只能用浆糊粘了粘怼在断口处,浆糊干了之后,也就保持个牢栏不掉。 典从年怒道:“你们这津唐府的大牢是怎么回事!连牢栏都是坏的怎能关押犯人!” 王治棠抬头看屋顶:“就两根。” 二奎:“确实是。” 典从年一回头看向二奎:“你是哪根葱?!” 二奎站起来瞪着他:“无事村的葱,怎么了!” 叶无坷劝道:“二奎哥,坐下听他说。” 二奎和典从年对瞪着坐回去。 叶无坷道:“典大人说说你的优势?” 典从年:“我......我!我......反正你选我没错,我肯定把你带回长安好好关起来。” 叶无坷点了点头:“你果然没优势。” 典从年:“不是,是好好把你带回长安关起来。” 叶无坷都没理他,当场总结了一下:“鸿胪寺的优势是自在些,没约束,我觉得很好,我也喜欢这位关大人。” 关外月:“谢谢。” 叶无坷继续总结:“御史右台的优势是......有公文,可以足够安全的把我们带到长安。” 赵康道:“没错。” 叶无坷道:“还是赵大人这边优势最大。” “请稍等一下。” 书院沐山色缓步上前,微笑着说道:“既要公平,怎么不问我书院有何优势?” 叶无坷起身行礼道:“请问先生,书院有何优势?” 沐山色在说之前特意看了赵康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大概是......你学得很好,这次不要学了。 他说:“书院的院长大人,是皇后娘娘的爷爷。” 。。。。。。 【今天是农历的大年初一,万物更始气象万千,大家吉祥如意万事顺心,希望天下长宁这两天的更新也能为朋友们带来一些好运,也希望大家能给我带来一些好运,大家都越来越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四十一章孺子可教 不知道是谁脚欠踢了踢地上的半截牢栏,咕噜噜叮叮当,打破了这大牢里暂时的宁静。 众人的视线全都从书院沐山色的身上收回来转移到那根牢栏上,然后才注意到典从年脚下的砖都被踩的裂开了。 叶无坷的视线被碎砖吸引,典从年的实力因此可见一斑。 但很快叶无坷的注意力就重新回到沐山色身上,众人的视线也都随着叶无坷的视线转移回来。 叶无坷犹豫片刻后问道:“沐先生的意思是,书院没人敢惹?” 沐山色微微摇头:“书院怎么会无人敢惹?若书院犯了错自然也有人能收拾书院,我的意思是,书院谁都敢惹。” 这句话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反驳,就连怼了鸿胪寺和御史台的典从年都选择忍了。 但叶无坷显然觉得还不够。 他问:“还有吗?” 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叶无坷这不要脸的脸上。 见大家都看他,叶无坷耸了耸肩膀后说道:“我是村里人,大利不敢取,小利不会让,所以......” 沐山色点了点头:“你说。” 叶无坷肃立,深吸一口气后说道:“车我不想赔。” 众人再次看向叶无坷的时候,已经没人觉得他不要脸,而是都觉得他应该是哪儿病了。 这个时候居然还在纠结一辆不值几个钱的马车,再说书院是纠结一辆马车的地方? “不好说。” 沐山色却很认真的说道:“书院的规矩之一,就是损坏东西要赔偿。” 叶无坷点了点头:“那就赔吧。” 然后补充:“马车是器叔和书院借的?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想替他争取一下,若书院坚持那就找他好了。” 说到这他装作才醒悟过来的样子,扫视一周后问道:“器叔被关到哪里去了?” 王治棠有些疑惑的反问:“你不知道?” 叶无坷摇头。 王治棠道:“他不是被关押到别的地方去了,而是把你们丢在这自己走了。” 叶无坷思考片刻后问道:“那他离开之前可曾说过什么?” 王治棠道:“他说他是廷尉府的人,你也是廷尉府的人,你涉案,他该回避。” 叶无坷忍不住在心里给器叔挑了个大拇指......如此说来那尸体肯定也是器叔他老人家藏进马车里的。 一开始叶无坷就在思考这件事,除了器叔之外好像也没谁能把尸体藏上去。 现在器叔抽身而去,是说明廷尉府暂时不打算管他了? 叶无坷又问了一句:“请问府堂大人,他只留下这一句话?” 王治棠回答道:“不是,还有一句,你若不问我也不好说出来......他临走之前说不要顾及你廷尉府的身份,廷尉府的人犯了案子就更该严查才对。” 叶无坷还没说话,二奎已经骂了:“这个老东西!” 叶无坷朝着二奎摇了摇头,示意二奎不要骂街。 苗新秀:“老东西!” 叶无坷:“......” 他看向沐山色像是任命了的说道:“那我只能选择跟书院先生离开了。” 沐山色微笑道:“赔车的钱可以先欠着,但去长安的车费要给现银。” 叶无坷忍不住问:“这也是书院的规矩?” 沐山色语气平静也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不是,是我个人要的,我想赚点黑钱。” 于是,叶无坷他们打了一辆黑车离开了津唐府。 而沐先生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解释一下,作为书院教习他为什么会赚这点黑钱。 至于其他的东西本该由府治王治棠安排人送到长安去,但没有抢到人的赵康决定把东西先抢走,虽然看起来那真的只是不值钱的枕头被褥和锅碗瓢盆。 沐山色的马车并不大,所以大奎和二奎只能坐在车外,而且,还要担任车夫。 二奎就觉得不公平,马车在一个小镇子里停下来的时候,他等沐山色下车就问:“同是花钱坐你的马车,为什么我和大奎就要在外边?” 沐山色问:“那你交钱了吗?” 二奎道:“没有。” 沐山色:“那还有话说吗?” 二奎道:“有,虽然说了花钱但大家都没给,那凭什么我们坐外边。” 沐山色取出钱袋抓了一把铜钱放在二奎手里:“车夫可以收钱,这是我预支给你的,等到了长安他们给了车费,我再分你,还有话说吗?” 二奎看了看钱,摇头:“没了,叔儿你还让我干点啥?” 沐山色迈步向前:“路上一切听我安排,吃喝住行都是。” 他指了指前边:“我来时路过这里,记得前边有一家羊汤味道很好,咱们就在这里吃,你们吃十五文钱一碗的还是吃二十文钱一碗的?” 二奎:“我得问问妹夫。” 大奎一把将二奎手里的铜钱抓过来:“问什么,肯定吃二十一碗的。” 他把铜钱数了数,发现居然是正好四十文钱。 沐山色把钱收回来装进钱袋,动作娴熟行云流水。 等到吃饭的时候,二奎看看自己面前的羊汤,再看看别桌客人的羊汤,他忍不住问:“二十个钱一碗的和十五个钱一碗的,有什么区别?” 沐山色一边喝汤一边回答:“没有,全看你们想给多少。” 叶无坷对书院先生的理解,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得不说,这家的羊汤确实滋味鲜美,叶无坷一碗喝完后觉得不够,阿爷也觉得不够,苗师傅和大奎二奎他们当然也不够。 他见摊主端着羊汤出来后问道:“老板,你家羊汤怎么卖?” 老板道:“你喝十个钱一碗的还是八个钱一碗的?” 叶无坷看向沐山色,沐山色面不改色的继续喝汤。 叶无坷道:“十个钱的再来五碗......不,来四碗十个钱的,再来一碗八个钱的。” 等上来后叶无坷脸上是果然如此的表情:“老板,这十个钱的和八个钱的有什么区别?” 老板面不改色的回答:“汤没有区别,有的人愿意给十个钱,有的人愿意给八个钱。” 叶无坷深吸一口气,问沐山色道:“先生来时喝的十个钱的?” 沐山色微微颔首。 叶无坷:“老板才要十个钱八个钱,先生要二十个钱?” 沐山色道:“嗯,赚差价总会辛苦些。” 就是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书院先生在叶无坷心里的高大形象就破了。 连带着他心中书院的形象,也在逐渐崩塌。 就在这时候传来一阵阵马蹄声,沐山色侧头看了看是赵康的队伍跟了上来,于是他对老板说道:“后边来的人多,你可以都按二十个钱收。” 老板问:“要就给?” 沐山色笃定点头:“要就给。” 然后伸手:“给钱。” 老板懵了:“我给你什么钱?” 沐山色道:“因为我在,他们才会给你二十个钱一碗,没有我他们最多给你十个钱一碗,所以每碗我都要五个钱。” 老板瞪着沐山色:“你,是不是有点病?” 沐山色起身:“那我现在告诉他们,羊汤八个钱一碗。” 老板瞪着他盘算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按照后边来的人数算好,给了沐山色不少铜钱,别人都觉得沐山色不要脸,唯有叶无坷敏锐的察觉到,按照沐山色收回来的铜钱算......这顿饭他们一文钱没花。 先是精准的一把抓给二奎四十文钱,片刻后那四十文就回到他手里了,又在这短短片刻之内,把花出去的铜钱一文不少一文不多的要了回来。 而本来觉得自己赚了不少的老板,在察觉到到被这几个人白吃了一顿饭后陷入沉思。 沐山色看向叶无坷,眼神里的意思是少年你是不是学到了什么? 叶无坷现在开始体会到一点书院的有意思了,也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高清澄那么喜欢在书院里呆着了。 见叶无坷若有所思,沐山色微笑着把小狼抱起来问道:“为什么要养一只狐狸?” 叶无坷道:“狐狸抱一天十文钱。” 沐山色问:“若不给呢?” 叶无坷道:“若不给它就是一只狼。” 沐山色数出来十文钱交给叶无坷,一边走向马车一边说道:“十文钱涨的见识,不亏......车费从现在开始每天加十文。” 就在这时候鸿胪寺的关外月也从后边追上来,他笑呵呵的问:“沐先生的车里还有地方挤挤吗?” 沐山色道:“是叶无坷他们包了车,关大人不该问我。” 关外月顿时明白过来,给了沐山色一个感谢的眼神后又问叶无坷:“叶公子,可否同乘一车?” 叶无坷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为难起来,欲言又止。 关外月道:“若叶公子是在为难,我也就不与你们挤在一辆车了。” 叶无坷道:“不是这样的道理,沐先生说车是我们包的,将这让不让关大人坐车的矛盾,从他自己身上转移到了我身上。” “原本是沐先生不想让关大人上车,现在反倒是成了我不想让关大人上车,这事,着实是让人难堪。” 关外月道:“不是什么大事,叶公子不必挂在心上。” 叶无坷的眼睛闪着光的说道:“关大人误会了,我想说的是......沐先生说车是我们包的,所以我们说了算,可这车若是关大人您包了,那岂不是关大人说了算?让谁坐车不让谁坐车,我们都要看关大人的脸色了。” 关外月看着叶无坷的眼睛说道:“从叶公子的眼睛里,我仿佛看到了鸿胪寺诸多同僚。” 叶无坷道:“那鸿胪寺可真是个好地方。” 关外月笑道:“和你很配,若到了长安后诸事解决,我倒是希望叶公子来鸿胪寺里看看,说不定会喜欢。” 叶无坷:“包车吗?” 关外月点了点头:“包。” 叶无坷做了个请的手势:“东家上车,多谢东家雇车带我们去长安。” 此时此刻的沐山色忽然也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个小丫头会说她在一个叫无事村的地方,认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还说若沐先生见了他也一定会喜欢。 喜欢个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四十二章一见如故 一辆欢快且拥挤的马车在官道上哒哒哒哒的奔腾向前,在这辆马车的后边各方势力哒哒哒哒的紧跟不舍。 他们好像很害怕叶无坷突然就跑了,也很害怕叶无坷突然就嗝屁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突然变得重要起来,却好像依然摆脱不了小人物自带的属性......生死不由己。 刑部主事典从年催马赶上马车,并行的时候眼神阴沉的看过来,然后抬起手用双指指了指自己眼睛,又指了指叶无坷。 “你逃不掉,哪怕你在书院的马车里,只要让我察觉到你有一丝想逃的迹象,我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说完这句话后典从年就催马加速,一群刑部的人陆续经过,每个人看向叶无坷的眼神里,都是浓浓的不友善。 大奎道:“那个丑种是什么意思?指指他眼睛又指指妹夫是要干嘛?” 二奎道:“丑种可能是想跟妹夫说,我抠俩眼珠子你要不要?” 叶无坷笑道:“不要。” 二奎道:“那是,咱不要,他想抠给咱咱就要?咱想要不会自己抠去?” 坐在叶无坷旁边的关外月则在想,这个黑大个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接下来的几天叶无坷倒是没被典从年影响,哪怕每天典从年都会故意从马车旁边经过一两次。 叶无坷就像是个移情别恋比放屁还快的渣男浪子,不停的爱上沿途不同的风景。 上午还在说这山河是他所见风景之第一,下午就指着一片湖说这简直就是人间绝色。 他完全没有逃离的心思,也完全不像会担忧未来,他像是一只终于长大了可以四处去玩且还没被嘎蛋的小公猫,眼睛里都是美好。 每到一处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典从年就会出现在叶无坷不远处,那双眼睛带着仇恨似的死死盯着少年,某些时候他眼神里如同佩了刀一样想把这少年当场杀死。 哪怕叶无坷只是想找个隐秘些的地方撒尿,刑部的人也不会让他离开视线。 叶无坷忍不住想,如此盯着,那会不会连鸟儿的尺寸都被刑部记录在册? 御史右台赵康的队伍则始终在稍远些的地方跟着,没有靠近但同样盯得很紧。 而消失的器叔一直都没有露面,不知道去了何处。 天快黑的时候马车在一个镇子里停下,这里没有官驿,鸿胪寺的关大人照例带着两个随从离开,去寻合适的住处。 叶无坷看到村边旧屋外的篱笆墙上蔷薇已生出花苞,他走到近前仔细看,清晰处是篱笆与花,迷离处是少年与她。 高清澄一定是在布局什么,叶无坷是这布局之中极为重要的一环,但这并无谁利用谁一说,不入局的少年如何能从无事村一步就跨到长安城? 就在叶无坷愣神的时候,沐山色迈步过来,直接掐了一枝将开未开的花苞,插在一个空酒罐里。 叶无坷看向沐山色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还没开。” 沐山色回答:“我喜欢嫩些的。” 叶无坷看向这位正经书院出来的先生,怎么都觉得这话不正经。 沐山色一脸无所谓:“花泡在水里才会开的更鲜艳。” 叶无坷问:“先生是想指点我什么?” 沐山色无动于衷道:“你又没给钱,我为何要免费指点你什么?” 叶无坷笑着摇头,他在算计钱与沐山色孰轻孰重,虽然他觉得沐先生来接他和高清澄一定有关,所以他猜测,沐先生也一定和他有些话要说,但......他一个铜钱都不想掏。 沐山色见这少年摇头的样子却莫名其妙的懊恼起来:“蠢。” 然后转身就走了。 叶无坷心疼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银子扔在地上:“先生,你的银子掉了。” 沐山色回头一看,慢悠悠回来,叶无坷俯身把银子捡了递过去:“先生真是不小心。” 沐山色嫌弃道:“银子小了就会容易不小心掉,大的谁会不小心?” 他说:“你想请教的事,我就随意指点一下......人生在世,就是不断在可否之间取舍。” 沐山色一边慢走一边说话,他回头看向叶无坷:“长安城里小淮河大部分地方都是可的,否的不多,若是否的,不去就罢了,没什么意思。” 叶无坷迷茫起来:“先生指点的,我不是很明白......” 沐山色道:“你不明白什么?唔......不明白可否的含义?可拆开是口丁,否拆开是不口,你为何连这都不懂?” 叶无坷更迷茫了:“先生......到底是在说什么?” 沐山色仔细看了看叶无坷,大概是想看清楚这少年是在装单纯还是真的单纯。 “你让我指点的,不是长安城里哪里最好玩?” 沐山色问他。 叶无坷持续迷茫。 沐山色叹了口气:“我可能对你有什么误解,你可能对我也有什么误解。” 他拿着花瓶走了,留下了迷茫到不止对书院产生怀疑,甚至对文字都产生怀疑的叶无坷一人继续迷茫。 “刚才他和你说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典从年的阴寒声音从叶无坷另一侧传来。 叶无坷侧头看过去,看到了典从年那张死板的脸。 叶无坷回答道:“说一个叫小淮河的地方,还有可否的问题,典大人知道什么是可否吗?” 典从年显然也迷茫了一下。 但他明显觉得叶无坷是在胡说八道,他再一次抬起手用双指指了指眼睛,又指了指叶无坷:“千万别让我看到你想逃。” 叶无坷看到大奎二奎都快步过来,他朝着那两个壮阔的汉子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典大人似乎很想杀我?” 叶无坷问道:“是怕我说什么还是怕我不说什么?” 典从年没有丝毫遮掩:“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不死。” 说完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他直视着叶无坷的眼睛说道:“你这一路上都在宣扬陆吾等人在澄潭关的事,是谁的主意?!” 问完了这句话之后他紧跟着跨前一步,与叶无坷近在咫尺。 叶无坷没回答,不想回答。 典从年道:“如果陆吾他们真的通敌,你这样做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裹挟民意,被我查出来,你没什么好下场!” 叶无坷依然不答。 典从年道:“我倒是看你能装到几时,别让我逮到你,你可千万别露出破绽!” 叶无坷忽然开口问道:“大人带纸笔了吗?” 典从年哼了一声:“想向我告密?你不妨直接说!” 叶无坷有些纠结的从自己鹿皮囊里取出来一本小册子,一根炭笔,翻开到空白页开始书写,见他如此,典从年的眼神里已经满是轻蔑。 “给你。” 叶无坷写完之后撕下来递给典从年:“不该用我的纸,我又没收你钱。” 典从年接过来看了看,竟是一张药方,最后一句写的是......一日一副,可解气血上冲火旺尿黄。 “叶无坷!” 叶无坷一脸认真的看着他道:“说谢谢。” 典从年怒道:“你记住,你早晚死在我手里。” 叶无坷背着手走了,连情绪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二奎迎着叶无坷过来问道:“那丑种又来欺负你了?” 叶无坷笑道:“没事,咱们回去。” 天黑之后不久关外月就找到了借宿的地方,叶无坷他们吃过饭后就坐在院子里闲聊,他察觉稍有异样随即往门口看了看,见有个人影朝他招了招手就快速离去。 叶无坷起身说了声去茅厕,没多久便跟上了黑影。 到了村边,黑衣人见叶无坷到了后急切问道:“叶贤弟,你没事吧?” 这人,正是叶无坷在迁平县认识的严淞。 叶无坷道:“严兄不必担心,我与书院先生同行倒也相安无事。” 严淞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已经请了些江湖高手来帮忙,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能把你救走!若有追兵,我自会安排人挡着。” 叶无坷抱拳道:“多谢严兄仗义,只是我现在随你走了岂不害了我的家人。” 严淞道:“我当然会想到这些,若你点头,大不了多杀几个人罢了,自然不会让你家人受累,手脚干净些,不会有任何麻烦。” 叶无坷惊愕道:“杀官?一旦事发那把你也连累了。” 严淞肃然起来:“咱们一见如故,便是拼了性命救你我也愿意,说实话,我一直都想有个弟弟,当初看你就觉得投缘,今日事成,我便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自此之后绝不会让人害你。” 他往前靠了靠:“有些事我本不想说,现在事急,我便告诉你......我家在长安颇有些势力,所以你不必担心善后的事,家里人,都会为你摆平。” 叶无坷问道:“严兄说现在事急是什么意思?” 严淞道:“刑部那些人中有我一位旧识,他想办法告诉我,典从年要在到长安之前杀你,这个人有大问题!” 严淞再次往四周看了看:“我的人已经安排妥当,一会儿你回去就让家人不要出门,其他事,我来解决。” 叶无坷刚要说话,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喊了一声。 “叶无坷!” 严淞一闪身到了暗影处,叶无坷回头去看,却见是典从年带着几个随从冲了过来,几人已是抽刀在手。 典从年急匆匆到近前用刀指着叶无坷怒问:“你和谁在说话!” 叶无坷此时看清楚,在典从年身后还有个熟人,竟是原本和严淞结伴而行的宋公亭。 叶无坷都还没回答典从年的质问,宋公亭先说话了:“不必听他胡说八道,我能证明有人要把他救走,而且,还想把典大人你们都杀光!” 典从年用刀指着叶无坷鼻子说道:“我现在要把你绑了带回去,由我押送至长安刑部受审,若你反抗,现在就杀了你。” 沐山色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叶无坷背后出现,这位正经书院的先生身边竟然还跟着着一个妙龄女子,火把下那女子容貌清秀,怀里还抱一个漂亮的罐子,罐子里插着一朵漂亮的蔷薇。 沐山色柔声对那姑娘说道:“多谢姑娘陪我夜游赏星,今日受益匪浅,他日,我登门致谢。” 那姑娘娇羞的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走了,叶无坷用复杂的眼神看向沐山色,因为这位姑娘是他们进村时候才见过的,短短一个时辰不到,沐山色就与人家一起去赏星夜游了。 书院先生,贪财好色。 “他可以去任何地方,被任何人带走,但......必须是从书院的大门走出去之后。” 沐山色缓步走到典从年面前:“典主事,我给你指指书院的方向?” 典从年沉默片刻,一咬牙走了。 看到沐山色转身也走了,叶无坷一咬牙掏出一块银锭扔在地上:“哎呀,先生又不小心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四十三章赌注换来的 沐山色看了看地上的那块银子,比上一次掉落的要大些,于是眼神微亮,看叶无坷也觉得孺子可教了起来。 世道公允,有付出就有收获,做任务,总是会掉落金币。 他接过银子收好,背着手往前走的时候语重心长的说:“你可知道我作为书院教习经历过多少次被人收买的事?你可知道我又有多少次不为所动?” 叶无坷这么善谈的人,都觉得这话不好接。 沐山色道:“如果这是上天对书院教习的考验,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包括你在内,我一次都没有让你们失望过!” 叶无坷抱拳:“先生大义。” 沐山色道:“你也大气。” 他说:“趁着我心情好,你有什么想问的尽快问。” 叶无坷想都没想的直接问道:“高姑娘不会有事吧?” 沐山色脚步一停,他看向叶无坷的时候眼神里满是疑惑。 叶无坷安安静静的等着沐先生的答案,因为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 良久后沐山色反问一句:“你了解她吗?” 叶无坷摇头:“只了解一点。” 沐山色再问:“多大一点?哪一点?” 叶无坷回答:“她人很好,待我很好。” 沐山色看叶无坷那眼神里的:你这个色胆包天的混账东西的意味逐渐淡了些。 沐山色又问道:“所以你问她会不会有事,只是因为她好?” 叶无坷道:“对啊,就像是先生你把摘下来的花儿送给那位姑娘,难道不是因为她好?” 沐山色道:“她好?我怎么会知道她好不好?她好看就够了。” 叶无坷:“高姑娘也好看。” 沐山色因为这句话再次警惕起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警告一下这个刚刚走出大山还涉世未深的少年。 山很高,能挡住眼睛。 所以这位书院教习正色肃然道:“你真的不知道高姑娘什么身份?如果你知道的话就不会胡乱说话,她......” 叶无坷笑着回答:“谢谢。” 沐山色微微皱眉:“谢谢?” 叶无坷背着手走了,一脸银子花的物超所值的样子,他阿爷是那种一两银子买来十两银子东西也不会觉得物超所值的人,他是阿爷教出来的又能好到哪儿去,但他满足了。 因为他已经从沐山色的话里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高姑娘应该不会有事,因为听起来高姑娘真的很高啊。 虽然沐山色还没有说出什么,可从沐山色的表情和语气叶无坷就能猜到了。 “你真的只想知道她会不会有事?” “是啊。” “为什么?” “因为她很好,待我很好。” 沐山色问他:“你不担心自己?” 叶无坷回答:“不担心。” “为什么?” “因为高姑娘很好。” 沐山色一时之间都不太能分辨出来,这个少年到底是因为太信任高清澄还是单纯的花痴。 又或者,只是单纯? 他是书院的教习,他见过太多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但从来就没见过一个脑子好使的人,心地纯澈。 “高姑娘确实很好,但高姑娘不是无所不能。” 沐山色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你会下象棋吗?” 叶无坷点头:“会些。” 沐山色又问:“卒为何用?” 叶无坷脚步一停,眼神恍惚起来,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错了。 虽然他还没有回头,可沐山色从他背影就能看出来,这少年,终于知道了处境有多艰难。 沐山色本以为叶无坷这次会认真起来,问一些对他自己比较有用的问题。 可没想到这家伙只是自言自语了一声,就再次迈步向前。通天阁小说 他说:“那我得走快些,她才能快些。” 沐山色深吸一口气,忽然间大笑起来,莫名其妙的,笑容之中有一种原来真的如此的释然。 那天在长安城里,高清澄说过......只请沐先生保护叶无坷一路平安,其他的事一概不要提,沐山色问她,你是害怕那少年知道自己是一枚小卒? 高清澄摇头道:“我不是怕他知道他是一枚小卒,我是怕他知道他是一枚小卒后就明白......我才是那一枚小卒,那样他就会不顾一切的走的更快。” 沐山色当时笑道:“一个深山小村里从未见过世面的少年,能一眼看穿这些?” 高清澄的回答是:“赌十两?” 沐山色斟酌良久后说:“二十两。” 然后他问高清澄:“你们只见过一次,为何相信他那么在乎你?” 高清澄道:“他在乎的是他哥,他相信我会帮他哥,无事村的人村里村外都平安无事,是因为他们最懂怎么将心比心。” 所以此时此刻的沐山色有些相信了高清澄离开书院时候说的那句话......有些人需要靠见识来撑起眼界,而有些人天生眼睛里就有世界。 沐山色一边走一边问:“我今天掉了多少银子?” 叶无坷回答:“先生掉了十五两呢,可真多,掉在地上,砸的地颤心疼。” 沐山色道:“若是我能再掉五两银子的话,那我可能会难过的像喝醉了一样乱说话。” 叶无坷回头看向沐山色:“那......要是直接喝醉呢?” 沐山色正色道:“那会像掉了五两银子一样难过。” 啪嗒。 叶无坷揉着心口:“先生......你醉掉了。” 沐山色这次没用叶无坷动手,而是主动上前捡了银子边装兜儿边说道:“什么是我的醉掉了,分明是你的难过掉了,我捡走你的难过,你就不难过了。” 叶无坷:“先生大义......” 沐山色道:“昧良心的话也不是非得说。” 他和高清澄赌了二十两,赢了是他的,输了是叶无坷的,所以心情大好。 “前朝楚国时候。” 沐山色说出这样六个字,而且语气格外的重,似乎是让人信服,他说的就是前朝楚时候。 “开国不到二十年,看似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楚就危机四伏。” 沐山色一边走一边说道:“那时候中原久经战乱,人口十去四五,而人才,十去六七。” “楚开国皇帝虽然痛恨前朝,但也不得不启用了一批前朝旧臣,而这,就是楚开国二十年就危机四伏的起因。” “经立国争战,楚皇身边追随的人才都得封赏,自然是瞧不上那些前朝旧臣,一开始,这些旧臣也当然是要夹起尾巴做人。” “然而过了十几年,原本该势强的新臣却逐渐势微......” 说到这他看了叶无坷一眼:“可知为何?” 叶无坷回答道:“新臣更容易犯错,旧臣为了不被排挤到朝权之外,应是会利用这一点,不留余力的针对新臣。” 沐山色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 他说:“楚皇原本是想逐年替换掉那些旧臣,也觉得这并非是一件难事,然而后来才发现,新臣的手段比起旧臣来真的是粗暴简陋,反而搞得自己险象环生没了招架之力。” 叶无坷道:“新臣多是直接率真之人,而旧臣早已明白如何将权势玩弄于掌中。” 沐山色道:“虽然你说的很肤浅,但道理终究是有的。”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些旧臣给新臣挖坑,设套,无所不用其极,新臣进坑,入套,一个接着一个嗝屁......” 他问叶无坷:“明面上还毫无破绽,为何?” 叶无坷回答:“挖坑设套者让进坑入套者死于法。” 沐山色点了点头,他掏出来那二十两银子递给叶无坷,叶无坷有些吃惊的问道:“只是回答了先生几个问题,先生何以如此厚赏?” 一边收一边为难:“这怎么好意思。” 沐山色:“赏个屁,等你下次见到高姑娘替我转交给她。” 叶无坷装兜儿的动作一停:“先生为何不自己给高姑娘?” 沐山色道:“因为我要脸。” 叶无坷小声说道:“要脸还用别人的银子给她?” 沐山色:“嗯?你在鬼扯什么?” 叶无坷把银子收起来:“先生放心,银子我会如数交到高姑娘手里。” 沐山色白了他一眼后问道:“如果是你的话,你该如何破解这般险境?” 叶无坷道:“既然是楚时候发生过的事,照题来抄就是了。” 沐山色笑问:“那楚时候的题,若是都答错了呢?” 叶无坷回答的理所当然:“那不更好?” 沐山色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后他拍了拍叶无坷的肩膀:“如果咱们都能活着回到长安,你一定要留在书院......别以为上了书院的马车就不会死,书院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而我,只是个书院的小教习。”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说道:“刚才我说的话很多,有用的就一句。” 叶无坷沉思着回答:“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 沐山色嗯了一声,继续迈步:“古人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实际上,若是无害人之心的人只想着怎么防人,死几代才能把防人之心炼成铜墙铁壁?” 叶无坷轻声道:“学了太多的害人之心,也就成了害人之人。” 沐山色道:“人啊......总是与自己纠缠的难解难分,你为了防人而学害人,最终可能学成了别人的样子,而你不学,就可能连人的样子都没了。” 他看向叶无坷:“况且,被害一次再学一次,人哪有那么多条命让你吃一堑长一智?照题抄要用的墨汁,都是血。” 叶无坷沉默着。 “看到了吧。” 沐山色笑道:“山外的世界,是不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 叶无坷道:“阿爷说,到了山外如果让人觉得你有用,那最后才是要你命,在要你命之前,你会见识到无数的美......我问阿爷那怎么办?阿爷说,不知道,因为他没出过山,不知道美和要命之间到底是什么样子。” 沐山色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山里的世界也没那么单纯,要么就是有人看到过山外的世界。” 叶无坷没接话。 见他不接话,沐山色问他:“你阿爷读过书?” 叶无坷摇头道:“他听过很多故事。” 沐山色笑了笑,没接着问,而是自言自语道:“那就是......故事不单纯。” 山里的世界确实没那么单纯,可在没有那座泥塑之前的无事村,又怎么可能会有人看到美竟然是死的伴生花? 。。。。。。 【继续求收藏和票票,记得给个评价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四十四章旋涡来了 晓色云开,春随人意。 发随风舞的少年盘膝坐在马车最高处,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民谣,曲调轻快,亦与风和。 马车前后的蹄声都很急,这可能是每一名骑士都有的梦,成为风,超越风。 刑部主事典从年路过马车的时候,再次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目然后指向叶无坷。 从未有过回应的少年,在这一刻朝着典从年比了个心。 老典杀气腾腾的眼神都僵硬了一下,少年的回应给他整不会了。 可他终究还是杀意太重,不宣泄就会憋得难受,杀意凌厉,憋着伤己。 “你活着到长安就会让很多该死的人死不了,让很多不该死的人去死。” 典从年第一次如此露骨的说出他的想法,经过昨夜之事后似乎他对书院的顾忌都已经放下不顾了。 “该死的人一定要死,不该死的一个都不能死。” 典从年说。 然后催马向前。 可谁又是该死的人呢? 少年坐在马车顶上想着这个问题,人生下来是为了生,哪有一个生下来就是为了死的? 父母予之命,他人岂可轻取? 那个叫宋公亭的年轻人在典从年身后跟着,路过叶无坷身边的时候丝毫也不吝啬他的厌恶,恶狠狠的看了叶无坷一眼,这一眼骂的很脏。 就在这时候叶无坷看到稍稍有些胖的关大人费劲的爬上来,这个为了帝国的荣誉而长年在外的外交官员像是快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仅仅是爬上来,气喘吁吁。 “距离长安不足三百里了。” 关外月挨着叶无坷坐好,不忘将自己的衣袍整理的平整舒展。 他说:“高姑娘让我在半路接你一下......” 他依然喘着粗气,所以语气有些懊恼:“当然不是因为我能打......是因为,我从东韩回来。” 这位鸿胪寺的七品知事郎是大宁常驻东韩国的使臣,他回来了,接替他去东韩的是六万战兵。 “我虽然只是个七品知事,哪怕是在鸿胪寺常驻在各国的使臣之中级别也是最低的......可我品级再低,代表的也是大宁。” 他说到这看向叶无坷问道:“这些话,你应该能听懂?每个出现在你去长安路上的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只是,未必相同。” 叶无坷刚要回应,关外月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回应。 “你真的很该死啊,这世上真的很少有你这样正反都该死的人。” 关外月说。 这是今天第二个说叶无坷该死的人,而且明显是立场不同的两个人。 叶无坷很清楚为何是这样,想证明陆吾他们乃至于陆吾的父辈们被东韩收买的那些人,如果不能让叶无坷证明这些,那叶无坷就得死。 想保护陆吾父亲他们的那批人对于叶无坷的态度也一样不稳定,他们希望叶无坷来证明陆吾等人的清白,但他们也深知一件事......陆吾他们真的去了渤海。 他们去渤海抓回了渤海国君和两位皇子,这对于大宁出兵来说当然有巨大的意义。 可在他们去渤海的时候死了整整一队廷尉府的暗谍,而且传闻这一队暗谍查到了什么秘密。 所以现在无法说清楚,到底是谁更希望叶无坷死。 想扳倒陆吾父辈那一批人的人,似乎更希望叶无坷能活着到长安,他们甚至无需逼迫叶无坷说谎,只需让叶无坷证明陆吾他们偷偷去了渤海即可。 可是,这一点何须证明?回过长安的高清澄,不会隐瞒。 这其中还有个关键处叶无坷没想明白......那就是杀东韩大将军尹穗的过程似乎过于顺利。 尹穗完全可以待在他的大营里不出来,那样的话想杀他比登天还难。 参与了这些事的叶无坷却完全看不懂,他就在这些事里但又被蒙在鼓里。 “长安三百里......” 关外月拍了拍叶无坷的肩膀:“群魔乱舞,你会大开眼界。” 叶无坷点了点头:“多谢大人提醒。” 关外月笑道:“我很喜欢你,你的性格是那么适合来鸿胪寺做事,如果可以的话,你不死多好。” 这句话好像就给叶无坷写了人生的结语......死的可惜。 他最后提醒了叶无坷一句:“别太相信别人的话,立场这种事......总是没人能说的太清楚,包括我自己在内,我都不知道我会站在什么立场。” 说完这句话后关外月就笨拙的爬下车顶,叶无坷想扶他却被他拒绝。 一个常驻在大宁之外还必须完全代表大宁尊严的人,习惯了不随意接受别人的帮助。 哪怕看起来他真的很笨拙,往下爬的时候硕大的腚朝着天空,这样的姿势让叶无坷莫名其妙笑起来,因为他脑海里有句话冒出来就收不回去。 关大人,朝天翻了一个屁眼儿。 又走了半日之后,马车进了肃顺县,如今这已在京畿道内,所以处处看起来都显得那么悠然有序,春和景明。 肃顺还是佑安郡的郡府所在,才进城,刑部主事典从年,鸿胪寺知事关外月,还有御史右台行使赵康就被府堂范周担盛情邀请去了府衙。 当然,书院教习沐山色也在受邀之列,但沐山色拒绝的很干脆直接......喝酒不解愁,我要去青楼。通天阁小说 这位先生完全不在乎他的言行举止会给书院带来什么影响,在他的人生中排在前两位的也绝非教书育人。 而是搞钱泡妞。 大人们都去赴宴,先生带他二弟要去赴淹。 临行之前他问叶无坷要不要去见见世面,还说去青楼是要紧的事,叶无坷笑了笑回应:“我也有很要紧的事做。” 在这些人都离开之后,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了不少。 所以这一刻,叶无坷就知道进长安之前的最大的一次危险即将到来。 师父苗新秀都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里危机四伏,所以劝叶无坷不要离开官驿。 叶无坷却没有听师父的话,招呼大奎二奎收拾好东西就朝着肃顺城里最繁华的地方走去。 他出门前交代师父一定要守着阿爷,不要走出官驿半步。 苗新秀问他,为何非要去? 叶无坷说,没有为何,只是该去。 苗新秀说你也看得出来,今日怕是要有凶险,留在官驿,才最稳妥。 叶无坷知道师父说的对,可少年心中有个信念永远不会崩塌,永远排在前列......对的,就是对的,对的就要坚持。 他说过,要把陆吾他们的事一路说到长安去。 从大慈悲山走到肃顺历经近两月,早已春暖,眉清目秀的少年特意换上了一身长衫,仔细将长发束好,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去赴这人间一场必然聚齐了牛鬼蛇神的宴。 他选了一家生意极好的茶楼,客气的问了问需不需要能说书的先生,掌柜的上下打量着他,最终因为这少年如春风和煦的样貌而请他进门。 这世上实在是少见这般女客必然会喜欢,男客也一定不讨厌的少年郎。 但少年不进门,而是在茶楼门口让大奎摆了个桌子,啪一声敲了醒目,未说,眼微红。 “我家在东北边疆的大慈悲山下,是个叫无事村的小村子,没读过书,很土气,以前去过最远的地方是离无事村几十里的双山镇。” 少年朗声开嗓,没有什么定场诗。 “我没有见过绫罗绸缎,没有见过高楼广厦,无事村里的人躲战乱几十年都不敢出门,更不知道外边的世界已经这么美了。” “我这样一个村里人,是家里翻箱倒柜也找不出几个钱的出身,除了过年能吃些白面馍馍之外,一年四季吃的都是粗面,我现在这件衣服是借来的,因为我的衣服都是补丁压着补丁,可这样的我,却有三位义父,一位是侯爵,一位是侯爵,还有一位也是侯爵。” 旁边的一位客人忍不住笑起来:“我当是什么稀奇故事,原来只是吹牛皮。” 叶无坷说:“我敢说,你敢查吗?” 那大哥哼了一声:“你敢说我就敢查,你敢编就不怕死?” 叶无坷道:“一位是晋城候陆昭南,一位是永新候徐正,一位是方城候谢焕然!” 众人全都惊了。 如此点名道姓的报出是谁,这少年当真是疯了不成? 可毫无疑问,叶无坷成功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有个围观的人大声喊道:“我现在就去报官,你敢不逃吗?” 叶无坷不回应,继续讲他的故事。 又有人喊:“你若真有那几位义父,你还能落魄到这里说书?” 更有人笑道:“这说书的倒是有些新奇,头一回听到如此开场的。” 大奎掐着腰一跺脚,瓮声瓮气的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一听要钱,围观的人就要散去。 二奎也学着大哥的样子一跺脚:“我有钱!” 然后一把一把的往外洒着铜钱:“都给老子听!” 刚才说话那汉子都懵了:“怎么个事儿?这非但开场新奇,连捧场也新奇啊......” 不到半个时辰之后,一位师爷打扮的人就急匆匆的走到府治范周担身后,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什么,范周担的脸色随即有稍许变化。 但他却笑了笑说道:“如此小事,该谁去管去管一下就是了。” 那师爷得了令,急匆匆又走了。 那人才走,原本就板着个脸的典从年猛然起身:“今日有些不舒服,范大人,这酒我不能再喝了,告辞。” 说完起身离席。 赵康见他起身也随之起身:“我也有些不舒服,也告辞了。” 典从年怒视他:“你哪里不舒服?” 赵康微笑面对:“你哪里不舒服,我就哪里不舒服。” 关外月轻轻敲着桌面打拍子,还没喝倒像是有三分醉了,眼神迷离,脸色微红。 而在青楼靠着面貌学识以及书院教习身份而成功进了花魁闺房的沐山色,答应了花魁求一副墨宝的请求。 他让花魁躺好,轻轻撩起纱裙,裙边卷至腿根,两条笔直修长又白嫩到发光的长腿,展现眼前。 先生左手拎着酒壶,右手握笔,一口酒,一落笔,快意潇洒。 笔尖在光滑的腿上轻轻游走,左腿上写了一个格字,右腿上写了一个局字。 先生示意花魁姑娘格局大些,他一本正经肃穆凛然:“请你相信我,我今日不是快,是真的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四十五章凭什么? 忽而传来怒骂,忽而传来叫好,街上里三层外三层,这一刻全都屏气凝神,下一刻就发出阵阵欢呼。 当听到陆吾三人发现了百姓藏身处,而身后便是东韩骑兵的时候,不知几人握紧了拳头,不知几人掌心里冒汗。 又听闻那三人直冲敌阵,战马都被砍的四分五裂,有人牙关紧咬,有人青筋毕露。 最后时刻,知那三位英雄下马步战,步步淌血,最终全都战死的时候,场面安静的甚至可闻落针。 片刻后,对面卖肉的屠夫一刀剁在案板上:“操他妈!干了东韩!” “干了东韩!” “杀我英雄,血债血偿!” “东韩贼,还我英雄命来!” “碎了他们!” “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喊了这样一声,显得那么突兀,那么尖锐。 喊话的人从后边挤过来,用一种怀疑一切的眼神看着叶无坷问道:“为什么你说的事,和真实的事完全不同?!” 这人忽然一跃上了桌子,朝着围观的百姓抱拳道:“诸位乡亲,这个人说的固然好听,但颠倒黑白,他把诸位都骗了!” “据我所知,他刚才提到的那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本就是东韩人收买的走狗,他们死有余辜!” 这人说话的声音极大,甚至称得上声嘶力竭。 而叶无坷却并没有阻拦,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人卖力的表演,他甚至好像还有那么一丢丢......期待。 “东韩有个大将军叫尹穗,此人想自立为王,东韩国君让他带兵去打渤海,他却想趁机自己做皇帝!为了能成事,他派人到大宁来收买了一些人,此人所说的陆吾,徐柯,谢长逊,都是被收买的!” 这人往四周扫了一圈后继续说道:“什么狗屁的英雄,他们是因为收了东韩人的银子,但没能帮东韩人把事办成,那尹穗想让咱大宁承认他的地位,但大宁不认!” “那陆吾等人本是要去青州,却绕路到了渤海,根本就是悄悄去见尹穗,结果两边没谈拢,尹穗觉得自己被骗了,这才把那三人都杀了!” 说话的人看起来二十几岁年纪,穿一身灰色长衫,身形矫健,说话声音中气很足,显然是个练家子。 “我从长安来,我可是听闻,朝廷现在已经在查这件事了!” 这人大声说道:“陆吾他们三个只不过是小卒而已,尹穗收买的可是他们背后的大人物!” 人群中有人喊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灰衣男子道:“我有个朋友在朝廷里做官,这些事都是他告诉我的!” 叶无坷心中想到,果然是有个朋友这般说法。 灰衣男子用手一指叶无坷:“此人是个犯人!是陆吾等人的同伙!他就是被带去长安受审的,为了自保,才编造谎言迷惑大家!” 所有人都看向叶无坷,叶无坷依然还保留着对那人接下来会如何表演的些许期待。 而此时大奎和二奎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尤其是二奎,双手握拳,下一息就可能扑上去直接将那灰衣男子锤成烂泥。 灰衣男子指着叶无坷问道:“你敢说你不是犯人吗!你敢说你不是被朝廷的人带去长安受审吗!” 人群之中又有一人挤出来,伸手指向叶无坷问道:“我听闻陆吾他们偷偷去见东韩大将军尹穗的时候,找了一个人做向导,没走边关,翻山越岭出去的,你就是那个向导吧!” 这一刻,鸦雀无声。 这人身穿布衣,也朝着叶无坷怒问道:“你敢说你不是吗!” 刚才沸腾起来的人,不少人已经在用冷静且怀疑的眼神看着叶无坷。 “回答他!”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喊了一声,但显然这沉不住气也是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的。 喊话的人是个络腮胡,看起来相貌有几分凶狠。 有人带头,很快就有更多的人朝着叶无坷发出呼喊。 “回答他啊!” “你们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一身长衫的叶无坷这一刻站起身来,缓缓解开衣领,里边的两块军牌轻轻碰撞,铮铮作响。 他把两块军牌握在手里,缓缓转身看向那个灰衣男子。 他说:“我出生在山村,村子里历来和睦,我们从不和村外的人吵架,也不会吵架。” 灰衣男子哼了一声:“你在胡扯什么?你怎么不敢回答我的话!” 叶无坷道:“我小时候阿爷问我,如果你是对的别人是错的,但你没法证明你是对的,别人也没法证明你是错的,但他比你声音大,知道你没法证明就非要你证明,这时候该怎么办?” “那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阿爷就教我两个办法......第一就是诅咒,看谁诅咒更狠,看谁接不住,谁怂谁没理。” 他对灰衣男子说道:“你对着这两块军牌大声说一遍,如果你是在污蔑他们,你爹娘暴毙,你生儿为奴生女为妓,你两代之内断子绝孙。” 灰衣男子显然没有料到叶无坷根本不去辩解,而是用这种村野匹夫对骂时候才会用的诅咒。 他犹豫了片刻,张了张嘴,然后喊道:“你敢说吗!” 叶无坷点头:“那好,我先说,如果陆吾他们是走狗叛徒,那他们几个人全家惨死断子绝孙,我也全家惨死断子绝孙,如果陆吾他们三个是真正的英雄,那你和派你来的人都全家惨死断子绝孙。” 叶无坷说完这句话后视线慢慢转移到旁边,看看那个布衣男子,再看看那个带头喊话的络腮胡。 “如果陆吾他们是真的大英雄,你们也全家惨死断子绝孙。” 布衣男子眼神闪躲,不与叶无坷对视,络腮胡眼神凶狠,似乎忍不住就要动手。 叶无坷才懒得理会他们,他说完后再次看向灰衣男子:“该你说了。” 灰衣男子脸色变幻不停,他告诉自己这般诅咒当然不会真的灵验,可努力了几次,话确实很难喊出口。 二奎此时上前一步:“他妈的你倒是说啊!” 大奎指着他喊道:“大家一起让他说,看他到底敢不敢!” 于是不少人跟着大奎二奎一起喊,让那灰衣男子当众发下诅咒。 灰衣男子结结巴巴的说道:“这算的什么?难道犯了法因为敢对自己家人诅咒就能被原谅了?你先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犯人,你到底是不是要被带去长安受审!“ 叶无坷道:“好啊。” 他说:“阿爷教过我的第二个法子,就是相信大宁律法。” 他抱拳道:“现在我让人去请这里的大人来,就在这里给大家一个交代,请诸位乡亲帮我看好,今日我与这两位从长安来的朋友谁都不能走,谁走了就是谁心虚。” 他问围观百姓:“诸位乡亲可以告诉我,我该去请哪位大人吗?” 有人立刻喊道:“请府堂大人来!” 大奎立刻喊道:“去请府堂大人来!把府堂大人请来!” 二奎:“我去把他背来,我跑的快。” 大奎:“......” 他抬手给了二奎一下:“妹夫说了,咱们都不能走,谁走了谁心虚,让这里的乡亲们去请!” 此时此刻,那灰衣男子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而之前那个带头喊话的络腮胡想挤回人群里,叶无坷伸手指了一下后,他就被百姓们又给推了回来,此人大声喊只是过路的,与他无关,但此时谁还能让他走了? 看热闹的,什么时候嫌过事大? “大宁律法公正。” 叶无坷说道:“虽然我是个山村里长大的孩子,从未见过什么世面,但我也知道,如果有人冤枉你,你就要报官,如果有人想陷害忠良,那更要报官。” 此时还站在桌子上的灰衣男子如骑虎难下,站在高处就被无数人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若下来,气势上立刻就输了。 一时之间,局面僵持在这。 可是显然,百姓们现在更愿意相信叶无坷说的是真的,连发毒誓下诅咒都不敢的人,必然是心里有鬼。 就在十几丈外的凉亭里,有几个人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看着热闹。 为首的那个二十几岁年纪,身形修长,气质冷峻,虽是与几人站在一处却犹如山崖孤松,质傲且独。 他穿着一件白色长衫,不是锦缎但布料名贵,脚上一双崭新的靴子,一尘不染。 这人背着手站在那看热闹,却仿佛是透过一面无形的墙壁冷眼旁观。 如此一个面无表情仿佛世界都与他无关的人,在听到叶无坷连发诅咒的时候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幼稚,粗鄙,没教养......但有用。” 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就是他的准备么?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在百姓们眼里看着......” 自语之后,他又问随从道:“刚才被人连番质问之下,若把你们换成他,你们可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自证清白?” 他身边的人全都摇了摇头。 白衣男子沉声道:“这世上所有让人自证清白的事都是错的,自证清白这四个字本就无耻。”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身边几个人连忙跟上。 “若那三个废物能活着脱身,杀了吧。” 走了几步他又停住,像是思考了片刻,然后转身走向叶无坷,他那几名随从随即向前将人群分开。 白衣男子走到近前仔细看了看叶无坷的长相,似乎很不满意。 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叶无坷在看到这人看他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个人的眼神苛刻的比老丈人挑女婿还狠些。 叶无坷甚至觉得,自己读懂了这个人的眼神。 稍微矮了些,不过也还好,毕竟还没长大,应该还会再高些。 只是这面相过于清秀,眼神里也没有什么凌厉。 叶无坷忽然觉得,这个人......有二三分眼熟。 但叶无坷可以确定,以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 “请问,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 白衣男子忽然开口。 叶无坷回答道:“可以。” 白衣男子问:“若你和陆吾等人无关,那你还会如此拼尽全力的维护他们吗?” 叶无坷道:“会。” 白衣男子点头:“第二个问题,为什么?” 叶无坷沉默了片刻后,给出答案。 “在澄潭关外有一块很大的石碑,粗糙,坚固,就立在鹅毛河边,这块石碑,是纪念过去因守护边关而战死的人,今年的,去年的,往前十年的,百年的,千年的......” “没有陵园,只有这孤零零一座碑,如果有人愿意去那边看看,第一眼就会看到石碑上刻着两行字。” 叶无坷看着那白衣男子说道:“这两行字是......诸君之名不详,诸君功业不朽。” 他问:“你问我为什么要维护陆吾徐柯谢长逊,就是因为诸君之名不详这六个字,为国为民战死的人,凭什么是名字不详?” 他抬起手指向边关方向:“凭什么不是在史册!在人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四十六章口供 一句凭什么不能在人心,让人心沸腾的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看向那少年,几乎每一双眼睛里都逐渐有了和那少年一样的炽烈。 唯有那个白衣男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后转身就走。 也是在这一刻,各方各有决断。 一位儒衫打扮的中年男人微笑到近前,十分客气的和叶无坷打了招呼,然后问了一声,可否能随他到别处好好谈谈。 叶无坷等到了该等的,于是点头跟了上去,大奎二奎也要跟上,却被叶无坷阻止。 “大奎哥二奎哥,你们回去照看阿爷,只要阿爷不出事,没人能把我们怎么样。” 大奎道:“我和二奎分开,我跟你,二奎回去守着阿爷。” 叶无坷道:“无事村的规矩,敬长者。” 大奎犹豫片刻,点头道:“好。” 原本来请叶无坷的人还在思考怎么把这三人分开,此时见叶无坷主动让那两个黑大汉走了心中甚喜。 不多时,叶无坷跟着那位中年男人到了一处店铺,这铺子里摆着各种古董珍玩,墙上还挂着不少字画。 中年男人进门后才自我介绍道:“在下姓林,名东升,欢迎东家。” 叶无坷一边往四周打量着一边问:“东家是我?” 林东升道:“这是一位贵人的意思,只要叶公子答应一件事,这铺子以及铺子里的一切,都是叶公子的了。” 他微笑着说道:“粗粗估算,这铺子的总值也该在两万两以上。” 说到这他还特意指了指站在屋子里的四名妙龄女子,大概都在二八年华,不管身材还是样貌,皆为上上之选。 “两万两啊。” 叶无坷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能给我们村每一户都分上不少呢......噫?这根拐杖看起来不错,若是送给阿爷应该开心。” 林东升温和说道:“这根杖是金丝楠乌木的材料,其实倒也不贵,只是雕工极佳,是大家手笔。” 叶无坷问:“卖多少钱?”通天阁小说 林东升道:“五百两还是要的。” 叶无坷叹道:“五百两都能铸跟银棍了,要让我选老木棍还是老银棍,我肯定选银棍。” 林东升陪着笑说道:“刚才我说过了,都是叶公子的。” 叶无坷道:“行吧,地契呢?” 林东升倒是一怔:“叶公子的意思是,答应了?” 叶无坷道:“答应,两万两啊,什么事不能答应?莫说你一件事,百件事我也答应。” 林东升没想到会是如此顺利,立刻朝着手下人吩咐道:“去把地契取来。” 其中一名少女立刻就转身进了里屋,不多时就端着一个托盘出来,这托盘里除了一份地契之外,还有一沓银票。 林东升道:“到了长安之后,不管是谁问起公子,陆吾他们几个是不是私自出关去见了尹穗,叶公子只管说是。” 他接过来托盘递给叶无坷:“这些也只能算是小小的见面礼,只要叶公子办好此事,将来在长安城里还有厚礼。” 叶无坷一把将地契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揣进怀里。 又拿起银票仔细数了数,足足五千两。 他抱拳道:“我也拜托你一件事,这铺子我应该是不会来经营,既然你说值两万两,那自然是不虚,我再把铺子卖给你,你尽快把两万两银票准备好。” 林东升眼神恍惚了一下。 “叶公子的要求其实不过分,既然不愿意留下这铺子,折现当然不是问题,但叶公子,总得留下些凭证。” 叶无坷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一枚铜钱递过去:“这是我人生之中得到的第一个钱,我阿爷给的,对我来说珍贵无比,给你留做凭证够不够?” 林东升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发寒:“叶公子,是在开玩笑?” 叶无坷问:“林先生觉得这样还不够?” 他开始脱鞋。 “再押给你一双鞋。” 林东升脸上寒气外泄。 “叶公子这是在取笑我?” “我这鞋可是熊皮的。” 叶无坷说完这句话后表情都变得无奈起来:“若这还不够的话,请问林先生到底想要什么凭证?” 林东升道:“不如叶公子留下一份手书,写明陆吾等人去渤海就是私会东韩大将军尹穗,过程随叶公子发挥,只要写明他们身份和目的即可。” 叶无坷问:“有字数要求吗?” 林东升道:“自然是多多益善。” 叶无坷又问:“那若我发挥的好,润笔的费用是否还能多给些?” 林东升笑了:“当然可以。” 叶无坷当机立断:“拿纸笔来。” 林东升回头吩咐一声,那几个妙龄少女不多时就把笔墨纸砚准备妥当。 叶无坷在桌前站好,等其中一个少女将笔递给他后,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在白纸上画小人。 原本笑眯眯的林东升看到这一幕,脸色陡转直下。 “叶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写字啊。” 叶无坷一脸认真:“我在无事村没读过书,也没人教我写字,不过你放心,我画画极好。” 他指了指刚画出来的一个火柴头小人儿:“这是陆吾。” 然后又画了一个火柴头小人:“这是我,你看我把我画在前边了,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我的在引路。” 又画了一个:“这是二奎在撒尿,这些点点点点你能看懂吧?” 林东升铁青着脸说道:“叶公子这样胡乱画些什么东西出来,谁能认出来都是谁?” 叶无坷道:“我能啊,到了需要我指证的时候,我一一指出来就是......” 他一边画一边说话,接下来画了一只看不出来是狗还是猫的东西:“这是一匹狼,我们进山的时候猎杀的。” 他回头看向林东升:“纸不够,你再去取些来,我要画很多,得把事情前后都画出来,这该称之为......连环画。” 说完后见林东升没动地方,他先不悦起来:“怎么,我在满足你的要求,为何你这般不上心?” 林东升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拍了拍。 其中一名少女将铺子的门关了,然后就守在门边没动。 从里屋缓步走出来一个身穿官服的人,叶无坷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正是刑部主事典从年的手下之一,是刑部一名员外郎。 “叶公子,咱们两个也是熟识了。” 刑部员外郎邓放皮笑肉不笑的走到近处,先是看了看叶无坷的大作,然后笑问:“我听闻叶公子最会逗人开心,今日总算领教你逗人开心的本事了。” 叶无坷伸着脖子往里屋看了看:“典大人不在?” 邓放道:“无需典大人出面,我来和叶公子谈就足够了,叶公子是聪明人,应该看得出来今天这局面如何。” “与你一路同行的几位大人都被请去府衙做客,所以我才能代表典大人来这和叶公子好好谈谈。” 邓放坐下来后说道:“叶公子应该知道,典大人性子火爆,若真的由他来和你谈,场面怕是不会这般温和。” 叶无坷笑道:“唔......刚才给钱,现在吓唬人,这一套我懂,我阿爷都会。” 邓放也不生气,依然笑呵呵的说道:“典大人的态度无需我多说什么,你若配合,典大人不会对你怎样,若不答应,典大人不会让你活到长安。”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摇头否定自己:“不,是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 叶无坷道:“那典大人直接杀了我岂不更好?何必拿这么多银子出来让人心痒痒的很......两万多两,最起码能买两万多个水灵灵的纸人......” 他看向那几个少女:“就如这般水灵的......若我阿爷知道了,指不定会开心成什么样。” 邓放笑道:“你就不要再耍贫嘴了,这里没人吃你这一套。” 他看向林东升说道:“替叶公子写一份口供,一会儿让他按上手印就是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看向叶无坷:“典大人赴宴回来之前你按了手印,许你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不按,你和那两个黑大个,还有你阿爷,都死。” 叶无坷道:“我还有个师父叫苗新秀,你没算进去。” 邓放:“?????” 叶无坷又指了指刚才画的那连环画:“我好歹也动笔了,润笔的钱说好了也要给的。” 邓放:“?????” 叶无坷斩钉截铁道:“不给我就不按手印。” 邓放缓了一口气,点头:“都是小事,你若按了手印,铺子,银子,都给你。” 叶无坷显然开心起来,他好像很好奇的问:“为什么你们如此有钱?我们村子里忙活一年也见不到几个铜钱,你们是怎么赚来的?” 邓放沉着脸说道:“这无需叶公子操心。” 叶无坷的眼睛忽然睁大,恍然大悟道:“典从年是贪官吧!” 邓放选择不搭理他。 叶无坷见邓放不说话,又回头对那个叫林东升的说道:“你写快些,我等着急了。” 林东升一边写一边抽空登了叶无坷一眼。 不久之后林东升把那份口供写完,吹了吹墨后先拿给邓放看,邓放看完后微微颔首,林东升随即把口供递给叶无坷。 叶无坷接过来后忍不住问道:“可是......这样的口供朝廷会认吗?” 邓放笑道:“叶公子是忘了我的身份?还是忘了典大人的身份?刑部的口供朝廷若不认的话,还能认谁的?” 叶无坷点了点头:“我就是怕你们做事粗心,我拿了你的银子就得替你考虑周到。” 然后问:“我签哪儿?” 邓放:“你签......你不是不会写字吗?” 叶无坷道:“我会画小人儿啊,我画出来,到时候朝廷问这是什么,我就说这是我啊。” 邓放深吸一口气:“不必签字,你只管把手印按了即可。” 他说话的时候,叶无坷正在仔细的看那份儿口中,邓放实在是忍不住怒气,猛的起身:“你又不认字,你看什么!” 叶无坷没回应他,却开始一字一句的读起来,邓放脸色随之一变,眼神里的杀气都要收不住了。 “叶无坷,你真的以为你能躲得过去?你是在拖延时间?是想让谁来救你?” “我只是看看你写的怎么样,确实文笔不俗,就是不接地气儿,这满篇华丽一看就不是村里人能想出来的词儿。” 叶无坷把那张纸折好收起来,整整齐齐仔仔细细。 然后他从口袋里取出来另一张纸,也是折叠的很整齐,慢慢展开后放在桌子上:“我这也有一份儿口供,比你们写的接地气儿,来,你们也来签字按手印。” 他把那张纸往邓放面前推了推,邓放低头一看,纸上只有五个字 王八蛋名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四十七章今日拿你 邓放看到这五个字后被气的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连着说了好几个好字。 “好好好好好......大山里走出来的人果然骨头硬。” 他一边说话一边向后退:“刑部最喜欢有骨气的人,典大人更喜欢有骨气的人,刑部最擅长的,就是让人又没骨又没气。” 退到里屋门口,邓放一摆手:“杀了他。” 叶无坷真诚劝道:“买卖不成仁义在......” 话音还没落,林东升的袖口里就滑出来一把短刀,在叶无坷说话的时候,他一刀刺向叶无坷心口。 叶无坷向一侧闪身,左手伸出去攥住林东升手腕,右手顺势将短刀夺过来看了看:“这个值钱吗?” 林东升脸色一白,还没容得他把手挣脱出去,叶无坷手中短刀一旋,林东升左手就被割破了一条口子。 叶无坷拿着这只手往白纸上一按,王八蛋名单就有了第一人。 下一息,叶无坷将短刀对准了林东升的脖子。 四名妙龄少女已经围了过来,见林东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制住显然都吃了一惊。 里屋门口,邓放大声喊道:“动手杀了他,若让他走了典大人不会饶了我们!” 那四名少女随即再次向前,看她们四人步伐身法显然久在一起训练,可攻可守,配合无间。 叶无坷拖着林东升后退:“小心刀剑无眼,我来保护你。” 林东升抬脚朝着叶无坷的脚面狠狠的踩了下去,叶无坷却好像早已看破他的内心,脚往后一撤,林东升一脚躲在地上。 脚后跟疼。 “你们城里人打架也这样?” 叶无坷眼看着一名少女挥刀刺来,他把林东升往前一推,噗的一声,这一刀刺进林东升肩头。 另一个少女从侧面袭来,手中短刀横扫,叶无坷拉了林东升回来,这一刀又扫在林东升的肩膀。 第三名少女已经绕到了叶无坷身后,一刀戳向叶无坷后腰。 叶无坷把林东升往身后一抡,转了半圈的林东升还没停下来的时候,刀子到了,噗的一声就捅进林东升屁股里。 叶无坷都一咧嘴:“林先生好一招空肛接白刃!” 那刀子拔出来,又红又黄的,惊的叶无坷连连后退:“卑鄙!竟然在刀子上下屎。” 那四名少女配合默契,攻势连绵不尽,叶无坷左躲右闪,勉强用林东升接了三十多刀,刀刀都不在要害。 “林先生不要怕,我也粗通医术,一会儿我给你配些药粉堵一堵伤口......” 他倒是毫发无损,林东升已是个血葫芦一样。 叶无坷抽空看了看林东升:“我虽然粗通医术,但你屁股上那一下被通的太粗,药粉怕是不大好堵,若你不嫌弃......” 叶无坷一脚将身边桌子踹飞,正要近身的少女挥刀将桌子劈开,桌面两开的那一瞬间,叶无坷一拳打在她面门上。 “女孩子这么凶!” 叶无坷一拳得手之后顺势拎起来半个桌子扫向第二个少女,那少女急忙闪避,桌子砸在柱子上哗啦一声碎了,叶无坷手中只剩下一根桌子腿。 他用桌子腿荡开一刀,然后把桌子腿往林东升粗通的伤口上一戳:“用这个顶顶,先止血。” 林东升:“嗷~!!!!!” 四名少女围攻之下,叶无坷觉得自己可真牛逼,非但没受伤,还抽空给林东升治了治伤。 就在这时候,躲在暗处的邓放用弩瞄准叶无坷,趁着叶无坷背对他的时候,扣动机括,一支弩箭猛然射出。 叶无坷却仿佛生了后眼一样,那弩箭才出,他就把林东升往上一提,咄的一声......弩箭正中林东升股间的桌子腿,又向内推入寸许。 林东升:“嗷~!!!!!” 叶无坷回头看了邓放一眼:“歹毒!” 然后问林东升:“你同伙为何对你下手如此歹毒!” 然后才看到林东升好像快不行了,眼白都已经翻了起来。 叶无坷道:“看来今天他们是一定要你的命了,林先生不要慌,我带你杀出重围,我总不至于见死不让。” 他推着林东升往外冲,林东升每一次迈步都是钻芯的疼。 两名少女横掠过来,一人直刺叶无坷咽喉,一人直刺叶无坷心口。 另外两个少女从背后追至,一刀刺向叶无坷后颈,一刀刺向叶无坷后背。 叶无坷忽然拔地而起,还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林东升调整了一下角度,四刀全中,还不中要害。 “林先生你还好吧?这四刀要想都不避开可真是太难了。” 叶无坷踹向稍微远一些的那个少女,这一脚带着呼呼风声正中面门。 一脚将人踢的撞在门板上,直接撞穿了出去。 “四个里你最丑。” 叶无坷提起林东升就往外冲,因为林东升实在是没法跑了,两腿沉重的,好像灌了腚一样。 眼看着叶无坷就要冲出铺子的瞬间,两名把守在门口的伙计堵了上来。 这两人同时甩出飞镖,这个距离,那两支镖可谓瞬息而至,如果叶无坷再慢半息,都不可能用林东升接的住。 两镖都中,分别在左右两胸凸-点。 叶无坷眼神一凛:“准的可怕!” 那两个伙计见飞镖没打中叶无坷,分别取出兵器迎着叶无坷扑来。 呼的一声! 一块足有百八十斤的磨盘飞过来,直接将一个伙计拍死,人在磨盘下边,血很快就流了出来。 “贤弟莫怕!” 严淞自不远处掠来,一伸手从旁边挑夫肩膀上把扁担抽了出来,人在半空,扁担横扫,正中一名伙计太阳穴,一击之下,脑壳都被砸的塌进去半边。 严淞大步上前:“贤弟没事吧?” 叶无坷笑道:“没事,多亏了这位林先生舍命相救。” 严淞看了看林先生,林先生白眼都快翻到眉毛上边去了。 他急切来看叶无坷的时候,他身后的几名刀客如同猎鹰扑兔一样冲进铺子里,只片刻,那四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就都成了刀下亡魂。 这些刀客下手又狠又准,杀人都是一刀毙命。 叶无坷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邓放已经转身跑了。 “替我照顾我恩公!” 叶无坷将林东升往严淞怀里一推,然后朝着邓放逃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想不到的是这邓放轻功身法竟然极好,而根本没有经受过轻功训练的叶无坷显然在动作上比邓放差得远了。 邓放是轻如风筝一样,一发力人就能飘出去好远,而叶无坷的动作则是大开大合,一步一丈,跑起来......当真是难看。 邓放一边疾掠一边回看叶无坷,他以为自己会把那山村少年甩开,哪想到那家伙竟很不正常的追来,目测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比最初近了些。 之所以邓放觉得叶无坷不正常,是因为他发现叶无坷的呼吸方式极为特殊。 吸一口气便大步迈出,这一口气内可以连跑几十步,竟是不换气,哪有这样反人类的吐纳之法? 几十步后叶无坷吐出一口气浊气再猛吸一口,然后又能加速追来。 哒哒哒哒一连几十步后,脸都能憋得通红,所以看起来,又快又丑。 邓放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么多年在刑部做事当然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 但这么不正常的不像个人的,叶无坷还是头一个。 邓放越看越心境,若这样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那山村少年追上,于是他调整方向,不再顺着街跑,而是选择翻越墙头屋顶。 连续翻了几座民居之后邓放再回头看,不见那少年身影,这一刻,邓放总算能稍稍松一口气。 可气还没松完呢,就看到一个鼓囊囊的人弹了起来,那少年像是个气球一样冲天而起,一冲数丈。 邓放这种变态都觉得叶无坷变态。 一个坏人在前边辗转腾挪但姿态潇洒轻灵,哪怕是逃命,看着还有几分飘逸之感。 一个好人在后边以极其丑陋的姿势追赶,路人看一眼都会觉得他才不是个好人。 情急之下,邓放从鹿皮囊里摸索出来两个黑球,如鸡蛋般大小,眼见着叶无坷追近他将黑球砸了出去。 那两颗黑球在半空之中突然爆开,瞬间就蔓延开两团黑雾。 叶无坷担心黑雾之中有毒,一张嘴松了胸腹之中的气身子笔直坠了下去。 借此机会,邓放立刻加速逃离。 为了能够尽快脱身,他丝毫也不吝啬带着的装备,接连又掏出来几个黑球甩出去,黑雾封住了叶无坷追他的路线,也挡住了叶无坷的视线。 为了迷惑叶无坷,他又从另一边的鹿皮囊里摸索出来几个白色的球,形状大小,与黑球相当。 把这几颗白球往四周乱甩,白雾随即升腾起来。 不得不说,第一次面对这种东西的叶无坷确实有些无奈,避开黑雾之后再看,四周又弥漫起白雾,邓放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半刻之后,一身汗水的邓放在一条小巷子里停下,他这样的实力,都累的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息。 好在是甩开了那变态少年,邓放缓了一会儿后就要继续逃离。 刚要出巷子,却见典从年迈步从巷子口外进来,邓放脚步急停,脚底在地面上搓出痕迹。 “大......大人。” 邓放结结巴巴的叫了一声,然后猛的往后一指:“那无事村的叶无坷疯了,竟然追杀属下!” “唔?” 典从年跨前一步:“那你快到我身后来,我且看看他有多大的胆子竟敢追杀朝廷命官!” 邓放连忙上前,在两人擦肩的瞬间,邓放袖口里滑出来一把匕首,凶狠的刺向典从年脖子。 典从年哼了一声,左手一抬将邓放的手腕震开,左腿起脚,一脚将邓放踹飞了出去。 这一脚之力,让邓放直接撞穿了旁边的砖墙! 典从年挥了挥手驱散烟尘,迈步走进那院子里。 邓放倒在地上已经动惮不得,身上也不知道断了多少处骨头。 “不与叶无坷演戏这么久,又怎么能让我知道,我这队伍里哪个是贼?” 典从年眼神森寒的看着邓放:“你跟我也有多年,若非这一路上戏做的足,我还真看不出,居然是你。” 他缓缓抽刀:“邓放,我以刑部主事之名,拿你入狱。” 刀锋划过鞘口,磨的人耳膜与骨头都疼。 踩着碎石砂砾的脚步声打断了锋芒凛冽,典从年身后,有一袭白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四十八章跟我说谢谢 典从年慢慢转身,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绷的很紧,他不知道身后是谁,但他知道如果身后人动手的话他尚未转身就已经死了。 他回过身的时候,那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还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 白衣男子有一张挑不出任何瑕疵来的脸,俊朗和冷傲在他脸上融合的也毫无瑕疵。 见过他的人好像完全不用了解他的过去,只是看一眼他的眼睛,就能理解到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失望,但他不厌恶这个世界,也许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配不上自己。 典从年直视着白衣男子的眼睛,而白衣男子看着典从年手里的兵器。 “一把好刀。” 他说。 典从年的眼睛不敢有片刻的移开,身经百战的他,在这个气息平静而又冷冽的年轻人面前,竟然紧张的呼吸越发急促。 这个白衣男子就像是腊月末的天气,就该是这样冷的平静而又杀人无形。 他朝着典从年伸手:“我可以借你的刀吗?” 典从年问:“借刀杀我?” 白衣男子嗯了一声。 这个随意而又平常的态度,仿佛他借典从年的刀来杀典从年的举动......是天意如此。 典从年问:“你是他们的人?” 白衣男子似乎是思考了一下他该是谁的人,但他没法给典从年答案,大部分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是谁的人。 或许不只是不是谁的人,更该不是人才对。 他微微侧头,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于是迈步向前,典从年在他迈步的那一刻浑身肌肉紧张的都要炸开一样。 典从年最初从军,屡立战功,后调入刑部任职,擒贼无数。 他杀过太多人,所以他才能感觉到那个白衣男子身上有多大的煞气,而这种煞气又那么自然,所以典从年怎能不怕? 此时此刻,叶无坷距离此地还有不到二十丈,他已经看到了白衣男子,也看到了被白衣男子挡了半边的典从年。 “典主事速退!” 叶无坷人一边疾冲一边呼喊。 白衣男子回头看了叶无坷一眼,那么无情无欲的一个人,第一次见到叶无坷的时候眼神里都是不满意,这次见到叶无坷的时候眼神里有了些许欣慰。 因为离着还远,叶无坷根本看不到白衣男子眼神里细微的变化。 也就是在白衣男子回头看叶无坷的那一瞬间,典从年跨步劈刀! 这是一位百战老兵毕生能劈出的最快最猛最有杀气的一刀,在人才济济的刑部武力也能排进前十五的典从年,在这一刀出手的时候也找回了刚刚丧失的自信。 噗的一声。 脖子上被切开一条口子的典从年往后仰倒,而他的刀竟然已经在白衣男子手里了。 “一把好刀。” 白衣男子手腕轻轻一震,啪的一声那百炼钢刀竟然直接断裂。 叶无坷在这一刻到了,一拳轰向白衣男子后脑。 在拳头即将击中的瞬间,这一拳竟然已裂空之声,可是白衣男子仅仅是一歪头,那拳便打空,擦着他的耳朵过去。 与此同时,他左臂抬起来曲肘向后一撞 叶无坷心口位置被击中,一阵窒息感传来,紧跟着就是全身麻痹,四肢瞬间失力。 这个过程在电光火石之间,而白衣男子连身都没回。 捂着心口蹲下去的叶无坷大口大口喘息,唯有如此才能缓解心脏一下一下的剧烈痛感。 这时候白衣男子才缓缓转身,站在那俯瞰着这片刻就已经额头布满汗水的叶无坷。 居高临下,眼神里有些淡淡的失落。 “无事村出来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弱?” 他问。 不等叶无坷有所回应,他微微摇头:“不该这么弱。” 叶无坷疼的全身都在不由自主的微颤,最可怕的是麻痹让他现在和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区别。 “你......咳咳......是谁?!” 叶无坷抬着头问,这短短的几息之间他双目都已经完全充血。 白衣男子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你为何姓叶?” 叶无坷忍着疼回答:“我就该姓叶!” 白衣男子缓缓的抬头看着天空,根本就没把此时此刻的叶无坷放在眼里。 哪怕他察觉到叶无坷右手已经握住了一把异常锋利的匕首,哪怕他知道叶无坷在暗暗的积蓄力量,看起来叶无坷连站起来都不能的样子,至少有六分是伪装。 “你接下来会更惨吧。” 白衣男子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让刚要动手的叶无坷动作为之一滞。 “叶无坷?其实也算个好名字,你的母亲对你的期望都在这名字里了,所以......你为何要离开无事村?” 问完这句话后,他俯瞰叶无坷。 叶无坷迎着他的目光问:“你是谁?” 白衣男子依然是那样与世界疏离的站着,风,树叶,沙,大地,除了本该与他格格不入的叶无坷,一切都与他格格不入。 “这不是多精妙无解的计划,可惜你太弱小。” 白衣男子声音平淡的说道:“你看起来很重要,可又一点儿都不重要,典从年揪出了他身边的内鬼,所以他就一定要死。” “典从年死,你就牵扯进了更多的案子里,没有人知道邓放做了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典从年发现了什么。” 他平静的诉说,与他自己都那么格格不入的诉说。 好像说很多话,就不该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你知道一切,但没人给你证明,你以为你重要,是因为你觉得他们想利用你扳倒几位将军,可他们做事如果如此肤浅哪能骗得过高高在上的那个人?” 白衣男子微微摇头。 “活着就会感受厌恶。” 这句话,好像是他很想和叶无坷说的。 他蹲下来,就在叶无坷面前蹲下来,轻而易举的从叶无坷手里将那把削金断玉的匕首拿了过去,这个过程轻松到让叶无坷怀疑匕首是他自己递过去的。 “我先带走,你还不配拥有它。” 白衣男子与叶无坷近在咫尺,他很认真的看着叶无坷的双眸。 “村子里很好吗?” 他问。 叶无坷没回答。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看来很好,你不愿在敌人面前提及的只言片语,该是你在乎的一切......很好就好。” 他起身的时候,一只手扶着叶无坷站起来,然后他往前压了压身子,在叶无坷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你有你活着的意义,而我不朽。” 砰地一声! 在叶无坷被这句话震撼到的时候,白衣男子一拳轰在叶无坷的小腹,一拳,叶无坷倒飞出去。 “我看不出,你怎么才能不再弱小,那座叫大慈悲的山,最高处也触及不到长安城墙最下边的砖。” 说完这句话白衣男子转身走了,和所有人离开的感觉都不一样,世上的人只要活着,离开也依然在这个世上,而白衣男子的每一次离开,仿佛都是退出了这个世界。 也是在这一刻,挨了一记重拳的叶无坷却发现自己浑身的血脉重新通顺起来,刚才那让他几乎窒息的麻痹感,潮水一样退去。 他艰难的扶着墙壁起身,然后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里竟然握着杀死典从年的那把刀,那把断刀。 “叶无坷!” 就在这一刻,赵康带着御史右台的人急匆匆赶来,在他身后还有当地官府的人,以及剩下的刑部的人。 “你干了什么!” 赵康一声咆哮。 刷地一声长剑出鞘,剑尖遥遥指着叶无坷:“放下你手里的刀!不要乱动!” 刑部的人已经冲过去,围在典从年的尸体旁边,有人猛的回头看向叶无坷,眼神能杀人一样。 “叶无坷!” 一名刑部官差起身朝着叶无坷扑过来,腰刀出鞘。 当的一声,那把刀被一股极为诡异的力度挑飞。 赵康跨步拦在叶无坷身前:“谁也不要轻举妄动,典大人的死未必和他有关。” 那名被击飞了佩刀的刑部官差嘶吼起来:“他手里就是典主事的刀!不是他杀了典主事又是谁!” 刷,刷刷刷 刑部的人全都过来了,一边走一边将佩刀抽出。 “谁也不能动他。” 赵康道:“你们都是刑部的人,不该执法违法,别说没人能证明是叶无坷杀了典主事,就算是他杀了,也要把他带回长安受审。” 可哪怕他这样说,全都红了眼睛的刑部官差依然在围拢过来。 “人不是我杀的,我见到凶手了,但我不是他的对手,他穿一身白衣,我不久之前在茶楼门口见过他一次......” 叶无坷机械似的说着,脑海里却在急速的回忆着关于那个白衣男子的一切。 “赵行使。” 一名刑部官差以刀指向赵康:“请你让开,就算我们现在不杀叶无坷,也得是我们刑部的人把他拿了带回长安。” 赵康寸步不让:“你们带不走他,除了右台的人谁也带不走他。” 没有人再说话,只有一步一步靠近的沙沙声。 “别说大话。” 一道人影像落叶一般旋过来,轻飘飘的落在叶无坷身边。 “右台也带不走他。” 书院教习沐山色侧头看了看叶无坷,他第一次在这个双目纯澈的少年眼睛里看到了世界本该如此的复杂。 他忽然有些害怕这样的复杂一旦完全占据这少年双眸,那连大慈悲山上的雪都不再干净了。 他想拍拍这个少年的肩膀,告诉他,你真的不该离开那座山,不该离开那个村。 可是这个少年,已经离开那座山那个村了。 所以他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告诉他:“你是要去书院的客人,没有人能在你到达书院之前把你带到别的地方去。” 他看似随意的把双臂抱在胸前,宽袍大袖便遮住了一侧肋部的淡淡血迹。 “沐先生!” 赵康率先说道:“现在书院还要插手,确实有些过分。” 一句话,让原本与他针锋相对的那些刑部官差,瞬间就变成了他的盟友,所有人都站在了沐山色的对面。 沐山色对于这样的质问,只是很随意的耸了耸肩膀,在耸肩的同时,更随意的撇了撇嘴。 赵康深吸一口气,但依然让剑尖指着地。 他说:“沐先生之前可以不给理由,但现在不给个理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理由么?” 沐山色想了想后说道:“我记得他是从一个叫无事村的地方出来的,无事村真是个好名字,理由就是这个名字大概能保佑村民平安无事?” 赵康摇头:“这不是个好理由,什么村也保佑不了任何人平安无事。” 沐山色微笑道:“那我换一个理由......我粗通拳脚,够不够?” 赵康沉默良久,收剑转身走了:“我希望沐先生把他带到长安后,他能去他该去的地方。” 刑部的人怒视了一会儿,最终也抬起两具尸体离开。 沐山色笑了笑说:“谢谢。” 然后看向叶无坷:“说谢谢。” 三个字才出口,身子忽然歪了一下,再看时,肋部的血已经浸透了半边长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四十九章搅局者 官驿。 大奎二奎一个在屋前一个在屋后,两座防御塔一样夹着这片不该被侵犯的建筑。 叶阿爷就坐在客厅里,在阿爷身前则是始终挺立如松的苗新秀。 “阿伯。” 苗先生问叶阿爷道:“离开村子的时候,你是否想过会遇到这些事?” 叶阿爷闭着眼睛说道:“你猜我为什么答应姜头一起去长安?如果我不出村,那就不是咱们来遇到这些事,而是整个村子。” 苗新秀点了点头:“果然是这样。”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他就一直想问,坚持了几十年不离开无事村的叶阿爷,这次为什么能被轻易说服? “小孩子不能也不该被困在村里。” 叶阿爷语气柔和的说道:“不管无事两个字是保佑还是诅咒,都不能成为走出去的绊脚石,村子里的老一辈也就那样了,如我,如吴阿奶,如再小些大奎爹娘,可孩子们不该就那样一辈子庸碌,哪怕只是出去看看再回来,眼里也就不只是白的雪绿的树和黑的土。” “我之前一直阻止姜头他们出村,是因为他们还没到可以出村的时候,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就让年青一代如我们一样困在那村子里一边无事一边无为。” 叶阿爷说:“只是连累了你。” 苗新秀哈哈大笑:“阿伯,你可小瞧了我......你是在山里几十年没有走出去,而我是在外边几十年后进了山,所以我应该比阿伯你更清楚,山里的娃应不应该走出去。” 叶阿爷睁开眼睛,有些话想对苗新秀说,可他不是不想说,而是怕说了会连累人。 对于苗新秀本不该再有任何隐瞒,然而有些事隐瞒了并非是对苗新秀的不信任,而是保护。 “无坷,行的。” 苗新秀道:“如果他不行,那个姓高的姑娘就不会让他一路往长安,如果他不行,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围上来。” 叶阿爷微微摇头:“其实......还是早了些,比我预想的早了些,姜头啊......还不行呢。” 苗新秀回头问:“阿伯在你眼中,什么样的孩子才算行?” 叶阿爷没回答,脑海里想起来那个纵马持枪的将军。 “姜头自幼身子骨弱,外人谁能瞧出来他和蒜头是孪生兄弟?他前十二三年都在调理身体,后几年才开始习武练功......” 叶阿爷说:“若不是高姑娘突然到了无事村,我想着,应该再过三五年姜头才能出山,倒是蒜头,早就该出去了。” 苗新秀道:“年轻人出门遇到些挫折也好,无坷......怎么能呢?神仙都不是一路无坷的成了神仙。” 就在这时候后院里人影一闪,原本眯着眼睛打瞌睡的二奎骤然睁大眼睛,在这一刻,笨拙愚蠢的二奎像是酣睡中突然醒来的熊王。 “是我,二奎哥。” 叶无坷背着沐山色从后院掠进来,和二奎说了一句话后直接掠入客厅。 “阿爷,药箱。” 叶无坷落地之后,把沐山色放下来扶着这位脸色发白的书院先生坐下。 叶阿爷立刻取了药箱过来,叶无坷已经在为沐山色检查伤口了。 “不妨事,流血多了些罢了。” 沐山色自嘲道:“这些年在书院着实懒散,一旦懒散就会有人让你长长记性。” 而此前经受了巨大打击在某个时间段内甚至连自信都丢了叶无坷,竟然已经完全恢复过来,那双干干净净的眼睛里,再次呈现出让人欣慰的纯澈。 “沐先生和我遇到的是同一个人。” 叶无坷一边为沐山色清理伤口一边说道:“二十二三岁年纪,比我高些,穿一身白衣,身上不带兵器,但任何人的兵器他似乎都能随手拿过去用。” 说到这他看向阿爷:“阿爷,我的匕首被抢走了。” 阿爷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丢了就丢了,不是什么必须在乎的东西。” 叶无坷道:“只是没明白,他可杀我但为何不杀我,我问他是谁,他也没回答。” 沐山色打断他问道:“你能看出我伤口是被什么兵器所伤吗?” 叶无坷道:“应是钝器,具体看不出来。” 沐山色回答:“是树枝。” 叶无坷手上的动作稍稍停了一下。 “随手折下的一根树枝。” 沐山色眯着眼睛回忆:“要杀你的局是假的,要杀典从年的局是真的的,典从年的死和你有关,但一定不只是和你有关。” “我们还是低估了对手,我故意离开官驿是想引暗处的人出来,可是没料到对方竟然用出这么大力气,拦截我的刀客有十四个,个个武艺都不俗,所以我料理完再去找你的终究迟了一些,还遇上了那个家伙......” 叶无坷把伤口包扎好后说道:“有个突破口,是个叫林东升的商人,我人交给严淞了。” 沐山色问:“为何把人给严淞?” 叶无坷道:“因为突破口是林东升,但林东升不重要,那个级别的人,不可能知道什么秘密,我一直看不出严淞的来历,那个重伤的林东升交给他,如果他把林东升送回来,他和今日埋伏的人便不是一路,如果他没把人送回来,或是说林东升死了......” 沐山色道:“所以突破口是严淞。” 叶无坷点了点头。 沐山色问:“那个穿白衣的人,让你吃了多大的亏?” 叶无坷又点头:“实力差距太大,我不是他对手......最起码,一年之内。” 他回忆了一下白衣男子的所有动作:“简单,实效,每一个动作都能杀人。” 沐山色想问叶无坷,你真的是一点还手的余力都没有?可是这个问题最终没有问出来,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该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 他不相信叶无坷这样的人没有任何保命的准备,这样的准备当然也不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 “接下来会有很多戏。” 叶无坷回头看向苗新秀:“师父,你还是和大奎哥二奎哥在官驿里守着阿爷与沐先生。” 少年直起身,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外边......果然比进山麻烦些。” 沐山色道:“麻烦是麻烦,人活着本来就会被大大小小的麻烦纠缠,不同的是有的人怕麻烦所以一生碌碌无为,有的人什么麻烦都不怕所以可能死的快。” 叶无坷笑道:“不愧是书院的先生,安慰人的话也说的这么别致。” 沐山色深呼吸来感受伤势,他看向叶无坷说道:“你对白衣人如何看?” 叶无坷道:“一个......搅局者。” 沐山色道:“为何这么说?” 叶无坷回答:“如果能震住刑部和右台的书院先生,都被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打伤,那就说明这个人,没有任何顾忌......” 沐山色道:“为何觉得书院就那么厉害?为何不会觉得只是我这个人比较鲁莽?” 叶无坷回想起那个初春的清晨,发丝随风而动的少女说,她有一半的时间是在书院里,另一半的时间是在一个还不能告诉他的地方。 “无事村外有一座山叫大慈悲山,在村子里抬头看,那山高的让人有些害怕,可是放在整个大宁东北来看,那山就变得不入眼。” 叶无坷看向沐山色:“所以从大慈悲山走出来的人,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不会被人高看一眼。” 沐山色笑了笑,不置可否。 少年是想说,如果书院不是一座更高的山,那从书院里走出来的人,又怎么会被长安城里林立的山头高看一眼? 东北有很多山,是真的山,长安城里也有很多山,不是真的山但更高。 叶无坷道:“我特别喜欢说话,也特别喜欢听别人说话。” 就在这时候,看起来倒也不像是急匆匆回来的鸿胪寺知事关外月回来了。 大奎并未阻止他进门,因为叶无坷说过关大人是自己人。 正巧听到这句话的关外月一边进门一边说道:“他想知道长安城里有多少座山,总是在我这里旁敲侧击。” 看起来,这位知事大人已是醉醺醺的,出事之后,客人里唯独是他吃完了整场酒局。 而那位做东的府堂大人,就不得不陪着他吃完整个酒局。 叶无坷笑道:“大人说话滴水不漏,想知道有多少座山实在是不容易。” 关外月道:“想知道有多少座山不容易,可长安城里何处山高却被你套了去。” 长安城里最高的山有两座,一座当然在未央宫,那不只是长安城里的最高峰,也是整个大宁的最高峰。 另外一座高峰就是书院,不仅仅是因为书院的院长身份特殊,还因为大宁立国之后,从筹备立法到制定国策,如此功劳,书院独占八成。 沐山色的手在包扎着伤口的纱布上轻轻触碰着,一下一下,像是个手欠的少年。 “你说的没错,是个搅局者。” 沐山色回想着那个白衣男子的树枝剑法,同意了叶无坷的判断:“他出手的时候应该是真想杀了我。” 叶无坷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因为高清澄既然把鸿胪寺和书院的人都请来,那就说明这两个地方的人最不好得罪,一个是因为书院真的不好得罪,一个是因为关外月要回京述职。 “也没准是个疯子。” 沐山色自言自语,而关外月则趴在桌子上快睡着了,他眯着眼睛看向叶无坷,没来由的说道:“搅局者?搅局者还不知道自己是搅局者呢。” 就在这时候,一群衙役到了官驿外,为首的是名捕头,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谁,哪怕现在都在说叶无坷杀了刑部主事,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人对于本地来说都是过客,发生再大的事也是过客。 所以捕头赵星海在看到叶无坷的时候,也还是客客气气的态度。 “请问你是不是叶公子?府堂大人请您到府衙那边说话。” 叶无坷抱拳道:“有劳捕头大人带路。” 赵星海手下的衙役上前就要给叶无坷上了铁索,赵星海立刻回头瞪了一眼:“干什么!” 叶无坷道:“也无妨,如此捕头大人也好说些。” 赵星海摇头道:“不必了,若是叶公子想离开这何必还要回官驿来。” 他摆了摆手示意衙役退下,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叶公子,随我来吧。” 叶无坷刚要迈步的时候,忽然有个黑影从远处掠过来,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差一点就直接摔下去。 叶无坷眼神极好,立刻上前:“器叔,你也受伤了?” 。。。。。。 【今天初六,初六日子很好,因为六啊】 「求票求收藏求评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五十章西行劫 器叔受伤。 伤在一块瓦片之下。 叶无坷扶着器叔回到官驿,而那位捕头大人一点也没有为难,他带着人就在官驿门口等着,不催不请,安安静静。 直到叶无坷给器叔把伤口包扎好之后,捕头赵星海才让人进来通报了一声,说是府堂大人明日上门拜访,今夜叶公子就不必去府衙那边了。 “很离谱。” 器叔侧头看了看右肩:“我才跟上去没多久就被他发现,然后他摘了一块瓦片,以瓦片为刀,我不能挡。” 器叔是高清澄的护卫,只这一个身份就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可是那白衣男子以瓦片为刀的一击,器叔竟然连躲都没能躲开。 “该只是想警告我,若真想杀我,这一刀就不是奔着肩头来。” 器叔回想起那个白衣男子劈出一刀后看他的眼神,睥睨,冷傲,但对器叔却没有丝毫的轻蔑。 他是看不上,而不是看不起。 所以沐山色在这一刻眼神恍惚了一下,若那个白衣男子对器叔只是警告,那以树枝刺他的一剑,该也是警告而已。 叶无坷看过器叔肩膀上的伤口,整齐的根本不像是瓦片切出来的,像是最锋利的刀留下的伤口,这让他对那个白衣男子更为好奇。 一想到那个人,叶无坷就不得不想到那句话。 你有你活着的意义,而我不朽。 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叶无坷回过神后问道:“器叔也从未见过那个人,甚至没有耳闻?” 器叔反问:“你是想知道,这个人的出现和高姑娘是否有关?” 叶无坷点了点头。 器叔道:“我无法清楚高姑娘到底安排了些什么,现在我能确定的事其实和你已经知道的差不多,我知道沐先生和关大人是高姑娘请来照看你的,而典从年和赵康应该与她无关。” 他看向少年的双眸郑重的说道:“不管这一路上发生什么,请你务必坚信,高姑娘安排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哪怕你会遇到一些凶险。” 这些话他其实没打算说,因为高清澄不希望这少年会觉得是他亏欠她的。 似乎每一个有志向的少年都会对别人安排自己的命运有所抵触,无论这安排到底是对是错是好是坏。 “我知道。” 叶无坷回答的时候,眼神明亮的像是无云的晴空。 他说:“我也许还想不出她都安排了些什么,但我从一开始就清楚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包括我。” 器叔道:“她是想着,在你需要一些筹码的时候,你能够拿得出来,一样一样的摆在那里,都很有分量。” 其实这句话器叔更不该说。 因为叶无坷太聪明,这句话一说出口器叔就后悔了,他刚才忘了高清澄的交代 高清澄说过,只要有一句话不够谨慎,叶无坷都会猜到我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世。 她不想让叶无坷觉得一切都是施舍,哪怕明知道那少年永远都不会以阴暗的心来看待世界。 尤其是,不会以阴暗的心来看待她。 “呼......” 叶无坷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看向器叔问道:“她在安排这些的时候是不是皱着眉头?她应该还会担心她的安排会刺激到我的自尊吧......” 脑海里出现那个本该潇洒快意的少女因为他而皱起的眉头,叶无坷就觉得那样子又好看又让人心疼。 越想越好看。 他挠了挠头说:“我哪有那么不懂道理,会把别人的好意当成施舍。” 他想着,那个能在长安里厉害的一塌糊涂的明媚少女,看似柔弱娇小,可行事作风大开大合,却因为他,在布局的时候盘算的小心翼翼。 当她的模样越发清晰,叶无坷才醒悟道自己真的有些花痴,因为他发现自己刚才差一点伸手,去轻轻抚平脑海里那个她微微皱着的眉头。 所有人都在看着叶无坷,因为这个家伙完全没有想到他的心思全都暴露在脸上了。 而且,其实,他真的伸手了。 已经回到屋子里的大奎看着叶无坷那个样子,轻轻的说了一声......骚。 二奎下意识的闻了闻自己,又低头看了看是不是尿裤子了。 “典从年的死不是意外,他应该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秘密。” 叶无坷连忙用这样一句话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但他发现根本没有用。 阿爷看着他叹了一声:“长大了。” 苗新秀则笑着点了点头:“陷进去了。” 器叔不好搭话,毕竟在他看来叶无坷配不上高姑娘,哪怕叶无坷再优秀一百倍也配不上,毕竟在器叔眼里就没人配得上高姑娘。 他甚至觉得有些荒谬,这山村少年对高姑娘有些爱慕他能理解,但看那少年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在爱慕那个层面了吧。 沐山色则一脸欣慰,他觉得这少年颇有些胆色。 “有件事不对。” 叶无坷这时候从腰畔皮囊里取出来一件东西递给器叔,器叔看了看后脸色为之一变。 那是一枚印章,刑部的印章。 在那间铺子里,叶无坷问林东升和邓放,就算有了我的口供,朝廷也未必采信的时候,邓放说,朝廷怎么可能不采信刑部的口供?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邓放取出来这个印章交给林东升,让林东升在叶无坷按手印之后,在那份口供上用印。 器叔把印章还给叶无坷:“收好,千万不要丢了。” 他对叶无坷说道:“府堂范周担应该不会掺和进来,明日一早他最多例行问问,能走之后就要加快行程,咱们快起来别人就会跟着暴露的快起来......毕竟,只剩下三百里了。” 叶无坷道:“那大家都去休息,我来守夜。” 器叔点了点头,等众人都离开客厅之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对高姑娘......” 叶无坷:“很敬重!” 器叔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心里却还在一个劲儿的叹息......这个不会说谎的孩子啊,连转移话题都显得那么笨拙。 他说:“嗯,她也敬重你。” 叶无坷双目放光:“真的?” 器叔:“唉......” 远在几千里外的高清澄忽然间打了个喷嚏,她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心里想着,应该带上那个家伙送她的皮袄才对。 可是那件皮袄,已经被她锁进长安城她的房间里,那个装着好多重要东西的木箱里了。 她坐在高大雄俊的战马上,夜风吹动她的发丝,她又忍不住想,那个熊头帽子虽然吓人了些,可真的很暖。 然后她又莫名其妙想起那个少年对她说的话......所有的想念一定都是暖的,一想到这些,脑海里那少年咧嘴傻笑的样子突然就清晰起来。 “呸呸呸......” 失神的少女忽然连着呸了好几声,这让旁边的几名黑衣高手全都看过来。 高清澄:“这么冷的地方居然还有飞虫,嗯......飞虫,飞进我嘴里了。” 然后竟是有些脸红,脸热。 因为她也真的不擅长撒谎。 就在这时候,面前那座燃烧着的城里出来一支人数不多的队伍,大概几百人,为首的是一名身穿甲胄的校尉。 他带着他的三百多骑兵从城门出来的时候,让人错觉出来的是一股汹涌的血浪。 头发上,脸上,甲胄上,乃至于坐骑都被血染满的年轻校尉到近前停下战马。 这个短短两个月就从一名士兵靠杀戮而迅速升任校尉的年轻人,像是一个散发着妖气的魔。 他身上的血还没有凉透,所以升腾着淡淡的白气,月色下看到这样的人,谁不错觉那是来自地狱的魔? “你可以进去了。” 叶扶摇对高清澄说完这几个字,催马向前。 数百名浴血骑兵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却煞气腾腾。 高清澄把围巾拉起来遮住口鼻,然后催马进入了这座还在燃烧中的城。 此地距离东韩都城已经不足一百里,这座城就可以看成是东韩人守卫都城的最后一座堡垒。 她进城门之后就看到了无数的尸体,火烧焦了东西的气味都压不住这街上的血腥味。 当她在一座很宽敞的宅院门前停下的时候,大宁战兵正在将无头的尸体一具一具从院子里拖出来。 即便用围巾遮住口鼻,血腥味还是一个劲儿的往鼻子里钻。 高清澄下马后,几名身穿黑色锦衣的廷尉将她迎接进门。 她一边走上台阶一边问:“人在哪儿?” “就在院子里。” 高清澄进门之后就看到了,那个花白头发的男人被钉在木桩上,双臂被拉直,两把刀穿透胳膊钉进木桩。 “卢运。” 高清澄叫了一声,那个披头散发的男人随即艰难的抬起头。 当他看到一群身穿黑色锦衣的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即便已经惨成了这样他还是吓得颤抖起来。 高清澄道:“让我看清楚他的脸。” 两名廷尉随即上前,一个将卢运的脑袋抬起来,一个分开了卢运披散的长发。 “大宁廷尉府验明正身。” 高清澄靠近些,看着那张凄惨的脸问道:“你就是大宁原礼部侍郎卢运,两年前你告老还乡,但在中途失踪,刑部的人奉旨追查却一直没有你的下落,是不是?” 卢运没回答,使劲儿的想别过头不看高清澄,可是他不管怎么用力,也敌不过那名死死扳着他脸的廷尉。 高清澄再问:“不到一年前,廷尉府安排去渤海的一队暗谍失踪,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卢运明显又躲闪了一下,哪怕被扳着脸也不敢与高清澄对视。 “你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我会让你稳妥的回到长安,如果我不能让你开口,那回到长安之后,副都廷尉大人就会接手。” 卢运眼睛猛的睁大,副都廷尉四个字像是什么恶毒至极的诅咒似的让他感到无比恐惧。 “我不!” 卢运立刻挣扎起来,似乎已经忘记了双臂上的剧痛。 火光下他像个快要魂飞魄散的鬼一样凄厉嘶吼:“我不能落在张汤手里!” 高清澄点了点头:“那就回答我的问题,第一,你告老还乡之后失踪,是否在那时就已被东韩人收买?” 卢运点头:“是......” 高清澄道:“第二个问题,廷尉府一队暗谍失踪,你知情不知情?” 卢运再次点头:“我知情......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高清澄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转身离开:“这个人务必活着带回长安,他在东韩能知道咱们渤海的人都死了,那他也能让害死咱们兄弟的人,都死。” 她的步伐开始加快:“派人求见夏侯大将军,告诉他,我在东韩的事已经办完,要即刻赶回长安,不能向他辞行了。” 她越走越快。 那个家伙,去长安的路上应该不会出事吧,西行是一个劫,过去了,说不定能为你挡住将来更大的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五十一章再出发 雁塔书院教习沐山色清晨醒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缓步走到前堂的时候,正见那朴素少年在院子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好像要把力量都注入给这个世界似的。 “晨光出照屋梁明, 初打开门鼓一声。 犬上阶眠知地湿, 鸟临窗语报天晴......” 沐山色心里微微一动,心中随着念了一句......鸟临窗语报天晴。 抬头看,一只雀儿正在屋檐上叽叽喳喳的叫着,沐山色深深吸一口气,再看一眼这碧空如洗,忽然觉得接下来都应是好消息才对。 可就在这时候,驿丞快步过来,到近前客客气气的说道:“府堂大人派人来通知,说他快要到了。” 叶无坷道了声谢,随即走到官驿门口等着。 不多时,府堂范周担的马车就在官驿外边停下,下车的时候,这位官居五品的大人物头与肩膀同时甩出来的姿势就有些帅。 看到一个年轻人在门口等着,他立刻笑呵呵的走来。 这般和善,怎么看这位府堂大人都不是来问案子的,更像是来探望老友。 “叶公子?” 范周担问了一声。 叶无坷俯身行礼道:“草民叶无坷,见过府堂大人。” “叶公子不必客气。” 范周担伸手扶了叶无坷一把,顺势往前看了看,见大奎二奎在收拾马车,他笑了笑道:“看来叶公子是要赶路?那我就尽量快些,不多耽误你。” 他示意自己就不进去了,就在官驿门外聊几句即可。 “叶公子昨日在顺平街上一家叫尚真的古玩铺子里遇袭的事,还请如实向我说明一下。” 叶无坷随即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该说的说,该漏的漏,范周担频频点头,同时让跟来的师爷,尽量记录清楚。 “叶公子可知那些歹人为何袭击你?” “不知。” “事情发生在我治下,我确实难辞其咎,虽然我已着人连夜查明,袭击叶公子的人都非本地人士,但案子出在本地,府衙还是有些责任的。” 范周担道:“幸好叶公子没有受伤,不然的话廷尉府过问起来......” 这话说的就比较直白了,他担心的事廷尉府过问。 叶无坷道:“都不是本地人,那该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凶悍匪徒流窜作案,这种事防不胜防,只是碰巧遇上了,大人不必挂怀,若廷尉府真的问起来,我也会如实说明。” 范周担听出来叶无坷的好意,于是脸上的笑意更浓。 聊了几句后他问叶无坷道:“请问叶公子,那些匪徒在动手之前,可曾和叶公子提及过什么?” 叶无坷回答:“威胁,他们威胁我!” 范周担问:“威胁什么?” 叶无坷道:“威胁我务必收下那间铺子的地契,不然的话就杀了我,噢,还有那一屋子的珍玩古董,说是价值两万两,我不收他们就狠辣无情的干掉我。” 范周担:“?????” 他讪讪笑了笑:“这样的威胁,我倒也是头一次见。” 叶无坷将地契取出来递给范周担:“这是证据,就交给府堂大人吧,若是有人来问,大人也好做个说明。” 范周担将地契接过来,心中对叶无坷又多了几分欣赏,甚至,还有几分感激。 这个少年会办事 案子发生在他治下,廷尉府也好,刑部也好,朝廷必然会派人来问。 叶无坷主动将涉案的东西交给他,也是为了让他在未来好交代一些。 他问道:“那,这些人为何威胁公子要收下如此贵重的东西?” 叶无坷摇头道:“还没说我朋友就赶来救我,双方打了起来,噢对了,我朋友现在还下落不明。” 范周担立刻领会了叶无坷的意思:“叶公子的朋友,我会派人仔细查询。” 叶无坷抱拳道:“多谢府堂大人。” 范周担又问道:“除了那铺子和铺子里的东西之外,叶公子还能提供一些别的证据吗?” 叶无坷断然摇头:“没有!” 五千两银票在他怀里锁死了一样,谁也别想轻易拿走! 至于涉及到刑部的那枚印章,他当然也不会交给范周担。 范周担回头看向手下师爷:“都记清楚了吗?” 得到肯定回答,范周担抱拳道:“那我就不多耽误叶公子的时间了,需不需要我派人护送叶公子出城?” 叶无坷道:“不必不必,多谢府堂大人的关照。” 范周担也不想多耽搁,又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去,这官驿里还有书院的先生和鸿胪寺的官员,但人家没出来他也不好进去打扰。 他若不为难叶无坷,那里边的人也就不必出来见见这完全不符合规矩的问案。 叶无坷收拾好东西后离开官驿,他们的马车依然是拥挤但十分欢快。 出城之后走了不到二十里,在一个路口,坐在车顶的叶无坷早早就注意到有一群人在那等着,为首的正是来历不明的严淞。 而另一个来历不明的叫宋公亭的人,却好像不愿意再露面了。 叶无坷下车之后,严淞就快步迎接过来:“贤弟,你没事吧。” “我没事,严兄怎么在这等我?” “贤弟不是把一个人交给我了吗?我怕在城里把人给你不方便,毕竟那官驿或许早已被人监视,所以我才在城外等候。” 严淞一招手,他的随从随即抬着一个麻袋过来。 他指向那麻袋说道:“这人的命真好,前前后后中了五十几刀,竟无一刀在要害处,只是失血太多,也是抢救了好一阵子才把他救回来。” 他吩咐手下人:“抬到我贤弟的马车上去。” 好在是关外月还有一辆马车,要不然只沐山色那一辆车还真塞不进去这么多人。 叶无坷抱拳道谢:“我与严兄只是萍水相逢,严兄却能仗义相助,如此大恩,我铭记于心。” 严淞一摆手道:“何必说这些,我这个人性子轴,对不喜欢的人多一个字都不愿说,对喜欢的人就有说不完的话,我说过与你一见如故,绝非虚言。” 他又指了指那麻袋:“对了,这人若是有用,一路上你还需好生照看,一共缝了二百多针,还用了我两颗价值不菲的救命好药,如今他就跟个碎了又粘起来的瓷片似的,一碰没准就又碎了......” 叶无坷道:“多谢严兄了,待我到长安事了,再找严兄相聚,你我秉烛夜谈把酒言欢。” 严淞道:“我正好也要去长安,这一路上我在暗中护着你就是,到长安后,得空咱们再聚。” 说完后一抱拳:“那我就先走了,长安见。” 说完转身就走,倒也不拖泥带水。 回到马车上,叶无坷将麻袋打开,看着面前的林东升他都生出些许歉疚之心来,因为严淞说林东升现在像个瓷片还是有些保守了。 此时林东升虚弱的连出气都微弱,当然也可能是有装的成分,但叶无坷也不好再问他什么。 众人决定即刻上路,走的越快越好,因为剩下的三百里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走一天后寻了个村子借宿,好在是有关外月在,这位关大人绝对是交际上的一位超级强者,需要借宿的时候都由他出面,而且必然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他们在村边休息的时候,关外月就带着两个随从进村去了。 关外月寻了村中看着最富裕的人家敲门,等人出来后就先表明身份,再说明困难,然后才问是不是能借宿一宿。 见是一位朝廷官员借宿,这富户人家当然不会拒绝,关外月一如既往的表示,他们身上带的盘查已经用尽,所以花费都要写个借条,以后可拿着借条到长安城去要。 这人家当然不会真的要他写借条,可关外月就是坚决,估算了所需费用后,先把借条写了,然后郑重签下名字:叶无坷。 他手下人说咱是不是该换换了,这一路上凡是借宿签的都是叶无坷的名字,好歹用一次沐山色也行,这般可着一个人写欠条多少显得有点过分。 关外月说你们懂什么,我这是为叶公子广结善缘。 安排妥当之后,叶无坷他们驱赶着马车在富户门口停下,大奎二奎先把林瓷片抬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唯恐不小心磕碰掉一块。 下车之后没多久,林东升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想求人,但自尊心又不允许。 叶无坷多多聪明一人,一眼就看出来问题所在。 “林先生是不是想方便?” 林东升无比艰难的点了点头,然后扭头不看叶无坷。 如今他落在敌人手里,却连撒尿这种事都要靠敌人来帮,但凡是个男人,如此羞耻的事又怎么能真的心如止水无动于衷。 叶无坷却觉得这有什么可羞耻的,谁还没有三急之事? 羞耻不羞耻的,就看个人想法了。 于是他说:“二奎哥,林先生要尿尿,他不方便,你把把他。” 林东升这般残缺虚弱之身,嘣儿的一声就坐直了,伸手:“不用!我能行!” 二奎上来就把林东升给端了起来,一手端着一条腿,二奎蹲在台阶上,把着林东升道:“尿吧,尿啊,你倒是尿出来啊。” 林东升要是有劲儿,这一刻就该咬舌自尽。 二奎见林东升不好尿出来,他贴心的吹去了口哨:“嘘,嘘,嘘......” 林东升原本惨白的脸色都变得红润起来,眼看着就要憋不住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帮我解开裤子啊......操蛋,晚了......” 二奎抬着头:“不关我事。” 一只鸟儿飞过正巧排便,那白乎乎的一滩在二奎眼前掉下来,啪一声,掉林东升嘴里了。 二奎说:“我们村,没见过一个像你这么倒霉的。” 林东升:“啊啐啐啐。” 二奎:“啊对对对。” 而此时,叶无坷把这家的主人请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然后客气问道:“刚才那位大人是不是给你写欠条了?” 家主连忙点头:“是啊,我一个劲儿的推辞,只是推辞不过,那位大人非要写,我也拦不住。” 叶无坷道:“把借条给我吧,做官的哪有给人乱写欠条的道理。” 他解释道:“这位大人盘缠用尽,但又不想用我们的银子......” 把欠条收回来,叶无坷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沓,都是欠条,数了数已经有二三十张。 他不顾推辞给家主留下了足够的银两,拍了拍收藏这些欠条的那个小布包,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十分欢快。 一回来,就看到二奎正在安慰那个龙套碎片。 “尿裤子不是事,怎么还哭了呢?就算下边尿裤子,上边一嘴屎也不该哭啊,大老爷们儿的,我跟你说,大人也尿裤子,不信你问我哥,我哥就尿。” 大奎一脚踹过去:“说好不告诉别人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五十二章别开生面 叶无坷交代大奎:“大奎哥,打听打听村子里有没有药铺,若有的话,外伤药买一些回来。” 大奎问:“买多少?” 叶无坷看了看林东升:“先来五斤吧。” 这里已是京畿道腹地,一个规模不大的村子里真的有一家还算不错的医馆,听闻大奎要买五斤外伤药,那位郎中非要跟过来看看到底是给什么上药。 大奎说给猪用,郎中说你放屁,猪用不了这么多。 叶无坷亲自为林东升换了药,然后和颜悦色的坐在林东升旁边:“怎么样,伤口是不是好不多了?” 林东升躺在床板上,扭头不看叶无坷,这位也曾自认为是雄鹰一样的男人,现在已经彻底崩溃了。 尤其是一看到二奎,他就想死。 他是裤子上有味儿,嘴里也有味儿。 “你伤的虽多,可只要好好调理将来恢复过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叶无坷继续和颜悦色。 林东升道:“你不如直接杀了我,何必如此羞辱。” 叶无坷道:“我为何要杀你?我非但不杀你,还会在进长安之前把你放了,甚至还会给你一笔钱。” 他从怀里取出来那五千两银票,当着林东升的面数了数,然后又装了回去。 “但你要是到了长安,那就必死无疑。” 叶无坷道:“就算我不杀你,你背后的人也绝不会留你。” 林东升冷笑道:“我只不过是一枚小卒而已,不值得大人物们把我当回事,况且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别枉费心机了。” 叶无坷道:“我进你那铺子的时候随意扫了扫,在你铺子西墙上挂着的那些字画中,唯独从左往右数第五幅只有题字没有落款。” 林东升的肩膀微不可查的颤了颤,但他依然没有回过头来。 叶无坷继续说道:“那题字最后一句是赠庆川小友,大宁这么大,也许真的有个叫庆川的地方,不过我一直都在东北边疆孤陋寡闻,并不曾听闻过有这个地方,倒是听闻,五年前东韩新皇登基,改年号福延,在此之前,东韩年号庆川。” 林东升的脸色已经变了,控制不住的变了。 但他不回头,躺在床板上脸朝着墙,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唯恐眼神暴露。 叶无坷道:“因为不似城里人那样总是有许多好玩的事,山里人,总会用胡思乱想消磨时光......所以我就胡乱想到,林先生是不是东韩庆川年间,万里迢迢从东韩来大宁的?” 林东升此时忍不住回身怒道:“我是宁人!我祖籍军屏道塞北郡庆川县!” 叶无坷立刻跟了一句:“庆川县在二十五年前叫什么?” 林东升道:“庆川县就叫庆川县,不曾改过名字。” 叶无坷道:“庆川县在二十五年前曾被燕山营短暂攻占,燕山营将庆川县改名燕北县,这名字只用了半年,后来燕山营兵败,楚国随即恢复了庆川原名。” 林东升脸色变幻着说道:“我只是忘了,短短半年的改名又有谁会在意?你去问问庆川百姓,有几个还记得二十八年前曾改过燕北县的事?” 叶无坷问:“我不提醒,你记不起来?” 林东升道:“你不提醒,给我些时间我也能记起来,只是一下子恍惚了而已。” 叶无坷:“我编的。” 林东升猛然看向叶无坷:“你说什么?!” 叶无坷道:“庆川县改名燕北县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燕山营有没有攻占过庆川我也不知道。” 林东升道:“怪不得我不记得,原来都是你编的!” 叶无坷笑道:“若你真是庆川人,应该笃定些才对,可你显然犹豫了,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庆川有没有被燕山营攻破过,也根本不知道庆川改名燕北的事。” 林东升急道:“都是你编的,我怎么可能知道!” 叶无坷:“我没编。” 林东升:“?!” 叶无坷道:“二十八年前,燕山营大当家虞朝宗不顾陛下劝说,执意出兵试图攻占整个冀州,而且,他试图将冀州改名为燕州,庆川被燕山营攻克不到半年,燕山营就被楚国府兵击败。” 林东升的脸色已经白的好像纸一样,几次张嘴,都不能再说出些什么。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如他这样经受过严苛训练的人,怎么会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骗的团团转,完全被人摆弄。 叶无坷道:“如果你现在还想说我就是编的,到长安后可以去查一查卷宗。” 他取出廷尉府的腰牌给林东升看了看:“廷尉府的案牍库里,一定有记载。” 林东升额头上已经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片刻后他就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眼看着就像是伤势恶化要嗝儿屁一样,叶无坷却只是冷眼看着。 “你是东韩人,东韩庆川年间进的大宁,最让人觉得有意思的,是你一个生意人竟能和刑部的人扯上关系。” 叶无坷道:“你以为你是得令在铺子里杀我,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有人,希望借我的手把你除掉?” 林东升的呻吟声立刻就停了,再次回头看向叶无坷。 叶无坷道:“我是个搅局的,是个村里来的莽夫,不管怎么推算,都会断定我杀了你,所以你也推算一下,若知道你没死那些人接下来会怎么做?” “我只猜到你是东韩人,对你的了解仅此而已,而那些安排你杀我的人对你之了解,必定远超于我,所以他们知道怎么杀你,也知道怎么杀你的家人亲眷,斩草除根,不该如此吗?” 林东升沉默着,却能听到他牙齿咬紧的声音。 “人为信仰活或是为信仰死都值得尊敬,无论敌我。“ 叶无坷道:“东韩人小心翼翼的在大宁藏身,让你撑下来的信仰必定是你希望东韩更好,可是......现在东韩应该已经没了。” 叶无坷看向林东升的眼睛说道:“我仇视敌人的行径,但不歧视敌人的信仰......你自己考虑,是落在我这样的人手里好些,还是落在你曾经的盟友手里好些。” “但我希望你思考的时间不要太久,因为敌人杀你全家灭口的速度,不会因为你在思考而慢下来。” 说完后叶无坷转身要出门。 “你站住!” 林东升喊了一声:“你能救我的妻儿吗?” 叶无坷回头问他:“你的妻儿是宁人吗?” 林东升点了点头:“是......我是到大宁后才成亲的,一开始只是想找个掩护,可是......可是......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叶无坷道:“告诉我她们藏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可以请人去看看。” 林东升立刻说出了一个地方,门外站着的器叔转身离开。 叶无坷重新坐下来后说道:“现在是不是可以好好聊聊了?” 林东升撑着坐起来,靠在墙上,他直视着叶无坷,眼神复杂。 他问:“你就是因为扫了一眼那幅字画,就能断定我是东韩人?” 叶无坷道:“如果不是我正在牵扯什么事,凭空乱猜当然猜不到。” 林东升点了点头:“为什么你对军屏道一个偏僻苦寒的庆川县都知道的那么清楚?我查过的,那地方久经战乱,大部分人死了或是逃难走了,没人还能查清楚底细。” 叶无坷道:“如果我说,我真的是编的你信吗?” 林东升在这一刻明显僵硬在那,整个人都好像崩塌了一样,从灵魂到肉体,崩塌的稀碎。 叶无坷笑了笑道:“不是编的。” 林东升因为这四个字,竟然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林东升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你那天就怀疑我是东韩人,为何,你还要把我交给别人?” 叶无坷回答的格外直白:“想看他弄不弄死你。” 林东升思考片刻后就懂了:“你想利用我来测试一下,那个人是不是我的同伙?” 叶无坷道:“如果他也是东韩人,或是和东韩有关,与刑部有关,与你们密谋的事有关,他一定会杀了你。” 林东升点了点头。 这个少年的心思,让他越想越害怕。 可是转念一想,林东升忽然间后背上又冒出来一层冷汗。 他问叶无坷道:“你就这么随便的把我交给别人,若那人真的杀了我呢?” 叶无坷道:“那你就死了呗。”通天阁小说 林东升:“我死了?我死了你一点都不在乎?若你不在乎,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的诈我!” 叶无坷道:“若他杀了你,他的级别地位一定比你高,知道的比你多,所以你死不死问题不大,我再找他就是了。” 他说:“在山上打猎的时候我会用兔子做诱饵,在捕兽夹旁边绑上一只兔子引狼或是熊过来吃,如果野兽吃了那只兔子,你觉得我会很心疼吗?” 林东升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你不会。” 叶无坷笑道:“我当然会,兔子肉难道就不是肉了?只是必做选择的时候,兔子当然不如更大的野兽。” 林东升就那么看着叶无坷,良久后问道:“是谁把你训练成这样的?你才多大?多狠的人才会把你这样的少年训练成这样?” 叶无坷回答:“山。” 林东升不信,他当然不信,但他也不能反驳什么。 他再次深呼吸,然后坦然道:“想知道什么你问吧,你已经满足了我的好奇。” 叶无坷道:“不急,我不能单独听。” 林东升一怔:“为什么?” 叶无坷道:“你不必知道为什么,你也没发选择,我说不能我一个人听,当然有重要的缘故。” 说到这他看向二奎:“二奎哥,器叔回来后,请他和关大人一起过来,还有右台行使赵大人,也请来。” 二奎立刻转身:“好嘞!” 林东升在这一刻眼睛却骤然睁大,声音嘶哑急切的喊道:“别让那个御史右台的人来!不能让他来!” 叶无坷笑了,笑的明媚灿烂,就好像每个雨后的时候,他抬头看着太阳从云后逐渐露出来都会有的笑容一样。 守得云开,当然喜悦。 这个好像不善于说谎的少年,却在其他方面有着绝强的天赋。 他心地不脏眼神纯澈,但谁说这样的人就必然心眼少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五十三章别丢人 这样的村子看起来寻常无奇,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是干净,整齐,以及隐隐约约能让人感受到的肃穆。 若说走进边关所见所闻代表的都是大宁的脸面,那走进京畿道所见所闻代表的都是长安的脸面。 百姓们规矩,淳朴,善良,且骄傲的如同孔雀一样。 这场不算很正规,但聚集了不少大人物的审讯就在村中一户百姓家里进行。 虽然这场审讯,还没开始就差不多结束了。 家主带着家里人特意都避了出去,于是这个院子就成了村中最肃穆的地方。 当右台行使赵康带着几个手下进院子的时候,林东升的脸色就难看的像是老鼠看到了猫一样。 不单纯是害怕,还有恶心。 叶无坷在人到齐之后,没有什么隐瞒的将他推测出来的事,和林东升招供出来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但林东升却坚决不再开口,不管赵康或是刑部的人如何问话,他始终一言不发,哪怕刑部的人威胁着要把他一把火烧了,他还是咬紧牙关。 赵康见无计可施,随即看向叶无坷道:“可否到外边聊几句?” 叶无坷当然不会拒绝,率先起身。 两个人走出屋门的时候,赵康罕见的和手下要了一个烟斗,走到院子一角,这位温文尔雅的行使大人将烟斗点上。 当一个男人叼起烟斗的时候,瞬间就会把实际年龄拉大十岁。 “行使大人是想和我聊什么?” 叶无坷问他。 赵康使劲儿吸了一口,侧头看向叶无坷却没有急着说话,吞吐出来的烟气似乎是在陪着他一起思考,到底该用什么措辞开场。 “我一直都在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要不要和你说清楚,我心中矛盾,这是本不该有的矛盾,我是官,你是要被带到长安提审的人,不管你有罪没罪,关于案情都不能和你提及过深。” 赵康道:“矛盾在于,我从始至终都没把你当罪犯,所以想和你说,又忍着不说,可是现在我却想跟你说些什么了,因为我觉得你在怀疑我。” 叶无坷道:“行使大人指的怀疑,是哪方面?” 赵康回答的很快:“通敌。” 叶无坷就那样看着赵康,赵康则毫无退意的与叶无坷对视。 他说:“我出长安之前大概三五天左右,右都御史收到了一封信,虽未署名,却将陆吾他们通敌之事前前后后写的格外仔细。” “这封信没有直接写明实际通敌的人是陆吾等人的父亲,但根据其中所提及诸事不难推测出用意。” 赵康吐出一口烟气,然后干呕了两下。 对于如此体面的赵大人来说,这个举动显然不够体面。 “如果这件事坐实的话,那直接牵扯其中的人,至少是两位四品将军,一位道丞,一位边军将军,若深究,被牵连的高官也许有数十位,其中甚至还可能有两三位国公......” 叶无坷听到这微微点头,赵康这些话当然没有丝毫水分。 赵康继续说道:“所以都御史大人格外在意,他让我去边疆把你带回长安,他的原话是......保护好那个叫叶无坷的人,务必让他活着到长安。” 叶无坷问道:“那封信上是怎么写到我的?” 赵康回答:“说你是陆吾等人找的向导,是你引领他们进入渤海,表面是要冒险去抓渤海国君,实则是找机会与东韩大将军尹穗接触。” 叶无坷道:“所以御史右台认为,我能提供决定性质的证词,我说他们去见了尹穗,那他们就一定是去见了。” 赵康道:“你原本微不足道,可在那封信里就成了关键。” 叶无坷道:“所以我会被收买,被伏击,有人甚至早就想好我那份证词该怎么写,只需按上我的手印即可。” 赵康摇头:“哪有那么容易,一份证词根本左右不了案情,都御史大人已经将此案密奏陛下,他是想让你在陛下面前亲口给出回答。” 叶无坷道:“行使大人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相信你,最不想让我死的人,是你。” 赵康道:“最不想让你死的人是蒙冤者,而我是担起这件事的伸冤人,我是想告诉你,御史右台的人都是铮铮的汉子,都御史虽是读书人,可他为大宁做出的贡献不比浑身是伤的将军们少。” 他抬起头看向夜空。 “大宁立国才二十年,你知道已经让多少人感到害怕了吗?不只是大宁之内的那些残渣,还有大宁之外的那些小丑。” “前朝楚时候为了不被灭国,楚国使臣与黑武使臣在漠北鹿楼谈判,楚国向黑武割让了包括珞珈湖在内的千里之地,而且楚皇对黑武汗皇要以儿皇帝自称......那年,楚臣签订条约之后,一头撞死在珞珈湖边。” “大宁立国之后,黑武数次兴兵南下,大大小小打了有上百仗,边军将士浴血奋战,没让一个黑武人登上咱们的城墙。” 赵康深呼吸,重重的深呼吸。 “也就是那之后,黑武人明白大宁和楚不一样,于是他们换了个方式来欺压大宁,他们派使臣来说,如果不将漠北六百里割让给黑武,他们就不准西域诸国和东疆的邻国与大宁建交,不准有任何商业上的往来。” “鸿胪寺卿余少典对黑武使臣说,大宁要和什么人建交,和什么人做生意,当然是看大宁愿意不愿意,不是看你愿意不愿意。” “至于西域诸国和东疆诸国会不会因为黑武施压就不敢与大宁来往,我看还不好说,毕竟打开商路的法子不止谈判一种。” 赵康看向叶无坷道:“黑武使臣回去之后,他们意识到了,单纯施压,并不会让大宁害怕屈服,所以从那开始,黑武人又换了一个法子。” 他说到这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我这些年办了不少案子,接触了不少人,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官,清廉了半生,突然就......叶无坷,你知道我亲手送进台狱,涉及通敌的官员有多少吗?” 不等叶无坷回答,他给出答案:“仅我一人,已经抓了七个。” 他看向叶无坷,目光之中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大宁的功勋们追随陛下,用了那么久才让中原归复一统,死了多少人才有现在的太平,才让百姓们真正安居乐业?” “我是读书人出身,我也自幼习武,我这一身本事不允许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点点的侵蚀残害大宁的官员,然后让大宁从心口开始腐烂。” 赵康缓了一口气后说道:“去年初冬我接到了家乡亲人写的信,他们告诉我村里粮产增加了小一倍,以前他们吃不饱,现在根本吃不完。” 这是叶无坷第一次,在一个人眼睛里看到如炬的光芒。 赵康吐出一口浊气:“谁想祸害大宁,我就让谁死。” “叶无坷,我不知道这些话你相信多少,我说这些也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通敌,活着我是他们的索命人,死了我是他们的索命鬼......” 说完这句话,赵康迈步离开。 叶无坷站在院子里,也抬起头看向那一轮皎洁的月。 就在这时候,鸿胪寺知事关外月缓步走到叶无坷身边。 “我不是故意偷听。” 关外月道:“赵大人刚才略显激动,说话的声音着实不算小。” 叶无坷道:“他那些话本来就不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 关外月道:“赵康说的话你在山里从未听过吧?” 叶无坷点头。 关外月和叶无坷一起抬着头看着月,这位已经在外驻扎了多年的外交官员眼神有些痴迷。 “看不够,家乡的月永远都看不够。” 关外月道:“赵康和你说了不少,其中很多话原本也是我想和你说的,你应该还记得,我说你应该到鸿胪寺来......” 叶无坷没有马上给出回答。 关外月道:“鸿胪寺,不只是和人动动嘴......我再和你说一件事,关于赵康刚才提到的鸿胪寺卿余少典余大人。” “就在和黑武人谈判之后不到三个月,余寺卿往西域去谈判的路上被刺杀。” 叶无坷的视线猛的从月亮上收回来,他看向关外月的时候眼神里除了震惊就是乍起的杀意。 “鸿胪寺和廷尉府追查了四个月,最终在西域把刺杀余寺卿的凶手杀了,作为对等待遇,西域有一位国君和十六个官员暴毙。” 他看向叶无坷:“对等吗?不对等,他们死的人再多也换不回我们一位余寺卿。” “真正的凶手是那些西域人吗?也不是,他们只不过是黑武人的刀......真要对等,我们应该干掉黑武汗皇。” 关外月拍了拍叶无坷的肩膀:“可我们现在还不够力,还需稳定的把力气攒足。” “你应该早就想到了,陆吾他们的死,其实只是敌人千方百计想毁掉大宁的过程中,可以被他们利用的一件事。” “敌人很清楚,他们无法直接靠战争击败大宁,那就必须先除掉大宁最能征善战的将军,越多越好。” “大宁刚立国那会儿多穷?可再穷我们也没打过一次败仗,你想想,我们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不穷了,他们难道不怕?” 说到这,关外月调整了一下情绪。 “叶无坷,你是个人才,如果风波过去,海晏河清,我真希望你能来鸿胪寺。” 说完这句话,关外月也离开了这个院子。 这时候师父苗新秀才脚步很静的走到叶无坷身边,把水壶递到叶无坷面前。 叶无坷接过水壶后问:“师父......你当初如果不去双山镇的话,是不是能留在长安?” 苗新秀点头:“应该能吧。” 叶无坷又问:“那你说,你是留在双山镇照看着各村的乡亲们意义大,还是你留在长安城里做更大的官办更大的事有意义?” 苗新秀也掏出来烟斗点上:“都是为大宁好。” 叶无坷抬着头看着月亮,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出村之前,在村口路过泥像的时候许了个愿......可别丢人。” 苗新秀道:“你没有。” 叶无坷道:“如果将来我也成了好大好大的人物,我应该不会像离开无事村的时候一样,许那么小的愿望了吧。” 苗新秀笑着问道:“得是多大的?” 叶无坷想了想,然后回答:“可别丢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五十四章风雨欲来 为了让林东升能够在这一路上得到更好的休息,叶无坷特意让他在关外月的马车上躺着,这个原本确实不怎么重要的小角色,因为一场别开生面的三堂会审变得格外重要起来。 林东升闭着眼睛休息,脸上是一种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 这副表情是因为他不想搭理叶无坷,他这样的坏人都觉得叶无坷是个坏人。 可是很久很久之后叶无坷不说话,他反而憋不住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参与审讯。” 语气之中,尽是我已看透你这个坏人的本质。 林东升对叶无坷说道:“你无法确定队伍里还有谁有问题,所以你干脆让大家都知道我已经招供,在你们宁人的兵法里,这一招叫打草惊蛇。” 他在这一刻睁开眼睛问叶无坷道:“我知道你们宁人都自负,万一这队伍里真的还有别人是被收买的,而且还不止一个,你们的那种自负会不会被羞辱的体无完肤?” 叶无坷笑道:“黑武人似乎也很自负,你知道黑武之内现在有多少人被我们收买了吗?” 林东升没有回答,但显然不是很信。 叶无坷又问:“那你又知道,在东韩有多少人早就已经背弃你的祖国?” 林东升想反驳,但这次是无法反驳。 良久之后,林东升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人?” 他问叶无坷。 叶无坷居然很认真的点头回答:“是啊。” 林东升道:“一个十几岁的家伙,先是利用我测试那个叫严淞的人,然后又利用我想引出队伍里其他的内奸......你如果是人的话,那你这十几年的人生一定很残酷。” 叶无坷笑起来,想着自己这十几年的人生可真是残酷的不得了。 在村里那是真忙啊。 陪老太太聊天,跟老头儿下棋,和一群小孩儿捉迷藏,要抽空随阿爷种地,还要跟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大哥进山打猎。 他说:“残酷的让人欢喜。” 林东升觉得他有病。 此时马车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那位迷迷糊糊好像又要睡着了的鸿胪寺知事关外月。 听着俩人聊天,眯着眼睛的关外月一副不怎么关心的样子。 叶无坷道:“按理说,东韩之内被我们收买的人算半个自己人,我对这样的自己人却并无多少尊重,倒是你,能冒险来大宁为弱小的东韩做卧底,值得敬佩。” 林东升道:“你夸人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在想下一步怎么套我话?” 叶无坷道:“只是单纯的对你感兴趣,你当初为什么从东韩来大宁?” “为什么?” 林东升因为这个问题,眼神稍显迷离。 “我在东韩有家,有个漂亮的妻子,还有一个漂亮的儿子,如果不是出了变故,谁愿意抛家舍业的来这里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叶无坷这个八婆顿时好奇起来,如果他不是有这样的先天八婆圣体,又怎么可能是村子里最受中老年妇女喜欢的小辈儿。 他从林东升的话里,听出来一定另有隐情。 而此时原本一副不怎么感兴趣样子的关外月,稍稍坐直了些。 林东升有些感慨的说道:“我家里日子过的穷苦,老屋塌了,没钱修,我就只能去岳父家里挤,岳父只有两个女儿,我妻子的姐姐和她是双胞胎,我还有个姐夫,半入赘一样也住在岳父家里。” “岳父家里也不大,你该能想象的出来都挤在一起是多尴尬的事,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关了灯,真的没法分出来我妻子和她姐姐。” 眯着眼睛的关外月坐直了身子,眼睛也睁开了。 林东升继续说道:“我们年纪都不大,总不能一直不亲热,一到夜里,你们懂得......分不出,我妻子也没反对,所以,也就心照不宣。” 关外月的眼睛睁的溜圆,伸手从叶无坷口袋里抓了一把花生吃。 叶无坷已经盘膝坐好,脑子里关于随时存储新知识的那一块已经快速运转起来,因为这种事要是回村和阿婆阿奶阿婶们聊起来,那也是相当炸裂。 林东升躺在哪儿,看着车顶有些出神。 他说:“后来,我妻子和她姐姐几乎同时有了身孕,再后来孩子出生了,差不多大,我对他们两个都很好,不分彼此的好,再再后来,孩子长大了些......都像我姐夫。” 叶无坷感觉自己脑壳被人突然敲了一下,嗡嗡的。 脑子里关于随时存储新知识那一块转的都要起飞了,这事要是和村里阿婆阿奶阿婶说起来那何止是炸裂? 而关外月那眼睛嘣儿的一下子就瞪大了,比溜圆还溜圆,手里的花生都忘了吃,张着嘴好一会儿都没能缓过神来。 片刻后,关外月伸手拍了拍林东升:“睡会儿吧。” 林东升道:“花生给我吃点儿。” 关外月说:“你伤挺重的,花生不好嚼。” 林东升说:“我又没伤着嘴。” 关外月说:“听你说这些,我倒是觉得你应该伤着嘴。” 林东升扭过头,不想看他,也不想吃花生了。 叶无坷大方,他掏了一把花生放在林东升旁边,这让林东升觉得这把花生是给心死之人的祭品......所以更不想吃了。 良久之后,林东升问道:“距离长安还有多远?” 叶无坷看向关外月,关外月看向窗外:“应该不足二百里了,如果有人要动手的话是在前边鹰嘴峡,过了那儿,他们也没什么机会再下手。” 林东升此时讥讽的笑了笑:“我是你们宁人的敌人,现在你们却要拼了命的保护我,想想我就开心,你们开心吗?” 关外月道:“如果你能活下来,也算是为大宁除害,我与叶公子都开心,开心就会给你报功,到时候若得天恩,我们就把你送回东韩家里去,和你的妻儿团聚,你开心吗?” 叶无坷脑袋里关于存储新知识那一块又开始疯狂运转,他觉得关大人的话一字一句都得记下来。 不愧是鸿胪寺的人啊。 与此同时,在队伍后边大概十几丈外跟着的是御史右台的队伍。 赵康伸手要过来地图看了看,目光锁定在鹰嘴峡。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再走半日就到鹰嘴峡,那地方有长达十几里的狭细山谷,若有危险,必在此地。” 他手下绿袍武士全都应了一声,他们开始检查自己带着的各种装备。 在他们身后则是刑部的人,这些人原本是走在最前,可是刑部主事典从年被杀之后,他们就到了队尾。 主事典从年死了,员外郎邓放也死了,现在刑部的队伍里,能做主的就是那名七品缉司。 此人姓廖,名春雷,也是久在典从年手下做事,因为性格孤僻,在刑部里人缘不好。 原本是一名江湖客,后来因典从年对他有恩所以就留了下来,他在刑部除了和典从年有交往之外,对其他人始终不怎么理会。 “你们都该知道,典大人死了,我们这些人都有罪,如果我们不把叶无坷带回刑部,就算上边不追究我们罪责,我们也会被同僚看不起。” 廖春雷说完这句话后,刑部的官差心里那团才压下去的邪火再次升腾起来。 主官身死,副官也死,他们却好端端的回去了,这种事是官场大忌,就算没人制裁他们,他们以后在刑部也不可能还混得下去。 谁会要他们? 如果他们拼死将叶无坷带回刑部,那刑部上下还会对他们刮目相看,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那他们在同僚眼中就是一群废物白眼狼。 “再走半日就是鹰嘴峡,除了我们之外还会有别人动手。” 廖春雷道:“到时候不管别人的目标是谁,你们的目标就必须是叶无坷,如果......”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扫视那些刑部官差:“如果不能把活的带回去,那就把死的带回去,无论死活,叶无坷必须是刑部的人。” “是!” 一群刑部官差答应了一声,一个个眼神里已经压不住煞气。 他们也开始整理自己的装备,从佩刀到弩箭。 可就在这时候,前边叶无坷他们的两辆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叶无坷下了车之后走到前边,见是一对衣甲鲜明的大宁战兵在前边拦截。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校尉皮甲的年轻男人,看起来在三十岁左右。 “哪位是叶无坷?” 校尉问了一声。 叶无坷上前道:“在下就是叶无坷。” 那名校尉肃立,竟是给叶无坷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我叫李长嗣,奉陆昭南将军之命前来接你们回长安。” 李长嗣回身指了指鹰嘴峡方向:“之前我奉命带兵在鹰嘴峡剿灭一伙山贼,已厮杀数日,但山贼顽固,且占据地利,所以剿匪之事尚未完结。” “你们的队伍过鹰嘴峡的时候,若无队伍护送怕是会被山匪袭击,所以接下来,由我带队一路把你们送到长安。” 叶无坷抱拳道:“多谢校尉大人,也多谢陆将军。” 李长嗣道:“将军交代过,你不是外人,所以你不用跟我们客气,我们都是追随将军多年的老兵了。” 说完这句话他回身吩咐道:“分作前后两队,护送队伍回长安!” 随着他一声令下,这支大概三百人的战兵队伍迅速分成了两队,一队在前开路,一队在后戒备。 李长嗣带着大概十几名亲兵上马,跟随在叶无坷的马车左右。 这支突然出现的战兵队伍,立刻就让原本表面保持着平静的队伍变得不再平静。 不管是御史右台的人,还是刑部的人,他们都开始往前移动,准备占据距离叶无坷更近的有利位置。 不只是刑部和御史右台要抢人,现在看来军方也要抢人。 叶无坷回到马车上,他将被褥打开,在被褥里竟然藏着两杆能拼接的猎叉。 一路上,他们的被褥都没有经过别人的手,都是大奎二奎负责,所以这两根猎叉没别人发现。 叶无坷将猎叉交给大奎二奎:“不管出什么事,护好阿爷我师父。” 苗新秀拍了拍他的腰刀:“你师父,还没老。” 叶阿爷盘膝而坐,似乎外边的事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叶无坷交代完之后就回到了林东升所在的马车,他刚坐好,视线就往关外月的佩刀上扫了扫。 关外月道:“看什么?我虽是文官,是读书人,但我佩刀可不是为了好看,外交官员亦会打架!” 叶无坷笑了笑:“不借拉倒。” 关外月瞥了他一眼,伸手从车座下边拉出来个箱子:“用完了记得还我。” 叶无坷等关外月打开箱子一看,顿时眼睛都大了。 箱子里,连弩,长刀,短刀,匕首都有,还有一面极少见的臂盾,以及皮鞭,蜡烛,眼罩,皮裤衩,还有像是应该叼在嘴里用的什么东西 关外月一把将皮裤衩什么的抓起来塞在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说道:“常驻东韩,入乡随俗罢了,那边的姑娘......咳咳,喜欢这些。”通天阁小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五十五章伏乱 “过鹰嘴峡去长安是最近的路,鹰嘴峡里也修有官道,最宽的地方有十余丈,最窄的地方四五丈。” 关外月向叶无坷介绍着即将经过的那险要之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半个时辰就能进入鹰嘴峡了。 叶无坷有些好奇的问道:“距离长安这么近的地方,难道也有山匪出没?” 关外月微微摇头道:“我已经不在大宁多年,但我离开长安之前似乎是听闻过鹰嘴峡有山匪放肆,仗着地势,偶尔下来劫掠商队。” 叶无坷道:“那地方,山势险要易守难攻?” 关外月回答道:“鹰嘴峡居中位置容易设伏,往上攻却难。” 叶无坷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昨夜我才向大人请教过,若不走鹰嘴峡要绕路多远,大人说,最快也要晚四五天到长安。” 关外月道:“确实如此,少则四五天,若遇阴雨,晚上七八日也是正常。” 叶无坷再次沉默下来。 其实按照他的本意,他是想搞个突袭,快到鹰嘴峡的时候忽然换路,走那条远但平坦的路去长安。 但现在显然不必了,有陆昭南将军派来的一营战兵接应,理论上就算是再不开眼的人,也不会在鹰嘴峡里动手。 叶无坷往马车外边看了看,车窗外已经满目葱绿。 进鹰嘴峡前还是一片平原,正是春忙时候,田野里都是弯腰劳作的农夫,这景象,路过的人看着真美,干活的人也是真累。 “自言今岁春耕早,腊雪消来水一犁......” 坐在旁边的关大人自言自语一声。 这位中等身材且明显已经发福的外交官员,一路上看过来满眼都是回忆和欢喜,只是今日这语气里,似乎还多了一二分的近乡情怯。 “东韩那边几乎看不到这样整片整片的田野,山多气寒,偶尔能见一片稻田,也是病殃殃的干瘪枯瘦。” 关外月觉得屁股后边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摸索了一会儿把东西拿出来看了看,是那皮裤衩,连忙又塞了回去。 一个恍惚,竟是忘了这东西。 刚刚才起来些的文人忧郁气息,因为这个举动而荡然无存。 叶无坷忽然伸手把车窗关小了一些,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若有事,大人在我身后。” 关外月哼了一声:“我又不是没刀。” 他把刀抓起来想横放在自己身上,因为肚子太鼓那刀滑了下去。 “在你身后就在你身后......” 关外月道:“非我怕,只是......该给你们年轻人多一点机会。” 就在这时候,马车外边传来那名战兵校尉的喊声,叶无坷透过窗缝往外看了看,见那些战兵显然变化了阵型。 前边开路的那些战兵开始加速,似乎是有意拉开了和马车之间的距离,后边的战兵则开始分为两列向前,试图把刑部和御史右台的人从车边挤出去。 与此同时,鹰嘴峡最狭窄的地方,山坡处一片茂密林子里,一群蒙面人已经在此埋伏许久。 为首的蒙面人举着千里眼往峡谷口看了一会儿,见有战兵护送的队伍进来之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似乎也没有料到,这两辆马车居然会有战兵接应。 三百左右武装到牙齿的战兵,放在战场上就算是被十倍的敌人围困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搞不好,还会反杀一阵。 前几年西域战场上,一营三百多名负责穿插切断敌军退路的战兵,因为地势不熟悉走过了预定地点,不小心就穿插到了敌军后边的辎重营,有五千重兵守护的辎重营硬是被这三百多人给掏了。 黑衣人首领手下只有一百余人,就算是埋伏,让他直面硬刚一营战兵,他也觉得无异于以卵击石。 片刻后,他回身吩咐道:“一会儿马车过来,放过前边的战兵,待车马到下边,巨石瞄着第二辆马车砸!” 他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 “只要杀了第二辆马车里的人马上就走,不要逗留。” 首领深吸一口气,伸手要过来一张硬弓。 马车在战兵的前后保护下进入峡谷,战兵队伍明显放慢了速度。 叶无坷凑近车窗往外看了看,两侧山势逐渐放缓但峡谷越来越窄。 他往前看,两侧山坡处林子很密,叶无坷随即将一个哨子取出来放在嘴边,关外月看起来倒是还好,躺在那的林东升紧张的嘴角都在发颤。 山坡处,有一块凸起的巨石下边已经被挖空,用两根木桩顶着,若挪开木桩巨石就会滚落下去。 计算着时间距离,黑衣人首领忽然一挥手,两队蒙面人分别合力拉起绑在木桩上的绳索,两根木桩被拉倒,巨石瞬间滚落。 在巨石滚下去的前一息,叶无坷猛的吹响了叼在嘴里的哨子。 与此同时,叶无坷一脚踩了下去,林东升嗷的一声率先从碎裂的车里漏了下去,隐隐约约听到他在车底的惨呼。 “踩我腿了!” 随着车底破裂,叶无坷拉着关外月两人直接沉了下去,到车底后叶无坷左手将关外月推到车外,右脚让林东升闭嘴。 三人几乎不分先后的从车底钻出来,那块大石头也到了。 “抓叶无坷!” 御史右台的队伍里传来一声呼喊。 “杀叶无坷!” 刑部队伍里也传来一声呼喊。 叶无坷抬头看的时候,前边马车也已经破裂,大奎二奎架着阿爷已经冲出来,师父苗新秀和器叔两人在一左一右护着。 沐山色回头看着空荡荡碎裂裂的车厢:“好好下车也来得及......没砸咱们......” 按照叶无坷事先已经交代过的,大奎二奎他们带着阿爷出来后就往一侧山坡上冲,这一侧的山坡上也有埋伏的黑衣人,立刻朝着大奎他们放箭。 苗新秀掠到前边,一把横刀开路,刀密不透风,羽箭纷纷斩落。 有他们照顾阿爷叶无坷也比较放心,他一把抓起林东升往另一侧山坡掠了过去:“关大人你自己小心。” 关外月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哪个王八蛋说让我站在他身后的!” 叶无坷还管那个 敌人的目标就是他和林东升,他只要远离众人,大家就都安全,况且那些人不敢对一位回京述职的鸿胪寺官员下手。 大宁正在对东韩动兵,陛下一定会亲自见见从东韩回来的驻外使臣,那些人若杀了关外月,大宁皇帝必会震怒。 林东升只感觉自己在飞一样,因为叶无坷在那颇为陡峭的山坡上如履平地。 他只能是闭着眼睛听天由命,但还是得自己也努力一下:“求你别用我挡刀挡箭了。” 叶无坷说了一声放心,然后用林东升的屁股挡住一支弩箭。 不知道他在林东升裤子里垫了什么东西,那疾势而来的弩箭竟是没能打进去。 林东升吓了一跳,想骂街硬是没敢。 这变故太的如此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倒也不是没反应过来那滚落的巨石,而是没反应过来叶无坷他们居然主动弃车而走。 刑部缉司廖春雷眼见着叶无坷冲向山坡,他立刻摘下来弩箭瞄准过去。 手指刚要扣动机括的瞬间,一柄长剑从斜刺里过来,当的一声,连弩直接被挑飞出去。 “廖春雷!” 赵康怒目而视:“你想干什么?!” 廖春雷没理会他,向后退了一步,让手下人去挡住赵康,他又拿过来一张硬弓瞄准叶无坷后背。 赵康吩咐一声:“拿下刑部廖春雷!” 他身后绿袍武士随即向前突进,赵康看向叶无坷的时候,忽然间腰间一凉,他猛然转身,却见一名手下绿袍迅速后撤躲进人群里。 赵康往自己身后看,后腰位置戳着一把匕首。 剩下的绿袍武士见到了纷纷过来,围成一圈将赵康护住。 “刚才是谁......” 赵康问了一声。 可是他那几名亲信随从都在身边,不少一人。 就在这时候,山坡上埋伏的人之中,一批身穿绿袍的右台武士冲了出来,为首的那人疾呼道:“抓刑部通敌叛国的人!拦路者死!” 而另外一侧靠近路边的树上,一群身穿刑部官服的人纵身而下:“御史右台的人通敌叛国,把赵康拿下!” 这场面混乱的,一时之间谁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战兵校尉李长嗣看着叶无坷上山的方向,又看了看另一侧大奎二奎上山的方向,略微沉思,他双手往两边一分:“一个不能少。” 战兵随即分开追上去。 李长嗣将他的马槊挂好,抓了横刀后跳下战马,十几名亲兵跟着他迈步上山。 不管面前的人是穿刑部官服的还是御史台官服的,只要挡路一个不留。 一下子,似乎更乱了。 到了山坡上,叶无坷见迎面有几个蒙面人过来,他把林东升往地上一放:“你们要的人在这!” 说完转身就走。 林东升:“???” 几个蒙面人追到近处,几乎同时低头看林东升,叶无坷却又出现在侧面,手中连弩点射几下,三名蒙面人当场中箭身亡。 剩下的两个抬手要用弩打叶无坷,叶无坷却又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这山里,叶无坷好像进入了他的武界。 下一息,叶无坷从另外一侧闪现出来,刀锋一扫,一名蒙面人的脖子直接被抹断,刀势在半空之中稍稍偏下,又戳进另一名蒙面人的心口。 一式双杀。 叶无坷把林东升又拎起来,低头一看,林东升哭了。 叶无坷道:“看把你吓得。” 林东升:“你放下的时候能不能,硌我腰了。” 叶无坷:“小孩子哪儿来的腰!” 硌着林东升是一块臂盾,被叶无坷塞他裤子里了。 叶无坷提着林东升往另外一侧掠了出去,数十名蒙面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可却被拎着个重伤员的叶无坷带的团团转。 进了山的叶无坷,仿佛归林的兽王。 这些蒙面人若不分开去寻他,自然是无法找到,若分开去寻他,指不定被他用什么方式杀死。 叶无坷仿佛集合了山中所有猛兽的特性,或是暴起偷袭,或是直接猎杀,如豺如狐,如狼如虎。 而此时,带着一队亲兵进入山林的李长嗣一路上看到了不少尸体,眼神里已满是欣赏。 一群倒霉的蒙面人寻找叶无坷的时候,迎面碰上李长嗣,李长嗣手下亲兵抬手就打,不用李长嗣出手,打空了弩匣的亲兵就把那几名蒙面人乱箭射死。 远处的一棵树后边,叶无坷悄悄探出头看着这一幕。 而就在他身后不到三丈远的地方,刑部缉司廖春雷转出来,抬起握着连弩的手,瞄准了叶无坷后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五十六章你死定了 叶无坷藏身在一棵大树后边,悄悄探头往外看着,见李长嗣带着一队战兵上来,他却没有出去相见。 该出现的人绝对没有全都露面,所以叶无坷现在也不想那么早露面。 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刑部缉司廖春雷藏在身后,撤回身的时候拉了林东升一把。 “主动些。” 叶无坷忽然说了这样三个字。 说这话的时候,叶无坷往下一蹲。 本已经瞄准好的廖春雷只好把连弩往下压,然后连发三箭。 林东升一咬牙,把屁股撅了起来。 当当当三声。 一腚接三箭。 叶无坷笑着拍了拍林东升的肩膀:“主动些功劳大,我才能保你。” 说完这句话他把林东升往下一压,借力身子腾空而起,半空之中转身往廖春雷所在回了三箭,三箭连珠。 廖春雷闪身到树后,那三箭品字形戳在树干上。 他本以为叶无坷会趁势而上,没想到叶无坷拎了林东升转身就走。 他也没想到那少年体力竟然如此充沛,拎着个百多斤的人在山林里穿梭速度竟然不弱奔狼。 廖春雷一咬牙追了上去,瞧着叶无坷的身影在林间穿梭就是追赶不上。 不知道追了多久,林子越来越密,廖春雷已是有些气喘吁吁,他靠在树上喘息了一会儿,再往前看,哪里还有叶无坷的身影。 懊恼之下,廖春雷啐了一口准备撤离。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看时,却发现叶无坷竟然倒挂在他头顶树杈上,一脸笑容的看着他。 廖春雷大惊,后撤几步抬手用连弩要打,可这片刻,叶无坷竟然不见了。 下一息,他听到动静猛然转身,正看到一棵树后露出身影,他毫不犹豫的就连续点射过去。 这次那人没能避开,哆哆哆的几声弩箭全部命中。 可此时廖春雷才看清楚,那竟是个把屁股朝着他高高撅起的家伙,也不知道那人腚怎么就如此坚韧,箭戳在屁股上,那人看起来竟是一点事没有。 就在这一刻,廖春雷知道完了,他的连弩打空,而他的后背大空。 一把横刀从他背后探过来,刀放在他肩膀上锋刃朝着他脖子。 叶无坷站在廖春雷身后:“刑部的人都这么想杀我,是怕我真的知道些什么?” 廖春雷道:“你杀了刑部主事,你就该死。” 叶无坷微笑道:“刑部主事是不是我杀的你心知肚明,你非要杀我,只是你觉得杀了我你再回去,应该就能换一条命活着,我不是说你蠢,你这样想也没错,我只是提醒你,连典从年都死了,就算你杀了我,你凭什么能活?” 廖春雷眼神里寒芒闪烁:“你确实有些本事,但你不该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秘密,你应该直接杀我,而不是啰里啰嗦。” 叶无坷还没回话,廖春雷忽然抬脚往后一踹,他鞋跟里弹出来半截匕首,直刺叶无坷小腹。 叶无坷后撤避开,廖春雷抽刀劈砍:“你让我知道了,你不想杀我。” 刀刀落下,叶无坷不断退让。 就在廖春雷一刀力劈的时候,叶无坷抬刀夹住:“你有没有想过,从始至终你身后的主子就不是想杀我,而是想利用杀我这件事,把你们都除掉?你们都死了,他就干净了。”通天阁小说 廖春雷根本不听叶无坷的话,狠狠往下压刀:“那你也得死,你死了,天高海阔,我自有去处!” 叶无坷道:“转做证人才是出路,你总不至于连一丝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廖春雷冷笑:“做官的,哪个不是卸磨杀驴,我背后的人要杀我,你背后的人难道会留活口?也包括你!叶无坷,你太不了解长安城的水有多深!” 他说话的时候连续猛攻,一刀接一刀,一刀比一刀快,连绵不尽,宛若流星。 叶无坷似乎是没了招架之力,连格挡的力气都不如之前足了。 “我是好奇!” 叶无坷一边喘息一边说道:“到底我是惹到了多大的人物,竟让这么多人杀我!” 廖春雷还是一刀一刀劈砍:“太高估你自己了,大人物们才不会盯着你不放,只是恰巧你可以被利用,只是没想到,你非但不能被利用,还可能成为别人手里的刀。” 叶无坷道:“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你也是一样狗屁都不知道。” 他被压制的没有还手之力,背靠在一棵树上的时候连退路都没了。 廖春雷又是重重一刀劈落,叶无坷双手架刀挡住:“其实我知道是谁,我和关大人请教过......刑部里那几位大人物,只有一个令人怀疑!” 廖春雷眼神一变:“那你更该死!” 叶无坷却眼神明亮了一下:“多谢你印证。” 他单手一发力,竟是将廖春雷的刀震开,紧跟着他一刀横敲,刀背打在廖春雷太阳穴上,廖春雷闷哼一声向一侧歪倒。 就在叶无坷要生擒廖春雷的时候,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从廖春雷身后伸出来。 那只手勾住廖春雷的脖子往旁边一扒拉,看起来并没有发多大力度,可廖春雷竟是横飞出去,一头撞在树上,咔嚓一声,树断了,廖春雷的脖子也断了。 让人无法相信也无法预料到的是,那只手扇飞了廖春雷的同时将廖春雷的刀接住了。 然后,一刀落下。 这一刀,比廖春雷之前疯狂猛攻的上百刀加起来还要狠厉。 这一刀落下,叶无坷的刀来不及挡。 可就在这一刀即将劈在叶无坷脖子上的时候却戛然而止,刀锋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握着刀的白衣男子微微低头,眼神里难得出现了几分赞赏几分惊喜和几分释然。 叶无坷的左手在他胸前,其中四指弯曲中指伸直,指尖已经贴着他的衣服,比刀锋距离叶无坷的脖子还近些。 “枪法。” 白衣男子随手将横刀丢出去,那刀旋转着飞到远处,噗的一声,将廖春雷的脖子剁开。 他依然是以那般居高临下,却并不盛气凌人的姿态看着叶无坷,如世外人,看向入世的少年。 “原来那天你没用的,是一招枪法。” 白衣男子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似乎已经满足。 叶无坷问道:“你到底是谁?” 白衣男子脚步停住,回头看向叶无坷道:“你知何为束脩?” 叶无坷:“弟子敬先生之礼。” 白衣男子摇头道:“只是学东西要付出的代价罢了。” 说完迈步而行。 叶无坷要追,没想到白衣男子非但武功深不可测,轻功身法也让人惊骇,几个腾挪,人已消失不见。 叶无坷没继续追下去,因为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只是还无法理解,三次出现在他面前的白衣男子目的是什么,更不能理解,他为何要问束脩是什么意思。 叶无坷掠回林东升身边,伸手把林东升腚上的弩箭一根一根拔下来。 而此时,十几名甲士已经从四面围过来,校尉李长嗣从正面过来,步伐不急不缓,看起来格外从容。 “叶无坷。” 李长嗣一边走一边说道:“不用躲,你出来随我下去,我会带你亲眼看着,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叶无坷指了指林东升:“我就不跟去了,这个人有用,他是证人,你可把他带走。” 说完后向后退了七八步。 林东升回头看叶无坷,眼神复杂的让人心疼。 李长嗣缓步走到林东升身边,低头看了看这个浑身是伤包扎的像个粽子似的可怜虫,眼神里尽是不屑,这种货色还真是不入他眼。 他路过的时候顺势在林东升脸上踩了一脚:“废物。” 骂了这一句,他继续迈步跟上叶无坷,一边走一边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是从一见面?” 叶无坷一边退一边说道:“我本意是在那个路口耍个出其不意,不走鹰嘴峡绕远走大路,可你莫名其妙的带着一队兵在那等我,还说是陆昭南将军派来的......看似好心,实则是逼我不得不走鹰嘴峡。” 李长嗣想了想,点头道:“确实突兀了些,但不管怎么说也算不上没道理,陆昭南派人来接你,难道不应该?” 叶无坷道:“应该,但不合理。” 李长嗣抬起手,他手下的那些甲士随即用连弩瞄准了叶无坷。 他没有急着下令,而是好奇问道:“为何不合理?” 叶无坷道:“如果陆将军是个公私不分的人,那他独子陆吾去东疆的时候就会调派一批人保护了,况且,你说奉命领兵围剿山匪,这也不合理,陆将军坦荡,就算真想派兵来接我,也该是直接请旨派兵接应,而不是让人以剿匪的名义来等我。” 李长嗣又想了想后说道:“确实是有些画蛇添足,我若说就是奉旨在此接应你也就不会怀疑了,多谢赐教,以后我注意些。” 说着话的时候,他手已经要往下压,只要压下来,十几把连弩就能无死角的把叶无坷打成刺猬。 “就算你说是奉旨来接我,我也会怀疑你,所以你为什么就觉得,我在这毫无准备?” 叶无坷此时的话,显然又刺激到了李长嗣的好奇心和戒备心。 那只抬起来的手,暂停了下压的动作。 叶无坷道:“如果陆将军真的想派人接我到长安,他应该会在我没出无事村的时候就派人去了,况且,澄潭关将军武栋是陆将军旧部,陆将军就算不派人,也可以写一封信去......” 他很耐心的说道:“让武栋将军分派一些人沿途保护,只要是请旨而为,那就没人可以挑出边军调动的不是,我不了解陆将军,但我了解陆吾,看到陆吾,我就知道陆将军的为人,凡涉及公器,陆将军必会请旨而不是自作主张。” 李长嗣这次有些佩服的说道:“合情合理,可是漏洞这么多......还是因为低估了你,低估你,还是因为你本该不入流,若早知你这样,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那个什么狗屁村?” 叶无坷道:“你骂我村子,那我就直接点出你在兵部有个主子。” 李长嗣脸色一变:“你在胡说什么!” 叶无坷道:“你这些兵是假的,但装备是真的,如果没有兵部的人是你靠山,你从哪儿能搞来这么多好东西?” 他不等李长嗣说话就又补充了一句:“再告诉你一声,我不是从看到你这些假战兵才开始怀疑兵部有坏人的,在澄潭关发现武栋将军的边军之中,连斥候都没有配备战马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了,兵部一定有人在故意克扣为难他。” 李长嗣脸色发白的厉声喊道:“射死他!” 几乎是同时,叶无坷也喊了同样的三个字。 噗的一声! 一只弩箭洞穿了李长嗣的咽喉,箭头从脖子前边钻透的时候带出几滴血。 趴在李长嗣身后的林东升,举着从裤裆里掏出来的还带有些许余味的连弩:“操-你-妈,踩我脸,还骂我废物,老子干-死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五十七章你好倒霉蛋 李长嗣倒下去之前尽力的回身看了看是谁放的箭,当看清楚是那个他根本没放在眼里的林东升后,他眼神里最后给人留下的含义是......我本想留你一条狗命。 然而他后悔已经没有意义,这一箭又快又准又狠,洞穿咽喉之后,李长嗣嘴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四周围着的那些假战兵在看到李长嗣倒下去之后,明显都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们就几乎同时朝着叶无坷放箭。 而叶无坷在李长嗣被射死的那一瞬间就往前一扑,一点也不顾及姿势美不美丑不丑,翻滚着顺着山坡往下去了,十几支弩箭竟然全都......没有射出来。 精准打击。 十几支弩箭从十几个人的后方出现,每一箭都准到令人窒息,每一箭都击中了那些假战兵的手臂,紧跟着就是一片连弩掉在地上的声音。 叶无坷翻滚出去很远,第一反应是要爬到树上去,管他什么狼狈不狼狈,总好过被射成刺猬。 可也是这一刻,他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的气息。 哗啦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是叶无坷在无事村无数次的向往。 甲片摩擦。 叶无坷刚要起身的时候,四支羽箭飞来,前后左右钉在地上,像是带着什么画地为牢的魔法,让叶无坷觉得自己必须乖乖站好。 哗啦哗啦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叶无坷抬起头的那一刻,一杆大槊迎面过来,槊锋在距离叶无坷下巴不足半寸的地方停下,那大槊在掌中握着,犹如插在磐石之中一样纹丝不动。 槊锋上的寒意,似乎已经侵入叶无坷的毛孔。 峡谷中,被围攻的赵康让手下撕掉一条衣服当做绷带,把后腰伤口狠狠勒紧。 “这些战兵都是假的!刑部和右台的人也都是假的!” 赵康红着眼睛吼了一声,身边几名绿袍武士与他肩并肩形成一个防御的小圈。 “全都灭口,一个不留!” 那群假的战兵中有人喊了一声,若是叶无坷在的话,马上就能分辨出来,那声音颇有些熟悉,正是已经消失了一段日子的宋公亭。 假的战兵蜂拥而上,脚步声混合着呐喊声像是来自地狱鬼魂被折磨的哀嚎,铁板上的挫骨,油锅里的烹炸。 嗡! 天空忽然暗了一下。 紧跟着大批的假战兵倒了下去,从后排往前排倒,一层一层,被割掉的稻子一样。 赵康有些茫然的往四周看,只看到箭如飞蝗。 不知道过了多久,满是白羽的尸体几乎铺了一地,赵康看到了一群人押着叶无坷从远处过来,他此时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抬手抹了一把,眼睛里看到的世界却依然是红色的。 “叶无坷!” 摇摇欲坠的赵康把长剑指向叶无坷:“我今日只要你一句话,陆吾他们到底是不是通敌叛国的罪人!” 远处传来叶无坷的回应,斩钉截铁。 “不是!” 赵康仰起头喊了一声:“好!老子信你!” 迷迷糊糊的赵康握紧掌中剑,朝着那群迎面过来的人低头冲了过去,像是一头受了伤也发了疯的蛮牛,一往无前。 “那老子死也把你救出来,救不出来老子跟你一起死!” “大人!” “大人!” 他身后传来手下的疾呼,可这种状态下的赵康哪里还听的到这些,就算听到了,他也顾不上去回应。 状若疯魔的赵康拼尽力气冲过去,朝着最前边那个看起来高大魁梧的家伙一剑刺出。 砰地一声。 槊杆在那剑刺出之前先到了,在赵康的脑壳上撞了一下,赵康身子骤然一僵,然后就摇摇晃晃的扑倒在地。 另一边山坡上,大奎二奎手持猎叉戒备着,只要有人再多靠近半分,他们才不会管来的是人是鬼是仙是魔,照杀不误。 器叔和苗新秀对视一眼后,把手中的兵器丢在地上。 阿爷示意大奎二奎也把猎叉放下,因为这次围上来的不一样,那层甲如林,铜墙铁壁。 乌云总有散开的时候,阳光会挤满每一个窗缝。 当窗缝足够大的时候,阳光就会一排排的进来,整整齐齐的把小手张开,朝着人洒出一束一束温暖。 无聊的日子连叶无坷这样的人都会时不时发呆,每过一天他就在墙壁上划一道,一个正字是五笔,写下一个正字就说明已经过去五天。 在叶无坷身边的墙壁上写了......我想吃炖肉,吃火烧,吃大鸡腿,吃盐水豆腐,吃白面馍馍,吃糁子粥,吃二奎的冻萝卜,狗贼吃我一个大比逗,正经是一个正字都没有。 上次鹰嘴峡一战已经过去一个月,他们被分开关在这样并不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也足足有一个月。 叶无坷以为很快就会到来的审问一直都没来,好像连调查都要等一个吉祥日子似的,吉祥不来,那就什么都不来。 每天都有人按时送来一日三餐,其实饭菜也还不错,可叶无坷就是怀念山里的食物,粗糙香腻。 所以叶无坷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矫情的人,吃着白米饭想着玉米饼子,噫!这好像不是矫情,这好像是滥情! 想到这叶无坷就打了个哆嗦,心说难道自己是个渣男? 想到这叶无坷又打了个哆嗦,心说自己果然是快精神病了。 每一天都很安静,安静的连叶无坷都开始期盼着每天固定时间出现的给他送饭才会有的脚步声。 只有脚步声,因为那个狱卒大哥傲娇的很嘞,你和他说什么,他看都不看你一眼。通天阁小说 也是一个话痨,可他真的不愿意和自己聊的太久,聊太久,也就一定会真的成了精神病。 偶尔飞过的鸟儿会让他起身看向窗外,飘窗很高,高到他能看到阳光洒在地上和墙壁上的宽阔痕迹,而直接看那窗户光明就只剩下一条线。 这是一间干净到让叶无坷有些讨厌的牢房,便盆都每天有人来清理三次,所以这里连异味都没有,这正是叶无坷最讨厌一点,因为没有异味,他身上的异味就变得明显起来。 一个月没有洗澡了,以至于他可以用从胳膊上搓下来的大力丸排兵布阵。 就在整一个月的那天,正午的阳光在牢房里投下最直接的探视和最热烈的问候,傲娇狱卒进来,放下厚厚的一摞纸和书写所需的一切东西后,居然主动说话了。 “写。” 狱卒留下一个字就转身走了。 叶无坷看向那狱卒的背影问道:“写什么?” 狱卒一边走一边回答:“我哪知道,让你写的人就告诉我明天再来取。” 叶无坷挥手:“谢谢。” 第一天,他在纸上认真写下:需要毛巾一条,肥皂一块,热水一桶【凉水也行】,换洗衣服一套,最好内外都有,对了,还有一把梳子,一把剃刀 第二天一早,那位狱卒大哥就真的来了,叶无坷把写好的清单递过去,狱卒直接折好,写的什么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叶无坷看着狱卒离开,挥手:“谢谢。” 半个时辰不到那狱卒就又回来了,道牢门口朝着叶无坷招手:“你过来一下。” 叶无坷笑呵呵的凑过去问:“这位大哥我听你口音像是渔阳郡流冲那边的人?我有一位流冲县的兄长,虽然年纪相差不少,却与我一见如故,我们两个有说不完的话,只要见面就必然会聊上个通宵,我见大哥你慈眉善目甚是亲近,若大哥不嫌弃,不如我们.......” “你闭嘴!” 狱卒道:“你走近些,有人让我交代几句话。” 叶无坷随即又靠近了些,但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不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 狱卒把刚才叶无坷给他写好的那张清单取出来,然后咔咔的撕碎了,特别碎,碎的跟叶无坷的心似的。 “第一句就是,让我当着你的面把纸撕了。” 狱卒看着叶无坷:“第二句需要你再近些来听。” 叶无坷只好又靠近些:“是什么话?” 狱卒把碎纸往前一掷:“呼你脸上。” 说完这句话狱卒转身就走了:“继续写,写到满意为止。” 叶无坷啐了一口嘴里的纸屑:“是要谁满意?” 狱卒一边走一边说道:“反正不是我,我哪有空跟你逗闷子,不过......如果是我让你写,你给我拉个单子,我也呼你脸上。” 叶无坷:“什么叫你也呼我脸上,那就是你呼我脸上的。” 狱卒一转身,叶无坷微笑温和的说道:“马上就写。” 狱卒:“我明日一早再来取。” 下一个清晨,狱卒大哥果然如约而至,他眼神只是一扫而过,就觉得叶无坷这次写的好像要好很多,页面字迹工整,干净爽洁。 他还是如上次一样,接过来纸张就折叠整齐,多一眼都不看,捧着纸就出去了。 叶无坷等他走了之后就到牢房最里边的个角落里坐着,这是到牢门的最远距离。 这次狱卒回来的更快,脚步声听起来都气冲冲的。 到了牢门口狱卒一指叶无坷:“你给我过来!” 叶无坷:“我不。” 狱卒想把纸撕了再呼叶无坷脸上,叶无坷就是不过去,他气的把纸揉成一团往叶无坷脸上呼:“谁让你写个治脱肛的方子!写个治脱肛的方子你还写用法是呼嘴上!” 叶无坷一把将纸团接住,然后把纸团打开平整:“多好的方子。” 狱卒:“你过来。” 叶无坷:“我不。” 狱卒:“你过不过来?” 叶无坷:“我就不。” 狱卒:“你不过来我喊人打你。” 叶无坷:“那我过去你不打我你就是我孙子。” 狱卒:“我不打你,你过来。” 然后:“呃......你他妈过来,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叶无坷:“就不去。” 狱卒狠狠的说道:“你等着!” 转身走了。 没多久叶无坷就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和狱卒的脚步声大不相同。 这次的脚步声轻柔,欢快,像是带着些小雀跃,但还要保持几分小矜持。 他往牢门处看,率先进入叶无坷视线的是走路时候扬起来的裙角,像堤上能垂到河面画出涟漪的柔柳,像春风吹着就会翩然起舞的花瓣。 脚步在叶无坷能看到也看不全的地方停下,墙壁挡住了要来的人,然后,那个清纯娇柔的少女背着手往前一弯腰,眉目如画的脸以及那双明媚璀璨的眼,突的一下,闯进了叶无坷的世界。 她笑起来,漂亮的大眼睛就眯成了一双弯月:“嗨!倒霉蛋。” 。。。。。。 [为盟主社会我良哥加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五十八章请上达天听 高清澄背着小手在前边走,步伐轻盈,又长又直的头发在脑后一甩一甩,也很轻盈。 “带你去个地方,到了之后有人问你什么问题就只管答,不可隐瞒,不可藏拙,不可乱说,不可不说......” 她说话的声音在叶无坷身前,也在叶无坷脑海里,余音绕梁一样轻飘飘的转着,怎么转都好听,这让叶无坷觉得自己真的是病了,竟然花痴到了这般地步。 他的视线有点不听话的在高清你的腰肢上停留片刻,然后连忙抬起头看着屋顶走路。 他觉得自己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人家的腰,那该是一种十分无礼的行为,甚至称得上......亵渎。 可是好好看。 于是又瞟了一眼。 真的好好看。 高清澄的衣服剪裁的十分得体,若是站着不动,这身衣服契合她的样貌身形,是清纯而不失端庄。 她走动的时候腰肢和腰肢往下的轮廓就清晰起来,其实说不上是妩媚气质,少年脑海里也没有什么婀娜妩媚之类的词语,翻来覆去只是那两个字纠缠着他的思想和眼睛......好看。 阿爷说过,色批才盯着人家姑娘的腰臀看,若是喜欢,哪怕看背影也是先看后脑勺。 我该是先看的头发?是的是的是的,先看的头发,不是先看的腰臀,我不是色批。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叶无坷是正人君子,别他妈看了,好的好的......又瞟一眼。 叶无坷脑子里在打架,他其实读过许多书听过许多圣贤故事,非礼勿视的道理他也早早就记住了,在没有遇到高清澄之前他觉得非礼勿视此乃基操,现在觉得是这四个字就是人性上限。 所以他只好把视线尽量往两边看,然后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座宝藏。 走廊两侧全是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各类书籍,人走在这样的长廊里,时而感觉是在检阅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时而感觉是一群圣人在俯身观察你的灵魂。 不知不觉间叶无坷的呼吸都平顺起来,他一边走一边看那些书架,走马观花一样,来不及看那清楚那些书籍腰封上的字,但能看得清书架上的分类。 他越看眼神越是迷离,只觉得给他一壶水,他就能在这走廊里度过冬夏,走着走着,仿佛看到的已不是一排一排书架,是层林尽染,是山河天下。 高清澄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脚步一停,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那少年的眼神全在书册上,偶尔还会在路过某一个书架的时候微微点头,似乎是在心中做着标记。 大概是在想着,若有机会再来,这架子上的书一定要看,不对,是这里的书他都想看,做标记的想优先看。 差一点撞在高清澄身上,叶无坷才察觉到高姑娘停下脚步,他连忙后撤,然后站直了身子。 傻小子真傻,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前边那间屋子。” 高清澄道:“我不能陪你进去,你不要担心,也不用紧张,该说什么自会有人提问。” 叶无坷使劲儿点头:“记住了。” 他迈步往前走,路过高清澄身边的时候又停住,纠结了半天后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说出他想说的那句话。 “你今天真好看。” 高清澄正想从旁边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打发时间,因为这个傻小子进去之后应该不会太快出来。 听到这六个字,她回头看向叶无坷,小巧的鼻子上微微一皱,大大的眼睛微微一瞪:“你在胡说什么?!” 叶无坷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只是......” 话没说完,就见高清澄质问他道:“是我哪天不好看了?” 叶无坷咧开嘴傻笑,笑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要多便宜有多便宜,很不值钱的样子。 高清澄朝着那扇门努了努嘴:“快进去吧。” 叶无坷点了点头,看着那扇门,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感,仿佛那扇门后边坐着的不是道祖就是佛陀,他这个小妖精进了门就会被压的修为尽失屁滚尿流。 在他迈步的那一刻,高清澄忽然往前一伸手,朝着叶无坷比了一个大大的拇指:“无所畏惧,勇往直前,上吧!无事村扛把子!” 一句话,叶无坷这个不值钱的玩意儿腾的一下子就挺直了腰板,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踹门而入。 推门而入,乖巧的很。 进门之后他才发现这间屋子很大,大到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背对着他坐在那的人,椅背很高,所以只能看到那个人的头顶。 可仅仅是看到了个头顶,那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瞬间就又充斥了叶无坷的内心。 片刻后,叶无坷抱拳俯身:“后学晚辈叶无坷,拜见先生。” 背对着他的人好像微微笑了笑,然后问他:“为何称我为先生?” 那声音如春风和煦,虽略显低沉且有独特威压,可依然像是慈祥长辈朝你投来鼓励的目光一样,让叶无坷的紧张消散了不少。 他回答:“因为这里是书院,是大宁独一无二的雁塔书院。” 背对着他的人问道:“你进长安的时候被蒙着双眼,直到被关进牢房才摘下眼罩,你又怎么知道,这里是雁塔书院?” 叶无坷如实回答:“晚辈虽然是蒙着眼睛进长安,可在老家无事村的时候,曾问过一位挚友,进长安后如何走能找到书院,挚友曾仔细告知,晚辈进城之后印证走过的路线,所以知道进的是书院。” 那人略一沉吟,问出了一个让叶无坷没想到的问题。 “你为何要问如何找到书院?” 叶无坷心里又紧张起来,就很莫名其妙。 但他还是如实回答:“因为她说,若我到长安可来雁塔书院寻她。” 那人像是点了点头。 “她,挚友?” 那人像是在提问,又像是不是。 叶无坷还是回答:“是高姑娘,待我有恩。” 那人又问:“既然是有恩,称一声恩公不过分,为何偏偏是挚友?” 叶无坷刚要回答,忽然听到很清楚的吧嗒一声,他往前看,见一颗石子儿在那人脚边滴溜溜转着。 那人咳嗽了一声后说道:“现在问你关于案情的事,你不可隐瞒。” 叶无坷俯身:“晚辈明白。” 那人问:“知道为何到书院足一月后,才提审你?” 叶无坷回答:“该是在等高姑娘回来。” 那人嗯了一声后继续问道:“你这一个月来在牢里一定已经思考过前因后果,只管把你想到的说出来。” 叶无坷缓缓呼吸了两次,然后把他所想一一道来。 “高姑娘第二次到无事村的时候,御史右台的赵行使也到了,那时候晚辈在想,该是有人拿陆吾他们的死做文章。” “一开始,晚辈只觉得可能是某些人要构陷忠良,所以想着越是有人颠倒黑白,晚辈越是要把黑白再颠倒回来。” “走到半路的时候晚辈忽然醒悟,右台行使赵康若是奉命前来,那刑部的人为何急匆匆的也来,而赵康不止一次提醒晚辈,刑部典从年并无批文。” “再想起出无事村后,马车上被藏了一具尸体,该是个黑武人,所以看似只是受高姑娘之邀来照看我的鸿胪寺关大人,该是也有别的事想从我这里知道。” 背对着叶无坷的那个人,此时微微点头。 “后来晚辈逐渐理顺,这件事可按做两部分来看,第一部分,因为陆吾三人战死,且去过渤海,所以有人想趁机陷害他们,从而打击朝中对手。” “这些人的第一选择是收买晚辈,只要晚辈说陆吾等人私会东韩大将军尹穗,那这便可称之为铁证,但他们小气了些,竟然只给两万两。” 那人问:“两万两还嫌少?” 叶无坷道:“晚辈分文不值,但陆吾他们是为国战死的大英雄,无价!” 那人沉默片刻,点头道:“你说的没错。” 然后纠正道:“英雄无价,你也不是分文不值,他们收买你确实小气了些,只用区区两万五千两。” 叶无坷大惊失色。 暗道五千不保。 那人道:“分两千五百两来,我不与外人说。” 叶无坷咬着牙,把怀里那都捂馊了的五千两银票取出来,小心翼翼上前,全都放在了桌子上。 那人道:“说一半儿就一半儿,你那一半儿拿回去,是你该得的,踏实收着。” 叶无坷犹豫了片刻,上前数出来两千五百两塞回自己怀里,塞的很快,唯恐那人反悔似的。 那人道:“现在说第二部分。” 叶无坷道:“第二部分,可能比第一部分更早些......不,一定比第一部分更早些,在得知陆吾他们三个在澄潭关战死后,就有人猜到了他们会被陷害。” “于是晚辈就必须要来长安,不管晚辈会不会被收买,只要晚辈来,那些想陷害忠良的人就会冒出头,要么收买晚辈,要么逼迫晚辈,总是会露面的。” 那人嗯了一声:“你能想到这么多着实不易......你在家里读过许多书?” “回先生,读过一些,但说不上多,东北边疆毕竟贫乏苦寒,连知识都比别处生长的少些,也慢些。” 因为这句话,背对着叶无坷的那个人似乎思考了许久。 “以后会好的。” 良久后,他说出这样五个字。 然后他为叶无坷这一趟做了个总结:“以你的年纪,出身,学识,阅历,能看清楚这两部分就证明你很好,以后再多读些书会更好。” 说完,那人似乎有起身要走的迹象,叶无坷抬起头眼神明亮的说道:“其实是三部分。” “嗯?” 那人要起身的动作停了:“说说看。” 叶无坷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往门外方向看了一眼,那个明媚正直的少女就在那里看书,他知道她就在那等他。 不久之前她朝着他比了个大拇指,说无事村扛把子你行的。 叶无坷深吸一口气,然后语速平缓且肃穆的说了下去。 “第三部分,与第二部分同时,有人在得知陆吾三人战死之后,就猜到了他们要被陷害,所以先出手布局,非但要借我来长安这一趟宣扬陆吾三人事迹,还忠良清白,还要趁势把那些蛀虫挖出来,尤其是通敌叛国的蛀虫!” 叶无坷深吸一口气。 “古语说,君子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那些坏人要诬陷忠良,就得让天下百姓都相信,百姓不信,他们就不能得逞,所以他们狠毒,忠良陷之以法,固其万世骂名......” “这位布局要保护忠良的人,对付那些坏人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贼以国法害人,他以国法把群贼打出原形!” 叶无坷撩袍跪倒:“对的,就明明白白是对的,错的,就明明白白是错的!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请先生上达天听,以誉表忠,当昭天下,以法杀贼,亦当昭天下!” 「开工大吉,祝大家新一年顺风顺水,财源广进【求推荐票,必读票,以及评论收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五十九章小算计大心思 叶无坷以为高清澄又会带他去见什么很了不得的大人物,比之前见的还大些才对,因为之前那个高清澄都没让他沐浴更衣,现在却要洗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他是个绝对的聪明人,无事村里能排进前三的聪明人,最起码,好几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阿爷说他老人家最聪明,蒜头第二,他第三。 二奎说,蒜头第一聪明,大奎与他并列第二,二奎本人仅次他俩。 但叶无坷对之前见过那位最大的推测,也只是传闻中被称作白脸阎罗的都廷尉张汤。 他在很早之前就听说过张汤,阿爷跟他提过这个名字。 阿爷还说,若有一日你因身世受累,最该防备的便是廷尉府的都廷尉。 阿爷从未说过他怎么会知道张汤这个人,叶无坷问过,阿爷只是不说,每次问,阿爷都顾左右而言他。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叶无坷跟在高清澄身后,到了一间也很空旷的屋子里,高清澄指了指屏风后边:“在那边坐着就好,不需要你说话,只是该给你一个交代,亦是给陆吾他们一个交代。” 叶无坷肃然起来,点点头,安静的走到屏风后边,然后才注意到屏风后边已经有个穿黑衣的病殃殃的中年人在。 这个人瞧着仿若大病初愈,已经这么暖和,还披着一件貂绒大氅,手里拿着一块洁白的帕子,坐在那闭目养神。 叶无坷抱拳行礼,黑衣男子只是微微颔首便又闭上眼睛,像是睁着眼睛都要浪费他很大力气似的。 叶无坷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坐的笔直端正,像是个害怕先生的小学生。 就在这时候传来一阵阵脚步声,显然来的人不止一位,这些人同时到了门口脚步都停了下来,叶无坷从脚步声就能推断出这几个人看到彼此都在惊讶。 进门的人听声音年纪应该都不小,对高清澄却都很客气。 大概片刻后,叶无坷就根据听到的判断出来,被请进来的几位,身份都可称之显赫。 一位是刑部尚书元尚,一位是大理寺卿陆光礼,一位是右台都御史赵卓,一位是左台都御史谢无章,还有两位,分别是刑部左侍郎肖进腾,刑部右侍郎范海。 四品红袍,已是读书人眼中难开的天门,三品紫袍,则是天门之内也独占一方的大豪。 众人几句寒暄之后便要落座,高清澄此时开口,这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一张嘴就咄咄逼人,一丝一毫的客气也没打算留。 “把刑部尚书元尚,右都御史赵卓两位大人的椅子撤了吧。” 小姑娘声音中带着寒气,也不只是寒气,极寒之地的寒气能杀人,寒气之中亦有杀意,小姑娘的极寒心境亦如是。 她没打算再兜圈子,今日便要一个直截了当。 已经在朝为官二十年的刑部尚书元尚也脸色一寒,虽目光有些许闪烁,可他却没丝毫退让,手中拐杖砰地一声戳在地上。 “高姑娘好大官威,我记得你还只是个千办?” 元尚冷声道:“老夫在未央宫东暖阁里也有座位,到高姑娘这里却只能站着?噢,这里还不是高姑娘任职的廷尉府,这里是雁塔书院......” “既如此,老夫就不奉陪了,老夫还有诸多公务等着去办,也有奏章要亲呈陛下,今日在这的遭遇,老夫也会在陛下那要个公道。” 高清澄看了他一眼:“廷尉已经奉旨在你家里查抄了。” 已经年过七旬的尚书大人身子一颤,然后突然发疯似的朝高清澄过来,扬起他的光棍就打:“你竟敢假传圣旨!” 高清澄伸手把拐棍拿过来,咔吧一声撅了。 “既然你不想站着听,那就跪着听。” 高清澄眼神示意,两名黑衣廷尉跨步上前,左右一按,元尚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高清澄你怎么敢!” 元尚大声喊道:“老夫为官一生,竟然受你这后辈欺辱!” 高清澄道:“在大宁你算半生为官,你另外半生是在楚。” 她看向右都御史赵卓,赵卓扭头不与她对视。 小姑娘不依不饶:“你能站着吗?” 赵卓依然不说话,可他也知道走是不能走了。 沉思片刻,他看向高清澄说道:“纵然高姑娘怀疑我与元老有些过错,也不该是这般办事的规程,廷尉府职权再强横,也在国法约束之下。” 高清澄没理他,自言自语了一声:“师父,对不起。” 然后一记勾拳打在赵卓下巴:“没国法约束,我已经活剥了你个老王八蛋!” 赵卓被一拳打的双脚离地,然后重重摔落。 屏风后边叶无坷嘴角微微一抽:“老王八蛋......” 张汤微微睁眼看了看他,竟是罕见的嘴角带笑:“小姑娘家家的经常说脏话确实不好,好在我是第一次听。” 这语气,听起来好像还有几分满意。 高清澄缓一口气后吩咐道:“把人带进来!” 两名廷尉从门外架着个人进来,扑通一声就给扔在元尚面前,跪在那的刑部尚书看清楚那人面貌后,腿一软连跪都跪不住了。 “我不是来审判谁的,我只是单纯的泄愤。” 高清澄微微昂着下巴说道:“原吏部侍郎卢运,当年称病回乡,半路却走丢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刑部奉旨查这件事,数年来毫无进展。” 她低头看着元尚这个瞬间沧桑到快成朽木的老贼:“他被东韩人收买,泄露了不少大宁的机密,当年大宁与东韩谈判,东韩早早就知道了大宁底线,此事之后不到半年,卢运就辞官离京。” “他被东韩人接去,在东韩做了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妻妾成群,一把年纪了又生了三个儿子,三个竟都是车夫的。” “当年追查卢运的刑部官员就是典从年,刑部缉司廖春雷其实也是东韩人,说什么典从年对他有救命之恩,实则是收买典从年后趁机留在刑部做内贼。” “这些年廖春雷在刑部与谁都没有交往,说是性格孤僻没人喜欢,还不是因为他害怕露了破绽......” 高清澄一边缓步走动一边说道:“你当初被陛下留用,拟定大宁律法的时候出力甚巨,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今日办你的,恰是你参与定下的国律?” 廖春雷抬起头看了看高清澄,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 “典从年收了东韩人银子后,廖春雷借着他又巴结到你,我猜着,一开始你也许抗拒过,但后来想想,东韩人也无需你做什么,只是对典从年和廖春雷所作所为装作看不见,每年就有大笔银子入账。” “你把典从年提拔为刑部主事,他利用职务之便,帮助东韩人在长安安插密谍,刑部一些追查此案的忠义之辈,还被典从年出卖所杀。” 高清澄深呼吸,缓和自己的情绪。 “刑部里的内贼和在东韩的卢运勾结,原本你们觉得可以这样一直踏踏实实的发财,可是你们没想到,廷尉府居然会一直追着卢运不放。” “一队暗谍被派去东韩追查卢运下落,那时候还没人怀疑你们和外贼勾结,因刑部查办过卢运失踪,所以廷尉府调走了当年卷宗。” “典从年从而推测,卢运身份已经暴露,所以他立刻派人向东韩那边告密,当然也一定向你请示,那时候我们就已怀疑典从年,却没有怀疑过你,还暗中与你接洽,请你指派人配合廷尉府暗谍去东韩调查。” “老贼,你一转头就把我们的人出卖给了东韩!后来我去渤海,担心国内调动被人察觉,于是派人通知在东韩的暗谍来渤海支援,此时才知道,那队暗谍已尽数被杀。” 高清澄说到这,再也压制不住怒气:“把他架起来!” 她抡圆了胳膊,在元尚的脸上抽了四五个耳光,打的她手掌泛红,老贼嘴角见血。 打完了之后她看向右都御史赵卓:“你也是前朝遗留的旧臣,为何不念陛下天恩?” 赵卓抬起头:“我不想多说什么,要杀就杀,但我从未通敌叛国,我还派人倾力调查此事,甚至还下令赵康务必保护叶无坷安全,你如此诬陷,我不能自辩,也绝不认罪,死则死矣,陛下之恩,我来世再报。” “唔!” 高清澄缓步走到赵卓面前:“你为何要去无事村把叶无坷带回来?” 听到这,屏风后的叶无坷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 赵卓道:“本官收到匿名举报,陆吾等三人之死另有隐情,案件涉及大批官员通敌之事,本官因此也密奏陛下,陛下许我派人调查!” 高清澄道:“第一,你派赵康,是因为你察觉赵康似乎在暗中查你,你让他去,是想灭口。” “第二。” 高清澄上前一步:“你现在猜猜,那封信是谁写给你的?” 赵卓先是一怔,紧跟着脸色就变得彻底白了下来,他死死盯着高清澄的脸,眼神里逐渐只剩下恐惧无措。 “架好他!” 高清澄一声轻喝,两名廷尉立刻将赵卓架了起来,高清澄深吸一口气,然后一脚正蹬将赵卓踹飞出去。 “住手!” 就在这时候,张汤起身,他披了披大氅,走到前边来寒着脸说道:“身为廷尉府千办竟然知法犯法!案还未审办,人尚未定罪,你怎么敢私设公堂?” 他一摆手:“你出去,这个案子你无需再管,回去之后自囚一月,好好反省!” 高清澄哼了一声,大步出门去了,屏风后边的叶无坷连忙跟上,回头看向屋子里,真是人间众生相。 张汤等高清澄出门之后,他这才抱拳行礼,那几位如坐针毡的大人们,纷纷起身还礼。 “这案子陛下吩咐了,大理寺,刑部,御史左台,与我廷尉府一同查办,还请诸位大人同心同力。” 那几位连忙回应,看起来脸色都比之前要缓和不少。 张汤回身对元尚和赵卓语气温和的说道:“清澄太粗糙莽撞,不可取,两位放心,我办案历来公正,你们两个谁先说,谁说的多一些,交代出一人,就免去你们家中一人凌迟之刑,从孩子开始排,不愿说的,也从孩子开始排。” 叶无坷追上高清澄:“你别气坏了,缓一缓。” 高清澄回头看他:“怎么就傻了呢?看不出我故意的?” 叶无坷问:“为何?” 高清澄耐心解释道:“办这案子,廷尉府没有与刑部,大理寺,还有御史台的人接触过,现在刑部尚书和右都御史涉案,那这两个衙门还不人心惶惶?” 她笑了笑:“现在是我莽撞些,被都廷尉大人踢出局,这未曾事先沟通,做事不按规矩的黑锅,当然也是我顶了,不然的话,那几位大人怎么好参与办案?” “陛下是想铲除国贼,又不是想把刑部和御史台都抹掉,该办的办,该用的也要用,我出局,他们就能踏实些入局,办案也会出大力气。” 叶无坷道:“我刚才真的以为你被气着了,这些完全没想到,你不气就好,接下来交给......我操?” 他回头:“刚才那是都廷尉张汤?!那之前我见的是谁?!” 高清澄一抬手,学着大奎的样子在叶无坷脑壳上给了一下:“不许说脏话!” 她打完了,又叹口气:“还是有些气啊......打少了。” 叶无坷揉着头:“还打?” 高清澄看了看他,叹息:“有时候你真的挺蠢的。” 背着手走了。 。。。。。。 【明天新一卷,已肥,狠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六十一章可难死孩子了 清雨敲着龟背竹,噼噼啪啪的,不知雨自在不自在,但知它自如不自如。 看似南来的物种在西北干燥之地也能长的好,终究是不如在南方温热地方正常长的好。 叶无坷觉得这东西丑的有些好看,在东北连绵不尽的雪山里就没见过长成这样的。 二奎没觉得它好看,两头儿总得占一头儿吧,不好看就罢了,还不好吃。 他试过了,叶不好吃,梗也不好吃,根更不好吃,水倒是不少。 当客栈掌柜看见黑大汉蹲在那啃龟背竹的茎,就跟吃甘蔗似的还在吸溜吸溜的喝汁水,一吸一咧嘴,险些把他当场吓死。 若非这里是帝都,换做个偏僻的地方寻不到个医术好的郎中,二奎可能就饮恨长安了。 郎中问他不好吃为什么还要吸汁水,二奎说反正都咬开了。 雨已经下了足足半日,叶无坷蹲在那看着重伤未愈的龟背竹被雨水敲打,二奎蹲在叶无坷身后好像也在沉思,难得见他动脑子。 “炒一炒是不是能好吃点?” 二奎嘟嘟囔囔。 叶无坷也嘟嘟囔囔。 “咱们得有个自己的房子,住客栈太贵了。” 二奎:“爆火炒一炒应该行,炒老了就不脆了。” 叶无坷:“只是不知道长安这房价如何,我们手里的银子够不够。” 二奎:“可惜那小气的掌柜不给炒,找借口说不好吃,不能吃,绿叶菜还有炒着不好吃的?”通天阁小说 叶无坷:“买个稍微大一些的,要有正房五间,左右厢房各三间,院子里不种树不种花,平平整整的就极好。” 二奎:“买房在家炒?” 叶无坷回头:“大奎哥,二奎哥拉裤子了。” 大奎从屋里蹬蹬蹬的出来,一脚踹在二奎屁股上:“多大了你!显眼玩意儿!” 眼见着大奎不顾二奎喊叫把人给拎走了,叶无坷又开始仔细盘算他现在手里的钱到底应该怎么用。 房子要买,可又不想花自己钱。 “那个贼到底是谁?” 他一想到自己被硬生生黑走了两千五百两,就觉得城里的人真是太坏了。 他又怎么能知道,当初陛下还不是陛下的时候下手能这么温和?还给他留一半,能给他留根毛就不错了。 一般坏人也就是雁过拔毛,大宁陛下那会儿是什么?是雁过拔秃,再把雁吃了。 就在这时候客栈的掌柜一溜小跑过来,见叶无坷在连忙堆起笑脸:“叶公子,又有官家的人来找你了。” 从叶无坷住进来那天开始,就有不同衙门的人不停的寻过来。 所以这位掌柜对叶无坷等人一直都客客气气的,就连二奎与那头长相有些奇怪的小狗儿啃他龟背竹他都忍了。 那天,二奎和那只狗儿都是四仰八叉的躺在那,嘴里都往外吐泡泡,可把人吓坏了。 当时他感慨说人吃也就罢了,狗怎么也吃,大奎说狗怎么可能那么蠢,都是人带的。 听闻又有人来,叶无坷起身道:“多谢掌柜,把人请进来吧。” 掌柜的应了一声,又一溜小跑着回去了。 不多时,两名随从搀扶着赵康出现在客栈门外,在门口等着的叶无坷一见是他连忙迎接过去:“赵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赵康脸色还略微有些发白,不过看起来伤势恢复的应该还不错。 “我再不来,说不定你就被谁抢走了。” 赵康示意手下出去等,他拄着根手杖往屋里走,叶无坷上前扶着他,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你也不用亲自来,让人来喊我一声我就去找你了。” 赵康道:“我不亲自来,能请得动你到右台做事?” 叶无坷道:“赵大哥想的太多,派个人来问一声总比你亲自跑一趟的好,你来,我也不去右台。” 赵康似乎早有预料,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说你狂妄?先是兵部那边有人来找你的吧,问你想不想进兵部做事。” “然后是刑部,传说那两位侍郎大人分别派了人来,你都拒绝了之后,那两位大人又在考虑是不是亲自来见你。” 他看向叶无坷:“在那两位来之前我务必要来见你,倒也不是逼着你非进右台不可,而是我要试试,若我亲自来你都不答应,那两位侍郎大人见你,你该也不会去刑部。” 进了屋,赵康坐下后说道:“只要你什么衙门都不进,将来我就还有机会,万一我没来你又拒绝不了侍郎大人的邀请,到时候我再想把你要出来可就难了。” 他伸手攥住叶无坷的手腕:“说好了的,你不答应我,也不能答应别人!” 叶无坷道:“不去不去,兵部不去,刑部也不去,御史台还是不去。” 赵康松了口气,然后试探着问道:“你哪里都不想去,是因为条件给你开的不够好?” 叶无坷道:“赵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这种人只要给的钱差不多我就去了,只要我不去,就说明不是钱的问题。” 赵康这口气这才真正松下来。 他笑呵呵的说道:“不管你要先去做什么,将来若要做官,御史右台的大门始终向你开着,毕竟你赵大哥现在能说了算......咳咳,我已暂代右都御史。”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关外月的声音。 “右都御史好大的排面噢。” 关外月也是笑呵呵的进来,手里还拎着些礼物。 一看到他带礼物,而自己是空手来的,赵康看关外月的眼神都敌视起来,瞥了一眼又一眼。 关外月不理会他,进门后说道:“我们鸿胪寺的人不管去哪儿,登门拜访总是要带些礼物,不像某些人,仗着排面大就来空手套白狼。” 赵康道:“你说谁是空手?” 关外月:“回大人,卑职说叶无坷是白狼。” 赵康哼了一声,然后想了想,那他妈还是说我空手来的啊。 关外月落座后说道:“寺卿大人只是让我过来看看,代他向叶无坷表示问候。” 然后又看向赵康:“不像某些排面大的,看朋友都看的那么目的不纯。” 赵康道:“目的不纯的人才会拎着点不值钱的礼物上门,好让人收了礼物就不能拒绝。” 他看向叶无坷道:“有些人看着礼数周到,其实一肚子没安好心,你还年轻,一定要记住面目可憎的敌人不可怕,精心伪装的朋友才最该提防。” 叶无坷这么健谈的人,都觉得这局面有些过于坎坷了。 看似是赵康和关外月之间在互相讽刺,明争暗斗,可实际上最难的是夹在中间的叶无坷。 他能向这谁? 关外月道:“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笑话谁骚,但是吧......说我们鸿胪寺的人一肚子坏水我认,可我们的坏水是一致对外,而御史台的人那点坏水,都用在自己人身上了。” 他看向叶无坷:“用一肚子坏水整治外人,那是爽,用一肚子坏水整治自己人,那是......” 他耸了耸肩膀,接下来的话不说了。 赵康道:“听起来像是有点道理,可实际不过是诡辩罢了,御史台整治的,恰恰是一肚子坏水的所谓自己人,心里没鬼一身正气的,哪有一个把我们御史台放在眼里的。” 关外月道:“赵大人这最后一句说的对极了,你看我怕吗?” 叶无坷:“要不都先喝口茶润润?” 换做别人夹在中间肯定难受,唯恐把两边都得罪了。 叶无坷能难受? 叶无坷都想抓把花生边吃边看了,这不比茶楼里说书的先生好看多了? 他递给赵康一杯茶:“喝口茶,想想词儿。” 又给关外月倒了一杯:“关大人也润润嗓子。” 就在这时候,门外又有人来,人还没进门,爽朗的声音就先飘了进来。 “叶无坷叶公子可是住在此处?” 正巧大奎和被强迫换了一条裤子的二奎从另一个房间出来,那人看到他俩,说话的嗓音更大了,透着一股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我认识你们两个,咱们见过面的,在渤海!” 大奎看看这人,没印象,二奎看看大奎,大奎不认得他也就懒得想了。 叶无坷到门口的时候,只觉得此人像是有些眼熟,但细看面容,却又没什么印象。 “叶无坷!” 那人一见叶无坷出来,那喜悦更浓了几分。 “好久不见!” 他大步上前来,一把拉住叶无坷的手:“距上次见你才有半年,怎么你个子还长了些?” 叶无坷礼貌问道:“前辈是?” 他见此人四十几岁年纪,虽然没穿官服,但从身上锦衣判断也是有官家身份,只是无从推断是何衙门。 “我叫洪胜火,你认不出我正常,毕竟上次见面我也是没敢露面,那时候我身上穿的还是东韩人的二品官服,怕你一箭把我干掉。” 他抱拳道:“咱们见面,是杀尹穗的时候。” 叶无坷还是一脸茫然。 杀尹穗之后他们就与武栋将军告别,武栋并未告知他杀尹穗其实还有人相助。 简短了聊了一会儿之后叶无坷才明白过来,当时杀尹穗后就一直都有的疑惑,也总算是解开了。 他客气的问道:“洪将军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洪胜火笑道:“我已调回长安,奉旨组建一支新的队伍,陛下许我在长安内选人,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俩人在门口聊了这么久,屋子里的赵康和关外月都有些坐不住了,同时起身,赵康先开口道:“恭喜洪将军调职长安,只是叶无坷已经答应了我,若要入仕,先来我御史右台。” 关外月道:“攻韩之战如此顺利,洪将军功不可没,如今调回长安,前途无量,恭喜洪将军了。” 说到这话锋一转:“不过叶无坷要去的是鸿胪寺,洪将军此时抢人着实晚了些。” 洪胜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晚了吗?” 他又看向叶无坷:“我要和你说清楚,陛下让我组建的队伍可比右台和鸿胪寺好玩的多。” 叶无坷后撤一步,抱拳道:“称三位为大人生分了,我更愿意将三位看做长辈,三位叔伯都想让我过去帮忙,我受宠若惊,这既是对我的认可,也是对我的偏爱,无论如何,三位叔伯我都不该拒绝,但......” 叶无坷深吸一口气后,朗声说道:“我想去上学!” “上学?” 那三人全都看向叶无坷,一个个的眼里都是一样的不可思议。 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叶无坷忽然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从无事村来,村中长辈如三位一样对我偏爱有加,知我要去长安,家家户户慷慨解囊,但......无事村确实穷苦,凑不齐我所需学费。” 赵康只觉得有些不对劲,洪胜火觉得这孩子真是不容易。 关外月觉得事有蹊跷,眉头一皱,退至众人身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六十二章不像她 长安城的清晨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显得格外安静,薄雾中的亭台楼阁,把这安静衬托的又多了几分缥缈。 走在其中,难免错觉这是修士穷极一生也到不了的仙宫。 雾气把少女额前发丝微微打湿,这让她原本就娇柔秀气的脸多了几分出水芙蓉般的净美。 叶无坷一路上左顾右盼,虽然已到长安多日可他依然觉得这里是个陌生的世界。 长安这一座城,有人一生都走不进来,有人走进来了却一生都探索不完。 叶无坷很期待。 高清澄这样的女孩子能带着他走上几条街去吃的早饭,那该是一种抵抗不了的期待。 走在路上的每一步,都是香飘飘轻飘飘的。 前边的少女回头看了他一眼,仅仅是一回眸,叶无坷心口就窒息了一下,仿佛遭受了什么不可抵挡的魔法攻击。 他和阿爷说过,为什么每次见高姑娘都会觉得心慌,阿爷问他是怕吗?他说不是。 阿爷说那就坏了,比你怕她还可怕。 他问阿爷这是什么情况,阿爷说可能是情窦初开。 他问阿爷怎么办,阿爷说你看你问这人,我还没情窦初开呢就被你阿奶霸占了,我知道个屁。 说到这的时候阿爷想起来姜头的母亲,他那个望眼欲穿望了十几年望而不得的可怜女儿。 阿爷使劲儿抽了一口烟斗说:“一眼就让你陷进去的人,能争取就争取,成了就千万别撒手,不能争取就别招人烦,咱没讨人喜欢,也不能讨人厌对不?别信死缠烂打那一套,又作践人家又作践自己。” 然后又补充了几句:“别因为你喜欢人家就觉得人家必须喜欢你,人家高姑娘在长安能见多少比你强百倍千倍的人?” “这世上什么都能将心比心,唯独这男女之间的感情不能,你付出了就想人家也付出?你喜欢了就让人家也喜欢?凭什么......” 叶无坷问:“那你和阿奶呢?阿奶那么早就把你霸占了,你后来又没有喜欢过别的姑娘?” 阿爷用烟斗敲了他一下。 “那年我才十四,你阿奶十六,下田干活儿的时候她一把揪着我脖领子,问我处不处?我说我还小呢,她一抬手就给我一个耳刮子,说小怎么了,我先养大你,你再养我。” 他看向叶无坷:“我说我还小呢,就是怕养不了她,你太爷太奶走的早,我十岁就一个人活,你阿奶家在隔壁,有口吃的就分我半口。” “咱家房子又老又破,三间屋两间屋顶都塌了,你阿奶家境要好不少,最起码五间房子规规整整,我凭什么养你阿奶?” “到我十七那年,你阿奶问我,稀罕她还是不稀罕她,我说稀罕,但不能娶她,她说年纪不大扯的蛋还挺大,然后给自己扯了一块红布,盖上头就住过来了。” “从和泥到脱坯,从伐木到上梁,你阿奶一身泥巴一身汗,让咱家变了个样子......” “你问我心慌怎么办,我不知道,我在你阿奶身边就没心慌过,只有她不在的时候我才心慌,到现在也是。” “姜头啊,每个人都见过菩萨,你阿奶就是我的菩萨。” “如果你阿奶还在,她会说孙儿,喜欢了就去试试,连试试都不敢的错过,又蠢又怂。” 说到这的老人家看向叶无坷,笑着摸了摸叶无坷的头:“就像那年你阿奶一把薅住我脖领子。” 脑子里翻书似的一页一页把阿爷的话过了一遍,叶无坷随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正巧高清澄回头,叶无坷的视线就逐渐落在她下巴再往下的地方。 来来回回,就一个念头。 薅她脖领子。 高清澄回头的那一刻见这少年眼神有异,脚步停下来,看着面前呼吸都稍显急促的少年,张嘴就问了一句。 “喜欢我?” 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叶无坷这一刻头皮都炸了,嗡的一声天旋地转。 高清澄道:“你这个眼神我见过许多,但你是第一个,让我在看到了少年爱慕的同时,还想摔我一背跨的。” 叶无坷疯狂寻找地缝,哪怕再小的应该也能钻进去。 “你好像很慌?” 高清澄凑近他,就那么歪着头看叶无坷的眼睛,叶无坷哪里敢让她看,不停的左右扭头躲避视线。 高清澄轻轻咳嗽了一声后说道:“叶姜头,你被我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吸引很正常,你是个很优秀的少年,肯定也会有漂亮小姑娘被你吸引。” 她说:“坦荡些!” 叶无坷直起腰板,然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应该坦荡些,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只是被你识破一时之间有些难为情。” 高清澄道:“这样才对。” 她继续往前走:“如果有一天你优秀到被许多漂亮小姑娘围着的时候,我希望你还能如今日一样坦荡。” 叶无坷一时之间没有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跟在高清澄身后的时候难免还是有些局促不安。 这和出身有关。 他再优秀,也会和出身有关。 高清澄知道身后少年的局促不安,能轻而易举感受到他的细微心思,于是轻声道:“今天喊你出来,其实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叶无坷马上缓了缓神:“问吧。” 高清澄背着手在前边走,小姑娘的路走的稍显老气横秋。 “你答应我来长安是为什么?不能乱说,不能不说。” 叶无坷回答道:“在渤海的时候武栋将军问我要去哪儿,我说回家照顾阿爷,他问......你知道陆吾他们说过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如果哪个战死了,活着的回去报个信儿......我当时觉得,最重要的是报个信,武栋将军说,最重要的是托付,所以我后来把给武将军的军牌又要了回来。” 他说:“陆吾大哥他们的家都在长安,我也该在长安,他们家世都好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是一回事,但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必须在是另外一回事。” 高清澄点头,没回头。 因为她不想让那个家伙看到她的动容,哪怕她早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答案。 她问了第二个问题:“那你最初想去的地方是哪儿?” 叶无坷还是如实回答:“在没有认识你们之前,我没有最初想去的地方,阿爷什么时候走了,我再去考虑想去的地方。” “后来认识你们了,陆吾大哥在带我去澄潭关的路上和我提起东疆武库,我动心了,那时候就想着,等阿爷走了我就去武库,从当兵开始。” 高清澄此时回头问他:“你为什么不跟我并肩走?” 叶无坷加快脚步跟上去,然后回答:“不是不敢跟你并肩走,是因为我觉得你是要请我吃饭的,我若走的急,显得我好不体面。” 高清澄忍不住笑起来,笑的和寻常大家闺秀完全不一样,什么笑不露齿,在她这根本就没那回事。 她问:“哪里当兵都是当兵,你想去东疆武库,是因为从武库出来,就能守着你的家乡?” 叶无坷道:“是啊,但不全是。” 高清澄道:“别等我问你不全是的意思,一问一答非常不自然。” 叶无坷道:“我觉得我得厉害起来,特别厉害的那种,因为你特别厉害,我不能始终都有那种被家世出身压迫着心愿的念头。” “我觉得,当感情到了的时候门当户就没那么重要,可当感情到了的时候门当户对一定更美好。” 高清澄皱着漂亮的小眉头,看着叶无坷问道:“你这个年纪怎么会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因为心有凌云志......” 叶无坷说:“我得坦荡,我从小到大都没人给我灌输须有凌云志的想法,他们对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无病无灾的活着,至于我自己,在没遇到你们之前最大的心愿只有两个,一是伺候阿爷,二是......走出去。” “无事村里的绝大部分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村名那两个字,而我伺候走了阿爷也就无事了,无事,出村。” 然后补充:“其实你第一个问题,我还没有回答完,你问我为什么要来长安,除了因为陆吾大哥他们三个之外,还因为我觉得你需要我来长安。” 高清澄道:“我今天对你判断的第二个失误,是没想到你表达起来这么猛。” 不等叶无坷问,她继续说道:“第一个判断失误是,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否认,因为男人其实比女人脸皮薄。” 叶无坷笑起来,他觉得坦荡真的是让人能身心愉悦的事。 不管坦荡之后得来的结果怎样,没有什么好与坏,只有好与更好。最起码,绝没有阴沉阴暗。 几乎封闭的山村也不可能封闭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对于美好的喜欢,也不特指他这样的少年,也和读没读过书无关。 哪有十几岁的少年对漂亮小姑娘不动心的,除了二奎。 高清澄问他:“倒数第二个问题,你选择去了东疆如愿从军,若你不能达到你认为的门当户对的地步,你还会来长安吗?” 叶无坷回答:“会。” 然后他说:“我能不能插一个问题进来?” 高清澄点头:“说。” 叶无坷道:“你对我这么照顾,是因为那天在悬崖上你掉下去的时候我抓住了绳子吗?” 高清澄回答的极快:“是的啊。” 然后她也做了补充:“你也很优秀,不然也不必让你来长安,这个世上,大部分事情都可以用钱解决,而且解决后,都可自我安慰到问心无愧。” 叶无坷道:“其实,绳子的事你不用太在意,那天如果不是你,我也会抓住绳子。” 高清澄笑的很明媚的说道:“对啊,所以你得来长安。” 叶无坷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吃饭的地方还有多远?” 高清澄道:“没几步路就到了。” 叶无坷笑道:“那你赶紧问最后一个问题,我不想在吃东西的时候还得腾出嘴来说话,你说今早一起吃饭,我昨晚都没吃,现在快饿死个屁的了。” 高清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我回头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你想摔我?” 叶无坷揉了揉太阳穴:“有时候坦荡确实也让人难为情......” 他把阿爷跟他说阿奶薅脖领子的事讲了一遍,很仔细。 高清澄听完后先是愣住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再然后忽然一伸手薅住叶无坷的脖领子,在叶无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把他背跨摔了出去。 被摔了的少年,依然没有醒悟到这个从来都不会表现出好奇的少女,为什么会问他那么多问题,她在他面前,不像她。 才是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六十三章一个懒人 她答应过邀请他吃饭,在长安。 但请的并不是她答应过的油泼面,只是在一个平常无奇的清晨选了一个平常无奇的早点铺子。 “这是什么?” “甑糕。” “好吃吗?” “也就那样。” 叶无坷尝了一口,眼神微亮:“明明很好吃,我从小就喜欢吃甜的东西,我也一直觉得世上的好吃不外两种,糖和肉。” 高清澄若有所思的说道:“降低期待,容易获得满足。” 已经吃掉了四个肉夹馍一碗胡辣汤的叶无坷,又轻轻松松的搞定了一大块甑糕。 他问:“你是想告诉我在长安处事的规则?” 高清澄没回答,而是问他:“你在无事村的时候,最大的期待是朝堂还是江湖?” 叶无坷如实回答:“想过做官,想的更多是行走江湖。” 高清澄道:“江湖我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我不能低头看。” 有人说江湖的至高处也不过朝廷鹰犬,不全对,也错不到哪儿去。 这样的话如果是别人说,哪怕也是显贵出身,总会显得有些装,可高清澄说这句话,不会让人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她像是无意间看到了叶无坷的嘴角,还有米粒大小的一点甑糕黏着。 “我师父说,不要用你的见历和判断去帮别人谋划未来,我只是想告诉你,朝堂也就那样。” 她取出来一块手帕递给叶无坷,示意叶无坷把嘴角擦一擦。 叶无坷用大拇指抹了一下,然后舔进嘴里,高清澄递过去手帕的手还在半空,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收回来还是继续递过去。 “谢谢。” 叶无坷把手帕接过来,又把那块廷尉府的铁牌取出来,用手帕包了,再塞回怀里。 高清澄道:“没打算还我?” 叶无坷:“为什么要有这样吃亏的打算?” 高清澄也没打算要回来。 她说:“我其实还不算很了解你,而你也不了解什么是朝堂,你总是面面俱到不想伤害谁,这样的性格......容易被人欺负。” 她面前放着吃了半个的肉夹馍,她很喜欢吃这家,一直喜欢,她甚至觉得这家可以代表长安城肉夹馍的最高水准。 叶无坷在听她说话的时候伸手把那半个肉夹馍拿过来,三口两口又给吃掉了。 她有心事,所以胃口不好。 她其实准备一会儿用油纸包起来带回去,在某种性格上她和叶无坷是一模一样的人。 他们两个同样都有的坚持之一,就是别人的信任与食物都不可浪费。 这和出身家境都无关,只和做人有关。 若是换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会认为叶无坷这样很没有礼貌,又或许觉得他是在变相的表现亲近,以满足某种虚荣心态。 但才说完不是很了解叶无坷的高清澄却那么那么了解这少年,所以对她来说叶无坷这样的举动没有丝毫冒犯可言。 “昨日赵康他们去见你,你和他们说缺银子交学费?” 叶无坷点头道:“是啊,每人敲诈了五十两,连见势不妙溜之大吉的关大人也没能逃掉,每人五十两确实不少,可又不能少,我总得拿他们一些东西......” 叶无坷说:“若总是被一群大人们惦记着欠我些什么,他们难受,我也难受,连无关的人都觉得难受。” 高清澄笑道:“恭喜发财。” 她担忧,但她没有说。 是她把叶无坷从无事村带出来,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困难交给叶无坷自己去解决。 哪怕叶无坷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定认为吃亏是福的人,但不贪不占在狼群环伺的世界里本身就必定吃亏。 叶无坷则把昨日黑来的银子取出正好一半儿递给高清澄:“分你的。” 高清澄问:“这是什么道上的规矩?” 叶无坷问她:“这难道不是长安道上的规矩?”通天阁小说 高清澄忽然想起来皇帝黑了叶无坷两千五百两的事,然后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她把银子收过来:“这确实是长安道上的规矩,我就不客气了。” 从来都没有存钱概念的少女,决定把这七十五两存起来,要仔细问问利息是多少,不能随随便便的。 “想去书院?” 她问。 叶无坷道:“只是借口,如果我不说想去书院的话,那几位大人们还会在我去哪个衙门的事上纠缠,书院是一块又大又好的挡箭牌。” 高清澄道:“为何不想去书院?” 叶无坷回答:“我打听过,书院每年春三月招生,已经过了,我等明年。” 这个少年,有些时候轴的让人觉得可恶。 他只需点头,高清澄必然会把他进书院的事安排好,甚至他无需和高清澄说,找一下沐先生也一定能进书院。 可少年永远都记得陆吾那句话......现在是大宁,和楚不一样了。 在触及规矩的时候,哪怕是模棱两可的行与不行,叶无坷也会选择不行,所以他也确实算不上聪明,正如高清澄第二次见他的时候想的那样,傻是傻了些,还行。 他提要求去书院其实都算不得是走后门,但他就是不想提这个要求。 陆吾他们如果在澄潭关外不去救那几个村民就都能活,可他们还是救了。 因为他们是大宁的军人,就该做军人该做的事,年轻人该有信念,国家才会更好,这是他们用命来证明的事,叶无坷亲眼看到了。 “我明春三月会考书院。” 叶无坷说:“在这之前哪里都可以读书。” 高清澄终究低估了他,所以有些愧疚。 叶无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到长安就进雁塔书院,他来长安原因有两个,但没有一个和他自己的欲求有关。 他要来长安守着陆吾他们的家人,他要来长安帮高清澄把该办的事办完。 无事村的人都有个朴素又高贵的习惯,不能答应的事就不答应,答应了的事就不变卦。 悟到了这些,所以高清澄只是问道:“那你打算靠什么营生?” 说到这个叶无坷眼神就亮起来,显然早有打算。 “我看过,东市那边有很多生意可以做,我想好了,我师父去卖艺,我阿爷去算卦,大奎哥二奎哥忙一些,一会儿去给我师父当托,一会儿去给我阿爷当托。” 他说:“他们四个养我一个,应该行,实在不行,等小狼再大一些让它也去东市卖艺。” 高清澄试探着问他:“你什么都不做?” 叶无坷回答:“做啊,我读书。” 连高清澄都没有想到叶无坷所说的读书真的就是读书,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每天都真的把读书当做最主要的事来做。 她也没有想到叶无坷说的话真的不是开玩笑,苗新秀和阿爷真的去了东市,一个卖艺一个算卦,大奎和二奎真的两边当托。 生意都不好。 因为苗新秀不是真的卖艺,他是战兵出身,他不允许自己去卖艺,他所谓的卖艺就是搬把椅子坐在那,让别人在他面前打拳,他做指点。 没有人来找他指点武艺,于是他就指点旁边卖艺那个......那位大哥以为他是来找茬的,一怒之下也就一怒了之,因为真打不过苗新秀,后来这位大哥发现,苗新秀指点他一是出自真心二是格外无聊。 而阿爷的生意更不好。 第一个因为找他算吉凶的人才说完就被他赶走,他说你好好的一个人信这玩意干嘛,大宁国运昌隆,只要你不走邪路哪有什么凶的,都吉都吉。 第二个来找他问姻缘的人他问了问人家岁数,人家说六十了,他说你都这岁数了你算鸡毛姻缘,有给我的钱你去小淮河不好? 他没去过小淮河,但听说小淮河是人间极乐境。 大奎和二奎就蹲在旁边看热闹,一蹲就一天过去了,回家的时候,俩人都是一身土。 有一天两人实在是闲得蛋疼,于是决定摔跤来活动活动,结果被围观的人扔了一地的铜钱,装满了两人的衣兜。 这个长安啊,所有想看着从无事村一步登天到长安的少年该作何选择的人,都是一脸茫然。 叶无坷从贫苦到繁华,又被那么多大人物看好,按理说就该好好利用这寻常人修八辈子也修不来的机缘,可他就不。 他用了三天的时间在一条街上想买个院子,长安地贵,可他买得起,寻常院落再贵也不可能贵到两千五百两。 然而没有找到,这条街上的那些做官和做生意的不会卖宅子,就算是寻常百姓日子过的也都富足,没人会卖房子玩。 而他也不可能为了在长安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就哄抬房价,价值一百两的院落加价到五百两买不到,那加价到一千两自然能买到,可他就不。 冤枉钱,一个铜钱都不花。 他还有些执拗,就只在这条街上找,找不到卖的就找租的,最终租下了临街的一家店面。 房东原本是自己做生意,年纪大了,儿女又不在身边,在继续辛劳和吃房租之间做选择,显然后者更有性价比。 房东问叶无坷打算做什么,他不接受做那种会脏污了店面的生意。 叶无坷说什么生意都不做,就住。 房东觉得他是骗子,不打算租给他了。 叶无坷无奈之下就只好说了个谎,他说卖字画。 卖字画当然不会把房子弄脏,于是房东这才答应下来。 可叶无坷会个屁的字画,正如他在书院里对那个黑了他银子的人说的那样。 东北边疆的知识都比别处生长的慢些,产量也低,穷尽一个无事村再加一个双山镇,也比不过长安城最偏僻角落里因为学问不好而开不下去的私塾。 大慈悲山里没有书,阿爷穷尽心思给他淘换来的书册有一多半还因为尺度过大被阿爷又封存起来。 叶无坷很清楚哪怕他从小用木棍在地上练出来的字,和书册上的印刷体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也卖不了钱。 他只是要在这条街上,哪怕暂时没有好的营生也要在这条街上。 对他好奇的人不会一直好奇,观察了几天之后他的表现也就让人失去了兴趣。 住进铺子的第一天,他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从里到外打算一遍,又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东市淘换到了一些旧家具。 他最喜欢那把瘸了一边弯轨的摇椅,哪怕这把椅子是他买的旧家具中最便宜的一个,买马扎,送摇椅。 配上相同的木材要花费不少,这摇椅的材质其实很好,必然是大户人家不要的东西,若是配上一边不同色不同材的弯轨就很丑,叶无坷觉得只要能摇起来就足够完美。 降低期待,容易得到满足。 他每天都会有至少三个时辰坐在这把破摇椅上读书,喝着五个铜钱就能买二斤的茶碎,幸福满足的好像已经得道成仙。 一个几乎可以确定能在长安城里走上捷径的少年,却慢慢的让人觉得他暴露了本性......一个懒人。 别说那些只是对他好奇的人,就连高清澄都已经有一个月没来找过他。 他像是被遗忘在长安了。 盛夏的某个傍晚,皇后想起来小丫头已经许久没有提及叶无坷这个名字。 于是问她那少年在书院表现如何? 皇后以为,那少年终究会不尽如人意,所以高清澄才会逐渐不再提及。 高清澄回答后,皇后沉默了许久。 那条街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和长安城里无数条街道相比也一点都不出奇。 当初并非是因为关系好所以选择住在一条街上的三家,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却注定了一起长大。 一户姓陆,一户姓徐,一户姓谢。 。。。。。。 新书期马上就要过去啦,上架之前收藏推荐请求走一波,收到请回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六十四章全家吃饱 每天至少有三个时辰用来读书的叶无坷感觉人生真的是有趣,能从不同的渠道获取不同的知识,看不同的书,就能明白不同的道理。 每一个能写书的人都会讲道理,读书明理这四个字也可以理解成是在看别人人生的阶段总结。 一个三十岁的人写出来的道理,在他六十岁的时候未必觉得对,阶段性的总结在后来看也许幼稚可笑,但在那个阶段绝对是最高光的领悟。 每本书都有道理在,哪怕叶无坷偷偷淘换到一本带插画的禁书看后也能领悟出来......还得是实践出真知。 他合上这本书,脑海里把插画回忆了一遍,告诉自己要记住这些深深浅浅的道理,以后总有实践的时候。 依然还是有不少人会装作不经意的来他这铺子里看看,带着什么的目的也就不得而知。 叶无坷倒是不在乎,那些人若假装随便看看,他就把人当过客,若是那些人愿当顾客,他就把人当肥羊。 叶无坷也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大概意思是说陆家徐家谢家的人真的是没有一点人情味。 从他在这条街住下开始,陆续有人猜到了他的意图,可那三家始终没有人与叶无坷接触,所以有人说那三家薄凉有人说那三家市侩,还有人说那三家谨小慎微的没人性。 除了读书之外,叶无坷每天还有几件很重要的事做,他看似清闲实则忙碌,把每一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要给阿爷他们做饭,一日三餐朴素且营养均衡,最近这段日子补贴家用全靠大奎和二奎,二奎辛苦些,毕竟挨揍的是他。 还要每天依然保持着至少一个时辰用来练功,剩下的时间要洗衣服收拾卫生以及教小狼一些实用的捕猎技巧。 在这条街居住到了第二个月的时候,叶无坷开始把读书的时间缩减到两个时辰,节省出一个时辰用来赚钱,因为大奎和二奎的打戏没有多少创新所以收入越来越少。 阿爷依然不争气,师父比阿爷还不争气。 靠写字赚钱分很多种,直接卖字对于叶无坷来说依然有些难,长安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各行各业都有大家,有谁会对叶无坷的字感兴趣? 当然,有人乐意买他肯定乐意卖,都是上赶着的羊,他还能嫌人家膻? 叶无坷把陆吾三人的故事写出来,从头至尾也不过巴掌厚的一本册子。 他计算过刊印的费用,精打细算的控制着成本,但书册不能粗糙,用纸不能低劣。 打定主意之后他又缩减了练功的时间,买来粗厚的帆布自己裁剪缝制成挎包,平时出门用来装装东西很合适,而且款式很漂亮。 每一个帆布包上都有他亲笔写下的四个字 无出 事村 从左往右是无事出村,从右往左是出村无事,这是少年心中最美好的愿望,是出入平安的世道,是生活富足的闲情。 斜着念一边是无村出事,一边是出事无村,这是少年给自己的提醒,也是警示。 买一个帆布包,赠送一本陆吾他们三人的故事。 这些事他干的很专注也很热烈,越来越多的人觉得他浪费了人生最大的机缘他也不在乎。 某一个清晨,叶无坷给阿爷他们装好午饭,一如既往的给每个人许愿:好好干,早晚请你们吃顿好的。 家里又只剩下叶无坷一个人之后不久,有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携一位看起来十七八岁温柔似水的姑娘到了铺子门口。 这个年轻男子的气质就是个标准的读书人,是那种哪怕他换上一身农夫装扮也能一眼看出读过不少书的人。 而跟着他进门的那个姑娘,则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不是长安人,长安城的姑娘都有一种无可比拟的端庄大气,而这个姑娘一眼就能让人联想到江南的小桥流水诗情画意。 “请问是叶公子吗?” 年轻男子进门后就语气客气的问了一声,正在缝制帆布袋的叶无坷头也没抬的回答:“叶公子放羊去了。” 而已经半大的小狼则在那男人靠近家门的瞬间就警惕起来,好像到了一种一触即发的临战状态。 “叶公子很喜欢开玩笑。” 年轻男子道:“在下童锦,慕名而来。” 他进门后抱拳道:“可否求幅字?” 叶无坷此时才抬头,视线在童锦脸上一扫而过,然后有些不礼貌的看了那姑娘一会儿。 那姑娘的婉约气质有一半体现在几乎挑不出什么瑕疵来的脸上,有一半体现在她的举手投足,而一身漂亮合体的衣服,只算锦上添花。 “叶公子好。” 姑娘微微压了压身子,恰到好处的表达了她的礼貌,而她那些许闪躲又些许迎合的眼神,则像是随时能挂在大好男儿身上的红绣球。 叶无坷抱拳回礼:“两位好,都好。” 然后问:“这位兄台说慕名而来,倒是让我有些猜不着缘故。” 童锦道:“是我的一位至交好友,每次提及叶公子都恨不得把所有夸人的词都用上,今日我与妹妹上街采买,忽然想起来,实在按捺不住就过来打扰了。” 叶无坷一本正经的说道:“提熟人第一次买卖也不打折。” 童锦微微一愣。 那个叫童绣球的婉约女子忍不住抬起衣袖遮着嘴,微微低头笑了起来。 她觉得这少年,有点有趣。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好看且挑不出一点瑕疵来。 叶无坷问:“写什么字?” 童锦见这家伙真能忍住好奇不问那位至交好友是谁,心说山下野村出来的人果然不按常理出牌。 他回答道:“想求两幅墨宝,第一幅字是......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叶无坷因为这几句话再次看向那年轻人,但并没有问什么,他选了一张尺寸合适的宣纸,中规中矩的把这几句话写下来。 他问:“可有赠言?” 童锦回答:“赠己。” 叶无坷又是微微沉吟了一下,似乎被赠己两个字触动了些什么。 叶无坷把写好的字放在一边晾着,然后问:“第二幅字写什么?” 童锦回答道:“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叶无坷提笔写完,一气呵成:“赠言?” 童锦回答:“赠无坷公子。” 叶无坷道:“这两句词选的好,童公子费心了,只凭这两句,我觉得童公子是知己。” 童锦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两句词与叶公子绝配,仿佛就是为叶公子写的一样。” 叶无坷道:“真好真好。” 童锦:“客气客气。” 叶无坷:“十两。” 童锦:“?” 叶无坷道:“你若让我随便写几个字,两幅也就五两,但你这算定制,定制贵些。” 听他说的认真,让童绣球心里生出几分难以描述的情绪来,刚才觉得叶无坷有点有趣,现在觉得是本性暴露。 她、第一眼看到叶无坷的时候只觉得这少年真是俊美,且不是那种柔气的俊美,看着就阳光开朗格外顺眼。 第一眼看到叶无坷的时候只觉得这少年真是俊美,且不是那种柔气的俊美,看着就阳光开朗格外顺眼。 但这一说话,骨子里那种土气好像就蹭蹭的往外冒,越想,越喜欢不起来。 “十两不贵。” 童锦取出来十两银子放下:“能顺利求得叶公子墨宝,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若回去和我那位挚友提及,怕是要把他羡慕坏了。” 他一脸和煦,心说这你还不问我那位挚友是谁? 叶无坷显然开心起来的说道:“若你那挚友也想要的话让他随时来,算回头客我给他打折,人是你介绍来的,我也可以你提成。” 童锦:“?” 童绣球失望之极。 来之前她听闻这叶无坷是个世间少有的奇男子,现在看来却是个没什么教养的贪财家伙。 一时之间,这话说的让童锦完全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就是没见过叶无坷这样不该市侩却市侩到了骨子里的人。 这样的叶无坷,怎又身世显贵么可能连那位高姑娘都颇有青睐? 那位高姑娘平日里见的都是什么人?哪个不是丰神俊朗且有真才实学? 难道说高姑娘对这个叶无坷只是好奇?就如那些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偶尔会心血来潮去挖些野菜尝尝? “还有事吗?” 叶无坷问。 童锦依然温和的笑道:“上门求字已属冒,若是再想请叶公子吃酒......” 叶无坷道:“那自然好。” 童锦神一亮:我“真的?那请问叶公子何时有空?地方由叶公子来定,我随时恭候,我真的是太开心了,若被我挚友知道邀请到了叶公子他一定嫉妒死。” 叶无坷:“那你让他也请我啊。” 童锦:“?” 童绣球已经忍不住扭头看向门外,她对这个少年已经失去了九成兴趣。 若不是童锦还在,她只好早就已经扭头走了。 叶无坷笑呵呵的说道:“择日不我受宠若惊不若随缘,童公子盛情邀请,我却之不恭。” 童锦抱拳道:“叶公子如此看得起我,我今日真的是开心,叶公子你说想去什么地方,我来安排!” 叶无坷道:“我白天事多,不如安排在晚上,至于地方......我听闻两条街外的有一家银杏楼极好,只是贵的很,我平日里舍不得去吃,你请客,那就在银杏楼如何?” 童锦显然是第一次和这样有礼貌又没什么礼貌的人打交道,但他好像确实很开心,很愉快的和叶无坷约好时间,带着那位童姑娘告辞离开。 出门之后不久,童锦一边走一边寒声说道:“你若再敢表现出些许不屑来,你知道我有什么手段处置你,若被东家知道,你下场更惨。” 童绣球连忙低声下气的说道:“只是一时没忍住,再也不会了。” 童锦道:“今夜在银杏楼我会定下包房......你......”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童绣球:“你回去换一身衣服,不管你多不自愿意也要拿出十分本事来,山村出来的人没见识很正常,没见识恰恰是他弱点,你只管让他沉迷于你,东家会许你厚报。” 童绣球点头答应了,虽然不喜叶无坷性格,想了想,好歹是个美少年,只说享受的话,也是个不错的人儿。 到了夜里,她换上一身薄纱长裙早早等在包房,婀娜妙曼的身躯在灯火下若隐若现,这包房一应俱全里间连床榻都有,且已被精心布置过。 屋子里还点了些让人容易醉的熏香,那没见识的少年只要来他就逃不出她手掌心。 到了时间,听到有人推门,童绣球面带春色的起身迎接,故意将身姿摇曳出个弱柳样子来,心说这还迷不死你? 结果就看到两个黑大汉一前一后进来,一个扣着鼻孔,一个舒展着裤裆。 后边还有个络腮胡的汉子,一进门就往她胸脯上扫。 最后才是叶无坷扶着一个腿脚不好的老头儿进来,那老头儿的眼神比那络腮胡还不老实。 这么一对比,叶无坷真是浊世佳公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六十五章有新手一剑灭双雄 夏天的风再柔和也带着些许躁动,或许是被叶无坷那一身犹如被太阳晒烫了的岩石一样的肌肉撩拨。 很难想象出来叶无坷这样一个面貌清秀俊郎的少年,在脱下上衣之后会有如此炸裂的身材。 胸肌如铁,腹肌如钢,看他样貌身材本该是个很清瘦的人才对,谁能想到别人穿衣服是为了御寒好看而他是为了封印身材。 衣袖下藏着的胳膊在一发力的时候粗了几乎一倍,肌肉线条仿若游龙。 烈日下的叶无坷只穿了一条单裤,赤着的上身让他散发出一股极为浓烈的雄性气息。 他身上的衣服就是大慈悲山上的树林,遮挡住了大慈悲山上岩石本来的棱角分明。 他闭着眼睛,脑海里不断的回忆着那让他几乎无法抵挡的一刀。 路上遇到的那个白衣男子,一刀就让叶无坷看到了什么是江湖险恶。 此时他右手拿着一根竹条,面前是一个用稻草绑出来的假人。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世界里只剩下黑暗,当脑海里出现那道犹如闪电炸起的刀光,叶无坷骤然侧身,右手的竹条从下往上斜着撩起。 啪! 叶无坷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到了稻草人被开膛破肚。 一根竹条打出来的伤害,却像是利刃切割一样,稻草人上留下的痕迹笔直且深邃,连稻草人内部的木桩都被扫出来同样笔直的痕迹。 看到这样的出手,苗新秀就知道自己在武艺上其实没有什么能教叶无坷的了。 “我是军伍出身。” 苗新秀上前,检查了一下稻草人的伤口。 “军伍出身的人出手几乎都差不多,如果用江湖上的说法就是外力为重。” 苗新秀看向叶无坷道:“你这样的刀法,已经接近军武极致,快,狠,直接。” 叶无坷微微摇头:“可我还是没有破那一刀。” 苗新秀没有见过那一刀,可从叶无坷的语气就能判断出来,那一刀虽然没有伤到叶无坷的身体,但在叶无坷心里留下的痕迹太重。 所以他补充一句:“我说的是我能看到的极致,我看不到的极致连想都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子,军中真正的高手,踏足江湖也是山摇地动。” “还有就是,除了外力之外的内劲更是我没怎么见过的......” 苗新秀道:“如果你现在找不到破那一刀的办法,或许应该去请教一下修行内劲的高手。” 叶无坷想到了沐山色。 那天在林东升的铺子里遇袭,严淞带着一群刀客来救他,那些刀客出手叶无坷全都看到了,符合军武刀法,快,准,狠,又配合默契。 同一天,沐山色也遇到了刀客伏击,沐山色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连斩多人,但这轻描淡写背后则是沐山色超绝的身手。 沉思片刻后,叶无坷点头道:“我去找找沐先生,我能想到修行了内劲的只有他了。” 苗新秀道:“若你已是书院弟子的话找他还方便些,回长安后他始终没有露面,显然是刻意与咱们保持距离,你此时去,或许他不愿见你。” 一想到之前听到的那些传闻,再印证沐先生也没有与他们往来,叶无坷就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有些事看似给了结局但还远没到结局的时候。 陆家,谢家,徐家,都在这条街上,始终没有与叶无坷有过接触。 沐先生回来后就再没出现过,而比沐先生的不出现更让叶无坷担心的,是高清澄。 他来长安这一趟看似功德圆满,刑部尚书与右都御史这样两个几乎位极人臣的高官落马,也就宣告陆吾他们的案子已经结了,不会再起波澜。 然而,叶无坷总觉得还有什么人在暗中酝酿着什么更大的事。 如果看做两军对垒,刑部尚书和右都御史无疑就是对方军中上将,甚至地位仅次于元帅,如此折了,敌人能不反扑? 可敌人的反扑,会来自何处?目标,又是何人? 敌人被斩者是为上将,那若要报复,最少也要斩掉己方上将才行,能让敌人觉得分量足够的,还会是陆家,谢家和徐家吗? 而叶无坷不去书院,也不去寻高清澄,在这个铺子里已经闲了差不多两月时间,他就是在等。 昨天,有个叫童锦的人莫名其妙出现,一直想用所谓挚友来引起叶无坷的好奇,但叶无坷偏偏就不感兴趣。 该来的,总是要来。 叶无坷穿好衣服后说道:“师父,告诉阿爷还有大奎哥二奎哥,最近都不要出门。” 苗新秀问:“要出事?” 叶无坷点了点头:“可能要,小心些最好。” 他出门之后准备去书院求见沐山色,想找沐山色请教武艺上的事是其次,他更想通过沐山色转告高清澄,坏人来了。 这两个月来叶无坷把事情做了个完整的复盘,然后才想明白其中很多关键的地方。 第一个最大的疑点,为什么能把刑部尚书和右都御史这样的高官打下来?为什么是这个节点把那两人打下来,之前就没有想过要打下来? 高清澄,渤海,东韩密谍,黑武人的尸体,以及对陆吾等人的诬陷。 仔细思考之后叶无坷把其中这些关键人物串联起来,发现还是有些不通畅。 于是他仔细回忆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细节,最终想到了陆吾在大慈悲山上说过的一段话。 那天陆吾和高清澄聊起来的时候,高清澄并没有怎么接话,更多的是在观察叶无坷和叶扶摇,但后来叶无坷才醒悟,那是高清澄故意不接话,陆吾随口说的话里一定带出来了什么秘密。 就算高清澄对大山里的两个少年再感兴趣,也不会耽误了她的正事。 陆吾提及的,恰恰就是正事。 在陆吾的话里有个人的名字一闪而过,叶无坷当时完全没有在意......渤海使臣,韩元载。 陆吾他们去渤海,起因就是韩元载到长安,苦求大宁皇帝陛下出兵救援渤海,但皇帝并没有马上准许。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皇帝无动于衷的原因只有一个......师出无名。 韩元载代表不了渤海,且是在东韩侵入渤海之前就来大宁的。 于是高清澄和陆吾他们就去了一趟渤海,目标是把渤海国君救到大宁来。 回程的时候,却被东韩大将军尹穗带兵围堵。 高清澄从东韩调回来的一队廷尉府暗谍是要接应他们的,但在那时候才发现这一队人全军覆没。 难道渤海之内,就无廷尉府暗谍? 如果没有,高清澄他们又如何快速准确的找到渤海国君等人? 想到韩元载这个人,叶无坷才明白事情的关键,就是整件事中两个最不起眼的人物。 一个就是韩元载,一个是那具莫名其妙被叶无坷带回长安的黑武人的尸体。 因为这具尸体叶无坷才被地方官府注意,从而被关进了大牢。 因为这具尸体,刑部典从年,鸿胪寺关外月,以及书院沐山色纷纷登场。 但这具尸体,后来起到了什么作用? 并没有! 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这件事而来问询叶无坷,哪怕是走个过场都应该有人来问问才对。 这具本该有着巨大作用的尸体,后来又去了什么地方? 这两个月来,叶无坷一直都在试图把全部线索都接起来,从而找到这件事的起因,唯有找到起因才能推算出真正的结果。 到了长安之后他被各方亲近,有那么一个瞬间,叶无坷简直就是长安城里罕见的红人,可各方对他的亲近,又都是点到为止。 看起来想要热烈的亲嘴儿,实际上都只是给了个飞吻。 尸体没有作用,各方势力也没有真的想让叶无坷成为自己人。 如果非要说是谁最为真诚,那就是一同面对过危局的御史右台赵康。 在回长安的途中叶无坷也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也许不起眼的人才会有大作用,所以他才会拿下林东升,并且用林东升试探各方的反应。 那么,那具尸体的出现,是不是也是高清澄为了试探各方的反应? 现在林东升与尸体,都没有任何音讯。 童锦带着那个漂亮姑娘突然出现在叶无坷铺子里,就似乎在宣告,这个故事的第二篇章已经开始了。 所以,第二个疑点越发清晰起来。 第二个疑点只有一个人......高清澄。 为什么右都御史与刑部尚书那样的高官会因她而落马,能达到那般高位的人对高清澄为何没有丝毫戒备? 这两个人的地位,高的可怕啊。 能到那么高的位置且能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坐那么久,他们两个会是庸才吗? 高清澄对他们,一击必杀。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不了解高清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把高清澄放在眼里,当然他们也根本没把陆吾等人放在眼里。 高清澄之前十六年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事,她的人生就由两个地方组成,一是雁塔书院,二是叶无坷还不知道的地方。 所以在那些大人物们眼中,高清澄就是一个毫无能力但又一腔热血的后生晚辈。 看看高清澄的人设,自幼体弱需要静养,所以始终都在读书,和外界几乎没有接触。 这样一个丫头冒冒失失的跑出长安城,根本就不会让人觉得他有威胁。 然后是陆吾他们。 在无事村的时候叶无坷就看出来,那十二个人个个都很优秀,但就是事事生疏,他们没有任何经验,根本算不上合格的战士。 就是这样一支根本不会被人看得起的队伍,真的就把渤海国君带出来了,而且,在叶扶摇的帮助下,真的就把那位渤海二皇子带到了长安。 刑部尚书和右都御史,打个比方,他们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在他们眼中,高清澄和陆吾等人,就是根本不值得他们亲自出手的江湖新手。 后来,渤海二皇子被叶扶摇带走,叶扶摇出手杀了不少渤海侍卫,陆吾他们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可器叔却接替叶扶摇出手,将剩下的渤海人斩尽杀绝。 在高清澄回来之后,那些没把她放在眼里的人才知道事情可能要坏了,于是开始补救,补救的第一步就是让陆吾他们成为罪人。 他们一定还有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但叶无坷并没有看到,因为接下来的那几步,与叶无坷无关。 叶无坷从来都不是这个局的关键,高清澄才是。 高清澄还说过,大宁二十年,正在面对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变,如果成功了,大宁将会一飞冲天势不可挡,若败了,大宁就会沦为第二个楚国。 一名江湖新手,一剑就干掉了两个一等一的高手。 那这个新手的下场? 走出铺子的叶无坷深呼吸,他必须知道高清澄现在的情况,去找沐先生请教武艺,只是个借口。 就在他铺子对面的铺子里,有人透过窗缝看了看出门的叶无坷。 这个身穿锦衣的公子笑道:“他把绣球儿戏弄了?” 然后声音一寒:“那就让他身边也不好受。” 。。。。。。 【有哪位盟主大大的加更我还没写,请在评论区提醒我一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六十六章我没看到 有人想知道再次不见世人的高清澄到底在干什么,但高清澄就像是一个完成使命的刺客再也不现身。 所以,现在的叶无坷忽然变得再次重要起来。 去书院的叶无坷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了他的铺子。 在东市上和大奎二奎混熟了的一个卖菜小哥急匆匆跑来,到铺子门口就大声喊:“大奎哥二奎哥,快来帮帮我!” 这人叫王树林,经常在东市卖菜,平日里经常和大奎二奎闲聊,算是熟人。 大奎拉开门出来看了看,见是王树林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王树林擦着汗说道:“有人来我摊子上捣乱,明明没给钱非说给钱了,我跟他们理论,他们把我摊子都掀翻了!” 刚出门的二奎听到这话立刻就气的上头了:“走,我跟你去看看,是谁敢欺负你!” 王树林拉了二奎:“二奎哥你快跟我去,我打不过他们。” 大奎伸手拉了二奎一把,然后问王树林道:“你报官了没有?东市上有巡防武侯,你去找他们,必然会管你的事。” 王树林道:“大奎哥,他们和那些武侯相熟,我就算找了,武侯也不会站在我这边,我不求你们帮我打人,只求你们帮我撑撑场面,只需往我身后一站,他们也就不敢欺负我了。” 二奎听到这大声说道:“你放心,我们管了。” 大奎想了想,只是给王树林撑场面的话应该也不会出事。 这王树林知道二奎爱吃萝卜,每天摊子上的萝卜都会拿给二奎一些,二奎念着他的好,大奎若是不准二奎去的话,二奎指不定要埋怨他多久。 想了想后大奎说道:“我去和阿爷说一声,你们等我。” 王树林立刻说道:“大奎哥你快些,再晚我那摊子都被砸烂了。” 二奎道:“你去说你的,我先跟他去。” 然后和王树林一起往东市那边跑,大奎回头看了看屋子里,阿爷和苗师傅在后院闲聊,他犹豫片刻还是担心二奎就跟了上去。 到东市的时候,七八个汉子围着王树林的摊位,大奎看到有两名武侯就在不远处看着,显然没打算管,所以他对王树林的话又信了几分。 王树林一口气跑回来,掐着腰喊道:“我看你们谁敢砸我的摊子!” 二奎气势如虹,一步跨过去也掐着腰喊道:“我看谁敢砸他的摊子!” 为首的疤脸上上下下打量了二奎几眼,确实是被二奎的气势给吓着了。 二奎黑铁塔一样的身材,还有那一脸横肉,再加上说话瓮声瓮气犹如闷雷,着实让人害怕。 但疤脸仗着人多还是强撑气场问道:“你是哪儿来的傻大个,我们的事用你管?” 大奎伸手就要去抓疤脸衣领:“我就管了你能怎样?!” 手都伸出去了,那疤脸明显吓得眼神都在闪烁,可就是没退,只等着二奎上来动手。 可二奎的手没能抓到他,大奎从后边赶来一把抓住二奎衣领把人拉了回去。 疤脸一看这后来的黑大汉更黑更大,心里一阵阵打鼓,这样两个凶汉,鬼来了都怕。 “仗着个大欺负人?!” 疤脸大声喊道:“大家都来评评理,这人卖菜缺斤少两,我和他理论,他却找人来想打我!” 大奎皱眉,问王树林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王树林听到这话显然急了:“大奎哥,你还不知道我?这么多天了,你何时见我给人家小份量了?” 大奎点了点头。 王树林虽然有些市侩但做生意还算干净,确实没见过他卖菜缺斤少两。 大奎上前道:“你说从他这里买了菜份量不够,可有证据?” 疤脸把拎着的一袋子菜举起来:“才买的,他说五斤,我就觉得少,换个地方一称才三斤六两!” 王树林立刻喊道:“那菜就不是从我这里买的!” 疤脸也急了:“大家都来评评理啊,这家伙坑人还不认,我才在你这里买的菜,你怎么敢说不是你卖的!” 这时候他的帮手围上来,都作证说就是在王树林这里买的菜。 大奎看向旁边卖东西的小贩:“你可看到了?” 那小贩摇头:“我没看到,我才来,我到这他们就在吵架了。” 另外一边那个修脚的老头儿则慢悠悠的说道:“我倒是看见了,但是少没少份量我不知道啊,我就看到这几个人确实是在他这买的菜。” 王树林马上就急了:“你这老头儿怎么帮外人说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卖给他的了!” 修脚老头儿耸了耸肩膀:“当我没说。” 可那疤脸却不干了:“人家都说了看见是你卖我菜的了,你还敢抵赖!” 王树林道:“就不是我卖给你的!” 疤脸一伸手抓住王树林的脖领子:“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坑人!” 王树林一回头:“二奎哥,他要打我!” 二奎一步就过去了,那蒲扇般的大手攥住了疤脸的手腕:“你松开他!” 大奎过来又拦了二奎一下:“问清楚再说,妹夫说了这几天不要出门,咱们已经不听妹夫的话了,你还要打架?” 二奎一听到大奎提叶无坷瞬间也清醒几分,他松开疤脸手腕:“你松开他。” 疤脸却忽然嗷的叫唤一声,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这黑大个打人了!他把我手打断了!” 二奎的火气立刻就上来了:“我什么时候打你了!我就攥了你的手一下!” 疤脸往四周看了看,他帮手心领神会纷纷上前,一群人围着大奎二奎指责,场面立刻就乱了起来。 王树林被夹在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一拳,他鼻子离开就破了,血从鼻孔里噗的一下就喷了出来。 “二奎哥,救命啊!” 王树林一声哀嚎。 二奎一转身看到王树林挂了彩,他这脾气立刻暴涨起来,一伸手就把面前几人扒拉开,然后过去看王树林:“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候,王树林看到有人从袖口里抽出来一把短刀:“二奎哥,他们有刀!” 二奎猛一转身,见其中一个络腮胡拿着刀朝他过来,而另外七八人则围的更严实了些,外边的人根本看不到。 就在二奎要伸手夺刀的瞬间,络腮胡忽然一刀捅进了疤脸的心口。 这一下,全都愣住了。 别说是大奎二奎和王树林,连疤脸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低着头看着心口,眼神里的惊疑比恐惧还要浓烈。 可络腮胡却根本不给他开口机会,左手捂着疤脸的嘴,右手的刀子在疤脸心口来回转了几下。 等疤脸软倒下去,络腮胡抽刀出来,一转身就朝着二奎刺来,二奎一巴掌拍向络腮胡面门,络腮胡竟是不躲不闪。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拍的实实在在,那人立刻就口鼻冒血往后仰倒,眼见着眼白往上一翻就昏了过去。 大奎见势不妙过来救二奎,一拉二奎的时候看那人已经倒地不起。 再看时,有个瘦猴似的男人迅速从络腮胡手上摘下来手套,揣进怀里后钻出人群走了,大奎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妙。 他拉了二奎向后退,可这群人哪里会让他们走。 “杀人啦!” “这两个黑大个杀人了!” 一群人死死把大奎二奎堵住,还有人朝着那两名武侯跑了过去。 不多时,两名武侯分开人群进来,一见地上躺着两个顿时脸色都变了,两人同时抽刀:“都不准动!” 就在这时候,那瘦猴似的汉子又钻回来,指着二奎喊道:“就是他,杀了我兄弟!” 二奎怒道:“不是我杀的他,是他杀的他!” 他伸手指向那个倒地不起的络腮胡,那络腮胡像是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我兄弟杀我兄弟?” 瘦猴儿情绪爆炸似的喊道:“哪有这样恶人先告状的道理!他先一刀捅死我兄弟,又一巴掌打倒了我这个兄弟!” 大奎道:“两位官家大哥,我弟弟没有杀人,是那个络腮胡子的杀了那个疤脸,但确实是我弟弟把那络腮胡子的打倒了。” 瘦猴立刻喊道:“我王兄弟为什么杀我赵兄弟?我们都是好朋友,你这话说的哪有什么道理!” 他一指络腮胡:“再说,若人是我兄弟杀的,那他手上该有血迹,刀呢,还有刀在哪儿呢!” 然后他像是突然看到了,一指二奎:“他身上还有血!杀人的凶器也一定还在他身上!” 那两名武侯见大奎二奎如此雄壮,没敢贸然动手,其中一个用刀指着他俩说道:“你们两个先抱着头蹲好,不许乱动!” 二奎急道:“人不是我杀的!就是他杀的!” 瘦猴喊道:“凶器一定还在他身上,就在他口袋里,他衣服口袋上还有血迹!” 众人都看过去,却见二奎一边衣服口袋处竟然真有血迹,二奎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脸色大变。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片刻后,将那把杀了人的匕首从口袋里拿出来,此时的二奎眼神里都是疑惑。 “小心啊,他有刀!” 瘦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那两名武侯立刻紧张起来,一边后撤,一边讲腰带上挂着的手-弩摘下来瞄准二奎:“放下刀!不要乱动!” 二奎往前走:“人不是我杀的!” 一名武侯立刻把手-弩对准二奎的心口:“不要再动!” 二奎下意识还要往前走,大奎一把拉住了他,可此时武侯也扣动了机括,弩箭砰地一声击发出来。 大奎一伸手挡在二奎胸前,那支弩箭深深的打进了他的胳膊。 这时候哨子声此起彼伏,东市内的武侯迅速的驰援过来。 不多时,数十名武侯将他们团团围住。 武侯尉沉着脸上前,仔细看了看现场后问道:“怎么回事!” 瘦猴立刻道:“我们来这家买菜,那家伙缺斤短两,我们与他理论,他就找来两个黑大个欺负人,吵闹起来,那黑大个急了拿刀杀人!” 二奎怒吼:“我没杀人!” 武侯尉一怒:“给我闭嘴!” 他又看向王树林:“事因你而起?” 王树林脸色发白的回答道:“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是他们打起来的。” 武侯尉一指二奎:“你可看到了是不是他杀人?!” 王树林看看大奎二奎,又看看地上尸体,犹豫再三,他还是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看清楚,我吓坏了,我不知道怎么就死人了。” 大奎猛的睁大眼睛:“王树林!” 王树林被吓得哭起来:“我真没看见,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有人跑到叶无坷的铺子门口大声喊大奎二奎出事了。 阿爷和苗新秀两人急匆匆出来,问明白了怎么回事后就要往东市那边赶。 迎面过来四五个看起来身形壮硕的汉子,看起来全都喝醉了酒似的,走路歪歪斜斜,其中一个踉跄着就往阿爷身上撞过来。 。。。。。。 【今天有盟主加更,加更照例是在晚上七点之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六十七章整整齐齐一家人 苗新秀和阿爷刚出门没多久,看到迎面过来四五个喝醉了的壮汉,苗新秀见他们走路歪斜,于是扶着阿爷往旁边让了让。 哪知道其中一个稳不住步伐,一头朝着阿爷胸口撞过来。 苗新秀手疾眼快,在那人撞到阿爷之前一把把人推开。 那人四仰八叉的往后一趟,也不知道是脑后磕着什么,躺在那才片刻,身下竟是流出来一滩血。 苗新秀一惊,连忙上前查看,结果剩下那几个人把手里拎着的酒壶朝着他乱泼,阿爷也没能幸免,都被泼了一身。 那几个明显喝多了的家伙忽然就都清醒了,其中三个拦住阿爷和苗新秀,另外一个用极快的动作把几个空酒壶扔进铺子里。 “喝醉酒打死人了!” 其中一个男人扯着脖子大喊起来:“快来人啊,快报官!有人喝醉酒打死人了!” 苗新秀和阿爷对视一眼,都知道不能莽撞。 阿爷最是老道,扑通一声就躺地下了:“哎呦哎呦,哪里来的莽撞人可撞死我了!” 苗新秀则立刻喊道:“街坊邻居快来看看,这几个人把老人家撞倒了还要讹人!” 阿爷这般反应,比起东市那边的大奎二奎也不知道要好多少。 这事,人家泼了酒,还把空酒壶丢进铺子里,这显然是有备而来,计划妥当。 若由着对方来,那当然就是苗新秀和阿爷醉酒打伤了路人,那几人都是装醉,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 现在阿爷往地上这一躺,就说是对方鲁莽撞倒了他,老人家哎呦哎呦的躺着,比那后脑都摔破了的壮汉可怜程度也差不到哪儿去。 与此同时,对面铺子里那锦衣公子看到后脸色明显不悦起来。 他知道叶无坷难缠,没想到这瘸了腿的老家伙也这么难缠。 大宁律例严苛,喝酒伤人是重罪。 结果老头儿往地上一趟,就变成了走路没注意彼此撞在一起的纠纷。 从刑事案件,没准就变成了交通事故,搞不好,还会被那老头儿反讹一回。 锦衣公子身边跟着的,正是昨夜里才刚刚请过叶无坷一家的童锦。 “东主,无妨。” 童锦道:“东市那边已经成了,大奎二奎脱不了关系,至于这个老东西,不算什么,依着叶无坷的性子,大奎二奎被算计他就不可能不救,他能找到的也就必然是高清澄。” 锦衣公子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我只是觉得没把老的也弄进去,终究差了些分量。” 他转身往后门走去:“记住,锦上添花尚且比不上雪中送炭,更何况是上赶着巴结。” 童锦俯身道:“属下记下了,东主妙算无双,属下佩服。” 那锦衣公子一边摆手一边说道:“拍马屁没用,做好你自己的事。” 童锦回到窗口往外看,正看到数名巡街的武侯赶过来,没多久,苗新秀等人就全都被带走了。 童锦看了看对面那空无一人的铺子,他忍不住笑了笑。 “一条山里来的野犬到了山外边还没学会夹起尾巴,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他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那是一箱金子,折算成银子的话至少万两,真是可惜了。 这箱子里除了有金子之外再无他物,若要栽赃当然塞进去几封书信更好,但这就过于明显,反而让人觉得刻意。 不久之后,这箱金子就放在了叶无坷的床底。 不久之后,童锦一瘸一拐的从那铺子里出来,显然有些狼狈,身上衣服还被撕烂了几条。 叶无坷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书院正门对面的茶楼里和沐山色说话。 “你不该来见我。” 沐山色看了一眼这眼神里带着担忧的少年,这娃儿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你既然察觉到了我与高姑娘都是故意不去见你,你就该明白自然有其道理。” 叶无坷道:“我明白,但若担心朋友都能沉得住气,久而久之,朋友便步是朋友了。” 沐山色因为这句话而有些震动。 这话说的和叶无坷出身那个的山村一样朴素,可偏偏就能让久居繁华的沐山色心神一震。 朴实无华无事村,朴实无华叶无坷。 “是我错了。” 沐山色道:“高姑娘没有去见你是因为她不在长安,我没去看你是因为我觉得少接触是保护你,可你的话让我明白,担心谁就去看谁,才是大道理。” “她去哪儿了?” 叶无坷问。 沐山色道:“既然你猜到了那具黑武人的尸体是关键之一,也猜到了渤海使臣韩元载是关键之一,那你再猜猜,高姑娘能去哪儿?” 叶无坷想了想,回答:“深挖。” 沐山色道:“能伪装一天的人已经是高手,能伪装几十年的人是何等的厉害?” 他还是没能忍住:“为何不直接来书院求学?” 叶无坷道:“因为我在外边,他们想对高姑娘下手就会从我开始,高端的敌人,从哪儿跌倒大概就会从哪儿反击。” 沐山色沉默。 这个山村少年在短短时间内震撼了他两次,两次的回答都是那么朴素。 担心谁就去看谁。 我能分担就不躲起来。 嘴里说着我好担心你但就是不来看你的人,最好不要深交。 能同享乐也能共吃苦的朋友才是真朋友。 “既然你都想到了,那你猜测他们会怎么下手?” 沐山色问叶无坷。 叶无坷回答道:“他们已经看出来我太狡猾,属于那种光拿好处不出力的渣男,给多少银子我都敢拿,给多漂亮的女人我都敢......” 沐山色:“嗯?” 叶无坷:“敢看都不看一眼。” 他笑了笑道:“谁都觉得我好收买,我距离发家致富也就不远了。” 沐山色道:“敌人费尽心机还花销巨大的收买你,你只拿银子不办事,他们当然恨你?恨之入骨,久而久之,你都可能是排在必杀名单上的第二个。” 叶无坷问:“第一个是谁?” 沐山色道:“还能是谁?” 叶无坷没想到还能是谁,但从沐山色的语气之中听出来,无人可以撼动那排在第一那人的地位。 沐山色看他疑惑,忍不住点醒:“除了陛下之外,还能是谁。” 叶无坷想着那还行,皇帝老大他老二也是很能拿出去吹牛皮的事啊。 但这话也就是说说,叶无坷还远远不到排第二的地位,别说排第二,他还远远没到上那份必杀排行榜的地位。 “你已有应对办法?” 沐山色问他。 叶无坷点头:“有,但是不太礼貌。” 沐山色好奇起来:“为何不太礼貌?” 叶无坷道:“这个最后再说,先说我猜测敌人下手的方法,他们知我不好对付,所以优先下手的一定是二奎哥。” 沐山色嗯了一声,想到二奎那个单纯的九尺高的孩子就有些头疼。 二奎才是真的浑身都是破绽。 叶无坷说:“他们不敢杀了二奎哥,出了人命就没回旋余地,我这两个月一直在想,若要收买我这样的人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到怎么能收买我,我实在是太不要脸。” 沐山色认真的点了点头。 叶无坷继续说道:“所以他们既然不能故意巴结,那就只能是选雪中送炭那一招,大概会让二奎哥遇到事,然后我解决不了,他们出手帮我解决,我感恩戴德。” 说到这他看向沐山色:“他们始终没出手,是因为高姑娘一直都在长安,何时出手,就证明高姑娘何时不在长安。” 叶无坷问沐山色:“高姑娘是什么时候离开长安的?” 沐山色回答:“昨天。” 叶无坷:“她昨天才离开,先生却说她不看我是因为她不在长安?” 沐山色:“给你台阶最好就下。” 叶无坷撇嘴。 沐山色道:“她昨日才离开长安,但为了离开长安而准备了近两月,和大事比起来,看你实在不能排上号。” 叶无坷道:“话太直白果然让人不舒服。” 沐山色道:“刚才说过了,给你台阶你最好下。” 叶无坷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因此去埋怨什么,本来就真的没到那个地步,也没到那个分量。 “还有一件事。” 叶无坷问沐山色道:“先生可知,如何修内劲?” 沐山色点头:“略知皮毛。” 叶无坷问:“外力与内力,孰优孰劣?” 沐山色反问:“我一刀砍死你,和一剑刺死你,孰优孰劣?” 他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高不可及的什么。 “你听闻过大宁武将第一是谁吗?” “唐大将军!” 叶无坷回答的极快。 沐山色道:“世人皆知大宁第一战将是唐大将军,从立国之前到现在大将军不败数十年,这期间,多少人想杀他?” “大将军应付过的你说的那种内家高手有多少?从无一人能伤及大将军分毫,更何况,大将军还不是军中第一高手。” 叶无坷眼神一亮:“那是谁?” 沐山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候有数名长安府的捕快找到了这里,大概是问过了阿爷他们才知叶无坷来了雁塔书院。 又去雁塔书院问过后才知道,叶无坷和沐山色在这茶楼里见面。 因为是来书院找人不敢也不能轻慢,所以领头的正是长安府的总捕雷雷。 这个四十几岁的汉子也是军伍出身,做了八年总捕身上的彪悍气质依然还在。 雷雷看起来身材是小一号的二奎,相貌也有几分凶,肚子微微发福,但依然精悍。 他先和沐山色见礼,客气了几句后才对叶无坷说道:“叶公子,陈大奎和陈二奎可是你的随从?” 叶无坷道:“大奎哥和二奎哥不是我的随从,是我兄长。” 雷雷道:“你那两位兄长涉嫌命案,你得跟我回府衙协助调查。” 叶无坷问:“命案?” 雷雷嗯了一声:“命案。” 叶无坷:“也不是亲兄弟,就是同村,真说起来,都不熟。” 雷雷眼神一变,沐山色捂住了脸。 雷雷哼了一声后说道:“那两人你可以不熟,你阿爷和你师父涉嫌伤人,也在府衙了。” 叶无坷肃然道:“亲阿爷我也不熟,师父是半路捡的。” 雷雷寒声问道:“那你还打算不去?” 叶无坷道:“去,当然要去,一家五口四个都进去了,我不去显得不合群。” 雷雷道:“那走吧。” 叶无坷点头,然后看向沐山色问道:“先生你刚才问我是否已有应对之策?” 沐山色嗯了一声:“问了,你说不礼貌。” 叶无坷:“先生靠近些我告诉你。” 沐山色靠近,叶无坷一拳打在沐山色鼻子上,这一拳,就真的是又突然又没礼貌。 叶无坷往后坐直:“你告我?” 沐山色捂着鼻子看向雷雷:“当街殴打书院先生,抓他!” 雷雷一把将锁链拽出来:“你好大的胆子!” 叶无坷伸出双手客客气气的问:“请问,一家人,都是打人进去的,能关一起吗?” 他妈的我都进去了,我看你怎么雪中送炭。 。。。。。。 「【为盟主云书尘加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六十八章可能呢 沐先生一边揉着鼻子一边想,果然人的想法是会被自己的学识和见历所局限。 人在低处有低处的束缚,人在高处有高处的桎梏,两者相同在不自知,两者不同在不自量。 生活在长安城里的人觉得自己站在高处所以眼界自然也高远,觉得自己知书达理所以思想自然也成熟。 可从无事村来的叶无坷就这么狠狠的给他上了一课,跳出思维的时候,山的高远也给长安城的高远上了一课。 你想通过把我朋友亲人送进大牢来达到某种目的,让我信任你依赖你甚至感恩戴德? 寻常思量的极处也只是我就不求你,叶无坷思量的起处与极处皆是......信任法度。 少年纯澈,从未有变。 至于敌人出的招,我何必要接?我把自己也送进大牢,且看这一招你如何接? 沐先生想到这的时候忍不住去推测,到底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无事村能培育出这样一个叶无坷。 然后他忽然愣住,片刻后骂了一句街。 “操.......中计了。” 沐先生幡然醒悟,如果叶无坷单纯想要进大牢的话,那么他为何不打长安府派来的人?不打那些设圈套的人? “还真他妈的没礼貌。” 沐先生愤愤不平。 一想到从无事村出来后到半路认识,然后一路叶无坷被他算计了不少钱,那一路,叶无坷应该都在想着怎么打他一顿。 转念一想,如果是因为被他坑了些钱就想打他一顿也不合理。 叶无坷是世人贪财的典范,也是世人不贪的典范。 然后沐先生又想到了那个村里的姑娘,他摘了一朵花送给姑娘,姑娘陪他赏月游玩,但他单纯的只是欣赏美。 他并不会真的去祸害人家,可在叶无坷这个山村少年看来他这样做就是耍流氓。 这一拳,是替那个姑娘打的。 那姑娘没有吃亏,但她被撩拨了心弦。 对于一个朴素的村里姑娘来说,这场邂逅可能是此生每每回忆起来就会有的刺痛和怀念。 他转身一走就把人家忘了,但人家姑娘会念念不忘。 想到这,沐先生有些自责。 半路上叶无坷在被白衣男子击败之后,再加上醒悟到了这场局中的阴暗,那纯澈的眼神曾经出现过短暂的暗淡,那时候他也曾自责。 高清澄请他来帮忙护着那少年,难道不就是想让他护着那少年的纯澈? 如果连一个少年的纯澈都守护不了,那书院还凭什么是世人敬仰的书院? “妈的。” 沐先生自言自语:“挨了一拳,我居然还要反思。” 不按常理出牌的叶无坷确实就是想给沐先生一拳,他也知道沐先生一定会想明白为什么会挨这一拳。 沐先生这样的人撩拨那村里姑娘的心弦,就正如他随随便便摘下路边花一样随随便便,可未曾想过人家姑娘会不会有一见山色误终身的结局? 越是想到这些,这书院里最桀骜不驯的先生自责就越重,他总想给山村少年上一课,却被上了一课,院长大人说过,先生自学生起步,学生不该以先生止步。 而此时,叶无坷这个话痨正在和府衙捕头雷雷一同返回,为人严肃性格刚硬的雷总捕,莫名觉得今天回衙门的路怎么就变得远了些? “总捕大人。”通天阁小说 叶无坷一边走一边问:“这镣铐打造的颇为特殊,是不是还能当兵器?若是遇到试图反抗的恶匪,镣铐也可当做铁鞭来打人。” 雷雷不说话。 叶无坷道:“之前听大人口音,老家是不是冀州下边的方城县?我曾有一位挚交好友是方城县人,虽然年长我几岁,但与我一见如故,我们两个每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一聊就是一整夜。” 雷雷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他以为自己在长安多年,这方城县的口音早已经没了。 “方城县人杰地灵,尤其是我那朋友老家牛驼镇的人,是民风彪悍又侠义心肠,但凡有事需要帮忙,没有一个推诿不前的,我记得当初随陛下征战的就有不少方城县的好汉,牛驼镇里有一群汉子为大宁也是立下了赫赫功劳。” 雷雷微微哼了一声:“那是。” 叶无坷道:“每次我那兄长看我,都会带上牛驼特有的一种小米炉糕,又香又糯,真是好吃。” 雷雷沉默了片刻后微微点头:“我也多年没有吃过了。” 叶无坷道:“我曾和我那兄长学过做法,待我出来,我做些给你送到衙门里。” 雷雷侧头看向叶无坷:“你话很多?” 叶无坷道:“平时话不多,只是多年没有见过那位兄长,一见总捕,便有几分亲近。” 雷雷道:“我做总捕多年,靠这法子巴结亲近我的不在少数。” 叶无坷道:“他们都会做小米炉糕?” 雷雷没回答,瞪了叶无坷一眼。 叶无坷道:“总捕若是觉得不妥,待我出来后我在铺子里做些卖,大人可来光顾,我不给你打折就是了。” 雷雷道:“看不起谁?我买几个小米炉糕还要你打折?” 叶无坷道:“到时候大人先尝尝味道,若是好,这生意说不定能让我在长安安身立命,我在东市倒是没瞧见有人会做。” 雷雷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小米面要精磨,炉具要合适,火候更是要把控好,你只请教过别人又不曾试过,怎么可能与我老家的味道相同?” 叶无坷道:“你是总捕你就可以看不起人?我倒是要做做看,且等我放出来,总捕敢不敢与我打赌,你说不好吃我一辈子不做,你说好吃,双倍价钱买我的!” 雷雷道:“三倍价钱又如何?我就是不信你能做的像样。” 叶无坷:“我就还不服了,你不来你怂!” 雷雷:“你不做你怂!” 叶无坷道:“那就说好,我做的不好吃你掀我摊子,我做的好吃你三倍价钱买,你就是我头一个客人!” 雷雷道:“就算不好吃,掀你摊子的事自然不行,但你以后再敢吹牛也是不行!” 旁边跟着的几个捕快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注意到是从哪一步开始总捕大人就和这少年显得亲近起来了。 不知不觉间到了府衙,叶无坷因为殴打书院先生而被下了大牢。 但这种事可大可小,书院若追究那自然是要严办,可沐山色都没跟来,这其中的关键,雷雷做总捕多年难道还想不明白? 地方上的府治是正五品,长安府的府治是正四品,他这总捕是从五品,能在长安这么多年做缉私捕盗维护法纪之事从未有过闪失,他还能是个愣头青? 叶无坷身上有一块廷尉府百办腰牌他是知道的,但叶无坷从始至终都没有取出来就说明人家给他面子了。 廷尉府身份特殊,百办的身份已经足够压他这总捕一头。 所以没多久,叶无坷就真的和阿爷他们关到了一处去。 雷雷不容违法,也能不拘小节。 他虽然不太相信叶无坷真的有个牛驼镇的兄长,可叶无坷的话里又没有丝毫破绽。 所以对这少年,雷雷既戒备又关注。 雷雷自然无法想象的出来,叶无坷的父亲在无事村那短短一年的时间,把走过的地方都和叶无坷的母亲说过,而他走过的地方都是被他征服的地方。 那位持枪纵马的将军,曾率军在大半个北方浩荡无双。 之后那个男人一走了之,叶无坷的母亲后来这些年,一遍一遍的和叶无坷兄弟两个提及这些风土人情,叶无坷从小就学会了许多种方言。 他很聪明,不然又怎么会记得住学得好? 可若细想才能领悟,他母亲那是何等优秀出色的一个女子?在后来思念夫君的那些年提及这些的时候,又是何等的悲伤? 她不该是个悲伤的人。 每一个母亲都不该是悲伤的人。 牢房里,阿爷他们一见叶无坷也来了,顿时都有些惊讶。 可阿爷很快就平静下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这个宝贝孙子。 看似是个单纯可爱的小白兔,其实连大灰狼都敢算计。 “妹夫你怎么也进来了。” 二奎一脸的震撼:“我还指望着你在外面救我们。” 叶无坷笑道:“让你们进来的人也会想,叶无坷也进去了还怎么救人?” 二奎当然反应不过来,大奎也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苗新秀却懂了。 “好办法。” 苗新秀道:“若留在外边奔走,必然要去求人,可只要求人,便又是自证清白,有些时候,你越是想自证清白付出的代价就越大,这清白本该是府衙要查证的事,所以不如就直接交给府衙查办。” 叶无坷道:“你们都清白,我其实不怎么清白,我是真的打人进来的......” 苗新秀急切道:“你打了谁?” 叶无坷:“书院沐先生。” 一群人全都愣愣的看着他。 叶无坷道:“早就想打了。” 一群人还是那么愣愣的看着他。 他看向阿爷问道:“阿爷,会做小米炉糕吗?” 阿爷反问:“你吃过吗?” 叶无坷摇头。 阿爷再问:“又吹牛-逼了?” 叶无坷点头:“吹了些许。” 阿爷叹了口气:“你说你这是随谁?遇到多大的事,你都这般傻乎乎的,还是能信口开河,还是能笑的出。” 苗新秀道:“其实姜头性格很好,我就喜欢。” 大奎点头:“是好。” 二奎点头:“无事村第一好。” 无事村第一好,在二奎看来就是天下第一好。 阿爷道:“话痨算什么性格好?跟谁都能信口开河,天生自来熟,哪个都能聊上几句,整天嘻嘻哈哈哈的没个正经,反正不是随了我。” 叶无坷就随便在地上坐下来,盘着腿,眼睛闪着亮,笑着回答:“可能我娘原本就是这开朗随和的性子呢?” 阿爷眉角微颤,扭头看向别处。 化腾马的新裙:大宁读书人。 「加群,搜大宁读书人,有福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六十九章没丢脸 总捕雷雷脚步很轻的走到府堂大人书房门口,他还没开口,府堂连平山的声音就先到了。 “进来吧。” 雷雷进门后就要行礼,连平山道:“直接说。” 雷雷道:“这些人,奇怪的很,进大牢安之若素,不吵不闹,围坐牢中就似是在田间地头闲聊一样。” 连平山道:“这个世上的聪明人分成两种,一种是因为很聪明所以声音很大,唯恐别人不知道他聪明,一种是他很聪明但他知道别人也聪明,所以安静。” 他问雷雷:“叶无坷属于哪一种?” 雷雷想了想后回答道:“大概属于第三种,不张扬,可也算不上安静,话多的......属下耳膜都听的痒了。” “属下问他,你家人陷如此大案,为何不自辩?他回答说,因为有恃无恐。” 连平山微微挑了挑眉头:“何来的有恃无恐?他怎么说的?” 雷雷道:“他说,大宁以法立国,以法治国,以法强国,他便有恃无恐。” 连平山沉默片刻,然后一边笑一边摇头道:“三言两语就把长安府给架起来了。” 他又问道:“原告那边呢?” 雷雷道:“一直都在府衙外边闹,聚集了不少人催大人升堂,他们准备的很充分,人证物证齐全,所以觉得胜券在握。” 连平山笑问:“你怎么看?” 雷雷答道:“无理者声高。” 连平山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可是百姓们先听到的就必然是大的声音。” 雷雷道:“这案子的最终会被查清楚,但有一部分百姓还是更愿意相信他们自己的判断。”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已经开始让人在外宣扬,说叶无坷有官府背景,所以才敢让他手下肆无忌惮的打死人。” “百姓们最恨的就是这种事,不管真的还是假的,声音大的就能传播的远,百姓们就跟着生气。” 他看向连平山:“府堂大人,可有对策?” 连平山笑道:“你问我这一句可有对策,实打实是已经认定了叶无坷等人无错。” 雷雷道:“属下不敢以私虑扰乱法纪,只是觉得这陷害属实明显了些,但,他们大肆宣扬用的招数,是叶无坷从无事村一路走来用的,他们不好破的,现在用回来了。” 连平山嗯了一声:“你看的透彻。” 雷雷道:“悠悠众口,纷纷人心。” 连平山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虽然看着像是同一招,却又有一点不同。” 雷雷道:“请大人示下。” 连平山道:“他们若要用这样的法子坏了叶无坷的名声,坏了大宁法纪的名声,进而去推翻叶无坷之前维护的人维护的事,首先得有一个前提。” 他看向雷雷:“那就是叶无坷他们犯了事之后还招摇过市,百姓们见了才会觉得他们当然是有恃无恐。” 雷雷听到这忽然眼神一亮:“大人的意思是,叶无坷已经破了这一招?” 连平山笑道:“刚才你问我可有应对之策,那个少年已经替咱们把办法想好了,你真以为,他自己钻进大牢里来只是小聪明?” 雷雷惊喜道:“百姓们若要骂娘,得看到叶无坷他们逍遥法外才能骂娘,现在叶无坷把自己也送进大牢,那些人再造谣说叶无坷仗着有官府背景就胡作非为的话,不攻自破。” 连平山道:“对外贴出告示,就说东市命案所有涉案人员皆已被府衙收监,你再亲自带人去东市走访,这事不可能滴水不漏。” 雷雷道:“大人果然是早就想好了如何办这案子,属下就知道大人一定已胸有成竹!” 连平山道:“你这么激动,还是心中偏向着叶无坷。” 雷雷挺胸道:“属下就是偏向!这一点不能辩解,从属下得知叶无坷一路所为开始,就对这少年甚是钦佩。” “属下在刑部有些熟人,听说典从年之所以露出马脚,也是因为叶无坷。” 他有些激动的说道:“其实不久之前,属下还和鸿胪寺的关大人见过一次,刑部的案子确实大的吓人,所以属下想打听的仔细些。” “当时属下曾问关大人一句话......关大人为何要特意绕路过去护着那叶无坷?” “关大人说,那少年从山村走出是因为他觉得大宁好,在他心中对大宁的感情没有一丝杂质,一个觉得大宁好还觉得大宁可以更好的孩子,我这个在做官的凭什么不护着?” 他看向连平山:“叶无坷纯澈,所以叶无坷心中的大宁纯澈,他之前说他有恃无恐,属下听了才醒悟,唯有这般信任国法的人,才该有这样的有恃无恐,非叶无坷一人纯澈,实则理当国法纯澈。” 连平山点头道:“你可知道自从他被关进牢里,有多少人暗中来和我打过招呼?” 他回头看了一眼,书桌上那厚厚的一沓信封就足以说明问题。 “这孩子心底干干净净,如果我这个长安府治连这干干净净都守不住......我就自己脱了这身衣服,滚回老家去种田。” 那么多信里,没有一人提及让他对叶无坷网开一面。 因为每个人都坚信那从无事村走出来的少年绝对不会真的犯罪,他们是坚信叶无坷吗?他们是坚信自己,坚信当初的信仰,坚信陛下创造大宁的初衷。 每个人的信里都有差不多意思的一句话......请连府堂公正办案,以证人间清白。 “去吧。” 连平山道:“从明日起,让全城百姓都知道,是叶无坷主动到案。” 他说到这,忍不住问了雷雷一句话:“如果不是关外月和你打过招呼,你会护着叶无坷吗?” 雷雷道:“属下护着的,从来都不是叶无坷。” 连平山哈哈大笑。 “没错,你说的没错,做官的要护着的,从来都不该是某个人。” 雷雷俯身道:“属下先回去把事安排好,这案子不出五日属下必然查的清清楚楚。” 连平山嗯了一声,等雷雷走了之后他觉得胸腹之中竟然有一股气似是要沛然而出。 为官多年,尤其是在长安城里做这个府治,上上下下应对都要小心翼翼,唯恐哪里出了什么差错。 可那看似以荒诞方式进了大牢的少年,却让连府堂想到了当初做官的初衷。 二十年前大宁立国的时候,陛下站在高台上大声说......大宁和楚永远都不会一样,因为大宁是天下人的大宁。 那时候站在下边仰望皇帝的连平山,心胸之中也有这样一股气要沛然而出。 他本不打算去见叶无坷,因为他不但要给案子一个公正,也该有对自己身份的尊重,他是长安府治,他不该私下去见谁。 可是想看看叶无坷的念头,就是越发的抑制不住。 就在这时候,手下人脚步急匆匆的跑来,到门口俯身道:“雁塔书院的沐山色求见府堂,大人见不见?” 连平山点头:“请进来。” 片刻后,沐山色就笑呵呵的到了,走到门口很认真的见礼,可等连平山手下人走了之后,他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 他指着自己鼻子:“师兄可要替我做主,你看那个叫叶无坷的小子把我打的多惨?” 连平山关好门后说道:“我若打的过也打了,你莫对人说是我师弟,我怕传出去丢人。” 沐山色道:“谁不知道你我是院长大人高徒,这还用传?院长大人的脸面,都靠你我撑着呢。” 连平山:“你怎么敢如此大言不惭?” 沐山色道:“难道不是,院长大人最没出息的两个弟子,一个做到了长安府治,一个在书院能做教习,难道非要是最好的那批人才能给院长撑面子?自信些,我们这最差的才是真正能把面子撑起来的。” 连平山道:“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沐山色道:“这怎么是歪理?我时常在外边说,院长最差的弟子是我,倒数第二差的就是你,连你都是四品官了,谁还敢说院长不牛-逼?” 连平山都想把沐山色嘴堵上。 “到底为何而来?” “求师兄为我做主啊,叶无坷今天敢打我,明天就敢打院长!先生可都快一百岁了,能禁得住打?” 连平山瞪了他一眼。 沐山色一翘屁股就坐到连平山书桌上去了,随手把那些信封拿起来看了看,没有打开,然后又随手放回去。 他问:“这些都是想让你徇私的?” 连平山道:“不会说话你就闭嘴,不说人话你就滚蛋。” 沐山色撇嘴:“先生让我来的,那我就滚出去好了。” 连平山一把将他拉回来:“先生怎么说?” 沐山色道:“好渴。” 连平山哼了一声,亲手给沐山色泡了茶,递过去后问道:“到底怎么说?” 沐山色:“好饿。” 连平山:“你别过分。” 沐山色:“那我滚回去。” 连平山又一把将他拉回来,从抽屉里取出一些糕点递给沐山色:“先用点心垫补垫补,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准备饭菜。” 沐山色笑道:“这还差不多。” 连平山问:“先生交代了些什么?” 自从他做官开始,院长就不再对他交代些什么了,院长说,我只是个教书的,只知怎么教做人,不知怎么教做官,做人教你了,做官你自主。 不只是他,院长大人的弟子,只要做官的,基本上都被院长断了往来。 不搞门生来往那一套,是院长从未变过的坚持。 沐山色道:“先生说,连平山做官还是可以的,只是做人抠门了些。” 连平山竟是因为这句话而惶恐起来:“先生,为何......为何会如此看我?” 沐山色道:“你正四品,俸钱一年五十两,俸料三百石......如今国富民强,一文钱二斤米,而你这粗糕最多二文一斤,是寻常百姓家里都不爱吃的东西,你好意思管这叫点心?你不抠门谁抠门?” 连平山张了张嘴,没说话。 沐山色道:“先生说,你每年的俸禄有多半都买了书送去书院,再由书院分发到各地县学乡学,他很开心,也不开心,开心的是你待大宁的孩子们好,不开心的是你待自己不好。” “先生说,你能待自己好些,他就更开心。” 连平山这四十几岁的男人,猛的转身不让沐山色看到他流泪。 沐山色拿了一块粗糕一边吃一边说:“先生说送你两句话......初心易得,始终难守,你很好,非常好。” 哇的一声,这位在先生门下求学时候总觉自己愚笨的正四品大员,哭的抑制不住。 他嗓音沙哑:“我没丢先生的脸,没丢先生的脸,我总算没丢先生的脸。” qun:大宁读书人 「qun:大宁读书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七十章我可是个好心人 东市那边告示一贴出来,引起最大讨论的不是案件本身,而是......谁是叶无坷? 人人都听闻过陆吾他们在东疆为救百姓而战死的故事,都是那少年一力传播。 可是,没人知道讲故事的人。 不出预料,在告示张贴起来之前关于叶无坷是谁已经引起很大猜测。 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他是陆昭南的私生子,其实就是陆吾的亲弟弟,只不过因是家丑而无人知道,不然的话叶无坷为何会那么卖力气的为陆吾宣扬? 不但一路走一路说,还花钱刊印成册? 听了这些人开始频频点头,一脸怪不得如此的表情。 尤其是那些自诩智者的人,觉得这简直就是人间讽刺,那一力宣扬英雄事迹的人,竟是英雄的弟弟。 于是就又有人说,原来是晋城侯的私生子,怪不得敢纵容手下打死人,简直就是个败类。 告示张贴出去之后,东市上的传闻更巨,有人说你猜叶无坷为什么敢主动投案?就是因为有恃无恐。 他知道没人敢惹他,所以才去做做样子,不信你看着,最终叶无坷还是安然无恙的从大牢出来,杀了个人,也就不了了之。 可从告示张贴出去的第二天起,就有个穿红袍的官员带着几名手下在东市散发册子。 那册子就是叶无坷自己掏钱刊印的陆吾等三人的事迹,这位红袍官员则在盛夏酷暑坚持守在那,不停的解释叶无坷是谁,送一册,解释一回。 他就是御史右台赵康。 “叶无坷不是晋城候的私生子,他只是东北边疆大山里走出来的一个穷苦少年。” 赵康说的口干舌燥,身上也被汗水泡透。 可这位已经暂代右都御史的大人物,偏偏就如同一块有所坚守的石头寸步不让。 “我是御史右台的御史,我叫赵康,你们该相信御史台的人,御史台从不说假话。” “大家不要被骗了,有人要陷害晋城侯他们,把英雄说成是叛国贼,如今案件已经查的水落石出,英雄就是英雄不容玷污!” “那些陷害英雄的人现在又要陷害叶无坷,咱们长安城的百姓都明事理,要相信大宁律法,要相信国家公正。” 连续几天,赵康都在东市上做这件事,哪怕是有相好的朋友来劝,如此会影响了御史台的名声,可赵康就是不听劝,他回应任何人的话都是同一个答案。 “叶无坷曾经说过,对的就是对的,我做的事是对的就没什么可怕的,御史台的职责本身也是要有这般坚守,对的,就是对的!” “那个少年从大慈悲山走出,走了几千里到长安,他没有拿过别人银子,没有得过别人好处,他只是亲眼所见英雄战死,所以不容有人玷污英雄。” “他只是个平民百姓尚且不遗余力维护公平正义,我身为御史,更该如此!”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案子会轰动长安。 人人都知叶无坷,也人人都知御史台。 谁也没有想到,长安城里会因为叶无坷这个少年而产生巨大的争论。 有人说他是沽名钓誉,就有人说他是无私奉献,有人说他是为了巴结高官,就有人说他是仗义执言。 争吵发生在街边,茶楼,酒肆,甚至连小淮河上那些姑娘们都开始讨论。 可不管怎么样那些想让叶无坷出名的人目标达到了,虽然他们想的是让叶无坷臭名远扬。 小淮河的一条划船上,那名设计了此事的锦衣公子安静观景,看起来他被淮河两岸风情吸引,实则是听着那两名侍酒的少女也在小声说着这件事。 听了片刻后,他笑问:“你们觉得,那个叫叶无坷的人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其中一个少女连忙回答道:“客爷,我们哪里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们只知道客爷是好人,又大方又体贴。” 锦衣公子哈哈大笑道:“都说小淮河的姑娘没有一个不可人疼的,今日才知传闻不虚。”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随着花船缓缓向前,看着两岸美景,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他应该是一个好人。” 锦衣公子道:“这个世上的人不需要读太多书就能明辨的事只有两种,一是远近亲疏,二是好坏对错,说他什么都行,说他错了就不行。” 谁也不知道,一手设计了陷害二奎的主谋,在这一刻喃喃自语的时候,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 “就是就是。” 他身边的温柔少女接话道:“一个从山村里走出来的少年郎,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心眼呢?” 锦衣公子噗嗤一声笑了:“为什么你会觉得,从山村走出来的人就心眼不多?” 旁边那个小姑娘声音特别小的自语道:“读书人心眼才多呢,他那样出身的心眼能多到哪里去。” 他看向远处感慨道:“叶无坷......心眼多的让人害怕,况且,他也是个读书人。” 他本以为这件事能让叶无坷陷入丑闻之中,最后的结局哪怕案子查清楚了,叶无坷的名声也臭了,可现在看来,叶无坷应该是早早就有所预料。 他还有第二招第三招,却不得不停下来重新思考。 因为事情一出叶无坷就进了大牢,看似什么都没做实则什么都做了。 这个在花船姑娘看来就该是淳朴到缺心眼的山村少年,确实让人大开眼界。 从无事村里走出来的年轻人都让人刮目相看,叶无坷和叫二奎的那个黑大个加起来有八百个心眼子,叶无坷有八百零一个。 花船在岸边停下,被姑娘们誉为好人的锦衣公子留下了一些碎银子打赏,带着两个手下登岸后走了没多久,眼前就是出事的东市。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热度依然不减。 东市上不管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各行各业的商人,都在讨论这个案子,不过和之前比,坚信叶无坷无辜的人已越来越多。 就连最初那些已经单方面宣布叶无坷有罪的人,现在也自己把判决给否定了。 锦衣公子在东市走了一会儿,听到的多数都是......不管怎么说那叶无坷是条汉子的结论,当然,还有一句......御史台的大人也了不起! 他停下来,远远的看着那个穿红袍的御史台官员还在不停的解释着来龙去脉,那身不知道多少次湿透的衣服再被盛阳晒过,已经起了一层一层的碱。 “这般仗义事,这般仗义人......本该是我。” 锦衣公子轻叹一声,觉得这世事真是无常。 就在他自语这一声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 “那边可是严兄?” 锦衣公子一回头,眼神微变。 有个同样一身锦衣的年轻公子看到他显然颇为兴奋,一边挥手一边往这边挤。 正是宋公亭。 宋公亭骂骂咧咧的挤出人群后,脸上立刻换了笑容。 “严兄,好久不见。” 严淞抱拳道:“贤弟,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可是让我好一顿找,始终没有你的音讯。” 宋公亭道:“我能有什么事,来长安这些天就没出过小淮河,我来之前就听说了,什么没有人可以阅遍群芳......有什么难的?还说什么在小淮河五年也不可能把所有楼子光顾一遍,这才多久,我已经快完成此番壮举了!” 严淞想了想宋公亭那惊人的天赋,忍不住感慨道:“这番壮举除了天赋异禀的宋贤弟,怕是再也没人能做到了。” 宋公亭连连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其实这和做生意是一般道理,你出货慢,出力还大,当然就生意做的少,而我出货快,还不出力,那我生意能不多?” 他问道:“严兄你这是干嘛来了?” 严淞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我也是才从小淮河的花船上下来,东市这边热闹,我就想着过来走走。” 宋公亭道:“东市热闹,都是因为那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 他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愤愤不平道:“一个穷酸家伙,运气倒是逆天的很,你说人这运气真是奇怪,他一个野小子凭什么就有这么大的运气?” 严淞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叶贤弟是个好人。” 宋公亭:“我呸!” 他表情都略显狰狞的说道:“我是真没见过心眼这么多的人,一个山野匹夫竟能左右舆论,这得是心机多深沉的人,才能借势而起?” 他指着四周:“严兄你看看,如今长安城谁不知道他叶无坷?!苦读十年一朝登顶的状元,都没他名气大!” 严淞脸色严肃起来:“叶贤弟如今身陷囹圄,你我与他是旧识,我们当出力营救才对,不该落井下石。” 宋公亭道:“也就你烂好心,我是觉得他恶有恶报。” 说到这他竟是大声喊起来:“叶无坷是恶有恶报!叶无坷就是个卑鄙小人!” 说完就一闪身。 严淞还在诧异为何如此的时候,一片烂菜叶子砸过来。 宋公亭倒是无所谓,整理了一下衣服后说道:“你看看,何为愚民?这都是愚民!都是!” 严淞拉了他快步走脱,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看看你怎么如此莽撞,还把我连累了。” 宋公亭哈哈大笑道:“我这人性子如此,看不惯谁就是看不惯,你让我装,我是万万装不出来的,别给我机会,若让我得了机会我一定把叶无坷按死在大牢里!” 严淞道:“他又没得罪你。” 宋公亭道:“我看不惯他,管他得罪没得罪?没得罪我,我就不能看不惯他?” 严淞心里微微一动。 他往四周看了看后说道:“我还有些家事要去处理,就不多陪贤弟了,等明日我忙完了琐事,也该去叶贤弟那铺子里看看。” 他感慨道:“他一家人都被关进大牢,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身为朋友,能帮些什么就帮些什么,虽然他从村里带来的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还是得去帮忙看着些,别遭了贼。” 宋公亭道:“遭了贼才好呢!” 说到这宋公亭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忽然眼神一亮:“衙门有没有搜过叶无坷家里?若没有的话,他若真有什么罪证,岂不是无人发现?” 严淞立刻肃然道:“你可不能胡作非为!待我明天忙完了就去守着,不能让人陷害了他,谁也不行!” 宋公亭一撇嘴:“我还能做这事?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也知道我是个嘴臭心好的人......严兄你去忙你的,我也有要紧事,先走了。” 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看着宋公亭远去的背影,严淞嘴角微微一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七十一章谁无心头好 叶无坷忽然很想吃鱼。 每年这个节气才是大慈悲山最美的时候,别处已经酷暑难耐,大慈悲却才有盛春的温柔,河里鱼儿也最肥美。 还没有离开无事村的时候叶无坷其实幻想过很多可能,有过无数憧憬。 其中最强烈是两种,皆是临时起意,非在无数次幻想之中,却来的凶猛,让他自己都难以招架。 一是去东疆穿上战兵的那身酷酷的衣服,像是大慈悲山上的劲松一样守着国门,人来招惹就杀人,神来招惹就屠神。 这是遇到陆吾之后才开始想的事,在陆吾战死后越发明确的事。 他甚至没有想过从军之后屡立战功就能去做将军,他从未刻意去想过,可又怎么可能一次不想?在他看来将军并不是很光彩辉煌的身份。 他只是觉得,穿战服,立国门,喝一声来者何人!是很酷的事。 二是去长安进雁塔书院,这是遇到高清澄之后才有的愿望。 他想穿上宽松但有很有气质的书生长衫,连走路都是文雅的,他想安安静静的看书,等到自己看的足够多了就去写一本书出来。 暂时还没想好具体要写什么,但一定是个好故事。 没有仇恨,没有怨气,没有勾心斗角,字里行间都是美好,可以小一些,但一定都是美好。 有他不常见的眉角一直舒展开总是咧着嘴满足笑着的阿爷,有他心中那个开朗大方活泼可爱的母亲。 他的母亲,就该是活泼可爱的,无忧无虑的,笑起来的时候比春风还温柔,比夏花还灿烂。 还有他的哥哥,那个比他早出生没多久却坚持着背负上一座山的哥哥,他想把那座山搬掉,扔远,然后甩给他哥一根鱼竿,一个风筝,一个他哥给他做了但自己从未骑过的摇摇木马。 他该有一个小时候在田野上撒着欢跑的哥哥,他该有一个慈祥且没有忧愁的阿爷,他该有一个特别喜欢笑总是那么开心的母亲。 他都该有。 可他没有。 想起村外那条小河里肥美的鱼,叶无坷又到了那个从长安城到无事村的姑娘。 那天,他有些冒昧的,甚至是固执的向那姑娘传授怎么和长辈撒娇的技巧。 是因为他在她脸上眉上还有眼神里,依稀看到了母亲的模样。 她才多大? 不该如此。 他多希望高清澄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儿,哪怕这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儿自此之后和他再无交集也没关系。 他觉得一个女孩子如果因为他而变得开朗活泼起来,大概和胜造七级浮屠一样了不起。 那天,他觉得自己教高清澄撒娇和吐舌头扮鬼脸,真的是幼稚到每每回想起来脚趾都要抠破鞋子的事,可他不后悔,他甚至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阿爷总是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但阿爷又不理解在苦寒之地该心有怨恨的孙子,为什么就没有这怨恨?为什么就干干净净的像是大慈悲山上无人染指的雪? 叶无坷知道阿爷担心什么,他也知道阿爷担心的事在他哥哥身上已经发生。 所以他想做的更多些,从决定离开无事村的那一刻他就抛开了最初的梦想。 他那么那么接近那个叫做东府武库的地方,他也那么那么接近那座叫雁塔的书院。 两者都曾是他的美梦,也都差之毫厘就美梦成真。 可他不想了,不要了,不去追求了,这世上有一半的放下,是因为有一半放不下,梦想与生活,不外如是。 他要做什么,越发笃定。 他甚至已经放弃了关于如何扒掉那座泥塑的执念,他一直想,一直想,哪怕他理解那是母亲的执念但他还是想。 现在他也不想了,一座泥塑不能成为他的执念,如果有,那该是活着的人,他的兄长,他的阿爷,他的大奎哥二奎哥,他的无事村。 “在想什么?” 已经偷偷观察了他半天的阿爷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因为阿爷看到了叶无坷眉宇间云卷云舒一般的心事。 叶无坷回答:“在想咱们的铺子。” 阿爷道:“不用担心丢什么东西,咱们也没带来什么值钱的东西,倒是那个狗东西,已经好几天没人喂过了。” 叶无坷道:“狗东西不会饿着的,我给它留了吃的,而且,还交代了它一些事。” 阿爷觉得这孩子,有时候比他还神神叨叨的。 “你交代它什么了?” “藏好东西。” 叶无坷笑道:“你想不出它有多聪明......我不担心丢东西也不担心狗东西,我是在想别的。” 他看向阿爷:“要不咱们把那铺子直接买了?” 阿爷叹了口气:“长安城的风水终究不适合你,要不咱们回村去?我怕这高墙大院的地方,会让人这也想要那也想要,处处好只有一样不好,就是都想要。” 叶无坷道:“好人想要的多些是好事。” 他看向牢门外,似乎是在等什么。 看起来完全没有想过积极去应对什么的少年,在等他十足安排后的回馈。 在进大牢之前,他不仅仅是见了沐山色。 他给赵康送去了一封信,告诉赵康他可能会遇到麻烦,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赵康能帮他一个忙。 不必去为他涉及到了什么案子奔走,也不必去帮他照看什么。 他希望赵大人能帮他守着清白,不是他的清白,而是陆吾等人的清白,他知道一旦自己被陷害,那么敌人反击的第一波强攻还是陆吾他们三个的名声。 赵康答应了他,所以那位已经身披红袍的御史大人,顶着酷暑站在东市街口,一本一本的册子发出去,一句一句的讲述原委。 叶无坷还去见过关外月,他想请关外月帮他一个更大些的忙。 关外月问他是什么,他的回答是......等到合适的时候,带我走。 关外月又问他什么是合适的时候,叶无坷说在他需要一身锦衣的时候。 关外月有些疑惑,他问叶无坷,你是不是觉得我之前对你的邀请只是走个过场? 叶无坷回答说当然不是,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能去鸿胪寺,等我从大牢里出来之后,我就可以去鸿胪寺了。 关外月问他到底是为什么,他说......一时之间还找不到什么何事的词儿,如果用褒义些的词,最合适的就是除恶务尽,可也不那么合适。 如果用贬义些的词儿,比如斩草除根倒是合适的很,虽然,确实不怎么好听。 那就斩草除根。 关外月再问他斩的什么草除的什么根,他只是不说,把关外月逼急了,就说你不说我就不要你,叶无坷连理都没理他。 你不要,那我就去找刑部,兵部,御史台,甚至是并不熟悉的洪胜火。 少年是好人,好人也有心机。 诸位大人们都想要他的时候他却要了人家五十两银子,笨一些的人都会觉得他可真是太傻了,这些笨人聚起来的时候,三杯酒下肚能把叶无坷这事当笑料说十年。 唯有聪明人才知道叶无坷已经等到了他最想到的东西......诸位大人们的好感。 好人如果心机不多,怎么斗的过天生就有各种力量加持的坏人。 关外月当时都已到了气急败坏的地步,甚至还有些不顾形象的抓耳挠腮。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叶无坷到底在图谋什么,叶无坷好像个恶棍一样撩拨了他的好奇但就是让他欲求不满。 如果叶无坷不离开那间铺子,那么敌人想要下手还真的会再等等。 他甚至想到了,如果大奎二奎阿爷和师父都被定罪,证据确凿,自己连去求那些大人们帮帮忙的机会都没有的时候,他会和敌人有一场什么样的谈话? 那个人会说,你去翻供吧,告诉满朝文武以及皇帝陛下,陆吾徐柯谢长逊就是叛徒,他们就是收了东韩人的钱。 你去翻供吧,你告诉全天下的老百姓你宣扬的那英雄故事是假的,一切都是你编造出来的,你就是个写故事的混账。 叶无坷则会问他,这样翻供你觉得有意义吗?朝廷会允许吗?陛下会允许吗? 那个人就会说,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让事情反转过来,想让你死。 因为只要你翻供,哪怕连皇帝都猜到你是被逼的,但你两面三刀的行径,会让你不容于世。 陆吾的父亲,徐柯的父亲,谢长逊的父亲,都会抬不起头,哪怕他们深知自己的儿子就是英雄他们也抬不起头。 最重要的,是百姓们会对朝廷不信任。 大宁的开国皇帝不仅仅是一位皇帝,他是一个神话,是一个象征,甚至是大宁百姓的信仰。 这件事翻供,百姓们对于朝廷的信任,对于皇帝的信仰,都会产生裂痕,哪怕只是一丝裂痕,也是我们赢了。 那个人会告诉叶无坷,你一定会死的,但你一定会答应我去主动赴死,因为你真的就是凡人,哪怕你看起来确实有些聪明。 你不死,你阿爷就死,你师父就死,大奎二奎就死,甚至大慈悲山下的那个无事村都会被抹掉。 你翻供,你做恶人,你死。 多么圆满的结局? 天下人开始质疑军队质疑朝廷质疑皇帝,宁国和楚还有区别吗? 早早晚晚罢了。 叶无坷想到了这些对话,所以他不允许这些对话出现。 他会告诉那个人,你如果只是要我的命,我都会和你拼命,更何况你还想毁掉我的家我的国我信仰?我的阿爷我的师父我的村子我的一切? 真有两者皆拼命这种事,从来都没有谁怕谁。 更更重要的是,叶无坷知道这样的谈话不会有。 没有人会来他面前说这些,不会有的,谁会在蝼蚁死的时候还专门做个蝼蚁为何该死的陈词? 那些谋大局的人会在蝼蚁死之前认真解释一下,这就是你该死的理由? 明知这一切,少年要去走捷径了,去走关大人那条捷径,因为那条捷径他觉得只靠拼命就行,他接受起来会踏实些。 当关外月在路上总是写下欠条署名叶无坷的时候,当叶无坷把这些欠条全都拿回来收好的时候,少年选择,跃然纸上。 书院啊,武库啊,都很好,特别好,谁少年时还没有心头好? 在长安城两个月都无所事事的叶无坷,在长安这个大棋盘里放下第一枚棋子。 是他自己。 既然做了决定要去走捷径,那就在走上捷径之前把坎坷都平掉。 谁叫,老子叫,叶无坷。 qun,大宁读书人,八六,零三零,五四三,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七十二章当兵的 人与人的一生都有一样的过程,从婴儿到少年,从少年到老迈。 人与人的一生又没办法相提并论,有的人十六岁还在家里玩泥巴,有的人已经在打卡各地的大牢了。 不得不说,长安府的大牢都比别处好些,更宽敞,也更干燥,叶无坷做过对比之后,给长安府大牢一个好评。 进大牢的第五天依然没有人来提审,但越是这样叶无坷心里就越是有底气。 到了第六天的时候有人来看他,倒是出乎了叶无坷的预料,来的人,竟是那位从东韩回来的洪胜火。 洪将军在东韩已经做到了二品大员,虽然说不上是权倾朝野可也混的如鱼得水。 从东韩皇帝到下边的文武百官,他都混了个好人缘。 回到大宁之后,官职自然不似在东韩时候那么高,他去东韩之前是六品行军参事,回来后升任正五品将军。 “早晚都是要做同僚,我趁着别人还没来先来看你。” 洪胜火递给叶无坷一个包裹,里边是他特意买来的烧饼熟食还有些点心。 在大牢里虽然没有被严苛对待,可吃的终究是差了许多。 “谢谢洪将军。” 叶无坷把包裹接过来却没打开,而是把它抱在怀里,洪胜火一眼就看出来,这少年是用体温把这烧饼熟食多暖一阵。 “我长话短说。” 洪胜火道:“之前见你的时候我就说过,希望你能跟我走,陛下许我筹建了一支新的队伍,前所未有的队伍,你当时并没有答应我,今天我来,是不想你拒绝我两次。” 叶无坷道:“洪将军,我已经答应了关大人。” 洪胜火笑道:“刚才我说过了,早晚都是同僚,我所筹建的这支队伍,明面上归属兵部,但实则归属鸿胪寺。” 叶无坷眼神一亮。 虽然对这位洪将军他并不熟悉,可他敬重洪将军这样的人,能在东韩潜伏那么多年,其中辛苦又有几人能体会。 洪胜火道:“你想去鸿胪寺,我能理解......去书院,你觉得是人情,去东疆武库,也是人情,虽然在我看来这算不得人情。” “如今你在长安已名声大噪,叶无坷这三个字,在长安人尽皆知,不少人都在等着看你出大牢后会去何处。” “书院当然希望你去,尤其是沐山色,就连我都觉得,你也一定选择去书院。” 叶无坷道:“名气太大了,去书院不好,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到书院露怯事小,丢书院脸面事大,书院的弟子们也都会看着我。” “我若真的露怯,不只是保我进书院的人名声不好听,也一定有人会借此来说书院不公平,将来若要去书院也是我考进去,考第几名就是第几名。” “至于去东疆......” 叶无坷道:“离长安又太远了。” 洪胜火笑道:“所以我来了,以你的脾气秉性,以你的本事,既然选择鸿胪寺就该跟我走。” 他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的队伍,很有意思,干的都是最痛快的事,而且经费充足。” 叶无坷抬着头看着屋顶:“上次跟我吹这么大牛皮的人也是鸿胪寺的,是关大人,他说鸿胪寺最不缺的就是经费,花钱如流水,结果一路上回来花钱的时候,那算盘打的火星子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 洪胜火大笑道:“我听说了,他一路上给人打欠条,用的是鸿胪寺的名义,属的是叶无坷的名字。” 叶无坷道:“关大人想拉我入伙的决心,都在那些欠条上了。” 洪胜火又是一阵大笑。 他说:“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的队伍是真的不缺经费,和关大人他们做的事也不同,而且一年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公费游玩,包括,但不局限在大宁之内。” 他往前压了压身子:“最主要的是,你若跟了关外月,八成会随他一起到某处做常驻使节,那有意思吗?跟我,哪里都去得,也能时常回长安。” 最后这几个字,才是他打动叶无坷的杀手锏。 因为他知道叶无坷既然把阿爷和师父带到了长安,就没打算让他们再回无事村去。 他也理解少年人的理想和志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来都不是什么贬义词,而是男人的追求,也是一种责任。 叶无坷想的,一定是将来把整个无事村的人都接到长安来住。 洪胜火起身道:“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最后一句是想告诉你,同在鸿胪寺,就算同级,我们的俸禄也比别人高些。” 句句都说好,句句不提危险,可是句句都在告诉叶无坷,跟我去冒险吧,好处多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凭自己的本事去换前程,那没有什么是比拼命更容易的,得到回报的时候心里也更踏实。 叶无坷问:“洪将军,真的是天南地北哪里都去?真的是同级俸禄最高?真的是不管去哪儿都不必算计着花钱?” 洪胜火点头:“若有一句虚言,关外月不得好死。” 叶无坷笑道:“难为关大人了,他自己不好来劝我跟洪将军,只好让洪将军亲自来,将军回去之后,替我和关大人说一声谢谢。” “哈哈哈哈哈。” 洪胜火道:“就你聪明,你若跟着他真的说不定就常驻某国,他不希望你浪费了自己的才华,也不希望你止步于中原之外的某个疲敝之地,但他是奉寺卿大人的命令来找你,他总不能明着就把胳膊肘往外拐,不然赵大人还不活撕了他?” “唔......” 洪胜火提醒道:“说到寺卿赵大人,以后你小心些,赵大人一张嘴,曾经打遍长安无敌手,包括御史台。” 鸿胪寺赵泛舟那张嘴能上长安城兵器谱排名,你说离谱不离谱?杀人不流血,张嘴即无敌。 “我走了。” 洪胜火看着少年的眼睛说道:“你那案子不算什么,就算有什么事也不用怕,我不妨给你交个底......你叶无坷,在长安城有的是后台,要多多有多多,要多硬有多硬,从你想护着陆吾他们那天开始,穿甲的都在你身后呢。” 这位虽已界中年的汉子,眼神里依然有少年时候的炽烈。 叶无坷起身抱拳,重重行礼。 与此同时,兵部。 向来雷厉风行走路都带着火焰一样的左侍郎崔昭气一进门,一群等着他开会的兵部官员全都起身。 崔昭气一边走一边把披风解开随手甩给随从,到主位后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都坐。” 刷地一声,兵部官员整齐落座。 崔昭气道:“明堂大人昨日就起程去东疆了,东府武库是大宁四疆四库计划的第一步,是今年兵部要办的第一等大事,是重中之重,这件事办不好,诸位与我一同引咎辞职。” “是!” 所有人应了一声。 崔昭气道:“今天有三件事要议,第一件事我刚说了,东府武库是第一步,这一步迈出去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大宁国富兵强!” “东疆外几个小国最咋咋呼呼,现在东韩已经被夏侯大将军扫灭,趁着这股浩荡军威,东府武库建起来是对东疆之外最大的震慑。” “今年就把裤腰带都勒一勒,别跟我哭穷,能节省下来的银子都砸到东府武库去,话我先说了,今年准备哭穷的就闭嘴吧。” 他扫视一周:“你们各司职该办的事早就安排下去了,谁有什么困难现在提,今天不提,以后一个字都不许提,提了我也不理,提急了我就骂。” 在场的兵部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好意思先开口。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位四品官笑着说道:“督堂说不许提钱,那我们也没什么困难可提了。” 众人一阵笑。 崔昭气笑道:“你们知道我性子,我能去明堂手里抠出来几个铜钱你们也有数,哪次抠出来不都分给你们了?” 稍作停顿,他再次扫视众人:“既然没有困难提,那我就说第二件事,大家都很忙,我说话快些,尽快议完尽快散,我也不想管饭。” “第二件事,陛下让洪胜火组建一支队伍,初定的规制是一千二百人,我昨日和洪胜火聊过,他说前期也用不了这许多人,而且他还不想随随便便凑齐了人就了事,他想要好的,要在各地战兵里挑,包括长安驻军,我没答应,但不管用,因为他有圣旨。” 众人都笑起来,也感受到了侍郎大人的无奈。 各地战兵里的精锐,哪个愿意随随便便让出去。 都是自己的心尖子,谁来抢就想咬死谁。 “那就由着他吧,他打算在长安先挑选一百人,训练一阵子之后就要出去办事,而且这次是大事,是和黑武的谈判。” 崔昭气坐直了说道:“对别的地方我们可能还有一丝可能忍一忍,对黑武,大家什么心气儿我不说也都知道,所以这件事务必全力支持,他想要谁就给他,想要什么兵器装备也给他,除了要钱,什么都给。” “是!” 所有人再次答应了一声。 崔昭气问道:“这件事你们协同起来有什么难处?老规矩,有难处当我的面说,别在不当着我的时候再给办不好找理由。‘ 所有人摇头。 要人,那就给呗,心疼归心疼,可该给就得给,至于兵器装备,那更是要多少给多少。 “这次,鸿胪寺赵寺卿亲自去,如果鸿胪寺的同僚受辱,受气,是我兵部之耻!” 崔昭气再次看向众人:“是不是都能办好?” “是!” 他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后,轻轻把茶杯放下:“第三件事,我很不高兴。” 说完这几个字他抬起头:“有个小孩儿叫叶无坷,才十六,从东北边疆无事村来的长安,他为什么来,怎么来,你们应该都听过了吧。” 兵部的官员们纷纷点头。 崔昭气道:“被关进大牢里已经五天了,长安府到现在还没有找出来栽赃陷害的元凶,我知道长安府不会冤枉这个孩子,但我不希望给咱当兵的撑过腰的孩子,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没有当兵的给他撑腰!” 他伸出两根手指:“两天,我给你们两天时间,我不管是出动兵部督军队还是调什么队伍,两天把人给我翻出来,就给我扔到长安府的大门口!既然长安府自己不长脸,兵部给他们长长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七十三章一些非常手段 长安府的大牢里自从住进来叶无坷一家,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和以往大不相同。 一年到头都很少亲自到大牢里看看的典狱大人,这五天已经来过三次。 倒也没有和叶无坷他们见面,只是远远的看上两眼就走,跟狱卒交代的格外清楚,不许慢待了他们。 狱卒们都在议论纷纷,这一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典狱大人向来刚直不阿,对于被抓进大牢里的人也始终严苛。 偏偏是这一家进来后,连狱卒们都看到了典狱大人极其罕见温柔的一面。 若说是想照顾照顾那一家,典狱也没什么过分的交代,一句不要慢待,最多也就是在食物分配上不会克扣。 要知道在大牢里的人也是会区别对待,说是一日两餐谁都一样,可实际上,天差地别。 小偷小摸进来的,尤其是那些偷了老人钱的,或是偷了救命钱的,三天饿六顿不说,还得被故意关进重刑犯的牢里先接受接受教育。 若是犯了奸-污之罪进来的,莫说什么三天饿六顿,就没一天不挨打的,这种人在大牢里是重点关照对象。 若是那种对幼-女下手的,出去之前多半也都废了,扔进个满是刺头儿的牢里,拳拳脚脚都往命根子上招呼。 至于叶无坷一家,典狱大人不说多优待,他五天来三次悄悄看看,就足以说明问题,哪有几个不开眼的还敢故意针对。 第六天的下午,就有消息传到长安府,这一下,长安府的府堂大人都觉得脸上无光。 “刚有消息说,我这个长安府的府治,在人家兵部衙门里被点名了。” 府治连平山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典狱刘俊达,还有总捕雷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之中情感复杂。 不满,生气,懊恼,以及无奈。 “兵部的人这次要是把手伸出来,那以后说不定还会伸多少次。” 雷雷听到这话后微微俯身道:“也是因为陆吾他们的事,兵部的人护短,虽然从来都没有人主动接触过叶无坷,可早就把他当自家人看待,属下也听闻,侍郎大人说了一句自家孩子......” 他看了看连平山的脸色,然后也跟着叹息一声。 “可他们实在是过分了些,他们可以不按常理出牌,可我们府衙不行,只要是案子,就得按照办案的规矩来,一步一步,不能有了什么差错。” 长安府第三号人物典狱刘俊达抿了一口茶后说道:“总捕的话说的没错,不过若真的被兵部的人提前下手,甚至提前破案,府堂大人的脸面上,着实不好看。” 雷雷道:“兵部的人也就是做做样子,崔侍郎说什么要调动兵部的督军队,这事也就是过过嘴瘾,真调动了,御史台的人能放过他?” 刘俊达道:“御史台的人放过他不放过他是一回事,府衙的脸面在不在是另外一回事,若真的由着兵部的人下手,以后府堂大人见了兵部的人还怎么抬得起头?” 雷雷道:“刘大人这话似乎是在点我?我是总捕,是长安府的执法,别人能做些出格的事,我难道也要去做?” 刘俊达耸了耸肩膀:“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为府堂大人考虑。” 连平山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少在我面前演戏,雷总捕说刘典狱是点你,我看你们两个是早就串通好了,就等着今日这局面好点我。” 刘俊达抱拳:“府堂误会了,下官没有这个意思。” 雷雷抱拳:“属下也没有这个意思。” 连平山道:“你们有没有的,还重要吗?话都已经点到这份儿上了,不就是想让我来开这个口?” 刘俊达是军伍出身,雷雷也是,这两个家伙存了什么心思,连平山能不知道? 两个武夫在他这个书生面前玩心眼,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连平山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 “原告那边态度也变了。” 连平山道:“几个证人失踪,说是等不及升堂出远门了,原告家里人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他看向雷雷:“去找找人吧。” 雷雷起身:“属下这就去办。” 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属下用些非常手段,应该会快些,若是按照正常办案程序......” 连平山一摆手:“走走走,少和我说这些,怎么找人怎么查案是你的事,你爱怎么办怎么办。” 雷总捕一笑,转身大步出去了。 连平山看了笑呵呵的刘俊达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也走。” “哈哈哈哈哈。” 刘俊达起身:“府堂消消气,雷总捕干活儿府堂放心就是了。”通天阁小说 一个时辰后,长安城庙街附近的一条巷子口,有两个壮汉正在闲聊着什么,时不时的往两边戒备的看看。 这巷子里有一家暗道上的赌场,生意极好。 这两个壮汉就是赌场放风的,用他们的专业术语叫做门钉,有什么风吹草动,门钉看到了就会立刻让赌场里的人撤离。 就在这俩壮汉嗑着瓜子闲聊的时候,从拐角那边过来几辆马车,一出现,就引起了这两个门钉的注意。 前后五辆马车单独看都没什么稀奇的,但五辆马车在一起就有一种让人看了就心慌的气势。 车一模一样,都用东西盖住了车上的标徽,五辆马车速度一样,前后距离也一样,一连串过来,仿若一体。 到了胡同口,五辆马车同时停下来,从马车上下来数十名黑衣人,一样的装束,还几乎是一样的身材,清一色二十几岁的强壮汉子。 每个人手里拎着一条木棒,连木棒都是制式的。 他们一下车,这俩门钉就知道坏事了,遇到这样的过来,别说反抗,跑都来不及。 这在暗道上出了名的戒备森严的赌场很快就被攻破,那一群黑衣蒙面的汉子虽然都没说话,按理说不好看出他们什么身份,可暗道上哪有这般动手的。 五人一队,前后掩护,进退有度,配合默契,静如山岳,动如雷霆。 别说身材相似,一水的虎背猿腰,连动手都一模一样,又快又准又稳又狠。 从攻进巷子到把赌场的人全都放倒,不过半刻。 赌场的大档想走密道跑都没跑了,被两个黑衣汉子拎着衣领如拎小鸡仔一样抓回来。 为首的黑衣人看起来就带着一股彪悍气息,走路都带风。 到近前,黑衣人首领问道:“王横在哪儿。” 王横就是那日在东市上借助同伴掩护刺死了疤脸的络腮胡,案发的第一天到了府衙,以证人面目出现,之后就不见了。 赌场大档刘有福被按跪在哪,低着头的时候就发现了,面前这群黑衣人,连裤子和靴子都一模一样。 “回军爷,王横昨日确实来过,玩了一宿,今早刚走。” “军爷?” 黑衣人首领嗓音一寒。 刘有福立刻说道:“不是不是不是,回大爷的话,王横在小街胡同有个相好的,他若不在家,十有七八是在那边。” 黑衣人首领问:“他犯了什么事你知道不知道?说谎是什么下场你自己清楚。” 刘有福立刻道:“他犯了什么事我确实不知道,但他最近一段日子东躲西藏我是知道的,因为是熟客,所以我确实没多问,是我考虑不周,考虑不周。” 黑衣人首领道:“砸了你的铺子,你冤枉不冤枉?” 刘有福连忙摇头:“不冤枉不冤枉,是我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黑衣人首领道:“带我们去小街胡同。” 刘有福挣扎起身:“我不认识王横住在什么地方,我手下有人认识,我马上让他给您带路。” 他哪里敢耽搁,立刻把人喊来给这些黑衣人带路,这些人来如风去如风,还是龙卷风,把赌场卷了个稀巴烂。 刘有福心说没事没事,只要人还在就好,也不能怪别人,要不是贪王横那几个银子,至于的?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在江湖上混迹多年,可今天,腿都软了。 手下人把他扶起来,其中一个愣头青表忠心道:“大档,这些家伙不管什么来路,给咱一点时间就能查出来,到时候咱带着兄弟们打回去!” “打你妈-了-x。” 刘有福一个耳光扇过去:“滚!” 他往四周看了看:“今天这事谁也不准说出去,谁说出去我就废了谁!” 说完一摆手:“赶紧收拾起来,把打烂的东西都清出去,桌椅换上,到了晚上还有客人来,不能让人看到了。” 还别说,这赌场就是够专业,连桌椅之类的东西都有备货,一群人把打烂的清出去,新桌椅很快就布置好。 就在这时候,那俩鼻青脸肿的门钉低着头又回来了,刚才那群黑衣人来的时候,就是这俩货鼻青脸肿的低头进来的,连个屁都没敢放。 一见这俩又是这模样进来,刘有福气不打一处来。 刚要开骂,就看见一群黑衣人进来了,和刚才那群人不同的是,这群人连脸都懒得蒙。 为首的,是长安城惊雷堂的一位堂主,惊雷堂可不是什么杂七杂八的暗道小势力,那是正经的江湖势力。 这位堂主也是赌场常客,一见刘有福迎过来,他二话不说:“给我砸了。” 他手下人一拥而上,没片刻就把刚布置好的赌场又给砸了个稀巴烂。 “王横在哪儿?” 堂主砸完了之后问。 刘有福哭了。 “堂主,你不砸我也说。” “别废话,砸是过场,不能省了,说王横在哪儿?” 刘有福哪敢说谎,把刚才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一遍。 堂主一听就知道来晚了,于是问:“东市上有个卖菜的叫王树林,你可知道他在哪儿?” 刘有福道:“这个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我帮您打听着,一有消息,我马上就派人去告诉您。” 堂主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刘有福看着破烂不堪的赌场,还想哭都没眼泪了,他无奈的摆了摆手:“没有新的,就修修吧,修完了摆好......” 一群赌场大哥乒乒乓乓的修起了桌椅,足足用了近一个时辰才算让赌场恢复了几分模样。 可就在这时候,那俩门钉蔫头耷拉脑的又回来了,俩人一进门,什么话都没说,委屈巴巴的看着刘有福。 刘有福心道一声草了个蛋的。 再砸,别管来的是谁老子也要拼命了,这他妈一而再再而三的,谁还没有点脾气了? 他刚挺直腰板,就看到个一袭青衫的汉子迈步进门,只一个人来的,刘有福却扑通一声跪下去了。 如果说惊雷堂的人对于他们赌场这些暗道杂鱼是降维打击,那这个单独出现的青衫客,能让惊雷堂瑟瑟发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七十四章一个奇怪的人 童锦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曾读书十年求前程,结果连考了几次皆不得中,家里父母说若再如此考下去怕是难以维持。 他总是骗他爹娘他有多用功,实则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他爹终究是有了怀疑,于是说家财难以支撑他继续求学。 他问他爹,为何不卖房? 他问他娘,为何不卖你当初的嫁妆? 他爹一气之下将他逐出家门,他说你这家业早晚都是我的,虽没剩下多少了吧,可你守财奴一样也是给我守着。 他还说我就一走了之,待你们快死的时候我再回来,难不成,你们这般年纪还能给我要个弟弟妹妹? 他这一番话直接将他爹气死,他却笑的合不拢嘴,说这下好了,本来还想耗死你,现在不用耗你也死了。 他娘气的要与他拼命,却一不小心撞死在墙上。 这些事都是在家里发生,外人自是无从得知,于是他对外宣称他爹病死了,他娘舍不得他爹一头撞死随他爹去了。 因为他多年不曾在家,村里人对他也不是十分了解,只知道他爹娘对他十分溺爱,为了让他安心读书,竟是常年给他在长安租个独院居住,家底都快被掏空了。 草草的办了丧事,他把家业全都卖了,拿上银子回长安,想着再拼一把。 结果就真不是读书的料,来年大考又是一事无成。 他为人又多奢靡,卖家业的那些银子没坚持多久,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到一家商行里做了账房先生。 他在这里做事其实也清闲,正因为清闲,每日都是在和别人说他有多怀才不遇,说大宁不取他入仕那是大宁的损失。 久而久之,他又开始说大宁根本不行,连他这样的大才都不能一展身手,早晚会灭国。 他将诸多不顺全都怪罪在朝廷身上,整日最大的力气都用在诅咒大宁快点完蛋上。 这些话说的多了,一开始没人理会,连这商行里的人也都离他远远的,谁愿意招惹这般祸星。 有人担心会连累商行,于是把这事传到了商行掌柜的耳朵里,掌柜的一听也吓一跳,直接把童锦就给赶出了商行。 童锦愤愤不平的回到家里,结果很巧,乡下一个堂妹竟然跑来长安投靠他,他见堂妹有几分姿色,于是决定把堂妹卖到青楼去。 正考虑这事的时候,把他开除的掌柜又找上门来,非但给了他一笔银子,还将他引荐给了商行的东主。 严淞。 不久之后,童锦就带着他堂妹童绣球一起跟了严淞。 严淞在长安从身份也很特殊。 他不那么光彩的身份反而是他明面上的身份,说是一位早已隐退的前朝旧臣的私生子。 那位旧臣是当初大宁灭楚的时候,第一批开城门向宁军投降的人之一。 大宁立国之后虽然没有得到重用,最起码也算得了个善终。 这位严老迁居长安之后,接连娶了几房小妾,据说真是老当益壮,还在外边养了几个女人。 这就导致严老头儿的长子今年已经五十几岁,作为老小的严淞才二十出头。 严老头儿一命呜呼,留下了十几个儿子争夺家产,好在是这些儿子后来也算争气,有人考取功名有人经商,家业倒是越来越大。 严淞这个私生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直到几年前他才抛头露面,接手家族里一些产业,但没多久,接手的生意都被他做坏了。 表面上看他这个人是个沉闷刚直的性子,对于做生意看似一窍不通,好游山玩水,一年倒是有大半年都漂泊在外,甚至,有时候一两年都不回长安。 熟悉严家都说这个私生子倒也有自知之明,不争不抢,家族给钱他就花,常年不在家也不至于被人防备。 有人多他好命,有人说他没出息。 可就是没有人怀疑过,这个严淞到底是不是严老头儿的私生子,虽然有人算过,如果是真的,那严老头儿有他的时候已经七十来岁了,但这种事,谁会在拿出来在明面上大说特说? 人家严家的人都没有在乎,吃瓜群众在乎什么。 就这样,这位严公子久而久之还混出来些名声,长安城里知道他的人不少。 很多人听闻,这位严公子虽然不善习武但好结交江湖中人,更仗义疏财,所以朋友很多。 严家生意做的大,商队出行时有危险,有几次竟是这严淞给解了围,那劫道的山匪一听说是严家的生意,竟然直接放行,还说与严淞是过命交情。 这个严家的小少爷,渐渐地在长安城里有了围绕他而存在的一个小圈子。 童锦这样的人,跟了严淞这样的人,他非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自己是一匹终于被伯乐发现的千里马。 严淞平日里也不住在严家大院,在酒香胡同有一座独院是他常住之地,院子不大,也没佣人,他云游归来回严家露个面,便会回这里住着。 此时此刻,这看似寻常之极的一个夜里,严淞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闭目养神,身后则是童绣球为他摇着扇子送风驱虫。 童锦从门外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他就在心里狠狠的骂了几句。 童绣球实在是个美人,他没下手不是因为他良心还在,而是因为没轮到他,他还没下手呢就被严淞占了。 他这样的人连爹娘都能气死,还在乎童绣球是不是他堂妹? 之后严淞派人把童绣球训练了一年有余,再见的时候,这个女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妩媚。 哪个男人见到这般狐媚女子能不迷糊? 除了那个白痴叶无坷。 “东主。” 童锦快步到近前,规规矩矩的俯身:“叶无坷在牢里可能不会太久了,传闻江湖上的惊雷堂和不知道哪儿来的势力都在寻人。” 严淞微笑道:“本就是想做个雪中送炭的局,又不是杀了他,坐不久就坐不久,可惜的是这雪中送炭被御史台那个叫赵康的抢去了。” 童绣球在他身后轻声问道:“这个叶无坷有那么重要?竟是值得东家劳心费力的想与他结好。” 严淞道:“他可能真的有些了不起,他如果是真纯良,那他就是个运气逆天的傻小子,我喜欢和运气好的人做朋友,沾沾运气。” “如果他不纯良,那一切都是他为自己铺的路......你且看看,现在朝中多少人觉得欠了他人情?” 童锦抬起头看了一眼,正瞧见童绣球俯身时候胸前的一抹白腻,他下意识多看了两眼,连忙又把视线压低。 “东家。” 童锦道:“王横在咱们手里,雪中送炭终究不是一点都没有。” 严淞笑眯眯的问道:“为什么要把王横交出去?” 童锦回答:“交出王横,东家不就能与叶无坷关系更近?” 严淞笑眯眯的表情消失不见,声音微寒的说道:“看来你还真是不堪大用,也只是跑跑腿罢了。” 童锦心中一沉。 严淞道:“把王横交出去,叶无坷难道不怀疑是我做的局?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诸多大人物找不到的人就被我找到了?” “叶无坷会怀疑我,那些大人物们也会怀疑我,还是那个道理,他们找不到的为什么我能找到?你让我把王横交出去,是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童锦连忙俯身:“是属下愚钝了,属下也是着急为东家出力没多考虑。” 严淞道:“你该记住你之所以能在我这谋个差事,是因为这长安城里你终究能寻一些人做眼线,别再暴露自己有多无能,不然我还怎么长久留你?” 童锦咬着牙跪下去:“我错了东家,以后我办事一定多考虑。” 严淞道:“今日我心情不错,所以就多教你一些......王横是王树林的堂亲,这事早晚都能查出来,不然,长安府显得多无能?” “本身就不是个多精妙的局,所以破了就破了,可王横和王树林若是一直找不到,那叶无坷出来的时候算是干干净净吗?” “将来只要有机会,这件事就还是一根刺,他被放出来不是洗脱冤屈,而是因为无证释放。” 童锦心说这个王八蛋心眼怎么多这么坏?表面上却一副心服口服的样子。 严淞起身,一边活动一边说道:“我让你放在叶无坷铺子里的金子,有人取走了吗?” 童锦道:“始终让人盯着,还不见人动。” 严淞道:“那你觉得,我让你放的金子作用是什么?” 童锦回答:“自然是给叶无坷做个污点,那么多钱来路不明,就算查不出他有罪,也会让人觉得他不干净。” 严淞轻叹一声:“我果然还是高估你了。” 童锦心又一沉。 严淞道:“我让你把金子放进去,是为了看看还有谁想杀叶无坷。” 童锦确实没明白,但他却恼火起来。 因为那天放金子的时候,他被叶无坷那条长相奇怪的狗咬了好几口,身上的衣服都被撕坏,狼狈不堪。 “叶无坷的铺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借着这件事把他按死的人得多着急?我让你放金子进去,是想看看谁会让那金子露出水面。” “不管这个人是谁,只要进了叶无坷的铺子,发现了金子且准备以此为证据让叶无坷倒霉,那他都是我们的好朋友,当然,必要的时候也能背的一口好锅。” 童锦听到这话立刻反应过来:“不管是谁发现了金子,在被查的时候他说不是他放的,谁信?” 严淞道:“还有一个人......宋公亭是我去东北的时候偶然遇到的,可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并非偶然,这个人如果把金子翻出来,那他就是我的朋友,如果他不去叶无坷的铺子,那他就可能是我的敌人,且已经盯上我了。” 说到这,严淞使劲儿舒展了一下双臂。 “我从没想过这样一个粗浅的小局能把叶无坷放翻,哪怕没有各路人马的帮忙,凭叶无坷的本事,他自己也能应对的很好。” 严淞抬起头看向月亮。 “有些时候我自己都没法判断分明,我到底是想利用他,还是真的想和他那样的人做朋友......他真的,很适合做朋友。” 说到这停顿许久。 又自言自语:“若高清澄死了,我那朋友会难过很久吧,毕竟是少年情窦初开,还是那般的美人儿。” 童锦听到这话吓得一抖,他真没想到过,东家竟然会对高清澄动了念头,一瞬间,童锦心里就开始发寒了,直接下了一场冻雪一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七十五章好狗! 今天来大牢里探视叶无坷的,是御史右台赵康赵大人,从行使晋至御史,且暂代右都御史职权。 御史两台,简单区分,左台主要是负责京畿之内的事,监察朝中百官,右台则是监察地方,以赵康的年纪暂代右都御史可以说前途无量。 再见到赵大人,叶无坷明显觉得他憔悴了不少。 伤还没好利索就被受叶无坷委托,整日都在东市暴晒,人黑了些,精神也不大好。 不过在看到叶无坷的那一瞬间,这位自诩武夫的书生眉眼都亮了不少。 “御史大人。” 叶无坷起身行礼。 赵康拉了他一把:“坐下坐下,虚情假意的行礼我看还是不必了。” 他递给叶无坷一个包裹,里边是路上买的应季水果。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鸿胪寺关外月刺激到了,后来看叶无坷的人谁都不空着手来。 赵康道:“我得了消息,陷害二奎的人已经被抓着了,东市那边的事我也替你办的差不多,所以来和你说一声,既是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有始终是我们御史台做事的规矩。” 叶无坷抱拳:“多谢赵大人仗义出手!” 赵康道:“抓人的可不是我,至于是谁以后自然会有人跟你说,我来主要是两件事,其一是跟你说一声,你让我维护陆吾等人的名誉,我幸不辱命。” “第二,你还不记得有个叫宋公亭的人?” 叶无坷点头:“记得。” 赵康道:“此人到御史台来举报,说你是个两面三刀的败类,表面上维护忠良背地里叛国逆祖,他说你收了不少好处,就藏在你那铺子里。” 他问叶无坷道:“你和此人是结了什么仇怨?按理说就算他想针对你,也该是来长安府里检举而非去御史台,这一点我着实想不明白。” 叶无坷回想起来在鹰嘴峡遇到伏击的时候,那天他听到了人群中有个呼喊的声音正是宋公亭。 后来再无此人的消息,他有那么一段时间甚至觉得宋公亭是死在鹰嘴峡了。 “大概只是瞧不上我。” 叶无坷道:“既然检举到了御史台,那赵大人可是已经去过我家了?” 赵康道:“去过,不过你那铺子已被长安府严密看管,想来长安府也不止查过一次了,所以什么都没有查到。” 叶无坷:“我家里银子没丢吧。” 赵康:“......” 叶无坷:“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我只是担心银子,攒那些钱着实不容易。” 赵康道:“你家里的东西长安府都已经封存,若你无事,出去之后自然会一一归还,银子你不必担心。” 他忍不住问道:“你不像是个在乎银子的人,为何又这般在乎银子?” 叶无坷:“赵大人从何处看出我不在乎银子?” 赵康道:“我见你之前先去见了连府堂,和他提起了你半路被人收买的事,连府堂与我的俸禄基本相当,我们两个一年的俸银也才五十两上下,两万两银子摆在我们两个面前,我们两个都未必不心动,以你出身,竟然对两万两巨款收买无动于衷,难道还不能说明你不在乎银子?” 叶无坷:“傻x才不在乎银子。” 赵康:“?” 叶无坷道:“银子在我这仅次于命,所以除了要命的银子之外我都动心。” 赵康笑了笑,对叶无坷这话并不评价,也许在他看来,叶无坷把自己说的再贪财也没用。 面对两万两而不动心这张标签,已经死死贴在叶无坷身上了。 也因为看到了赵康的反应,叶无坷有了些大事不妙的预感,这破名声要是传扬出去,以后谁还会来花钱收买他? 要是在坏人那边都流传开的话,那这日子可他妈怎么过啊? 还是收钱好啊。 于是叶无坷端坐道:“大人,要不你再帮我一个忙,出去后散布消息,说在我家里搜出来大笔来路不明的银子,而且拒不交代是何人所赠!” 赵康问:“何故?” 叶无坷道:“打打口碑。” 赵康:“......” 他问叶无坷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从长安府出去后要做什么?” 叶无坷点头:“被关大人坑了,他在路上打了许多欠条签了我的名字,现在我欠债累累,得去鸿胪寺打工还账。” 他问:“我能不能检举他?” 赵康道:“能!” 叶无坷看赵康那眼神都跃跃欲试起来,连忙道:“我就随便说说。” 赵康:“怎么能随便说说?关外月身为鸿胪寺官员竟然做这等事,第一是不遵法纪,第二是有辱官声,我回去之后想想怎么参他,你且等我消息。” 叶无坷:“......” 赵康:“这是我职责所在,你不要认为我是因为他抢了你而公报私仇。” 叶无坷:“......” 赵康:“多谢提醒。” 叶无坷:“你不会还去告诉关大人,是我提醒你参他一本的吧?” 赵康抱拳:“多谢提醒。” 叶无坷:“......” 赵康笑了笑道:“再说回正事,宋公亭这个人好像有点奇怪,他到御史右台检举你之后,我就派人查他底细,可是,竟然查不出。” 叶无坷眉角一抬:“查不出?” 这不合理。 这个世上许多事都是反着来的,比如身份底细这种事,越是不想被人查出问题的越是把自己安排的干干净净,绝对能查的明白。 而有些好人,做了好事之后反而不希望自己被人所知,于是隐姓埋名。 宋公亭这个人如果是有问题的,那么他的底细反而好查,最起码明面上的身份,一查便知。 赵康说,查不出。 见叶无坷反应疑惑,赵康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我会让人继续查着,实在不行,我去与廷尉府接洽一下,御史台查不出的,廷尉府一定查的出。” 叶无坷抱拳:“多谢赵大人。” 赵康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去忙,不与你多说了,另外......无人时候,你可叫我一声赵大哥,那日在鹰嘴峡你我也算并肩作战,是生死之交。” 说完后朝着叶无坷笑了笑,阳光灿烂。 叶无坷等赵康走了之后,笑着自言自语一声:“好一个狗东西!” 他骂的当然不是赵康,甚至这都不是一句骂人的话,而是夸狗,确切的说是夸狼。 因为他托付给小狼的事,终究是没有让他失望。 与此同时,长安府总捕雷雷带着一队人到了叶无坷的铺子门口。 他抬头看了看,这家连匾额都没有的铺子还真是朴素。 他不是第一次来,作为总捕,东市的命案出了之后他就来过这里了,如赵康所说一样,长安府对这的搜查已经不止一次。 因为特殊原因,在这搜出来了两千五百两银子并没有带回长安府封存。 这特殊原因特殊到连府堂都不能动这银子,因为连府堂已经亲自去求证过了,这银子,大有来路。 叶无坷说他在雁塔书院里见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赏给他两千五百两银子。 这事,就是叶无坷狡猾的体现。 那五千两银子来路不明,无事村有多贫苦无需赘言,若是随随便便能拿出来五千两,无事村还至于是那样的无事村? 所以这五千两银子一旦被查到,那必然定性为脏银。 现在好了,叶无坷被那个他不认识的人黑了两千五百两,但他却敏锐的想到,剩下的银子洗白了。 于是在进府衙的第一天,他就【如实相告】,说这银子是一位大人物赏给他的,但他不知道那是谁。 连府堂当然会去查一查这巨款的来历,如果查到了的话那叶无坷也刚好可以问问到底是那个坑比......坑了他一半钱去。 叶无坷真的从没有去过那位竟然是当今陛下,因为在他心目中陛下就不是那个样子。 陛下是伟岸的,光辉的,是世上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缺陷的完人,不,是圣人。 在陆吾他们的描述中,陛下就是圣人这种想法已经在叶无坷心中根深蒂固。 纵然不是完美的圣人,但也绝无可能是坑比。 叶无坷想,那一定是书院的某个大人物。 因为沐山色就是那样的人,书院派出去接他的先生是这样,那沐山色能是书院里的个例?看那人气势,不是寻常教习,该是副院长之类的大人物。 教习如此,副院长大抵如此,毕竟下梁不正上梁也正不到哪儿去。 叶无坷甚至还想过,有朝一日一定要想办法把银子从那坑比手里再坑回来。 少年暗暗发誓,将来定要以牙还牙。 连平山真的去问了,然后真的问到了,所以,这笔银子谁敢动? 连平山也不可能想到,当今陛下,大宁的开国皇帝,竟然帮助叶无坷洗了一笔黑-钱......抽头还那么高。 此时此刻,雷雷在铺子里走了一圈,这里已经搜查过很多次,所以他也只是来看看有无破坏。 不出意外的话,下午叶无坷一家就会被放出来,那雷声大雨点小的命案,最终得出的结果其实他并不相信,但,也查不出别的什么了。 根据那些人交代,是王树林听二奎说叶无坷有钱,所以打算讹叶无坷一笔,于是找来堂亲王横。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王横居然会失手杀人,他们本意是刺伤那个疤脸嫁祸给二奎,却不成想直接将疤脸刺死了。 雷雷自然不信这些,可案子已经被廷尉府提档调走,后边的事,与长安府无关。 “除了那两千五百两之外,只有些铜钱。” 雷雷感慨道:“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一家人,也不知道那些人多黑的良心连他们一家都坑,我听闻东北边疆苦楚严寒,这些铜钱他们都不知道攒了多久......” 说着话他走到后院,看到了那个明显有些大的狗窝。 小狼趴在狗窝里,虽然没抬头,可戒备的看着他,只要雷雷再敢靠近它一定会呲牙威胁。 “留两个人就好,其他人都撤了吧。” 雷雷伸手想去摸摸小狼,小狼便猛的起身,弓背低头,龇牙咧嘴。 雷雷便没有继续伸手,转身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赞叹了一声:“真是一条烈犬啊!” 小狼等他们走了之后回头看了看,狗窝里的稻草有些松动,装了金子的箱子露出一些,于是它连忙回头,叼着稻草又盖了盖,然后趴在稻草上,警惕的看着四周,一脸的叶无坷样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七十六章道个歉吧 命好,现在好像变成了叶无坷身上最大最亮眼的那张标签。 从走出东北边疆的那座大山开始,就不停的有人在说叶无坷的命好。 叶无坷自己也从来都不反驳,他甚至有些开心。 因为他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以此来告慰母亲......谢谢娘的保佑,因为有你,我命很好。 在他从大牢里出来之前,早就想见见他的连府堂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派人把叶无坷请到了他的书房里,他想看看这少年到底是何等风采。 因为在不知不觉间,很多人都在说,那个姓叶的少年,就该是大宁少年该有的样子。 干净,开朗,活泼,健康,对未来充满希望,心怀美好。 连平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了见这样一个少年他会特意准备了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还让人把书房打扫了一遍。 他的书房很朴素,朴素到唯一的装饰就是书籍。 所以在叶无坷第一眼看到这位大人,看到这位大人的书房的时候,他心怀尊敬,那些书册没有一本是崭新未开封的,每一本看起来都读过。 读书人最能读懂读书人的眼神,叶无坷看那些书的时候,连平山读懂了这少年眼神里的渴望和羡慕,所以他忽然有些心酸。 叶无坷所在的大山里,应该见不到这么多书吧。 连平山自以为傲的朴素,在这少年眼中也是渴望而不可及的奢华。 “喜欢读书?” 连平山的第一句话本不是想问这个,可见到叶无坷的眼神后他不由自主的问了这个。 叶无坷点头:“喜欢。” 连平山道:“我这里的书你可以随便来借,但不能损坏不能不还。” 叶无坷眼神明亮的问道:“今天就能借吗?” 他连要离开大牢都没觉得有什么可开心的,可是在听闻可以随便借走这里的书籍后眼神璀璨如星。 “可以。” 连平山微笑着回应,他慷慨的问:“想借哪本?” 接下来,他看到了叶无坷的眼神贪婪的扫过他整个书架,在那一刻,连平山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冒失了? “有箱子吗?” 叶无坷问:“我想先借一箱来看。” 连平山既然已开口,身为府治他当然不能反悔,于是吩咐人去准备一口箱子,让叶无坷把喜欢的书册带走。 “你这么喜欢读书,我以为你一定会去书院。” 连平山坐下后,示意叶无坷也坐下聊。 叶无坷如实回答了他的想法:“很想去,但还不够格。” 连平山坐直了身子,脸色肃然的说道:“你可能误解了书院,并非是已经读过许多书且足够优秀的人才能去书院继续读书,书院取才,最看重的是求知欲望。”通天阁小说 叶无坷道:“我也是这么想,可世人不这么想,不够优秀的人不能去书院这不是世人对书院的误解,而是世人对书院的肯定和敬仰。” 连平山沉默片刻,点头:“你说的对。” 书院可以有自己的标准,但世人认为书院是什么样子的才更重要。 正如当年书院创建之初,院长大人的想法也仅仅是为了能给大宁培养一些人才。 后来书院成了读书人心中的最高殿堂,这并非院长大人初衷,可是,他必须尊重这种想法。 连平山道:“我这里的书若是看完了,你也可到书院借书看,你该不知道的是,书院有一座很大的木楼叫普读楼,上下五层,全是藏书。” “是普读而非普度众生的普度,然而在读书人看来这座楼的存在和普度众生的菩萨并无区别,任何人,只要是大宁百姓,都可到普读楼借读书册,只要不损坏按期归还即可。” 叶无坷的眼神更加明亮起来。 他更想攒钱了。 如果将来攒够了钱,他就能在双山镇建一座这样的书楼,无需那么高那么大,书院的书楼有五层,双山镇的书楼只要两层就够了。 双山镇想读书的孩子们,都可以到书楼里借书。 一定是要在双山镇而不是在无事村,因为叶无坷要把无事村的人都带到长安来生活。 无事村必须是无事村,但无事村未必一直都在那个严寒苦楚闭塞又贫瘠的大慈悲山下。 还有一点,叶无坷希望双山镇有一座书院,是因为双山镇的赵先生说过,他多希望双山镇里有足够的书让孩子们去学习。 赵先生不仅仅教给叶无坷一些医术上的事,还让叶无坷早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个世上,从贫瘠闭塞的地方走出去的孩子,唯一能不被外界繁华贬低和排斥的就是知识。 如果他们只能攻击你的出身穷,那是因为他们无法战胜你的学识和你的高尚。 当山里的孩子们在走出大山之前就已经读过许多书,他们对于外界也不会有那么恐惧。 他们不会先让自己藏身在大城市的角落里偷偷观察偷偷适应,而是会大大方方的走在繁华里甚至对繁华品头论足。 腹有诗书从来都不单单是一种气质,更是一种自信。 知识至高无上,可评天下。 大城里的繁华不是照妖镜,照不出妖魔鬼怪,但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一定照心镜,能照出山里孩子的自卑。 叶无坷想着,自己能买下那么多书再去造一座楼,就叫赵楼,赵先生的赵。 他恍惚的这几息时间,都被连平山看在眼里。 连平山每年都会把半数以上的俸禄用以买书,然后再由雁塔书院分送到大宁各处需要的地方。 叶无坷那种眼神,正是连平山坚持做这件事的缘故。 “可以不还。” 连平山忽然说出这样四个字,在一息之前他还在想着,叶无坷借了这么多书走,可别损坏可别遗失可别不还。 一息之后,他脱口而出:可以不还。 但可以不还必须有个前提。 他说:“你读过之后,可以想办法把这些书都送回老家去,请读过书的人,教孩子们读书认字。” 他以为,少年会欣喜若狂,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少年会感激涕零。 可没有。 叶无坷只是摇了摇头:“多谢大人好意,我出村之后,我们那个镇子里都没有读过书的人了,书送过去没有用,得先有读过书的人。” 犹如雷击! 连平山的心里脑子里同时震了一下,让他空白到不知道怎么接那少年的话。 叶无坷语气平淡的继续说道:“所以我想的是,将来能接出来一些是一些,读过书,明事理,若想回去的就回去,时间久了,人多了,山里就长满了知识。” 连平山道:“以后若可以的话,安排人去边缘闭塞之地教书也是可以的。” 叶无坷道:“可以,但不公平,百姓们拼尽全力的供自己的孩子读书,是他们坚定的认为读书可以过好日子,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也只有读书,读了许多书,再回到闭塞偏远的地方去......不公平,尤其是对于这样无私的人来说,不公平。” 连平山沉默良久。 站在道德高处去要求别人这么做,本身就是不道德的事。 他说:“所以无私的人,应该得到更多,哪怕他们不想要,也不能不给?” 叶无坷点头:“是,我们不能欺负别人无私。” 他说:“所以,将来我可以回去,但我不能要求别人跟我一起回去,我要攒很多钱,是为了让愿意跟我回去的人不过贫寒的日子,当然,我自己也不愿意继续过贫寒的日子。” 连平山觉得自己见叶无坷是对这少年的一种鼓励,最起码在见到叶无坷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不,是在他说出书可以不还这几个字的时候都是这么想的。 但他没想到叶无坷给他的不是感激而是反击,少年的想法朴素又离奇,更不切实际,因为带着足够多的钱回到贫瘠的地方去,也还是不会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有些地方贫瘠到,只要你留下来,钱就无用。 繁华才是钱的天堂,贫瘠是钱的地狱。 但他不忍破坏了少年的意志,因为这意志无比高大,无比纯洁,无比神圣。 “立国之初。” 连平山端坐着,语气平静但坚定的说道:“陛下就说过,唯有教育之事务实才能真正强国,大宁二十年来一直都在做这件事,可二十年远远不够,五十年亦不够,最少也该是百年大计。” 他说:“我们必须看的高远,但做在低处,低到做几十年也许都看不出什么实效来,不说你这一代人,我这一代人穷尽一生,能看到的实效也只是奠基,死之前能看到奠基,我心甚慰。” 叶无坷懂。 因为要想奠基,就先要让大地变得平整,而在奠基之前,有那么多那么大的坑需要无私的人去填满。 连平山看着面前少年,用最真诚也最郑重的语气,回应了少年心中的梦想,代表他自己,也代表的大宁。 “你说,我们不该欺负无私的人,不能让无私的人只管无私而不管自己......你说的没错,可若按你说的,那这条路走起来会更难。” “所以我们有些时候不得不去欺负无私的人,无私的人才能去填那些天生就存在的坑,用一代的无私,两代的无私,几代的无私去填。” 他深吸一口气。 “叶无坷,陛下曾经说过,如果每一个大宁的官员都是无私的人,那么大宁的百姓们将会比别处快十倍百倍的过上好日子。” “陛下也说过,他没办法让天下人无私,他只能苛求穿上官服的人无私,所以,真的只能是欺负所有读书人之中做了官还无私的那一批。” 他起身,抱拳,俯身,行礼。 “我替所有不无私的读书人向你家乡道个歉吧,对不起,我们确实还会顾及很多,家庭,妻儿,个人的前途命运,还有苦读十年要有的以及凭什么没有的所得......我替所有无私的读书人向你家乡道个歉吧,对不起,我们还不够力,没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劲儿所以做不到那么全面,我们还需要干很久,才能让全天下一样美。” 叶无坷起身,抱拳,俯身,回礼。 “大人,我们知道感恩,也知道自己,也得使劲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七十七章要去了要去了 见过连府堂之后,叶无坷再一次证明了一件事,深刻于心,不再更改。 大宁值得。 叶无坷认为的大宁值得和现在早已被绝大多数人认可的大宁值得,其实有很大不同。 人人都是叶无坷,又人人都不是叶无坷。 他有个不能被提起来的父亲,自然也就有不那么好解开的心结。 从无事村到长安城,一路走来,叶无坷看到了一些不好看的,可这些不好看实在是比不得那满目都在的好看,大宁值得这四个字于叶无坷来说,不仅仅是感悟,更是归属。 从他认识陆吾开始,就不断的有人用言行举止来告诉他大宁值得这四个字的意义。 他为什么显得那么不按常理出牌?为什么对已经唾手可得的东西却保持抗拒? 因为他父亲,只是因为他父亲。 他能唾手可得的东西太多了,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离这些远一些。 无事村里向来看不起的不劳而获,与他不敢轻易冒险暴露的身份,都在阻止他去接受唾手可得。 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的坚持究竟是怎么来的,就连他阿爷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人已经走了,是他本该开朗活泼也该美满幸福的母亲。 还在年少的时候他就问过,母亲你为什么那么想那个家伙,母亲说因为他是我的亲人,叶无坷说,可他是个坏人。 那个年纪的叶无坷当然不知道负心汉之类的词语,也不知道他的那位父亲不止犯错还曾犯罪。 年少的他就坚定的认为,抛弃母亲的人必然就是坏人。 等到后来他对父亲身份已经知晓后,他依然不认为那个父亲是有什么地方值得原谅。 抛开一切不谈,那个男人抛弃了他母亲就是不对。 对错,在少年心中早早的成了一份坚守。 所以从长安府出来后,叶无坷抬起头看向天空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天高云淡是那么美好,心胸也如这天高云淡一样开阔。 哪能对那个父亲一点偏向都没有呢?哪怕他恨他,所有对大宁的疏离,都是因为那为数不多的偏向。 现在,疏离不存。 他知道了,大宁有那么多那么多人和他一样,想让这个天下的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从皇帝到臣子,上下一心。 叶无坷给连府堂深鞠一躬,他感激这样的官。 二奎和他不一样,二奎出来后就忍不住嗷嗷的叫了几声,像是终于能独立行走的猿,大地与树皆是自由。 回家的路上,二奎觉得自己应该和妹夫道歉,于是他就道歉,他说对不起。 二奎就是这样的人,无事村里唯一比叶无坷还要单纯的人。 叶无坷听到他说对不起,并没有说没关系。 他说:“你看,你只是想帮人,但却被人陷害,而且大家还都一起坐牢,所以你觉得以后应该怎么办?” 二奎说:“听大奎的,大奎拦着我的事我就不干。” 想了想,又补充:“听你们的。” 二奎挠了挠脑袋,不知道自己说对了没有,但他从来就没想过,因为帮人出了问题那以后就不帮人了。 叶无坷点头:“你说的对,以后听大家的。” 二奎道:“以后我要是再不听话,你们就跟我娘一样,揪着我耳朵,用藤条打我。” 对于二奎来说,这是毒誓,可他妈毒的那种,因为真疼。 大奎说:“以后听话就对了,娘说过出门听妹夫的,他说不让干嘛的时候就不干嘛,他让干嘛的时候就干嘛。” 二奎说:“我要是记不住,你也揍我。” 大奎点头,像是从母亲手里接过藤条教鞭一样的郑重:“我狠揍你。” 二奎一哆嗦。 回到铺子里,叶无坷才进门,小狼就从后边的狗窝里窜出来,围着叶无坷来回转。 这个从小被喂养长大的狼崽子,除了还像个狼崽子之外已经完全不符合狼的身份。 狼不好养,甚至不能养,因为自古以来就有人说,养不熟的白眼狼这句话。 但是叶无坷自始至终都坚持,是因为他真的觉得自己欠这个小家伙的。 他永远都不会对高清澄提起,那天他执意带着狼崽子不仅仅是想收留这个小家伙。 他把熊皮袄给了高清澄,虽然他还有棉袄,可他无法预料下山的时候会不会遇到风雪,塞进怀里的小狼能帮他维持体温。 他更不会提起,如果当天下山时候风雪太大,大到他无法及时走出大慈悲山,那这头小狼甚至可能是他赖以生存的食物。 这些没发生过的事没必要提及,就算发生过的事也没必要提及。 活着,是唯一高于道德的东西。 道德,也是唯一高于活着的东西。 围着叶无坷转了好几圈,小狼跑回窝里,两只前爪飞快的抛开稻草,露出土坑里的箱子。 它邀功,它得让叶无坷看看它有多厉害。 小狼和狗一样,在无聊的时候就会刨坑,不管是在长安还是在无事村,它都这样。 于是叶无坷觉得可以教它把坑利用起来,不得不说,它学的很不错。 回到家,叶无坷他们一起动手做了一顿也算有庆祝意义的团圆饭。 吃过之后,众人围坐,泡上一壶茶,在午后有些燥热的微风里总结得失。 “我先说我的猜测。” 叶无坷道:“我不觉得自己猜错了,这个局的目标应该只是想和我拉近关系,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有人雪中送炭。” 苗新秀点头:“有道理。” 阿爷赞赏的看了叶无坷一眼。 叶无坷继续说道:“但现在只冒出来一个宋公亭,显然对手比我预料的要聪明的多。” “连府堂说,为了我,兵部出动了人,府衙也出动了人,但一直都没有找到王横和王树林,这说明这两个人就在那幕后主使的手里。” 苗新秀问:“若他想拉进关系,其实可以把人交出来。” 叶无坷道:“谁交,谁暴露。” 苗新秀想了想,又点头:“有道理。” 大奎听的有些头皮痒,他看向二奎,二奎根本就没听,但已经开始挠头皮了。 大奎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多听听,二奎指望不上了,他是家里唯一的聪明人,必须坚持。 叶无坷道:“也就是说我还有利用价值,不然的话谁会劳心费力的讨好我。” “但我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高姑娘,实际上连我都不好意思麻烦高姑娘,他们麻烦起我来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叶无坷一脸不乐意:“我尚且不因我而去烦人家,他们竟然因为我去烦人家,可恶。” 他说:“我要去鸿胪寺,去找洪胜火将军。” 众人正在频频点头,忽然间听到这句话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 阿爷第一个问:“为什么?” 叶无坷道:“因为我离开长安,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觉得讨好我有利可图,而且,我离开长安,阿爷你们在长安也不会那么多麻烦。” 阿爷刚要说话,叶无坷道:“不到你发言,坐下。” 阿爷瞪了他一眼。 叶无坷笑道:“我可能是老叶家最矫情的一个啊......矫情到连接受别人好意都斤斤计较,唯恐多了也唯恐少了,怕多了自己心里过不去,怕少了别人心里过意不去。” “我得暂时离长安远点,突如其来的好太多了,我......接不住。” 他看向阿爷:“你可以反对,但我不听话。” 阿爷没有反对。 他说:“接不住咱们就躲躲,谁规定能躲坏事就不能躲好事的?你想去哪儿就去,我就在长安踏实住着,也别心疼我一个人住着可怜,那他妈多扯淡,我一个人住在长安,不比一个人住在山里好一万倍?” 他还说:“最好你们都跟着姜头,真就把我一个人留下,多留点钱,别管我就行了,长安那么大,我想去小淮河看看,别处倒是还不想。” 叶无坷道:“大奎二奎还有师父都留下陪你,钱,也都留给你们,但是钱归我师父管,家门不幸,出了个不肖爷,净想着花天酒地......” 阿爷:“自此之后,你我两不相欠,我玩我的,你滚你的。” 叶无坷哈哈大笑。 师父说:“我留下陪阿爷,大奎和二奎跟着你。” “以后吧。” 叶无坷说:“我其实也想让大奎哥二奎哥跟着我,但不如等我先去立些功劳,我说话能有分量的时候,我待大奎哥和二奎哥特殊些,也没人会说闲话。” 阿爷自言自语了两个字:“功劳。”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看了看苗新秀,因为他很清楚,这屋子里只有苗新秀知道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功劳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阿爷是再特殊的阿爷,他也是个想守着孙子长大的老人家。 可他不阻止。 就正如他知道老大叶扶摇打定主意要走的那天一样,他舍不得但不阻止。 “去吧,你的愿望那么大,不多立功,不多赚钱,怎么把整个无事村都搬出来?” 阿爷说:“你离开的时候跟村里人说等你回来接他们,他们就定会当真,我一辈子吹牛,加起来也没你吹的这个牛一半大,你活该辛苦。” 叶无坷笑的灿烂之极:“辛苦?你老你也不懂啊,这事儿吧,就得劲儿,越想越得劲儿。” 他说:“我过阵子会跟着鸿胪寺出长安,高姑娘也不在长安,所以,大概没人会来招惹咱们了。” “铺子买下来,这铺子不小,临街,地段又好,我问过了,人家卖也是不得已,是因为家里后继无人所以才卖,就不还价了,毕竟是给儿孙准备的产业,卖了这铺子,是第二次心疼,连带着第一次的疼。” 他说:“好好想想照顾营生,那袋子卖的还行,书册还得印,等以后我见识多了,就印更多的英雄事迹上去,但,永远不以此卖钱。” 少年起身:“我还得去见几个人,晚上应该不回来吃饭,如果快的话,我明天应该就去鸿胪寺了。” 他后撤两步,弯腰鞠了个躬。 “多谢师父和大奎哥二奎哥帮我照看阿爷,我要去牛-逼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七十八章敬业学习 叶无坷心中还有疑问。 从铺子里出门后他就直奔书院,虽然他也可以试试去别的地方打听他想知道的消息,可别处,终究不如书院熟悉。 因为书院里有个沐先生,在叶无坷觉得沐先生比其他人更容易亲近起来。 当然,去见沐先生要办的第一件事不是问问题,是道歉。 那一拳打的不重,可打的没礼貌。 沐先生这次是在书院里见的叶无坷,就在那个长长的走廊里,走廊两侧都是书架,书架上是读书人的无穷世界。 两个书架之间放着一张木制的矮几,还有两个蒲团。 叶无坷实在是喜欢这种地方,鼻子里嗅的都是书页的味道。 这里并没有如其他高雅地方一样焚着某种名贵的香,书的气味就是这里最大的香气来源。 “对不起。” 叶无坷俯身低头,态度真诚的不容怀疑。 沐先生道:“何必要这般姿态,你是叶无坷,你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叶无坷,把你的头抬起来。” 叶无坷抬头。 砰! 沐先生一拳打在叶无坷鼻子上,叶无坷立刻就鼻涕眼泪直流,沐先生满足了,舒舒服服的长出了一口气。 叶无坷揉着鼻子,心想着书院里应该不都是沐先生这样的人吧。 又想起那位黑了他银子的副院长,叶无坷推翻了刚才的念头,书院里,都是这种家伙! “想问什么就问吧。” 舒服了的沐先生看起来真是如沐春风,眉眼带笑。 叶无坷道:“林东升是不是还关在书院里?” 沐先生点了点头:“高姑娘离开之前交代过,林东升这个人以后还有用,而且暂时不能交给别人,若叶无坷来要,可以给他。” 叶无坷笑起来,因为高姑娘这些话里表明了一个意思......把他当自己人,值得信任的人。 在单方面且单纯的喜欢的时候,满足总是来的更容易些。 叶无坷道:“那我一会儿把他带走。” 沐先生道:“既然是高姑娘交代过,你来要,随时带走就是了,不过......” 叶无坷道:“不过,既然是高姑娘准备让你叶无坷带走的人,他在书院里关了这么久,吃喝拉撒都是钱,你叶无坷应该把这钱补给书院。” 沐先生微笑道:“孺子可教。” 叶无坷问:“多少钱?” 沐先生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两。” 叶无坷:“不开收据。” 沐先生:“二两。” 叶无坷把钱取出来双手递给沐先生,沐先生就那么坦坦荡荡的把这二两银子收好。 叶无坷问:“书院待遇不好?” 沐先生道:“天下第一好。” 叶无坷不说话。 沐先生道:“我也从来都不会对别人这样,你是唯一一个。” 叶无坷还是不说话。 沐先生道:“我是在休假的时候被高姑娘派人叫回来的,书院的休假本就不多。” 叶无坷依然不说话。 沐先生道:“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说服一位姑娘陪我去看葱岭仙雾,一路上花费几十两,手都没有牵到就被喊了回来。” 叶无坷道:“又祸害人。” 沐先生道:“以后不会了,但银子我得想办法从你身上找补回来。” 叶无坷问:“几十两?” 沐先生道:“具体不记得,大概三五十两。” 叶无坷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沐先生眼神越发明亮,叶无坷摸索出来一块糖递给沐先生:“吃块糖就没那么心疼了。” 沐先生手都伸出去准备接银子了,看着那块糖他忽然觉得刚才打轻了。 “不爱吃?” 叶无坷把糖纸剥开,闻了闻,很满足,又把糖纸包好揣回口袋里。 他说:“高粱饴,从无事村带出来的,没剩多少了。” 沐先生起身,从叶无坷口袋里掏出来六七块高粱饴,分了一半:“两清了。” 他问:“你来找我,不只是虚情假意的道个歉,也不只是因为一个林东升,你该是想知道,为何朝廷宣布的涉案人员之中,并无兵部的人?” 叶无坷点头:“那天在鹰嘴峡遇到伏击,贼人用的都是大宁制式兵器,若无兵部的人牵扯其中,要得来这些兵器谈何容易。” 沐先生没有回答,只是那么平静的看着叶无坷,因为他很清楚这少年足够聪明,他来这只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 叶无坷说:“所以,这又是一招陷害?” 沐先生道:“陷害谈不上,毕竟光凭一些兵器甲械并不能直接牵扯兵部,这些东西确实不好搞,但不代表除了兵部的人就搞不到,如果是陷害,那证据应该做的实在些,可他们没有。” 叶无坷:“他们是想,让陛下怀疑。” 沐先生道:“怀疑,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事之一。” 一旦人心里对某件事或是某个人产生了怀疑,那么这怀疑就会时不时的钻出来。 不管这件事往多好的方向发展,不管这个人是多纯粹可信的一个人,怀疑的久了,连事情变好都觉得是陷阱,人可信都觉得是演的。 沐先生道:“因为这些假战兵,陛下就一定会严查,不管是兵部还是各地的驻军都要查,终究是不能当做没发生。” 叶无坷道:“陛下当然不会随便怀疑谁,因为陛下从不是那样的人,我没见过陛下,也只是听闻,但我确信他不会让怀疑在心中滋生,且疯长到不可控制。” “可是,下边的人一旦被查到了,就有可能觉得是陛下不信任他们,如今大宁在敌人眼中是铁板一块,其中最硬的部分当然是军队。” 沐先生道:“没错,他们穷尽一切办法也要让大宁这块铁板裂开,最好,是在最硬的地方裂开,他们觉得世上没有不贪不占的人,只要查就一定能查出问题,不过是大小罢了,只要查出来,那就牵扯到了军方的很大一批人。” 叶无坷道:“他们就是想让军中的诸多将军们心生不满,最好还真的让陛下能在军中查出些什么来。” 沐先生道:“最可怕的就在于......一定会查出来些什么,并肩作战过的老将军们不出问题,下边的人就不一定了,比如你说过的武栋将军麾下斥候都没有战马的事。” 叶无坷道:“查到了?” 沐先生点了点头:“有眉目,但我并不知详情,只知官职不大胆子却大的离谱。” 叶无坷道:“兵部果然还是被渗透了,无孔不入。” 沐先生道:“我们越强,他们越丧心病狂。”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如他这样不羁的人眉宇之间也不可能没有担忧。 “敌人这些年做事的方法在改变,他们越来越聪明。” 沐先生说:“他们最开始的手段只是收买人,从而获取对他们有用的情报消息,后来他们发现这样其实意义不大,因为再有用的消息,只要不是在交战期间,也没法让他们直接损害大宁。” 叶无坷道:“他们改用人心。” 沐先生道:“是人心最好用,他们拼了命的想放大大宁不足的地方,一旦被他们找到机会,他们就会大肆宣扬。” “比如某地出了一个贪官,廷尉府或是御史台查到了当然会有公告,但要完成处置就有必然过程,要审问,要查证,要定罪......” “而在这期间,他们就会不停的宣扬,说朝廷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百姓们不知道这个过程有多复杂,不知道需要耗费多久,所以容易被煽动起来。” “这一招敌人百试不爽,只要有机会就用,只要用了就有效,所以这次鹰嘴峡的事朝中上下都一致觉得应该暂时按下......” 沐先生说到这问道:“还有别的想知道的?” 叶无坷道:“大概明白这些就好。” 沐先生问:“你为何对这些更感兴趣?” 叶无坷道:“我对读书更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从认字开始,正正经经的读书。” 他起身道:“先生把林东升交给我吧,我当做见面礼带去鸿胪寺。” 沐先生随之起身,他在前边领路,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的兴趣总是和我熟悉的年轻人不同,他们要么想考取功名治国安邦,要么想从军征战拓土开疆,倒是你,总想些别人不想的东西。” 叶无坷道:“冷门竞争少,好从业。” 沐先生哈哈大笑。 不多时,他将叶无坷带到关押林东升的地方,这个东韩密谍,竟然比之前见到的时候还稍稍胖了些。 身上的伤也明显见好,只是一看到叶无坷就好像看到鬼一样往后缩。 叶无坷叹息道:“没良心,若非是我你能过的这么舒坦?见到我就躲,你良心上过意得去?” 林东升低着头。 叶无坷道:“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林东升看向沐先生,眼中带泪。 沐先生道:“时也命也。” 说完走了。 林东升又往四周看了看,哪有什么可收拾的,他起身到叶无坷近前,低着头道:“爷,咱去哪儿?” 叶无坷道:“我当初说过,你主动好好表现我尽力保你不死,现在你可以暂时不死了,但还得有更好的表现才能保证以后不死。” 林东升深吸一口气后说道:“爷,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都听你的。” 叶无坷转身,一边走一边说道:“把你们这些做密谍的,都需要学什么,怎么做,尽量详细的告诉我。” 林东升眼神一亮:“爷你要反了大宁?!” 叶无坷一回身。 林东升低头:“我错了......” 叶无坷道:“我要熟悉你们做事的方式,思维,任何细节上的东西都不可疏漏,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林东升道:“其实我们要干的事不外八个字......煽风点火,栽赃嫁祸。” 叶无坷问:“最主要的呢?” 林东升问:“什么?” 叶无坷:“钱从何处来。” 林东升道:“一开始当然是东韩朝廷拨款,后来东韩不行了,我们这些人,全凭热爱。” 叶无坷:“热爱?” 林东升道:“是执迷不悟!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叶无坷道:“最好别贫嘴,再问你一次,钱如何来?” 林东升再次深吸一口气,然后压低声音回答:“傍大款。” 。。。。。。 【下个月四号天下长宁就要上架了,首发是纵横中文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七十九章小机灵 从书院到鸿胪寺大概需要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叶无坷带着林东升就一路走过去。 林东升就像个合格的狗腿子,跟在叶无坷身后也保持着点头哈腰的样子。 身子落后大概一步左右,只要叶无坷一说话他就加快脚步跟上来回应,若叶无坷不说话的时候,他就落后一步继续跟着。 走了大概一刻左右,叶无坷咳嗽了一声,林东升立刻又加速上前,到落后叶无坷一个肩膀的位置问道:“爷,还有什么事?” 叶无坷道:“明知道长安城人人看不起仗势欺人,你一路上故意摆出一副狗腿子的样子,就是想让过路人都用看败类的眼神看我,这种小心思最多满足一下你的报复心,但惹我厌恶你想过会是什么后果?” 被叶无坷一眼看破了这点腌臜心思,林东升着实是吓了一跳。 他以为这少年最多也就是聪明些,但绝对没有聪明到什么事都能一眼洞穿的地步。 人会天生看不起出身低于自己的人,而习惯高看出身低于自己的人却需后天修养德行。 “爷,我错了。” 林东升连辩解都没敢,他这样的人实在是太清楚,被人家看破了就必须承认,不承认那只能是后果更惨。 “我说过了。” 叶无坷道:“主动些,是你命长些的唯一机会。” 林东升连忙道:“爷你是问刚才我说傍大款的事儿?这个事其实很容易理解,不只是在大宁,是在各国都能用的手段。” 他一边走一边详细说道:“这个世上有个颠之不破的道理,就是人一有钱就想有权,有了钱还求不到权,又被权利打压,所以必然心生不满。” “这些人心里不服气,还是不得不弯着腰,财大却不能气粗,心里多多少少都有怨念,所以只要稍稍用些手段,从他们手里拿到钱不难。” “从这些人身上搞钱又分成两种,第一种,我们称之为大冤种,他们没什么学识见解,大部分是一朝暴富,所以好骗。” “就纯骗,告诉他们可以帮他们的子女安排前程,或是帮他们铺些什么门路,他们拿钱很痛快,而且你还可以拿了钱但不帮他们办事。” “第二种就不同了,非暴富之家,他们有学识品味还有阅历,不能一直骗,你真的给他们搭上关系,他们的钱给的也不吝啬,不要惹怒他们,因为他们自身有些实力。” 林东升一边走一边说话,说着说着态度就变得得意起来。 “这个世上的钱来的太快也太容易,只看你有没有那般头脑。” 他说:“因为人们总是愿意相信,不好办的事花点钱就好办,最简单的道理,你就算带个镖局队伍过险要地方也想试试能不能花钱买路。” 说到这他看向叶无坷,见叶无坷正在侧头看他,而且林东升说到得意处,已经走到叶无坷身前去了。 林东升连忙后退两步,陪着笑说道:“不过,都是歪门邪道,以后跟着小爷,我必会改邪归正。” 叶无坷道:“他们的诉求,多是什么?” 林东升问:“谁?” 叶无坷回答:“你说的款爷。” 林东升道:“刚才和爷已经说过了,有钱就想要权,诉求......” 正说到这,有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领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从他们身边经过,林东升就先闭嘴不说了。 那小男孩儿一边走一边对他爹说道:“爹,阿爷今早给了我几个钱让我买冰吃,你要吃吗?” 小男孩儿的爹笑这反问:“爹想吃你给吗?” 小男孩儿道:“我有钱,你管我叫爹,我买了就给你吃。” 小男孩儿他爹微微一愣,然后一个耳刮子扇了上去。 等他俩走远,林东升感慨道:“爷你看,这人生来就这样,有点钱这不就想上位吗,跟多大岁数都没关系。” 叶无坷道:“不也被镇压了吗。” 林东升笑了笑:“这孩子傻了吧唧的,不过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叶无坷问道:“你们做事一般都先选择什么样的人下手?” 林东升抬起手,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做官的师爷,车夫,门房,有姐夫的找姐夫,有小舅子的找小舅子,总之是不会错。” 他解释道:“但凡做官的,姐夫小舅子关系说远不远说近又不是那么近,总是会求到他们办事,但做官的要顾及名声,总是不好办事,于是这姐夫小舅子的必然有怨言,从他们下手容易,因为他们被难为过,你去巴结他们,让他们享受一下被巴结,他们舒坦。” 他看向叶无坷道:“若是这姐夫小舅子之类的,平日里就多得照顾,那就更好办了,至于车夫门房师爷,这些人用好了,比直接用做官的还要舒服。” 说到这他又看了看叶无坷脸色,然后再次低头:“都是歪门邪道,我也在反思自己之前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 叶无坷用林东升,用的就是林东升会的这些歪门邪道。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叶无坷道:“继续说。” 林东升整理了一下措辞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师爷,门房,车夫,这几类人都有一个共同点,表面风光,但实际上手里没什么权,唯一的权,就是最接近做官的人。” “他们能炫耀的,能引以为傲的,也只是这一点,所以就投其所好,把他们这点值得炫耀的身份无限度的放大。” “就让他们觉得你因此而敬仰他们,他们怎么伺候当官的,我就怎么伺候他们,当官的怎么差遣他们,我就让他们怎么差遣我。” “无需多久,这种人多半都会飘起来,而且许多消息,根本不必从做官的人嘴里套出来,从这几类人嘴里就能套。” 叶无坷看了看林东升:“这种事你办过不少?” 林东升摇头:“在大宁,不好办,这些都是在东韩我接受培训的时候学来的,可在大宁着实有点下不去手。” 他说:“大宁才立国二十年,官员多清正廉洁,最好下手的,还是楚时候遗留的旧臣,他们不想被排挤掉,可又没什么功劳依靠。” 林东升看向叶无坷道:“有些时候,一旦他们这类人被收买拉拢,之后再干活,他们比我们还要积极。” 叶无坷点头,然后问:“如刑部尚书和右都御史这类,皆是如此?” 林东升连忙道:“那我可不知道,我真的只是个小喽啰,到那两位的级别,根本不是我能接触的。” 叶无坷问:“你能接触到的最高级别的人是谁?” 林东升回答:“爷,实不相瞒,我虽然说的天花乱坠,但我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如果不是因为爷,我连刑部那个叫邓放的都见不到。” “爷你知道为什么我说起搞钱头头是道?正因为我级别低,我只能是负责搞钱,大事轮不到我接触。” 叶无坷问:“大事谁管?” 林东升:“一个叫山客的人,是东韩派驻在大宁的密谍总领,当然应该是绰号,并非真名,我也只见过一次,还是隔着曾纱帘,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叶无坷嘴角一扬。 林东升说的正起劲儿,忽然间反应过来什么,他脚步猛的就停了,脸色也随之发白。 “爷,对不起......” 林东升道:“我应该早些说的。” 叶无坷背着手,边走便说道:“现在还算你是主动,你今日若不说出这些来,反正只是个见面礼,我把你活着送出去还是把你人头送出去,并无区别。” 林东升道:“是......爷,之前在书院里确实也有人问,但我不敢说,我怕什么都说了,我死期也就到了。” “后来觉得书院不想杀我,也不想逼我,那我更不说了,这种事说少了都是祸,更何况说多了?” 叶无坷道:“继续说。” 林东升道:“山客应该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身材偏瘦,个子不矮,很平常,我也只是朦朦胧胧见过,说不仔细,面貌上我一点都没法描述。” “据说他是东韩贵族出身,十几岁就被送到黑武那边训练,黑武人和咱大宁的人体貌相差巨大,没法直接安排谍子进来,所以最省事的就是从渤海和东韩挑人。” “黑武人为了对付大宁,不只是从东韩渤海挑人训练,还在西域那边诸多小国里挑人,那些小国的商人唯利是图最好利用,他们连自己国家都不在乎,钱给够了,又怎么会在乎大宁?” 叶无坷道:“关于山客,你知道多少说多少,尽量详细。” 林东升道:“知道的其实就这些,我们这些人只知道他是总管,京畿道之内的事,甚至可能整个大宁之内的事,都归他调度。” “还听说此人在大宁已到手眼通天的地步,我怀疑刑部尚书和右都御史,都是他亲自去联络的,但这么大的案子都没把他牵扯出来,此人的本事可见一斑。” 叶无坷心中了然。 这个叫山客的人若真的是他联络刑部尚书与右都御史,那么还能不暴露确实算是手眼通天了。 那两位已经落在廷尉府手里,副都廷尉张汤又是什么样一个人谁都心知肚明。 到现在还没供认出山客是谁,足以说明这对手着实有些厉害。 林东升继续说道:“我们只知道,山客不管是在朝廷还是商场都人脉甚广.......爷,我说这些算不算立功?” 叶无坷道:“该主动说的事非要我问了才说,你说算不算?” 林东升低下头:“我也只是想活着,我这般小人物在你们大人物眼里微不足道,死不足惜,我知道的这一点事,就是我保命的本钱。” 他抬头看向叶无坷:“爷,我都跟你说了,我的命,以后也真的交给你了。” 叶无坷道:“你接下来每一次立下的功劳,都是你的续命神药,非我可以保你不死,能保你只有你自己。” 他说:“求己不容易,还能比求人不容易?” 林东升道:“其实我知道,爷,我在书院而不是在廷尉府,是有人给爷你特意留的,这些功劳,有人都想给你。” 他脚步一停,拍着胸口说道:“爷你放心,京畿道之内我知道的那些谍子,我都给你翻出来!爷你立功,就是我立功,我就能保命!爷你以后就是我的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八十章她说 打定主意的叶无坷开始疯狂的吸取有关知识,林东升就像是一口井,林叶一桶一桶的把水从井里打出来,林东升眼看着就快空了。 林东升当然也知道这样不好,这些事都是他赖以生存的本钱,现在被叶无坷套去的越多,他越是没底气。 可他没的选,叶无坷现在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林东升的话里让叶无坷最感兴趣的,当然是那个代号为山客的东韩密谍。 东韩已亡国,但此山客显然不会停手,就算背后没有黑武人的影子,此人也会继续在大宁潜伏破坏。 说实话,敌人固然可恶可恨,可敌人对自己国家若无忠贞之心,又怎么可能在敌国险地坚持的下去。 大宁的富庶远超东韩,东韩又已灭国,山客完全可以就此断开和过往的所有联络,以他这些年积累下的财富,在大宁当个富家翁自然不是问题。 但叶无坷不信山客会收手。 非对祖国有大爱之人,无法胜任密谍之事。 他一定还在谋划报复,哪怕国没了,他也要谋划对等的报复,他以一人之力,以国之名。 山客还在乎东韩,他一定还会筹谋什么大事,失去了东韩的支持和指挥之后,他甚至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叶无坷一边走一边问林东升道:“你在东韩的生活并不算富足,也无从谈起幸福,你能来大宁,除了钱财之外让你笃定的还有什么?” 林东升回答:“家人。” 他看向叶无坷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我的家人都在东韩,诚如小爷所说,那个家于我来说并不算幸福,可毕竟都是家人,东韩有人掌管我们这么密谍,生死都在人家手里攥着。” 叶无坷忽然间想到了,高清澄为什么又离开长安。 她已赶回东韩。 如此说来,她上次完全可以不回长安。 她去东韩要查的必然就和山客有关,刑部尚书和右都御史固然是大鱼,可高清澄证据在手,她不回来那两人也难逃法网。 一念至此,叶无坷心生感激。 高清澄不远数千里赶回长安,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不放心他。 也许这不是什么感情上的牵挂,而是高清澄给叶无坷的保证。 是她邀请叶无坷来长安的,怎能叶无坷来了长安而她不在。 世人说守信者为大丈夫,高清澄这般小姑娘确实大丈夫中的第一等。 她要把叶无坷的危险都解除,还要带他去见所有该见的人,处理好所有他必须接触的事,然后才风一样又赶往东韩。 此时此刻,那个其实和叶无坷同龄的小姑娘人应该已在东韩险恶之地了。 东韩人并未彻底降服,东韩之内,战事未了,高清澄这个时候去,凶险异常。 一想到她这般小姑娘尚且无惧,叶无坷心中那份豪气一下子又升腾起来。 山客的身份,唯有在东韩和大宁之内一起去查才能清楚,这个人之所以重要,其实又早已与东韩无关。 大宁也向来都不会在乎东韩那弹丸之地,在乎的是背后的黑武。 山客若真的是黑武人训练出来的精英,只要抓获此人,就能获取大量的关于黑武的情报,尤其是在和黑武人谈判之前,若能掌握足够有用的消息,大宁将占尽先机。 “爷。” 林东升没有看出来叶无坷此时心事变化,他只是好奇:“为什么你要去鸿胪寺?” 叶无坷道:“钱给的多。” 林东升:“......” 他不解的问道:“我知道东韩之内,与大宁鸿胪寺对等的衙门,最高的官员也不过四品,大宁的鸿胪寺卿地位特殊,也不过是正四品领三品俸禄。” 叶无坷笑道:“你是凭什么看不起正四品大员的?” 林东升:“就凭我到不了正四品,所以我就能看不起......若我能到正四品,谁看不起我试试?” “爷,咱们直接去鸿胪寺?” “不是。” “那先去哪儿?” “你猜我把你带出来是为什么?” 林东升听到这话微微一愣,然后又觉得自己演技可能骗不了叶无坷,于是讪讪一笑,表示自己知道该去做什么。 之前他自己都已说过,高清澄既然不让别的衙门把他带走,就是留给叶无坷的,而他就是叶无坷立功准备的垫脚石。 如今他必须要有自知之明,也要有识人之明。 那位深不可测的高姑娘给叶无坷如此铺路,那只要把叶无坷伺候的舒舒服服将来他日子也必然好过。 所以林东升立刻说道:“爷之前说过要给鸿胪寺带见面礼,这见面礼本该是我,可现在我是爷的人了,爷护着我肯定不把我交出去,我去给爷踅摸新的见面礼。” 他往前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天黑之后我带爷去个地方,力量比我大!” “懂事。” 叶无坷拍了拍林东升的肩膀:“头前带路吧。” 林东升一弯腰,如店小二往前迎客一样:“爷,前边请。” 长安城即将迎来的这个新的夜里,狗腿子林东升带着新主子叶无坷从黑暗走向黑暗。 而在这同一个夜里,东韩都城的残缺不全的皇宫里,夜风依然很冷,少女依然没有舍得带上那件厚厚的熊皮袄。 此时在她边的一间屋子里,时不时有惨呼声传来,和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似乎很配,和这东韩的地狱人间很配。 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左右,比高清澄略微高些的女子站在她身侧,穿一身黑色锦衣,与高清澄一样披着貂绒大氅。 长安城里许多人知道器叔是高清澄的近身护卫,却很少人知道大部分时候是这个女子与高清澄形影不离。 上次去渤海器叔跟随,是因为她留在长安也有很重要的事。 她叫聂惑。 “郡主。” 聂惑看高清澄微微收拢双肩,她轻声问道:“要不要回屋里去?” 高清澄道:“让他们先问着吧,我在这清净一下。” 聂惑注意到高清澄又在轻轻摩挲手腕上那根红绳,那是这次出门前郡主才戴上的。 以前聂惑从未见过,而这红绳上穿着的不是什么名贵配饰,非珠宝玉石也不是金银铜铁,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扣子。 聂惑心里微动。 她知道这颗扣子,是在那件厚实到风都打不透的熊皮袄上拆下来的。 也许郡主是觉得,那少年赠她的熊皮袄不仅仅是一件御寒的衣服,更像是一件护身符,一件吉祥物。 所以她才会拆下来一颗扣子,穿在红绳上系在腕间。 “郡主,叶无坷能懂你的安排吗?” 高清澄轻轻转着那颗纽扣回答道:“就是因为他懂得太多了,所以我才会想安排这些吧。” 听起来像是回答,却答非所问。 高清澄的思绪,不知道飞去了什么地方。 “他是不是个妖怪啊。” 聂惑轻声感慨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般样子,魂不守舍的。” 高清澄看了她一眼:“我只是在思考案情,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聂惑道:“唔......思考案情,就思考到事无巨细都要为那个家伙都安排好?” 高清澄坦然道:“他帮了我大忙,他还是陆吾他们的朋友。” 聂惑心头一震。 陆吾三人的死,对于郡主来说果然还是触动太大,聂惑了解郡主,陆吾三人的死让郡主自责。 虽然那已是从渤海归来后的事,可郡主一定会想着,若不是去了渤海,那陆吾他们也就不会赶上战争。 郡主从来都不是一个把悲伤挂在嘴边的人,她也从来都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悲伤的时候就变得不那么强大。 越悲伤越软弱,与她无关。 郡主两次来东韩,一是因为那个代号山客的密谍,二,是要让东韩人付出代价。 “你刚才问我叶无坷懂不懂?” 高清澄道:“我确实走神了,在想山客这个人会怎么报复我......他若以一人之力行一国之事,对等报复的话,只能是杀我。” 她看向夜空。 “叶无坷懂的太多了,很早就没有娘疼的孩子又总是想着去疼别人,哪能懂得少呢,他只是想像个娘一样照看好所有人吧。” 聂惑道:“可郡主你现在看起来像她娘。” 高清澄道:“不许胡说。” 聂惑噢了一声:“他如果真的懂了郡主的安排,应该已经带走林东升去查案了吧。” 高清澄点了点头。 聂惑又道:“郡主你不会还想把查山客这么大的功劳,将来也给叶无坷吧。” 高清澄看向聂惑,聂惑敏锐闭嘴。 高清澄却不是生气,她对自己身边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生气的。 她也不是生谁的气,而是不服气。 她依然看着夜空。 “那天,陛下说,叶无坷应该再去多读读书,这话只是陛下随口一说,可却好像给人定了什么性质,陛下说的只是希望他多读读书,而不是说他没读过什么书。” “于是啊,就有人说叶无坷不读书不行,不读书怎么能用呢?连原本想争抢他的那些衙门,因为听说了陛下说过那样一句话就都放弃了。” 她说。 “看起来就没读过什么书就是真的没读过什么书了?一开始争着抢着要她,后来全都打起了退堂鼓,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当初没把叶无坷抢了去是多吃亏的事。” 她说。 “他一定会去鸿胪寺,别人都觉得最不该去的鸿胪寺,他非去不可,不仅仅是那口气,还因为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早已有目标和志向的人,不必他人为其决定未来。” 她说。 “他那样的人也会与我有一样的不服气,将来他会让所有人眼馋的睡不着觉。” 她说。 “我就是想看他直上青云。” 聂惑怔怔的看着郡主,嘴巴都并不拢的看着郡主,因为她第一次看到郡主这样,为了别人的志向和目标而骄傲,如她自己骄傲一样。 还是个男的。 一直都被人尊称郡主的小姑娘眯着眼睛,璀璨藏于内。 她轻轻转着那颗纽扣自言自语。 “他不行,谁行?” 她轻轻吐气。 “呼......他就行!” 。。。。。。 【今天是二月的最后一天,明天是新的一个月啦,希望新的一个月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二月的最后一份祝福一定是我给大家的,三月的第一份祝福也一定是我给大家的,三月的第一张月票大家也一定给我对不对?你们总是这样啊,你们就宠我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八十一章行走的功劳簿 大宁无宵禁。 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件没那么值得赞美的事,可就因为无宵禁这三个字背后有多少人在辛苦付出? 这样大的一座城,数百万人口,还有不少长居长安的外族,如此复杂的环境不宵禁就意味着夜里注定了不太平。 可长安城就太平。 为了长安百姓夜里有出门的自由,从巡城兵马司到长安府,从武侯府到禁军,每天夜里保证寻常百姓安全的人都要打足精神。 陛下说过,他所希望看到的繁华富足,也包括百姓们出行的自由。 大宁的白天是百姓们的白天,夜里也是百姓们的夜里,黑白不该无常,有序即可。 所以当叶无坷带着林东升走在这样的夜里,再想起那个才擦黑就几乎没人走动的小山村,这个少年深呼吸,默念......把山村干成长安这样! 无事村的人晚上不怎么走动,不是因为不爱走动不爱串门,而是因为都在为别家着想,谁家里的灯油也不是白来的,你去谁家串门,谁家的灯就要多亮一阵。 你要说去谁家吃口饭,那不算计,你要说用了谁家的一点灯油,那必要算计。 把细微小事都算计在人情世故里的地方,和繁华的距离也许不只一代人那么远。 少年从无事村到长安,越发的明确了他的梦想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无事村的时候叶无坷的梦想很美好,但模糊不清,因为他并不知道美好用眼睛看是什么样子,如今看到了,所以才斗志十足。 “爷,一会儿要去的地方略微有些凶险。” 林东升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完全不了解。” 叶无坷点头。 林东升说:“现在想想,当初我那么努力的提升自己的级别,拼尽全力的让自己地位更高,全都是为了今天能更好的辅佐小爷你啊。”仦說Ф忟網 他满脸真诚的说:“我努力做事,地位提高,所以才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而我知道的这些,都是给小爷备好的礼物。” 他说着说着两眼开始放光:“小爷,我简直就是上天特意给你准备的啊,这么说,我就该为你生为你死啊。” 叶无坷:“你们那个组织里平时上下级对话就是这样?” 林东升:“差不多......” 叶无坷道:“也挺累的,难为你了。” 林东升:“倒也不难为,这也是我平时努力的一部分。” 说着话两人走到一条巷子口,有两个看起来粗犷壮硕的汉子在巷子口聊天,巷子口不算宽阔,两人一边一个靠着墙说话。 一见到叶无坷和林东升过来,这两个负责望风的门钉立刻就站直了身子。 自从上次一天被打三次,他们两个都学的聪明了些。 那天,第一批黑衣人从马车上下来之后,这两个家伙的最初反应,是暗道上某个势力来砸场子了。 刘好汉当时伸手一指:你们哪儿来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于是被打的鼻青脸肿。 第二批惊雷堂的人来的时候,刘好汉学聪明了,让张聪明去问问来的是谁,张聪明上去一伸手:你们哪儿来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俩险些让人家把屎打出来。 第三次,来的是个独自一人的青衫客。 当时刘好汉正说着,不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吗,有本事的一个人来挑我们场子?我不把屎给他打出来。 张聪明说,就是就是。 然后他俩真的被出屎了,是真的。 此时,脸上还余肿未消的刘好汉看到来了两个人,以为是到赌场玩的熟客,等到近前才发现不认识。 又见那俩人直不楞登的就过来了,刘好汉立刻抬起手指了过去:“你们哪儿来的,知道这是......” 张聪明一把攥住他手腕:“切忌冲动,三思而行。” 刘好汉反应过来,然后改为抱拳:“这两位大爷,来这是有什么事?” 叶无坷客客气气的回礼,客客气气的说道:“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砸个场子,想想,就很过意不去啊。” 刘好汉:“哪里哪里,晚了也没事,快里边请......嗯?” 张聪明:“你说砸什么?” 叶无坷:“场子。” 张聪明抬起手指着叶无坷道:“你先别动,你敢在这里等着吗!” 叶无坷道:“我为何要在这里等着呢?我客客气气登门,你们不让我进,是不是显得没礼貌了?” 张聪明道:“我们掌柜的说了,下次再有来砸场子的就把他们拦在外边,尤其是夜里,若是在我们场子里打起来,巡城的武侯看不见,我们就一定吃亏,但是在外边打起来,砸场子的就会被抓,没有好下场!” 叶无坷看了看林东升,林东升正在想张聪明这些话,听起来,好像确实很聪明。 叶无坷对林东升说道:“你替我说吧,我省点力气打架用。” 林东升上前一步,看着张聪明那双充满智慧的大眼睛问:“你们不是混暗道的吗?你们应该嚣张跋扈起来啊。” 张聪明道:“掌柜的说了,时代不一样了,我们这些混暗道的,得学会用国家法律来保护自己。” 刘好汉道:“不能给你们这些不法之徒一点活路,要用法律的武器击毙你们!” 张聪明抬起手指了指林东升:“击毙你。” 林东升回头看叶无坷:“爷,他们这样很难下手啊,这种情况要是出手的话,显得我们是坏人。” 叶无坷点头:“你打得过他们两个吗?” 林东升道:“我虽然武艺稀松,但对付两个还不成问题。” 叶无坷道:“那你与他们纠缠,我先进去,一会儿打起来被巡城武侯看到了,你自己先跑。” 林东升:“啊?” 他才啊,叶无坷一闪身从张聪明和刘好汉两人之间穿了过去,白驹过隙一样,若一道流影。 林东升看到这一幕,只好硬着头皮往前上,他一边挽起袖口一边说道:“两位,对不住了。” 张聪明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我警告你啊,这可是长安,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要是敢动手我就敢喊人。” 刘好汉道:“咱们做赌场的虽然是正经人,可我们不怕你们这些不法之徒!” 林东升觉得还是得速战速决,真要是被巡城武侯看到了,夜里寻衅滋事打架斗殴可是重罪,抓进去就最少两年起步,这两年还是去做苦役,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到这他往前一蹿,两指点向张聪明的眼睛:“戳你眼睛。” 同时一脚踹向刘好汉:“踹你裆!” 而此时,叶无坷已经进了巷子最深处的那个民宅,这宅子规模不小,前后两进。 前院这边大一些,应该是招待的普通散客,七间正房六间厢房里都是灯火通明,生意确实好的没话说。 后边的院子相对较小,招待的应该都是贵客,清净些,听不到吆五喝六的喊声。 进来后他就被两个壮汉拦住,其中一个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你是干嘛的?” 叶无坷道:“找焦保存。” 那壮汉又打量了他一会儿:“你是还银子来的?” 叶无坷道:“是啊,他在哪儿?” 壮汉道:“还在老地方,你自己去就是了。” 这么松懈,让叶无坷不得不觉得这些混暗道开赌场的真是不专业。 叶无坷道:“我是替我大哥来还债的,我不认识焦保存,这位兄长听你口音是渭县人?若是的话,那咱还是老乡呢。” 那壮汉脸色一变:“你不认识焦保存?你怎么进来的!” 叶无坷:“巷子口那两位大哥把我放进来的,那两位与我一见如故,虽然没聊几句,可却分外亲近......” 他话还没说完,那壮汉一把朝着他咽喉抓过来:“哪里来的毛贼!” 叶无坷心说这才像话。 他矮身避开那大手,手臂弯曲手肘朝前,一击撞在壮汉两颗奶豆之间,那壮汉顿时窒息,疼的上不来气。 下一息,叶无坷身子转了半圈已到第二人身后,一击撞在那汉子的肋部,那汉子也是疼的瞬间就没了力气,还被压了一口气上不来。 叶无坷在其中一人后脑斩了一下,那人应声倒地,然后抓了第二个人的脖子:“带路,我不难为你。” 那汉子自知不是叶无坷对手,想着一会儿找机会喊人,于是假意应承,带着叶无坷往一边厢房那边过去。 叶无坷道:“你该知道,我敢来你们这里闹事就说明我亡命之徒,你要是耍花样,我今夜第一个杀你。” 原本还想喊人的汉子顿时犹豫起来,片刻后指了指正屋:“就在堂屋,放债的就是他。” 叶无坷一击将这汉子打晕,几步就掠到了正屋门口。 这一排七间正房,中间这个屋子是前厅也是通道,这屋子里人不多,左边桌案上摆着各种酒水零食,右边桌案上则堆积着犹如一座小山般的银子。 焦保存正眯着眼睛休息,听到脚步声随即睁开眼睛。 见面前出现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是生客,于是他问:“你要干什么?借银子?” 叶无坷往四周看了看,这赌场虽然防备算是松懈,但真要闹起来,他也未必好脱身。 于是他压低声音急速说道:“是山客让我来找你,我装作来这里闹事,把你绑走,你配合一下。” 焦保存脸色一变:“谁?” 叶无坷道:“不要多问,先跟我走。” 焦保存起身,快步到叶无坷身前后把脖子一伸:“掐我吧。” 叶无坷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焦保存大声喊起来:“救命啊,有人闹事啊,快来人啊!” 叶无坷歪着头一脸疑惑的看着焦保存,心说是我表达不明确吗?我是让你配合我绑走你,不是配合我闹事,你喊个鸡毛。 焦保存则一脸的你还不夸我? 一群人从两侧屋子里冲出来,很快就把叶无坷他们围住。 掌柜的刘有福急匆匆从后院赶过来,一见这场面脑袋都要炸了。 他这赌场也不知道是招惹了谁,他妈的这一阵儿就没有安宁的时候。 叶无坷道:“我与他是私人恩怨,你们不要乱来,不然的话休怪我出手伤及无辜。” 焦保存也喊:“你们不要乱来。” 叶无坷道:“让开些,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不拦我,我不对你们动手,我只想带他走。” 焦保存伸手指向桌子上那一堆银子:“他要钱,他说要钱,快把钱都装起来给他带走!装上,都装上!” 叶无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八十二章物超所值林东升 叶无坷在走出大山之前还曾想过,所谓世间阅历其实有多半在书里已经见过。 可是当他看到焦保存伸手指向桌子上那一堆银子的时候,叶无坷就知道有些阅历终究是读书所不能取代的。 他往门口方向看了看,林东升还没有现身,看来他有点高估了林东升这身手,应该是与外边那两个门钉不相上下。 叶无坷看不到,林东升已是鼻青脸肿。 要说林东升对付寻常一两个壮汉,当然不是问题,他也不觉得自己不行,不然当初怎么会对叶无坷出手。 可那两个门钉只是上次被打的怕了,又不是不能打,这两个家伙在暗道上混了那么久,杀人技不擅长,打架还是在行。 本来叶无坷已经冲开众人,带着焦保存要走,可因为焦保存一句他要银子,赌场的人又把他们围住了。 叶无坷压低声音在焦保存耳边问道:“你在我手里,能让他们听话?” 焦保存如实回答:“不一定,我只是与那掌柜刘有福合作,我在他这里放银子,他从我手里抽头。” 叶无坷用刀把在焦保存脑壳上敲了一下:“都退后!” 然后低声道:“那你要个屁的银子,他们巴不得你被我抓走,银子就是他们的了,你哪里来的底气。” 焦保存:“请你伤害我,你试试......万一呢。” 叶无坷匕首一划在焦保存肩膀上切开个口子,鲜血直流,看起来触目惊心,其实伤口并不是很深。 “都退后!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叶无坷装腔作势的又威胁了一句,可是眼见着赌场的人全都还在往前压,显然,焦保存的生死他们并不在乎,可要想带走那堆银子,绝无可能。 再次仔细观察了周围环境,叶无坷道:“你怎么人缘混的这么差。” 说完一把抓住焦保存的腰带,单手把人抡起来扔出院外。 胡同里,林东升连续挨了几拳后终于死死的抱住了刘好汉的脖子,然后一口咬在刘好汉耳朵上,这位好汉疼的嗷嗷叫唤。 紧跟着林东升一个膝撞正中刘好汉胯下,刘好汉眼睛往上一翻就倒了下去。 张聪明一看自己同伴倒了,一拳砸在林东升鼻子上,林东升顿时血流满面,蹬蹬蹬的向后倒退好几步。 张聪明一击得手准备上去补上几拳,结果没想到林东升一个恶狗扑食抱住了张聪明的双腿,把张聪明放倒之后,林东升还管那个,一口咬在张聪明大腿里子上。 这一口咬的,张聪明一边叫唤着一边拼了命的踢打,林东升却只咬死了不松口,两个人僵持了片刻,终究还是张聪明被压制了。 倒也不怪他不够坚强,毕竟男人身上嫩肉不多。 见对手疼的已无还手之力,林东升往上一爬将其压制,然后一拳一拳朝着张聪明的面门上砸,连续砸了七八下,张聪明总算是昏了过去。 林东升龇牙咧嘴的起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再看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还多了一个人,这家伙应该是摔的不轻,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了。 “你谁啊。” 林东升问。 焦保存反问道:“你和进去那个是一伙的吗?” 林东升点头:“是啊,他人呢?” 焦保存往后一指:“还在院里,咱们快走!” 林东升抬起脚朝着焦保存的嘴给了一下:“走你大爷!” “小爷,我来救你啦!” 林东升一瘸一拐冲进院门,刚进来就不由自主愣住,话喊了一多半,剩下的喊不出来。 他喊的是:“小爷我牛-逼吗,我把那俩干了!” 只见那少年手里拎着一根抢来的木棒,斜跨步半蹲式站着,微微喘息,胸口略有起伏。 在这院子里倒了一地的人,哎呦哎呦的叫唤着,看起来是没有谁还能起身,这场面着实是把林东升吓了一跳。 粗粗看一下,倒在地上的也有二三十个,叶无坷一条木棒也不知怎么就那么狠,能一个人把这么多人全都放翻。 “什么正经生意。” 叶无坷还有些恼火。 “是你们的银子吗你们就想抢!” 他伸手一指堂屋桌子上那一堆银子:“都装了带走。” 林东升那叫一个快,根本没空顾及身上疼不疼,踅摸了一条麻袋,把一堆银子全都装了进去。 你让伤成这样的林东升背上个百八十斤的人他肯定不乐意,也肯定走不动,但让他背上百八十斤银子,他健步如飞。 “小爷快走!” 林东升背着银子疾冲,叶无坷转身跟上。 一出门就看到焦保存刚爬起来,伸手要拦林东升:“银子是我的......” “是你大爷!” 林东升顺势一脚踹在焦保存下巴上,然后继续健步如飞。 叶无坷一伸手将焦保存拎起来,三人穿街过巷的回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 这里是焦保存的藏身处,不是他家,作为在长安城里混日子的东韩密谍,焦保存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 “你们俩到底是谁啊,山客让你们找我干嘛?赶紧把我银子放下,有事说事,没事就可以走了。” 回到屋子里,焦保存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 他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腿岔开手摊平,态度上倒是不客气,经历了这一番突然到来的冲突,他似乎也不那么在乎。 林东升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怎么跟我家小爷说话呢!” 焦保存一时之间愣了。 他捂着脸问:“你们......什么级别?” 叶无坷还没说话,林东升一脸冷笑的说道:“以我家小爷的地位,就算是山客来了也得规规矩矩的磕一个,你什么身份,怎敢用如此倨傲的态度跟我家小爷说话。” 焦保存被林东升的气势所震慑,战战兢兢的起身,小心翼翼的偷看叶无坷,一时之间真吃不准这少年什么来历。 林东升上去又一脚:“还不把位置给我家小爷让出来?!” 焦保存硬是没敢还手,他连忙让到一边。 叶无坷坐下后问焦保存道:“山客上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焦保存一愣,下意识反问道:“你们不是说,是山客派你们来的吗?” 林东升一个耳光扇过去:“只管回答我家小爷的话!多什么嘴!” 焦保存:“......” 叶无坷朝着林东升微微摇头道:“他也不知道你我从何处来,更不知你我身份。” 林东升这才罢手。 叶无坷道:“我们是从东韩来的,国内什么情况你应该也听说了,如今宁军还在国内肆虐,我们这次冒险出来找山客是有要紧事。” 焦保存问:“那......请问小爷您是?” 叶无坷道:“我暂且不能向你透露,你只需知道我身份尊贵就是了,就算在国内,能排在我前边的也不过三位。” 焦保存吓了一跳:“是太子殿下?!” 林东升看向叶无坷,叶无坷也在看他,林东升反应过来,立刻一个飞踹过去:“都说了不许瞎问,不许打听!” 焦保存揉着腰起身:“是是是......请问殿下,不是不是不是,是请问大人找我是什么事?” 林东升抬手要打:“刚才不是问你了吗!” 焦保存吓得往后一缩,林东升倒是急了,一把薅住焦保存的衣领,右手抬起来左右开工。 “你还躲?你还躲?你还躲!” 叶无坷咳嗽了一声,林东升连忙停手,规规矩矩的回到叶无坷身边站好,微微的弯着腰,一脸的忠诚。 叶无坷道:“我们来是找山客,国内失陷,山客手里有怎么和黑武人联络的方法,唯有找到他,我们才能想办法请求黑武人出兵协助我东韩复国。” 焦保存咽了口吐沫:“我......最近没见过山客,他不定期的会派人来查账,一般不会超过两个月,但这次已经超过三个月没来,我觉得他已经跑了。” 叶无坷微微皱眉。 焦保存道:“东韩失陷的消息一传回来,咱们的人哪还有谁敢继续留下的,宁人一直在查山客身份,他更不会留下来了。” 叶无坷问:“你为何不走?” 焦保存看了看那一口袋银子。 “我是想,趁着还能捞钱,能多攒点就多攒点,谁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叶无坷道:“你与那赌场到底什么关系?” 焦保存道:“刘有福在长安城里有些小本事,和长安府总捕雷雷也有点联系,仗着这层关系,他经营赌场生意。” “有一天,山客派人来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带去赌场,他的人告诉我,和刘有福已经说好,我带钱进去放债,赚的银子和刘有福平分。” 叶无坷问:“利滚利的事,为什么刘有福自己不干?” 焦保存道:“他不敢,他被雷总捕盯的紧,如果不是因为他能提供些暗道上的消息,雷总捕哪里会容得他在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刘有福那赌场也不敢放肆,他是又想放债又想撇清关系,所以就答应了我在那。” 叶无坷问:“你能猜到山客大概躲在何处吗?” 焦保存道:“小爷,我其实不了解山客,他是谁我也不知道,每隔两个月左右他的人来一次取走银子,我辛辛苦苦经营,一点好处都不给我留啊。” “所以......所以今天我一看小爷您来了,我以为是要接我撤走的,造一场赌场被打劫,我被绑架的假象,然后咱们就此离开这长安。” 叶无坷道:“你其实是想说,所以你想把银子自己黑了,大不了,分我一点?” 焦保存立刻站直了身子:“三七,你三我七!反正是打劫,莫说山客不知道,就算知道,他问我,我就说是被打劫了,这银子他查不出来的!” 叶无坷皱眉。 林东升上去又一脚:“三七?三七你个大喇叭!” “四六!” “四六你个大喇叭!” “五五,可以五五!” “五五你个大喇叭!” 大概一刻之后,林东升都打累了,他一边喘息着一边和叶无坷说道:“这小子很精明,都是碎银子,存进钱庄里都查不出来源,不过就是少了些。” 那一口袋百斤左右,最多一千五百两银子。 叶无坷心说这个混账东西,一千五百两银子还嫌少? 他已有所耳闻,正四品的府堂大人一年俸银才五十两左右。 他还没说话,林东升已经又转身去找焦保存了,一边走一边再次挽起袖口,顺手还把叶无坷之前用的那根木棒抓起来。 “我不信你经营这么久就存了这一千多两银子,赌场上借债一天都不止一千两的数儿,说吧,剩下的在哪儿?” 他用棍子指着焦保存:“不说,三条腿给你打折!” 林东升威胁着焦保存,又回头看向叶无坷谄媚的笑问:“小爷,我像狗腿子吗?以后你不用喊我名字,你叫我,就喊我狗腿子,我乐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八十三章略单调 翌日,清晨。 陈平安在看到温言尚在熟睡之中后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来到了外面的卫生间洗漱。 等到陈平安洗漱完毕之后,高薇薇还有温言还没有起床,于是肚子有些饿的陈平安便只身一人来到了酒店一楼吃早餐。 帝俊酒店一楼,因为时间尚早的原因,所以来吃早餐的人并不多,毕竟不是谁都能像陈平安一样起得比鸡早。 但早起也有早起的好处,就比如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帝俊酒店一楼每天都会给住户提供免费的早餐,且因为帝俊酒店作为魔都数一数二的酒店,提供的早餐自然也是十分美味的。 而所有美味之中,最好吃,最受欢迎的,便是帝俊酒店后厨厨师长亲自调配熬煮的养生粥。 这个养生粥里放了十几种名贵药材,最重要的是帝俊酒店的厨师长竟然能够通过食材的搭配,将药材中的土腥味还有中药味中和,从而使养生粥口感醇厚,鲜美。 食材新鲜,味道鲜美,且在这些基础之上还极富营养价值,这样的养生粥怎么可能不受欢迎。 所以,这一养生粥一旦出现就会被马上抢光,甚至还吸引了大量并非酒店住户的客人来此。 酒店早餐采取的是自助餐的形式,所以陈平安在见到养生粥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后便马上走了过去等候。 “爷爷,我就说要早点来吧。” “你看,现在才七点不到,就已经有这么多人了,要是来晚了,这粥我岂不是喝不上了。” 排在陈平安前面的是一对爷孙。 爷爷年龄在五十以上,六十以下,身穿唐装,面容和善,慈眉善目,始终给人一众平易近人的感觉,但却隐隐透露着几分贵气。 孙子年龄不到十岁,明眸皓齿,缺了一颗门牙,一举一动充满了朝气,甚是活泼可爱。 “小家伙,你就不要抱怨了,你可知道你爷爷我为了陪你出来喝上一碗粥,耽误了多少时间。” 爷爷将手搭在孙子的肩膀上,面带慈祥笑容。 “爷爷你太宅了,你这个年纪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的。” 小男孩看着自己的爷爷,说出了这样一番令老人啼笑皆非的话。 宅? 老者淡然一笑。 这也就是他的孙子。 如若不然,纵观整个魔都,不管是多高的身份,不大的人物,借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用‘宅’这个字来形容老者。 普通人不爱出门,或许能够用宅来形容,但是老者不一样,因为老者的宅,是在镇守一方,震慑群雄。 “小弟弟,粥已经好了,端走吧。” 就在这时,服务人员将盛好的两碗粥放到了小男孩的面前。 “多谢。” 老者见状对服务人员报以笑容之后这才端起粥离开了这里。 可就在老者端着粥转身离去,途径陈平安之时,陈平安却从这两碗粥中,嗅到了一丝本不属于这粥的味道。 “老先生,这养生粥是大补之物,不适合老人还有小孩喝,依我看你们还是把他交给别人吧。” 陈平安开口叫停这对爷孙,随口找了一个理由劝说道。 “这位先生,你不要乱说。” “我们酒店的养生粥虽然大补,但营养均衡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儿喝了都只有好糊没有坏处。” “依我看,你是见到没有粥了,所以才吓唬一个老人,还有孩子,企图把他们手上的粥骗走吧?!” 还没等老者开口,之前把粥交到老人手上的那位工作人员便十分不满的看着陈平安说道。 此话一出,小男生连忙向前几步挡住了爷爷手上的粥,一脸不满的看着陈平安,很明显他把陈平安当成了要跟他抢粥喝的坏人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八十四章总得让他吃点亏 大宁立国以来,尚未有如此人物。 上班第一天,带资进门。 以至于关外月代表鸿胪寺卿赵泛舟和叶无坷谈俸禄的时候,都显得无比被动。 人家带了一车银子来,你跟人家谈薪资一个月二三两? 因为叶无坷才来,尚未定下职缺,而且去的是洪胜火那边,按理说应该洪胜火来谈,但赵泛舟觉得,咱鸿胪寺就是讲礼貌的地方,让洪胜火去和人家叶无坷谈是多没礼貌的事。 洪胜火这支队伍如今只有三十六个人,叶无坷是第三十七,按照最初的计划,叶无坷来就是士兵甲乙丙丁那一类的。 别说没有品级,最多就算个新兵。 叶无坷根本排不上号,这里的其他士兵都是从长安队伍里选出来的精锐,但到了也是新兵。 在原来队伍里,这些人最低也是什长,不能说是兵王中的兵王,最起码是队伍里最全面的人才。 见关外月有些为难,陪坐在一边的洪胜火也是一脸的纠结,叶无坷就知道人家是不好开口给钱,毕竟朝廷是有规章制度的。 “我看,我才来,月例不该高过别人才对,就与到洪将军队伍里的人都一样即可。” 叶无坷主动一开口,关外月和洪胜火明显同时松了口气。 关外月道:“倒是委屈你了,虽然少了些,但日常开销足够用,再说咱们出门都是公费,基本用不到自己花钱,每个月就二......” 话没说完,叶无坷已经接话过去:“与洪将军队伍里的兄长们一样,每个月十两银子。” “十两!” 洪胜火噌的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我一个月才四两!” 叶无坷道:“怎么会呢,洪将军不是一个月二十两吗?” 洪胜火:“按照朝廷规矩,我本该拿的是三千八百钱,但因为咱们做的事特殊,所以每个月领四千钱。” 四千钱,折算银子就是四两。 叶无坷道:“我觉得二十两一个月也不多啊。” 洪胜火:“朝廷一品,月俸十五两,我......五品。” 叶无坷道:“朝廷发的是朝廷发的,我又没说要坏了朝廷规矩,我的意思是,我发。” 洪胜火:“?????” 叶无坷道:“我这次带来的银子虽然不多,但只发月例的话用个五年八年的应该没问题吧?十年或许也没问题,朝廷发二两半,我给兄长们补七两半,朝廷给洪将军发四两,我给洪将军补十六两。” 洪胜火:“这......传扬出去......” 关外月道:“我觉得洪将军这里应该还缺人吧?我不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只是觉得,洪将军这边需要一个熟悉外务的人来帮忙。” 叶无坷:“关大人说的在理。” 关外月道:“当着别人叫我关大人,没有别人叫我关大哥。” 洪胜火:“......” 他说:“寺卿大人那边,应该不会答应吧。” 叶无坷道:“我带来的银子,三成留下给咱们做月例也够五年的,七成交给寺卿大人酌情处置,我觉得寺卿大人应该会秉公办理吧。” 洪胜火道:“话是这么说,但这种风气可不好,传扬出去陛下知道了都不开心,以后别的衙门也都这样,新人来的第一天都带一车银子来,成什么体统!” 关外月道:“鸿胪寺的事,鸿胪寺自己知道就行了,这事谁要是胡乱传扬,我觉得那就是鸿胪寺的敌人了。” 洪胜火点头:“这么说倒也没错!” 关外月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代表叶无坷去和寺卿大人谈谈?只是寺卿大人不太好说话,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谈成了的话皆大欢喜,谈不成的话两位也不要怪我。” 叶无坷抱拳:“全靠关大人了。” 关外月走了几步又回头:“我的月例该是多少来着?” 叶无坷:“该与洪将军相当。” 关外月挺起胸脯:“寺卿大人那边包在我身上了,谈不成我自裁谢罪!” 大步流星就走了。 而此时,铺子里的阿爷正在喃喃自语。 “那傻孩子,把银子都给咱留下了,足足两口袋,也不知道带些去鸿胪寺。” 苗新秀道:“无坷一直都简朴,也顾家,有银子都是往家拿,不会往外带。” 阿爷:“唉,这孩子,苦了自己也不苦家人。” 苗新秀:“他出门的时候,自己是一个铜钱都没有带啊。” 俩人对视一眼:“真是好孩子。” 然后接着数钱,从早晨数到现在还没数利索呢。 另外一边,关外月小心翼翼的敲了敲寺卿大人的屋门。 赵泛舟正在看一份卷宗,头也没抬的说道:“进来吧。” 关外月路上就一直在想自己该怎么开口,好像怎么都不好开口。 最终,他决定如实道来。 听他说完,赵泛舟把手里的笔放下:“你的意思是,我让你去把叶无坷带来你没做到也就罢了,你自己也要搭进去?” 关外月肃然道:“都是为了鸿胪寺,都是为了大宁。” 赵泛舟似笑非笑的说道:“关外月,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关外月道:“叶无坷说带来的银子五五分,五成归大人调度,五成归洪将军的队伍调度。” 赵泛舟:“嗯?” 关外月道:“属下和他据理力争,说的口干舌燥,甚至已经上了脾气争吵起来,但属下不怕得罪他,哪怕他带来的银子粗粗估算也有几万两,那属下也不怕得罪他。” “属下说,洪将军的队伍也是鸿胪寺的人,你带来的银子怎么能如此划分?都该交给寺卿大人做主才对。” 赵泛舟并没接话,但他都觉得关外月有些过分了。 关外月道:“属下也是坐地开价,经过几番周折,最终谈定,四成归洪将军的队伍所用,六成交给大人调配。” 赵泛舟眼神微亮。 关外月道:“但代价就是,属下把自己给谈进去了,叶无坷的意思是可以六成交给大人,但属下必须去洪将军那边帮忙。” 赵泛舟思考片刻后说道:“那边缺人缺的厉害,就算你不提,我其实也在考虑这事,洪胜火虽然有些经验,可也局限在东韩一地,以后做事天南地北,没有你这样的全才帮他熟悉也不好办......不过,得有个时限,待他们自己把事理顺了你就回来,暂定......一年?” 关外月一听就急了。 一年? 那一个月二十两的超高俸银我就拿一年? 他咳嗽了几声后说道:“寺卿,叶无坷说,这笔银子就不要对外透露了,他带这笔银子来的目的,主要是想提高咱们鸿胪寺自己人的待遇,他说他觉得,寺卿月俸五两实在是太少,他想给寺卿大人把月俸补到每个月二十五两。” 赵泛舟脸色一寒:“岂有此理,朝廷规矩难道就这样被肆意破坏?” 关外月:“寺卿说的对,属下也是这么说的。” 赵泛舟道:“交给我的六成银子,如果我用来提升我的月俸,此事传扬出去,朝廷法度何存?我又何颜面再见陛下?” 关外月道:“叶无坷说,寺卿的月俸从他那四成银子里出,非但如此,鸿胪寺上下所有同僚的月例咱都补到每个月十两,都是他发。” 赵泛舟:“你去查查,朝廷有没有这方面的律法,就是新人入职,给衙门发补贴这事是不是有明文规定说不行。” 关外月:“查了,没有......当初老院长他们制定律法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过,会有新人进门给大家发补贴.......” 赵泛舟:“嗯,既然是不违法度,那就这么办,你且去洪将军那边帮忙,等洪将军觉得不需要你了的时候你再回来。” 关外月:“属下遵命!” 赵泛舟:“还有......你和所有人说清楚月例的事,这事是叶无坷带给鸿胪寺的好处,与别人无关,与别处无关。” 等关外月走了之后赵泛舟起身,走到窗口看着关外月的背影像是发了好一会儿呆。 片刻后他回到书桌旁边坐下,提笔将叶无坷的事写成奏折。 这件事听起来就很离谱,而且一定瞒不住。 用不了多久满朝文武都会听闻此事,那时候没有人觉得叶无坷心地单纯,只觉得这少年目无法纪放肆无度。 一进鸿胪寺就想收买人心,而且还是这么大笔银子的支出,这银子从哪儿来的? 如今长安城里人人都知道叶无坷来自东北边疆无事村,一个贫瘠穷苦的小村落,这地方出来的人,怎可能有如此大手笔? 赵泛舟将奏折写好,沉思片刻后又写了一封信交给手下:“送去御史右台,记住是右台,交御史赵康。” 把信给了手下人,赵泛舟起身道:“备车,我要进宫。” 半个时辰不到,右台御史赵康就收到了这封亲笔信,看完之后,赵康脸色大变。 “这个叶无坷,是在自己找死!” 他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步,脸色越来越差。 赵康心中思绪万千,就是找不到一个合理掩盖此事的办法,这事根本瞒不住,世上绝对没有不透风的墙。 无需多久,满朝文武之中不知道有几人会暗搓搓的嘲笑那无事村来的小子如此张扬的土。 说好听些是暴发户一般,说不好听自然是挑战法纪。 鸿胪寺卿赵泛舟也算是给叶无坷留了面子,不然的话这封信应该送去御史左台。 赵康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穿戴整齐决定亲自去面圣。 与此同时,鸿胪寺。 关外月和洪胜火两个人并肩散步,洪胜火满脸都是担忧,而关外月看起来倒是气定神闲,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似的。 洪胜火道:“你为何不阻拦他?” 关外月道:“这般好事,为何阻拦?” 洪胜火道:“消息一旦传开,他还能在鸿胪寺任职?以后的路,怕是都要断了。” 关外月道:“年轻人总该吃点亏,不吃亏如何能记住教训?” 洪胜火脚步一停,他思考片刻后下定决心:“我还是得去提醒他。” 关外月一把拉着洪胜火:“何必呢,那家伙敢做就该敢当,既然他想张扬,那就让他张扬,你去提醒他,小心被这事一并拉进水里。” 洪胜火纠结再三,还是转身往回走:“怎么也要和他提及,之前我没醒悟,现在醒悟了还不去提醒,我做不出。” 。。。。。。 【诸位大哥,昨日说的参加抽奖的条件,是在四号上架之后,已经订阅的朋友在书评区留下订阅啦这三个字,即算参加抽奖,今天好多大哥已经在留言了,到四号记得留言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八十五章我叶哥牛皮 刚刚到鸿胪寺报到的叶无坷看起来稍微有些闲,报备之后就让他等着,也没说有什么事,只说等着。 从无事包里取出来厚厚的一本册子,叶无坷就坐在树荫下读书,他的随从林东升都没有离开,也无人过问。 叶无坷读书,林东升就折了一片大芭蕉叶站在叶无坷身后给他扇风驱虫。 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这一对主仆频频侧目,但也没有谁主动上前搭话。 林东升着实不喜欢这地方,这小小的兵营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一身彪悍气的汉子,让他有一种随时都想要逃离的冲动。 给东韩做密谍这么多年,现在却身在大宁的兵营里,他有一种自己这头小蟑螂可真是牛了个批了的感觉,居然跑出来晒太阳。 但不喜就是不喜,怕就是怕,用他的话说......阳气太重。 “小爷。” “嗯?” “咱们带着这么大笔银子进鸿胪寺,还要给每个人都补月例银子,这一下就出名了,会不会,不大好?” 林东升现在是真心为叶无坷考虑,毕竟身家性命都在叶无坷身上挂着呢。 “嗯,是不好。” 叶无坷视线没离开书册,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这本书是他从连府堂那借来的,是一本让叶无坷觉得大开眼界的好书。 书的内容是大宁立国二十年来,历届科举三甲的策论合集,按照皇帝要求,刊印下发。 林东升一边轻轻扇着风一边问:“若是有人因此针对小爷,那后果似乎有点严重啊。” 叶无坷还是漫不经心的问:“怕不怕?” 林东升点头如捣蒜:“怕!” 叶无坷道:“那就等着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事查实了咱们就能顺利去坐牢。” 林东升:“不是,小爷,你是不是,坐牢上瘾?这费尽周折搞来大笔银子,还不如小爷你自己藏起来的好,有那么大一笔银子,一辈子吃穿不愁啊,现在钱交了出去,还要坐牢?” 叶无坷道:“银子怎么来的?” 林东升:“从焦保存那抢来的啊。” 叶无坷:“焦保存从哪儿来的银子?” 林东升:“放债赚来的啊。” 叶无坷:“我说的是他本金。” 林东升:“山客给他的。” 叶无坷笑了笑,不再说话。 林东升不扇风了,蹲在那仔仔细细的把这些事考虑一遍,只觉得脑子里一阵阵的难受,好像被碰着麻筋儿似的那种难受。 好像能参悟到了一些什么,可就是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叶无坷道:“按理说,这银子如果上交的话我应该交给谁?” 林东升立刻回答:“廷尉府。” 叶无坷嗯了一声:“所以你看这是不是一举三得?” 林东升更加不懂了,他难受的问道:“小爷,哪里来的一举三得?” 叶无坷把书册合上:“第一,我们把银子交给鸿胪寺,事瞒不住,很快就会人尽皆知,这银子有多少,一个铜钱不差的都会查清楚,最后可能鸿胪寺颗粒无收,你猜咱们是不是得罪鸿胪寺了?” 林东升:“是啊。” 叶无坷道:“我把抓密谍得来的银子随便自己支配,这是不是可能触犯律法,是不是一不小心,我就又去坐牢了?” 林东升:“是啊。” 叶无坷道:“本该交给廷尉府的银子我却交给了鸿胪寺,是不是轻而易举就把廷尉府也得罪了?” 林东升:“是啊。” 叶无坷点头:“嗯,一举三得。” 林东升:“小爷你要是想弄死我你就下手吧,真没必要绕这么大圈子......这一举三得,你最多是坐牢,可能还有人捞你,我八成是凉透了。” 叶无坷:“如此说来,一举四得。” 林东升是真急了。 叶无坷:“唔......还有就是你别那么看轻自己,对自己也要有信心,怎么就八成凉透了?那是十成凉透。” 林东升更急了。 之前叶无坷那样做的时候他还跟着乐呢,觉得小爷办事可真提气,人家上工是要工钱,小爷上工是给主家发工钱。 等他醒悟过来,越想越急。 现在整个长安城里,唯一能保他一命的人就是叶无坷,虽然叶无坷对于长安来说也不算什么,只不过是一粒尘埃,甚至还可能是一粒飘过的尘埃,都没落地,但叶无坷是林东升的救命稻草。 叶无坷笑道:“我准备做这些事的时候问过你,你熟读大宁律法,咱们这么做是否有违律法,你说没有明文规定......所以你怕什么?” 林东升道:“那法是朝廷写的啊,现在没有,人家写上去不就有了吗?小爷,你这是拿命给大宁律法查漏补缺呢?” 叶无坷只是笑,依然灿烂,可是把林东升笑的毛骨悚然,因为他忽然觉得小爷是不是一心求死啊。 不然哪有坐牢上瘾的人? 良久之后,叶无坷轻轻拍了拍手里的书册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来长安吗?” 林东升回答:“因为以小爷的本事当然要来长安,唯有长安才能让小爷大展拳脚。” 叶无坷笑道:“好的马屁果然让人心情愉悦,你都急成这样了还想着把马屁拍好也真是不容易......我能来长安,不是因为我有本事,天下间比我本事大的人那么多,都能来长安?” 林东升:“若想来,终究是能来的吧。” 叶无坷道:“别不信道长且阻行则将至这些话,也别笃信,越漂亮的道理越不牢固......我有本事,但无事村凑便全村都凑不齐到长安的路费,怎么办?” 林东升不知道如何回答。 叶无坷道:“你觉得我人缘好不好?” 林东升道:“那自然是好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大人物出面帮你。” 叶无坷道:“我这样一个本该只是在无事村里有些好人缘的少年郎,到了长安也如此好人缘,那人缘,真的是我的吗?” 林东升越来越不懂。 叶无坷道:“我能来长安不是因为我有本事,我那些本事在无事村都未必能拿得出手,放眼天下,更不值一提。” 他起身。 “既然来了长安,就该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如何做,才能对得起帮助你的人。” 他拍了拍林东升的肩膀:“趁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的话一会儿廷尉府派人来你也走不脱。” 林东升立刻转身,走了两步又低着头回来。 叶无坷笑问:“怎么不走?” 林东升道:“我能去哪儿呢?小爷现在就是我的大树,我靠着小爷就能活,小爷没了,我也没了。” 他捡起来那根大芭蕉叶,继续给叶无坷扇风。 “反正已经这样了,怎么死不是死呢?” 林东升咬了咬牙:“还不如赌小爷你不想死。” 叶无坷笑道:“废话,哪有人想死的,既然你愿意跟我一起坐牢,那咱们就去体会一下廷尉府昭狱。”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地方郡府大牢,长安府大牢,廷尉府昭狱......这升级的速度稍稍快了些,三步到顶,以后若无聊了可怎么办?” 林东升咧嘴,不想说话。 话刚说完,就看到关外月和洪胜火两人并肩走来,从脸色上判断,这两位好像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但明显能看出来,洪胜火是真的不开心,而关外月......装的。 “刚......” 洪胜火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不得不直接说出来:“刚才御史右台派人来,要将你带去台狱。” 叶无坷摇头:“不去。” 洪胜火:“那是台狱,还能不去?” 叶无坷道:“本想去昭狱的,台狱好像规格低了些?” 洪胜火急了:“叶无坷,你到底是打算干什么?” 叶无坷道:“一介草民,不能惊天,但破土而出,也算动地。” 他迈步前行:“那就先去领略一下台狱风光。” 洪胜火觉得他疯了,林东升觉得他傻了。 关外月却觉得他好牛逼啊。 不多时,御史右台的绿袍武卒就到了,也许是奉了赵康的命令,所以来人对叶无坷十分客气。 林东升心说客气有个屁用,还不是坐牢。 洪胜火和关外月把人送到门口,洪胜火看着叶无坷上车而去,他气的一跺脚:“他这到底是打算干什么?!” 关外月满眼小星星的说道:“虽然我不确定他要干什么,但我确定他真的好牛逼啊。” 洪胜火侧头:“你是不是猜到了?” 关外月摇头:“瞎猜。” 洪胜火:“你快说吧,我本来觉得我不笨,被这家伙搞得我笨的像头牛,澄潭关武栋将军一再托付我照顾好叶无坷,现在倒好,照顾到台狱里去了。” 关外月道:“我只是瞎猜......叶无坷带来一车银子,说是从一个东韩密谍的家里搜查出来的,而这个东韩密谍,在大宁的都城,竟然在暗道赌场放债。” 洪胜火问:“所以呢?” 关外月道:“我只是瞎猜。” 洪胜火:“你磨磨唧唧的,要是放在军中我一巴掌拍烂你的嘴。” 关外月:“鸿胪寺的人说话要严谨,瞎猜就是瞎猜。” 他说:“我只是听闻......有一种行贿的手段叫做分红利,你是做官的,我从你手里借了五两银子去做生意,运气好,五两银子做出来五千两的收成,我说本钱一共就十两,那你我对半分合情合理,分你两千五百两没错吧。” 洪胜火:“这五千分两千五百的事,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关外月一摆手:“不重要,我就是随便打个比方。” 他说:“叶无坷搜查了东韩密谍的家,得了一大笔银子,不交廷尉府,偏偏带来鸿胪寺大肆送礼......你觉得,是交给廷尉府引起的振动大,还是交给鸿胪寺引起的振动大?” 他说:“明儿一早你看着吧,朝堂上就得炸了锅,山村小民叶无坷带着几万两银子到鸿胪寺,进门就给人涨月例,还敢给鸿胪寺卿涨,朝堂上的大人们会吵成什么样啊......想想就火爆。” 洪胜火却还是满脸担忧:“你是说他......想用这样的法子,逼迫朝廷把那些被收买了的人彻底翻出来?” 他看向关外月:“那他交给廷尉府不也一样?就算没这么大动静廷尉府也要查啊。” 关外月道:“所以我这位小弟就是牛逼,不......我叶哥就是牛逼。” 洪胜火急了:“你要是再这么磨磨唧唧,我真动手了啊。” 关外月笑道:“你只是关心则乱,沉下心想想,他从无事村直接来长安,他熟悉谁?他为谁办事?他能做什么?” 洪胜火眼神微微凛然。 关外月道:“因为他除了高姑娘,谁都不信任......我现在也才明白,我叶哥有多牛逼,高姑娘带他离开无事村,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到底怎么选,怎么开始自己的仕途,多少人盯着,想看他出彩者有,想看他笑话者亦有,但他呢?他其实根本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啊......” 关外月看向洪胜火:“高姑娘在干什么?” 洪胜火:“挖贼......” 他忽然懂了:“高姑娘代表廷尉府做事,叶无坷连廷尉府都不信任,相当于打了廷尉府的脸面,廷尉府怎敢不仔细查?” 关外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士为知己者死......我叶哥以身入局入局再入局,就牛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八十六章要个毛线 叶无坷觉得自己没什么牛逼的,不就是坐坐牢吗,郡府牢房长安府牢房又或是台狱昭狱,已无稀奇,都一样。 他不管别人用什么招式耍什么花样,他只知道自己坐牢就有人着急。 到现在为止他最不担心的就是他自己,因为他所有坐牢的罪责都不会涉及到他家人。 自在私前是只顾自己,无在私前是不顾自己。 他不着急,赵康着急。 “现在半个朝廷的人在看你这山村少年的笑话,半个朝廷的人想搞清楚你到底要干什么。” 赵康在牢门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而叶无坷则盘膝坐在地上端着一碗棒糁粥喝的津津有味。 他想了很多就没想到,这台狱里居然会有这么好喝的棒糁粥。 人总是这般矫情,在无事村的时候盼着能多吃些好的,自从离开无事村之后,吃的越来越精致越来越丰盛,反而开始怀念那粗茶淡饭。 他一边喝粥一边想着,今天这粥真好喝,明天不喝了。 “还喝粥?” 赵康回头看叶无坷,眼神里带着些已经在努力压制的恨其不争。 “你看看你自己把多好的牌打成这个样子!” 赵康不再踱步,走到叶无坷面前大声说道:“哪怕你只是去了书院读书呢?我倒希望你只是去了书院读书!” 叶无坷把最后一口粥喝完,不满足,因为没吃饱,人可以贪得无厌,永远不知满足,但不管到什么时候人最基础的不满足就只是没吃饱。 他抬起头,忽闪着无辜的目光问:“还有吗?” 赵康:“什么还有吗?” 叶无坷看了看手里空空的粥碗:“有肉吗?” 赵康:“!!!!!” 叶无坷道:“你知道我不是胸无大志,你也知道我确实最想读书。” 他起身,找来水把粥碗洗的干干净净。 “那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赵康压着火气问。 叶无坷道:“我前几日读了一本从连府堂那借来的书,叫做兵法三十六计,这本书你应该早就读过吧,我一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听过,到长安才真见过,其中有一计叫打草惊蛇。” 赵康皱眉道:“什么意思?” 叶无坷道:“高姑娘这次离开长安要查的,是东韩派来大宁的密谍首领,其名山客,据我所知,没有人知道山客是什么时候来的大宁。” “所有已经被查实的东韩密谍供词都一样,就是他们来之前山客已在长安......他们不知山客身份,唯一知道的人是东韩太子崔正孝。” “高姑娘之前去东韩的时候应该已有线索,我和洪胜火将军聊过,他说在大宁进军东韩的一开始,崔正孝就失踪了。” “洪将军觉得,是东韩知道抵挡不住大宁兵锋,所以早早就让崔正孝带着一支队伍藏了起来,时刻等待复国机会。” “高姑娘又回东韩,应该是已查到崔正孝藏身处,查出山客是谁,似乎已在关键,可东韩那边变数太大,传闻崔正孝为人刚直不屈,若他兵败,必自杀无疑。” 说到这叶无坷看向赵康:“高姑娘在东韩查,那我就在长安帮她。” 赵康问:“这些话你对别人说过没有?” 叶无坷摇头:“不曾。” 赵康脸色微变:“为何对我说?” 叶无坷道:“那日在鹰嘴峡你身负重伤流血不止,隔着一条山谷你朝我喊陆吾等人到底是不是叛国的时候,我就在想,也许那天在鹰嘴峡里我所有不熟悉的人之中,唯有你可信。” 赵康刚才那一瞬想到了这些,所以才动容。 “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就把自己前程毁了!” 赵康急道:“你是打草惊蛇,利用一家小小的赌场来牵扯出幕后分红的人,可你自己呢?” 他抬起手指向外边:“就你一个人在查山客?廷尉府的副都廷尉张汤没在查?长安府的连平山没在查?山客存在不是什么天大秘密,谁都想把他查出来立下大功,可谁如你一样鲁莽?如你一样不计后果?” 叶无坷:“因为我不怕。” 赵康微怒:“你不怕什么?!不怕死?!” 叶无坷:“不怕回到起点。” 赵康怔住。 叶无坷道:“书上说士为知己者死,高姑娘应该还不算我知己,或是我不算她知己,我只是觉得她对我有恩,又贪图人家长的好看,所以鬼迷心窍就不计代价......可我有什么代价呢?失去梦想?” 赵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是换做别人,哪会如此直接了当的说出对高清澄的爱慕。 “为博红颜一笑?” 赵康问他。 叶无坷道:“你若只说气话,我便不与你说了。” 赵康叹了口气。 他蹲下来说道:“我知道你重情义,你觉得高姑娘安排你哥前程是大恩,你觉得你能带一家人来长安更是大恩,所以你连自己想要的都不顾了,这样......” “这样很好。” 叶无坷说:“我没有不要自己想要的,五花马千金裘,锦衣玉食珠光宝气,这些我都想要,特别想要,有人说小地方出来的人连贪心都小,没走出小地方的人贪心确实小,因为穷尽欲求也只是一锅肉一件新衣,归结起来不过四个字......吃饱穿暖,可已经走出来到了大地方的人贪心比大地方本地人还要大,大到有时候想喧宾夺主鸠占鹊巢。” 他看了看那个粥碗:“喝了粥,想吃肉。” 叶无坷笑了笑,依然是那个还在山村里的模样。 “可是无事村的人一直都觉得,人情大过天,我不还人情,天不容我,凡我所为,都是我想要的。” 他说:“我能做什么呢?我能做的最大的事就是让整个长安城的大人物们都因我而震荡。” “我审过焦保存,我会告诉你他在哪儿,他说每个月山客都会派人来拿走红利,一开始是一股脑的带走,后来许是来取银子的人懒了,不再回去分发,而是带着几十口小箱子来,让焦保存每个箱子都装满。” 他看向赵康:“几十口小箱子,就代表几十个人从山客手里分红利,焦保存永远也不可能知道那几十个人是谁,怎么办?” “还有。” 叶无坷起身,走到赵康面前无比郑重的说道:“兵部里没查出来有谁被东韩密谍收买我不信,书院沐先生说可能是东韩人的栽赃陷害我也不信。” “澄潭关里如果有多几匹马,那天陆吾他们三个就不会死,如果多几匹马,斥候会早早就能察觉到东韩人来袭。” 叶无坷道:“是谁在遮掩?是在为谁遮掩?” 他说:“我真的不怕,我到长安才显得很体面,但我怎么来怎么回,到了无事村我依然体面,无事村里最大的体面从未变过......问心无愧。” 赵康忽然脸色变了,因为他到现在才刚刚听出来叶无坷说他不怕的真正意思。 “你是觉得,有......有功勋之臣牵扯其中?不是没人想到,只是没人敢去想?” 赵康的脸色都微微发白。 叶无坷低头看了看他依然挎着的那个帆布包......无事出村。 “无事最好,有事不怕。” 叶无坷道:“我娘教我们的时间很短,但她的话我都记得,小时候我问她既然你那么想那个没良心的男人为何不去找他?我娘说,因为去找他是错的,她可能控制不住想他的心,但控制的住去找他的心,她教导我们的时间再短,也是在做对的事,那就是陪我们,而不是为了她自己丢下我们。” 他看向赵康的时候,眼睛那么明亮,这少年,从未失去单纯。 他说:“我娘如果真的不顾良心去找那个男人,也许她后半生会欢愉,也许更惨,但她不去,所以短命,但她觉得她对。” 他在说他娘,每句话每个字都离不开他娘,但他说的是他自己,每句话每个字说的都是我不会为了自己做错事。 “没人提就是没发生吗?没人说就是不存在吗?” 叶无坷道:“如果御史大人怕了,那今日这些话你出门就可以忘掉。” 他回到牢房里边盘膝而坐。 “阿爷说,故事里最牛皮的人就是横冲直撞无人可敌的大将军,一场仗下来,斩百人是他,斩千人是他,人间最凶是万人敌......” 他笑着说道:“我没上战场,但我没准也能换他一百个贪官污吏,换一百个贪官,当抵万人敌......以后若有说书人提起来,如我一路走到长安说故事那样,把我的故事说出去,我就是无事村第一人。” 他好像觉得,能成为无事村第一人就是天下第一等的牛逼。 赵康沉默了很久。 叶无坷道:“你若有胆,焦保存你收好,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没人敢赌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无胆,把焦保存交给廷尉府,我不熟悉张汤,但我想既然人人怕他,他该有胆才对。” 赵康道:“你觉得我有胆无胆?你信我有胆还是信我无胆?” 叶无坷道:“不知道......那天,我看着我哥离开,他说让我记住,除了他之外谁来接我都不许走,只能他来接,但不久之后高姑娘来了,她说你哥让我来接你......所以村子之外的人我只信高姑娘一人。” 他看向赵康:“我信不信你其实不重要,御史赵康信不信自己比较重要。” 赵康站直了身子,看向那少年的时候眼神已满是肃然:“你今日讲的这些话,处处都是不信我,可今日你对我讲了这些话,处处都是信我。” 他说:“台狱不该是你来的地方,等我把他们都抓来,你腾地方。” 说完转身。 走了几步他又回来:“叶无坷,你刚才一直说想还人情,你自己到底欠了什么人情?你一直都说你想怎样你想怎样......我听到最后才明白,你想还的人情是替你哥还人情,你说你不怕,是因为你家有一个人走出无事村,你可以光着脚,但你哥已经穿上鞋了。” 叶无坷没说话,连头都没抬。 等了一会儿后赵康不见叶无坷答复,于是再次转身。 叶无坷抬起头:“我能要三样东西吗?” 赵康回头问他:“哪三样?” 叶无坷道:“书,林东升,顿顿有肉。” 赵康思考片刻后说道:“书可有,肉可有,林东升不能给你,他也是涉案,甚至关键,我可以答应你三样东西,把林东升换了吧,再想一样别的。” 叶无坷想了想,回答:“来点毛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八十七章今夜长安风起 读书,织毛线,读书,织毛线,读书,织毛线。 读毛线织书。 读毛线书。 读毛线。 叶无坷看着手里的线团发呆,他好像对着一根毛线上极细微的分叉已经看了好久。 他在台狱的第三天,其实心还没有安定下来,他甚至有些后悔,但这后悔不能与外人道。 林东升被单独囚禁起来,叶无坷能想象的出来林东升会面临什么,两人的待遇,必然天差地别。 赵康这三天没有再来,应该是在集中精力突审焦保存和林东升。 时不时会有人来看看叶无坷,问他需要些什么,叶无坷多数时间都客气回应,偶尔发呆,来看他的人显然是赵康安排,是个老实巴交的律卫。 到了第三天下午,来看叶无坷的人发现叶无坷大概是疯了,已经完全不看书,一直都在织毛线。 只是暂时还看不出,这织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当天夜里。 赵康罕见的换上了一身皮甲,将他手下数十名绿袍武卒全都召集起来。 这些台卫也都是分派到御史台的老兵,看起来个个一身彪悍气息。 “林东升交代了焦保存,焦保存交代出一个叫高貌的人,这个高貌是个无业游民,整日在街上厮混,家址也已查明。” 赵康扫视众人:“今夜随我拿下高貌,当场审问,若能问出背后之人,连夜突袭。” “是!” 一群绿袍台卫整齐答应一声。 “此事机密。” 赵康道:“可能牵扯到朝中不少高官,所以我才临时把你们召集起来,不出发之前不宣布任务,出发之后谁擅自离队按罪犯同党处置!” “是!” 众人又应了一声。 赵康道:“半路不管是遇到谁,不许对任何人提及,就连左台也不能说,若你我挖出潜藏在长安多年的密谍山客,诸位......此乃不世之功!” “今夜当有一番凶险,或许是难躲开的死战,在抓住真正的山客之前,我不会向任何衙门求援,只有我们,无论是多大的凶险也只有我们!唯你我同心,方可排除万难!” 说完这句话赵康抓剑在手:“随我拿人!” 此时,赵康安排照看叶无坷的人再次悄悄来到牢门外,往里看了看,叶无坷靠坐在那似乎是睡着了,手里拿着那个已经织了不少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块毯子,又像是衣服的前襟。 隐隐约约的能看出来,那东西织出来的花纹有些特殊,貌似是一些字,但距离远光线又暗所以看不出具体。 见叶无坷睡了,这绿袍也没好打扰悄悄退了回去。 临近子时,身处暗巷的赵康抬头看了看,趴在墙头上的绿袍示意那院子里灯烛已灭,赵康随即打了个手势。 两名绿袍翻进院子里,轻轻打开院门,剩下的人分作两队,一队跟着进屋拿人,一队在院外四周戒备。 没多久,屋子就传来一声惊呼,紧跟着就是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然后便是闷哼。 又片刻,一名绿袍大步跑到门口:“御史,成了。” 赵康应了一声,吩咐其他人戒备然后进了院子。 就隔着一条街,有一辆马车停在一颗很大的垂柳树下,垂柳掩映,马车在微白月色下若隐若现。 惊雷堂的大堂主若一道残影般从远处掠过来,到大柳树下俯身:“聂先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下去,御史右台拿人,江湖上的人今夜不准动。” 站在垂柳下的青衫客微微点头:“知道了,回去吧,不要乱打听。” 惊雷堂大堂主再次俯身行礼,多一个字都不敢说转身离开。 青衫客到马车窗口微微俯身道:“都已经安排好了,今夜御史右台不管闹出多大风浪,江湖上的人不会干预,谁干预,谁就自然有问题。” 马车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回应,似乎是半睡半醒之际发出的声音,懒得有些张嘴,是从鼻腔里好歹挤出来个声音。 青衫客随即坐在马车上,轻挥马鞭,那鞭子打在马身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马儿却吃痛起步。 这一份手腕上的暗劲,便不是看起来那般轻巧能做到的。 院子那边,赵康大步进门,一进来就看到有个粗粗胖胖的汉子被按跪在那,头上套了黑布,呼吸很粗中,胸口欺负剧烈,显然是吓着了。 “官府查案。” 赵康坐下来后说道:“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一句不回就加刑一年,五句不回报斩立决,十句不回三族株连。” 被按跪着的高貌确实是吓坏了,但他却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听赵康的话说完后竟是冷笑一声:“你在胡说什么?你真以为当官的就可以随意骗人?我又没犯叛国重罪,亦无谋逆之心,株连三族?你吓唬谁?” 赵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道:“你自己还没明白,不被吓住其实不是好事。” 高貌道:“有本事你摘了我头套,让我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若是想要债你就直接说,老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赵康道:“别装,你欠没欠债与我无关,但你触犯王法,我今日就能依法办你。” 他示意一下,两名绿袍取出带来的夹棍,将高貌的十根手指都塞进夹棍里,两人随即将夹棍拉起。 “你自焦保存处取的银子,每次都分成几十份带走,这些银子,流向何处?” “你在说什么?谁是焦保存?” “拉!” “是!” 随着两名绿袍发力,夹棍立刻就狠狠拉紧,高貌疼的一声惨叫,可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被人隔着黑布往嘴里塞了团东西,根本叫不出多大声音来。 就这样拉了能有七八息,高貌已经疼的浑身发抖。 赵康一摆手,绿袍武卒随即松了劲儿。 “认罪招供可减轻处罚这是你该知道的事,你又不是重犯,你也没拿多少好处,何必替别人扛着?” 赵康起身,绕着高貌一边走一边说道:“既然查到了你了,你还不清楚其实只是想从你这得到供词?有供词,我们拿人就方便些,没有供词,那就再找可以给我供词的人,你并非唯一选项,焦保存经手的银子那么多,只你一个知情?” 被拔出堵嘴的高貌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只是一个跑腿的。” 赵康道:“你身份越低微你罪责就越轻,怎么就不明白这道理?就算到了按罪论刑的时候,你这低微身份也容易让人忽略,你懂我意思吗?” 高貌沉默。 赵康一摆手:“用刑。” 两名绿袍武卒再次发力,猛的就传出咔嚓咔嚓的几声轻响,也不知道是高貌的手指被夹断了几根,还是夹棍竟是被大力拉断。 “我说......” 高貌道:“每次取来的银子都送到城东如意茶楼,如意茶楼是严家的生意,你去严家问,他们定然知情。” “严淞么......” 赵康自言自语一声。 高貌像是下意识反问:“严淞是谁?” 赵康想起叶无坷特意提到了严淞这个名字,还有那个叫宋公亭的人,此时此刻,事情大概的脉络已经越发清晰起来。 严淞的父亲曾在大宁朝廷为官,但官职不高,当初曾参与大宁立法之事,随后没多久便告老请辞。 这位在官场沉浮了多年的老人家,表面上看他这一生之中最辉煌的事不过三件。 第一件就是当初大宁战兵围攻楚国都城的时候,他是第一批站出来愿意投降的,所以楚国都被破之后,他得以安然。 第二件事就是受邀参加议定大宁立法之事,曾在雁塔书院与老院长他们一起为国出力。 第三件事,就是他告老之后还娶了好几房小妾,另外,还在外边养了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子。 这些事熟悉严家的人自然知道,但有一件事对于严家来说更为重要,可是,这件事又被严老太爷严令禁止对外宣传。 当年曾有一位国公之子拜在他门下求学,这位国公的儿子只喜作诗,严胜举在楚时候就以诗文著称,做官他是不行的,但作诗一流。 原本是可以让严家提气长脸的事,严胜举却不准对外宣扬,严家的人不理解,但没人敢违抗家主的命令。 赵康想起叶无坷说,兵部的事可能牵扯到了功勋之臣。 而那位国公,自年少时候就追随陛下身边,陛下与他不仅仅是有君臣之义,还有兄弟之情。 高貌此时听不到声音,于是咬着牙说道:“该说的我说了,说出来你又怕?严家的水很深,我劝你还是不要自不量力!严家背后的人,你们惹不起!” 一时之间,看起来因为此话不但赵康生气了,在场的绿袍武卒全都气的火往上冒。 “怕?!” 赵康道:“我等为百姓办事,为大宁除贼,为陛下效力,你说严家背后的人我们惹不起?那我便告诉你,我们背后是陛下!” 说完他一摆手:“带上这个逆贼,跟我去严家如意茶楼。” 片刻之后,数十名绿袍武卒压着高貌直接往城东方向去了。 他们走了之后没多久,那辆马车出现在高貌家门口,赶车的青衫客回头问道:“还继续看吗?” 马车里的回应,是一阵阵轻微的鼾声。 青衫客没敢再问,继续驱车向前。 与此同时,城东某处小院。 严淞坐在摇椅上轻轻的晃着,眼睛看着天空上的繁星,似乎是想让繁星入目,他也能如星辰璀璨。 童锦站在他身边,虽然没说话,可也快按捺不住了,有福赌场的事被叶无坷一闹给爆出来,现在城中人心惶惶的可不只是他一个。 “公子,咱们......要不要离开长安?” 童锦道:“叶无坷被御史右台拿了,赵康是个疯子,当初他敢在私底下查右都御史,鹰嘴峡里又没能除掉他,现在这个人和叶无坷联手做局.......情势凶险。” 严淞闭着眼睛笑道:“你怕了?所以你这几个月都没让绣球儿去安排银子分发?” 童锦连忙俯身:“是因随公子出长安去了,绣球儿留在长安办事又懈怠,属下没有故意不去安排,只是疏忽了。” 严淞道:“疏忽也好故意也罢,都无所谓,我不怪你,毕竟你眼界在那儿,我还能指望你看破玄机?” “现在就是拼最后一招的时候,严家这么多年经营,有牵扯的何止是你负责的那几十份好处......不用慌,严家背后的人如果任由赵康胡作非为,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今夜长安风起,嗯......会有无数人顺风疾冲,也有无数人逆风而上,好玩的很,看着就是。” 。。。。。。 【今天有加更,第三章中午十二点发,明天上架,爆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八十八章杀人者 长安无宵禁。 大道上灯火辉煌直至天明,但到了这个时辰街上也已看不到什么行人,进子时后,除了小淮河那边正热闹,大部分地方都已经冷清下来。 赵康也不避了,带着人在大街上一路狂奔,被拦下就解释,不拦下就一直跑。 好在是御史台身份依然好用,路上并没有耽搁太久。 正值盛夏,就算子时已经凉快不少可这一路奔来也俱是大汗淋漓又口干舌燥。 快到城东,前边的大街上忽然没了亮光,赵康的脚步随即停下,抬手示意台狱的人全都做好准备。尐説φ呅蛧 长安城里但凡正街都有两排气死风灯,这条街上却死一般黑暗沉寂。 如此明显,说明对方已经不想再遮遮掩掩,灯黑了,反而是要亮相。 黑暗和光明在这个街口有了一条分明的界限,界限里边的魑魅魍魉以黑暗为壁垒,而界限外边的绿袍武卒他们都累坏了,喘着粗气,弯着腰,呼哧呼哧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扶着腰有人扶着膝,汗水从脸上大颗大颗往下掉。 赵康也在大口大口呼吸,尽力平复下来后他伸手往前一指:“严家的如意茶楼就在这条街上,大家也看到了,现在灯火不明,说明贼人已有准备,他们不是怕被人看到了样貌,而是怕在光亮下杀不死我们。” 他仗剑在手:“我不信任何人,唯信御史台的兄弟们,今日咱们独闯虎穴,为大宁尽忠。” 说罢第一个走进那条黑暗大街。 数十名累的直不起腰的绿袍武卒这一刻直起了腰,他们几乎同时深吸一口气,然后跟上了御史大人的脚步,整齐且坚定。 大街两侧更为黑暗的地方,不少黑衣人已经做好准备,他们手里拿着的,竟然是大宁严控的弓箭。 一只脚离开光明踩进黑暗,下一只紧随其后,更多的脚步跟上,仿佛这几步之间就完成了阴阳两界的转换。 刚刚进大街的时候四周依然寂静,偶尔传来的虫鸣声都让人侧目关注,夏夜最刺耳的本该就是虫鸣声,现在每个人却都盼着那最好只是虫鸣声。 当赵康等人走进大街有三十丈远,四周的虫鸣声突然变的急促起来。 有些虫儿,飞的横冲直撞。 “戒备。” 赵康提醒,绿袍武卒已经呈防御阵列缓缓向前。 嗖的一声,第一支羽箭直奔赵康。 剑出。 长剑滑着剑鞘的声音仿佛电芒划过夜空,叮的一声之后,羽箭被一剑拨开,旋转着飞向暗处。 “杀光他们!” 那一箭似是信号。 看不清楚的地方,看不清楚有多少黑衣人站了起来,他们将手里的弓拉满,在这个距离下满弓发箭的爆发力足以穿透血肉之躯。 大街上,是一群血肉之躯。 这一轮羽箭本该把台狱的人送走大半,可让人出乎预料的是这些台卫竟然都能安然无恙的站着。 他们迅速改变队列,两条一字型长阵把赵康夹在其中。 所有绿袍武卒都把背着的仿佛是一个被卷似的东西打开,那竟是折叠的木盾。 像是抖开了软梯一样,啪啪啪啪的声音连成一片,折叠盾与人齐高,数十人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两堵行动的木墙。 “加速冲过去!” 赵康一声疾呼。 两列武卒开始加速但依然保持着前后距离,羽箭从两侧暴雨一样袭来,绝大部分都被折叠木盾挡住,少数箭露过来伤了人,受伤的咬牙坚持,掉队和倒下,都是必死无疑。 短短的几十息,至少上百支羽箭横扫过来。 “变阵!” 冲过弓箭手的埋伏圈之后赵康立刻喊了一声,武卒也瞬间变幻阵型。 两列队伍极快的汇合起来,后排的人将折叠木盾挡在背后,前排的人则将木盾举起来遮住头脸,队伍才成型,羽箭追来。 箭瞬间就在后排木盾上长满,密集的让人头皮一阵阵发麻,若非早有准备,这些武卒可能在进大街的第一波攻势下就全军覆没。 “再快!” 赵康大声喊,嗓音略带沙哑。 武卒加速,数十人用最快的速度突破弓箭手埋伏后冲进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呼! 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猛的钻了出来,赵康眼睛骤然睁大的同时猛的闪身,一杆标枪擦着他飞过,将他身后的武卒贯胸穿透。 紧跟着就是数十杆标枪投掷过来,赵康身后的武卒立刻加速上前将折叠盾挡过去。 重标之下,折叠盾难以支撑。 好在是敌人准备的标枪也只这么多,一轮过后有六七名武卒负伤,两人阵亡。 “向前突!” 赵康身形一闪突入暗影之中,那黑暗之处立刻亮起来一道笔直璀璨的一字。 无需片刻,有两颗人头自巷子口缓缓滚了出来,巷子里的银芒却还在炸起,短短二十息之后,赵康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剑尖犹在滴血,在他身后,地上倒了六七具无头尸体。 他手下武卒还在前冲,弓箭手却又已经追至身后,前边两条巷子口里涌出大批黑衣人,人人持刀。 还剩下二十几名武卒被前后夹住,脚步不得不停下来。 赵康看了看前边,再有数十步远便是严家如意楼,今日这人看来是极难抓到了,可他依然没打算发信号求援。 “御史!” 一名武卒急促喊道:“再不求援,我们到不了也都出不去了!” “都是考验,你我过了这一关这天下再无大碍!” 赵康深吸一口气,振臂一跃人已经落入那些弓箭手之中,一个一个炸亮的一字在黑暗之中不断闪出,每一次亮起,便有一条人命被收割。 “你们继续向前,进如意楼拿人!” 二十几名武卒答应一声,与迎面过来的刀客混战。 夜里的长安,果然还是有些黑暗不能驱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整整一个人生,也许只是某人的转瞬回眸。 数十名弓箭手尽数倒在地上,赵康身上的血多到已经把衣衫浸透,手中长剑满是缺口,该是被骨骼崩坏。 他仰天一声长啸。 一身血迹,也不知道有几许是别人的,又有几许是他的,有人说非至亲血不相融,可战场上不可共存的敌我却能血流成河不分你我。 大步朝着严家如意楼方向走去的赵康,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深血痕。 “都是考验......” 赵康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右侧胸膛上的皮甲有一条长长的口子,这惨淡月色之下,依稀能看出他的皮甲与血肉同样外翻。 如此伤口,他身上还有不下七八处,这血葫芦一样的人步伐却愈发坚定,且越来越快。 如意楼门口,他的二十几名武卒短短片刻之后已经折损半数,黑衣人倒地的更多,可黑衣人更多。 如今这十余人被围困在如意楼门口,眼看着被压缩的空间已经没剩下多少。 “杀贼!” 之前看起来便似力竭的赵康一声暴喝,从人群外掠了过来。 半空之中,一字型的剑芒闪烁,两颗人头瞬息飞起,下一息,血柱喷涌。 赵康的剑法没有任何花哨可言,甚至没有任何招式可言。 每一击,都是剑最基本的用法。 可每一剑似乎都挡无可挡。 他带着十余名武卒,与至少四五十名黑衣人在如意楼前交手,浑身是伤的赵康一人又斩十数人,当四周安静下来的那一刻,只剩下残活之人的粗重喘息。 距离如意楼不到十几丈外的一间民房屋顶,坐在屋脊上的严淞看着赵康那仿若入魔一般的样子忍不住轻叹一声。 “你是真的狠。” 此时赵康身边人寥寥无几,他带来的三十八名武卒只剩下四个,这四人身上也皆是伤痕,激战停下来之后连站都站不住了。 这座平日里被百姓们称之为贵人楼的木楼门前,尸横满地。 百姓们永远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寻常无奇的夜里,在他们心中太平无事的长安城会发生如此惨烈的厮杀。 那些不知道从何处来的黑衣人,竟敢如此对抗朝廷。 赵康往前迈步,踏上如意楼门前台阶的第一步就腿一软,有一刀劈在他的右腿上,伤口外翻血流如注。 他挥剑切开前摆,将腿狠狠勒住,抬起头看向这座门虚掩着的木楼,这位年纪轻轻已身为四品,读书人出身却自诩武夫的御史慢慢挺直了身子。 “右台御史赵康,依照大宁律法捉拿人犯,敢有触犯国律天威者,杀无赦!” 这血人一脚踏上台阶,用手中断剑将门推开。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哪怕浑身是血鼻子里脑子里也早已满是血腥味的赵康,还是被一股血腥味冲了鼻子,也冲了脑海。 如意楼里,一样的尸横满地。 严家的人,死尽。 坐在屋脊上的严淞看着远处那红色身影,距离十几丈依然还是看到了赵康的身子摇晃起来。 数十名武卒阵亡,他身披十几处伤口,换来的,只是这如意楼里的满地尸体。 “最后也得谢谢你,台狱律卫你都带来了......人活着的时候总是各种不平,唯死人人平等,唯死,人人不可避,所以都得死。” 说完这句话,严淞长身而起。 与此同时。 那名被赵康留下照看叶无坷的律卫再次来到牢门,他往牢里看了看,斜靠在墙壁上的叶无坷依然睡着,呼吸略显粗重,睡的深沉。 “叶公子?” 律卫轻轻叫了一声。 叶无坷并无回应。 “叶公子?御史大人带着律卫回来了,该抓的人都已经抓了,你快醒醒。” 律卫加大了声音。 叶无坷的身子明显动了一下,同时也皱起了眉头,他似乎在极力睁开眼睛,但眼皮就是抬不起来。 在他身前还放着没有收走的晚饭,那一碗棒糁粥他依然喝的干干净净。 律卫见叶无坷还是没醒,打开牢门进去,蹲下来轻轻摇晃叶无坷的肩膀,叶无坷眉头皱的更紧却依然不能睁开眼睛。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嘴唇与眼皮一样沉重无法张开。 “让开吧。” 童锦出现在牢门外,他看了一眼叶无坷,眼神里有些遗憾,一丝丝而已,其他的都是喜悦。 “你出去,接下的事我办,天亮之前你最好躲起来,等到城门一开你就逃走。” 童锦递给那律卫一个袋子,很沉重。 律卫没有多说什么,拿了袋子就走,走两步又回头:“你们不会连赵大人也杀吧?” 童锦道:“你再多话,兴许连你也杀了,赵康死不死与你无关了,你今后就浪迹天涯吧。” 律卫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转身走了,才出门,一把匕首送进他心口。 童绣球儿这人间尤物吓得一抖,又似乎是厌恶那血液唯恐沾上她的漂亮衣服,松开匕首,这妖娆女子就小碎步往后连退。 “我家公子说,千万不要废话,讲什么宣言,说什么感慨,杀人就杀人,别磨磨唧唧。” 童锦笑了笑,一刀捅进叶无坷心口。 童绣球儿吓得低呼一声,眼神里竟然也浮现出一些惋惜。 。。。。。。 【明日上架,订阅了上架章节的朋友在书评区留言:订阅啦,就算参加抽奖,抽三十个无事包赠送,保底四更,有盟主打赏加一更,订阅成绩达到目标加一更。】 【明天上架的更新时间会有所改变,因为网站要设置延迟,第一章应该在上午十点之前,后续的章节大家可以留到晚上看,应该会是在下午六点以后,本月网站推荐资源有限,咱们上架应该是没有推广了,所以我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大家身上了,拜托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八十九章我亦是算人心者 有一样东西人失去了并不会死,甚至身体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可偏偏就能用这样东西震慑威胁任何人,此物是为自由。 这个世界上应该有人天生适应牢房生活,不是因为他犯了罪所以就该去坐牢,而是他喜欢独处,哪怕吃的不好,住的不好,一切都不好。 但他喜欢独处,于他来说,独处即自由。 人对自由的定义不一样,有人追求穿光过影于繁华处留声留名又事了拂衣去的自由,有人追求安安静静独处不被打扰便是极乐的自由。 所以修行这种事,从来都是挑人,而相处这件事,从来都是挑心。 叶无坷是个比牢房这种奇怪地方还要奇怪的人,他总是很闹,话多的像是雨水敲打的芭蕉叶一样密,有些时候甚至显得不合时宜。 可他又是那么喜欢安静的一个人,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喜欢一个人在某个相对封闭的地方独处。 牢房不是他的最佳选择,牢房只是他对于大事走向判断而做出的选择。 囚己身,看人心。 也许唯有善良的人才会想到这种法子,而不是去大张旗鼓横冲直撞的难为别人。 如果让他选,他真的喜欢雁塔书院里那条长长的两侧满是书架的走廊。 他喜欢香气,花香是自然之最,书香是非自然之最。 他爱极了书页的气味,那是他能感受到的最大的沁人心脾。 当匕首寒芒划破了叶无坷美梦之中的书香遍野,他很生气。 匕首刺在向他心口,但不可能刺中他心口。 当刀尖已抵叶无坷胸前衣衫的时候,童锦忽然倒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 童锦的后背上有一道本该看不见的劲气化作绯红之流破体而出,那是劲气崩出去的血。 后背衣衫上破开的洞比后背上破开的洞大些,比半息之前抵在童锦胸膛上的那根手指还要大些。 那个昏睡之中连眼皮都抬不起来的少年,此刻眼睛里的光让童锦不寒而栗。 “嘘......” 叶无坷在童锦落地之前一把又把他拉了回来,然后在童锦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第一次用人试,还好有你这样的人。” 童锦从惊讶到绝望的过程,比赵康带着数十名武卒从光明踏入黑暗的过程还要短暂。 叶无坷的眼睛里,透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是狠厉吧,是那无事村少年从小就有但从不愿展现给别人的狠厉。 当叶扶摇一把将阿爷从沙里干子的巨掌之下拉出来,当叶无坷并指如枪点穿熊罴咽喉的那一刻,这狠厉第一次出现在别人的面前,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一拳将千斤熊罴打的双脚离地的少年,又一把抓着熊罴的皮毛把巨物拉下来按在地上连环重击。 那是大慈悲山第一次感受这温润少年的杀心,从那一次开始喜怒无常的大慈悲山再也没有难为过这少年。 也许是巧合。 可是,哪怕那天他目送他哥和高清澄等人远去之后,阴云密布本该大杀四方的暴雪都是等那少年下山之后才降临人间。 童锦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而他的眼睛里,满是没见过世面的城里人第一次见到熊罴眼睛时候的恐惧。 是的,城里人也有没见过的世面。 一击让童锦失去反抗之力的叶无坷抬头看向那个妖娆妩媚的女子,他的脸上依然是灿烂单纯的的笑意。 他说:“不跑,我不打你。” 童绣球儿吓得脸色发白,然后转身就跑。 “打女人可是需要过心里难关的事啊。” 砰地一声! 跨步而起的叶无坷一只手按着童绣球儿的后脑往前一压撞在墙壁上,这一下撞的墙壁都微微震颤。 软倒下去的童绣球儿摆出来一个诱人的姿态,两条洁白修长的腿有一多半从裙下露出来。 叶无坷看着直接昏死过去的女人:“幸好我最喜欢过闯关的游戏。” 他回到童锦身边,蹲在那看着这个三魂七魄都没了一多半的家伙,叶无坷在刚刚进入台狱时候的那种悔意再次浮现出来,如第一次浮现出来时候一样淡。 很淡,因为不值得,偏就他善良,所以才会有的那么一丢丢。 人总是会给这世上的任何东西分出等级,连疼痛都要分出等级来,所以后悔也不能例外,可实际上,疼痛真的可以分出等级,后悔不能,哪怕一丝后悔也会深深入心。 再小的后悔,也是难以挽回。 “如果人都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该多好。” 叶无坷轻轻自语。 他看向童锦的眼睛问道:“我最不希望看到来这里杀我的人就是你,但又和你无关,我很生气,所以你多担待。” 他缓缓提拳,然后一拳暴击童锦额头。 一拳将童锦打的没了九分气息,可这一拳终究还是留了七分力,不然的话,这一拳能将那颗大好头颅直接打成扁的。 叶无坷将童锦的腰带抽出来准备把两人绑上,然后发现这条腰带居然是皮质的而且还嵌了一颗很漂亮的宝石。 于是他将皮带卷了卷装进无事包,回头看向躺在地上身材扭曲又妖娆的女子。 这女子的束腰看着只是一条布带,那就没什么值得在乎的了。 于是叶无坷过去,蹲在那解童绣球儿的腰带,解开的时候,一股香气不断的冲击着叶无坷的鼻腔,而手指在童绣球儿腰上触碰着弹弹的肉感,又让叶无坷心中有些异样感觉。 他下意识的,在童绣球儿的细腰上捏了一把,这手感,这触觉,新鲜而又失落。 “呸,怪不得你不禁打,这么松松垮垮软软塌塌,平时必是连点锻炼都没有。” 他将腰带抽出来后的时候,难免会看到童绣球儿平坦白净的小腹,这情窦初开但某方面还没开的少年也不是傻子,又看了两眼最终确定了一件事。 “这肉可不行,不紧实。” 他一边捆人一边嘟嘟囔囔:“大奎的小肚子那才真好看,横条条的肉杠杠硬。” 说到这还撩开自己的上衣看了看,又像个傻波一似的笑起来:“我的也不差。” 将两人绑好之后,叶无坷翻了翻童锦的口袋,一点收获都没有让叶无坷稍显郁闷,不过好在还有刚才那条皮带。 楚时候的中原人还没见过多少以皮带束腰的,无功名的用布带,有功名的用锦带,大部分人用的不带扣,家里条件好些的用铁扣,铜扣,亦有银扣金扣和玉扣。 到大宁立国之后长安胡人渐渐多了起来,胡人多以皮带束腰,最主要的,是结实耐用。 后来多是寻常百姓学胡人用皮带,朝中为官者不屑为之,觉得那丢了身份,不如锦带雅致显身份。 直到有一天,他们看到大宁的皇帝日常居然也用皮带之后这种言论才逐渐没了。 皇帝一条皮带已用超过十年。 把两人绑在牢门铁栅上,叶无坷出门的时候看了看早已死去的那名律卫。 这是一个看面相很老实的中年人,最起码在面相上会让人觉得他死了是很可惜的事。 离开台狱之后,叶无坷抬起头看了看夜空,星星点点的光亮依然那么好看,可人间好像换了一个样子似的。 就在这时候叶无坷看向院子里那棵已有合抱粗的银杏树,这树在的时候这里应该还不是台狱。 “脚尖露出来了。” 叶无坷说。 树后有人呸了一声:“放屁。” 叶无坷点头:“闻到了。” 那人又骂了一句什么,不过又急又轻所以叶无坷也没能听清楚。 从树后走出来一个瘦削的身影,夜入台狱竟然连一身夜行衣都懒得穿。 身上是一件夸张的锦衣,在微白月色下都能看出来那花团锦簇,不能说不好看,只能说真他妈不好看。 “你是不是人?” 宋公亭从树后出来后,看怪物似的看着叶无坷。 他说:“我都已经看到你解她裤子了,这里又没别人,这般好时机你居然一点动作都没有,你到底是不是人?” 叶无坷:“?????” 宋公亭道:“那妞儿虽然说不上是一等一的姿色,二等往上还是有的,尤其是腰,又白又细还有腰窝,这种就很少见了,你居然......畜生!” 叶无坷:“?????” 宋公亭往四周看了看,又往台狱里看了看,然后迈步往里走:“你到门口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不用急,三两下的事。” 叶无坷道:“?????” 或许是被叶无坷的眼神看的有些臊得慌,宋公亭最终还是选择不去了。 虽然他觉得,那真是很可惜的一件事,而且,他也确实觉得时间上很富裕。 “你出现在这是来证明什么的?还是单纯的想救我?” 叶无坷问。 宋公亭道:“屁,我想弄死你还来不及,只是不想亲手弄死你罢了,所以我就来看看你怎么死,你不死我就很不开心,尤其是你不死你还他妈的暴殄天物......” 说着话他又看向台狱,跃跃欲试。 叶无坷看着宋公亭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他都觉得好像真的是自己错了。 宋公亭问:“第一次摸人家女孩子腰吧?怎么样?弹不弹?” 叶无坷摇头:“不怎么样,不硬。” 宋公亭瞳孔逐渐放大,眼睛瞪得像铜铃。 但很快,他就放弃了教教这个山村少年应该怎么对付女敌人的念头。 对牛弹琴,都是对牛弹琴。 他问叶无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严淞的?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这一男一女的?” 他是真的好奇,他也是真的想知道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里娃到底长了一颗什么脑子。 他始终不信是叶无坷自己参悟,始终觉得一定是高清澄早早就和叶无坷把事情都说过了,每个人,每件事,都说的仔细透彻。 叶无坷没回答,他不占便宜但也不想吃亏,所以他反问:“交换问题?一对一?” 宋公亭想了想,点头:“我先。” 叶无坷道:“石头剪刀布。” 宋公亭又点头:“公平合理。” 两人幼稚的数着一二三,然后同时出手,宋公亭剪刀,叶无坷石头,宋公亭说你那个石头不行,我这个是大剪刀。 叶无坷就那么看着他。 片刻后,宋公亭叹了口气:“问!” 他在这一瞬间在脑海里把叶无坷要问的事过了一遍,想着什么能答什么不能答,有些事,当斟酌。 然后听到叶无坷问:“抓了山客,有奖金吗?” 宋公亭:“?????” 他问叶无坷:“金钱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叶无坷重重点头:“重要!” 片刻后,宋公亭叹了口气:“奖金的事我不知道,但既然金钱对你来说重要,那我恰好知道一件对你来很重要的事,你家院子里藏了一盒金子,那是严淞要陷害你的赃款。” 叶无坷眼睛骤然睁大:“所以呢?” 宋公亭道:“今夜会有很多事,上次分走你两千五百两那个人担心你家里人有危险,于是早早派人把他们接去书院了,顺便,让人搜了搜你家。” 叶无坷笑道:“第一,我的家人我早已安排好躲出去了,第二,长安府搜过不止一次,我真有早就搜去了。” 宋公亭道:“那位说以他经验,没狗搜柴垛,有狗搜狗窝。” 叶无坷手扶墙壁,一脸悲戚。 。。。。。。 【能看到这的,都是已经订阅的朋友,凡是订阅的今天书评区留下一句订阅啦,即可参加抽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九十章一见枪法 “你告诉我那位是谁。” 叶无坷道:“他对我如此了解,绝非是我到长安才认识的人。” 宋公亭想了想,一时之间倒也不好解释这个问题,只是在他印象里,那位历来如此。 非要说是了解叶无坷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猜透叶无坷那点小心思就跟对过去有些许回忆一样容易。 “你已经问了两个问题了。” 宋公亭道:“该我问了。” 叶无坷是个遵守规则的人,于是点头:“你问吧。” 宋公亭道:“你在长安城里所作所为是否皆高姑娘安排?你为何非要来台狱?” 叶无坷道:“非我要来台狱,赵康是第一个到鸿胪寺接我去的,我本意是去廷尉府,听闻昭狱级别更高些,人,总得有追求,要坐牢,就坐最高级的。” 宋公亭根本不信。 他撇嘴道:“你这话哄哄别人还行,哄我?你可知道小爷七岁起就没人能骗的了我。” 牛皮吹到这又想起比他小的高清澄不止一次让他吃瘪,于是他又懊恼起来。 他围着叶无坷踱步,背着手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去鸿胪寺就大肆放财,关外月并无规劝,就连赵泛舟都是等你犯了错才一封信送到御史右台,这要不是你提前和他们商量好的我从今天开始倒立拉屎。” 叶无坷道:“你就是想倒立拉屎。” 宋公亭道:“以你的聪明,早该看出来我不是你的敌人,我能在台狱看着你,你也就能想到我必然身份不俗,所以劝你还是诚实些,不然的话一会儿你问我什么我也满嘴跑车。” 叶无坷道:“你说的对,关外月早就知情,本就是和他商量出来的事,而赵寺卿一封信送到御史右台,也是我请他这样做的。” 宋公亭哼了一声:“早就知道你不是那么纯良的人,一个个的还都夸你纯良......” 叶无坷对他的攻击不予理会。 他问:“你是早就知道严淞可能是山客,所以你早早的就在盯着他了,安排你做这些的人,是不是高姑娘?” 宋公亭再次哼了一声:“以小爷我的智慧需要她来安排?小爷我火眼金睛,看到严淞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山客。”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都表现的很正经,但这正经还都是装出来的,因为俩人到现在为止,依然是真话假话参半。 叶无坷做了个请的手势:“该你问了。” 宋公亭道:“我上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完,你所作所为是否皆高清澄安排?” 叶无坷道:“不是。” 宋公亭问:“哪件不是?” 叶无坷道:“都不是。” 宋公亭脸色微变。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叶无坷,尤其是看着叶无坷的眼睛,似乎是想从叶无坷眼睛里看到说谎的痕迹,可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任何破绽。 “你果然不是个善人。” 宋公亭道:“下一个问题,你是真的要去鸿胪寺?” 叶无坷道:“真的。” 宋公亭:“你是不是蠢?” 叶无坷:“该我问了。” 宋公亭:“你先回答了我这个问题,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叶无坷只是看着他,宋公亭僵持了片刻后只好点头:“你问你问你问。” 叶无坷道:“高姑娘是否和你说过抓山客的事放在我身上,她要把这件功劳送给我?” 宋公亭道:“没说,但我猜着是,所以我搞不懂,你这样一个又坏又蠢的家伙为什么那么好运气。” 叶无坷道:“我看你还行,一会儿送你一份见面礼。” 宋公亭问:“什么?” 叶无坷道:“给你写个方子,可治便秘嘴臭以及倒立拉屎的善后方法。” 不等宋公亭说话,叶无坷道:“我还有事要去做,和你这一问一答的游戏先到此为止。” 说着话他转身要走,宋公亭却一步就跟上他,叶无坷在台狱过道里穿行,以他身法,竟然不能将宋公亭甩了,甚至宋公亭还显得如闲庭信步一样毫不吃力。 没多久,叶无坷推开一间牢门,只见一个浑身血糊糊的人披头散发的被绑在木桩上,看起来应该早已没了气息。 他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查看,却见那死去多时的人是焦保存而非林东升,他这才松了口气。 从焦保存的尸体上就能看出来生前遭受过多狠的折磨,所以叶无坷心里也瞬间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转身离开这间牢房继续寻找,没走多远就听到了林东升的呼喊。 “有人吗?” “快来人啊!” “人都去哪了?” 叶无坷一脚将牢门踹开,被锁链绑在柱子上的林东升回头看到叶无坷的那一刻真哭了。 哇哇哭。 “小爷你怎么才来啊,狗腿子想死你了啊小爷。” 叶无坷跨步过去看了看,见林东升身上没有一处伤痕,显然赵康是给他留了面子的,不然以林东升东韩人的身份怎么可能一点刑讯手段都没上。 “小爷快把我解开,快来不及了!” 林东升带着哭腔哀求。 “什么来不及?” 叶无坷一边检查那锁链一边问,这锁链能有手腕粗,链子上的那把铁锁如脚掌一样大,这东西没有钥匙想打开当真是千难万难。 “小爷,真的来不及了,快解开,不然要出大事了。” 林东升越发急迫起来。 叶无坷身上的匕首不在,被那个白衣人当日夺走,若有那把匕首,切开这锁链应该不是问题。 “你且等等,我去找把铁锤来。” 叶无坷转身就去寻工具,林东升的喊声越发急迫:“小爷求你快些,真的要来不及了。” 叶无坷才到门口,林东升忽然又哭了:“来不及了......” 哗 裤脚下,逐渐汇聚起来一摊水迹。 跟进来的宋公亭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一点人性都没有的那种,叶无坷心说这人怎么能这样笑?你这么笑我却不笑岂不是显得我很装? 半刻之后,终于把锁链打开,林东升捂着脸跑了出去,就好像捂着脸管用似的。 到了外边林东升就躲在一根柱子后边:“小爷,你们走吧,我一会儿自己走。” 叶无坷道:“这有什么难为情的,谁还没尿过裤子?” 宋公亭从后边背着手出来:“哪个都尿过,一般都是顺腿流,如你这样隔着裤子还能尿出喷雾状的,我愿称你一声牛批。” 林东升:“小爷,你让他走。” 叶无坷道:“不哭,你就跟在我们身后走。” 林东升:“那你们先走,你们走远我再跟。” 宋公亭:“虽然尿裤子,可真是个好人,生怕呛着我们......” 林东升:“......” 叶无坷背着手往前溜达:“听你的我先走,你在后边跟着。” 宋公亭:“你也是个好人,滥好人。” 正说着,忽然听到身后又传来林东升带着哭腔的声音。 “小爷,等等。” 叶无坷和宋公亭同时回头,却见林东升的肩膀上多了些反着月色微光的东西,那是一把长剑。 “主仆情深么?” 严淞从柱子后边缓步出来,长剑依然搭在林东升的肩膀上,锋利的剑刃距离林东升脖子不过一指,稍稍一划,就能将林东升的动脉切开。 严淞就在林东升身后站住,露出半张脸。 “果然让两个废物来杀你真是一件不理智的决定,虽然......让人来杀你都是一件不理智的决定。” 严淞的剑轻轻一划,林东升的脖子上就开始冒血。 “宋公亭,你过来。” 宋公亭一怔,然后破口大骂:“你他妈-傻逼吗?你让我过去干嘛?他是滥好人,你叫他过去啊。” 严淞道:“他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 叶无坷迈步向前。 宋公亭皱眉:“你果然很蠢,他是让我过去不是让你。” 叶无坷没有回应,脚步未停。 严淞看着叶无坷感慨道:“我这个人很少犯错,遇到你之后却接二连三的做了几个很愚蠢的决定,也许......你是我天敌?所以在走之前我还是决定亲自来看看,你不死,以后我怎么可能安心?” 叶无坷道:“少说些话,反派应该干脆利索,先抹掉林东升,再干掉宋公亭,然后提着我的人头跑路,总结得失的事,留到安全的时候再去做。” 严淞道:“你很烦,你自己知道不知道?” 叶无坷:“对不起,你说没关系。” 严淞笑道:“我说没关系你把宋贤弟抓过来给我?” 叶无坷回头看宋公亭,宋公亭下意识后撤一步。 叶无坷:“也不是不行,我先和他商量一下再动手。” 宋公亭又退一步。 严淞道:“你不要拖延时间,也别想分散我的注意,我本意是来看看你死不死,死了就好,不死也好,我要出城还需一个人质,高清澄那么在乎你,把你拿在手里自然好用。” 但他说到这却看向宋公亭:“可没想到宋贤弟也在,他比你好用的多了。” 宋公亭:“操......” 叶无坷问宋公亭:“你这是......托你爹的福?” 宋公亭道:“你他妈真烦!” 叶无坷一边走一边说道:“真是的,我想去人家不要,你不想去人家点名,身在福中不知福。” 宋公亭:“......” 叶无坷走向严淞说道:“换我吧,我物美价廉,再说你拿着我人威胁宋公亭,你当他傻吗?” 严淞笑道:“本来你是第一人选,现在他是第一人选,但是......小孩子才选好的要。” 他用剑拍了拍林东升的脸:“这种货色我都不放,你还不明我有多贪?” 叶无坷没理他,而是回头问宋公亭:“他的意思,咱俩哪个是不好的?” 宋公亭:“我,我是不好的,你好,你哪儿都好,你处处比我好,你太他妈烦了。” 叶无坷:“也不是,没你快。” 宋公亭:“操......” 叶无坷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神一亮,他问严淞:“你用林东升要挟不了宋公亭,我先用我换林东升,你再试试用我能不能要挟他?” 宋公亭:“?????” 严淞笑道:“处朋友还得是选你这样的,总是真心为朋友考虑,谢谢你,不过我自己也想了好几种法子呢。” 他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一道白影瞬息而至。 那白衣胜雪,人若惊鸿。 这次无刀,是一枪惊雷,是取自那日叶无坷不得不用也只被人看过一次的并指枪法,可来的是一杆真的枪。 叶无坷,你今日还怎么破? 逆枪而上。 一指断枪劲。 下一息枪已在手,一枪洞穿白衣男子肩膀。 天下百般兵器,万般功法。 你怎敢,用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九十一章你在吓唬谁? 白衣男子中了一枪,眼神里依然是那种不在人间的疏离,他看都没有看伤口一眼,而是盯着叶无坷的左肩。 他双指为枪,也洞穿了叶无坷的肩膀。 两人伤处皆在左肩,稍稍往下便是心口。 “看来无事村里,也就这一枪还行。” 白衣男子向后退了一步,枪从他肩头退了出来:“我从未见过这枪法,这一枪取自于你还于你,下次再见,我以枪法杀你。” 他看向严淞,一言不发转身而去,来时如雷霆,去时如疾风。 叶无坷微微喘息,他肩膀上的伤口似乎更靠近心口,这一招也就是他败了。 那个白衣年轻人看了他的指法用了他的指法,伤了他。 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连距离极近的宋公亭都没有看清楚。 他只看到手里没枪的叶无坷双指点向突然出现的白银男子,而手里有枪的白衣男子则一枪戳向叶无坷。 怎么就变了? 枪为什么会在叶无坷手里,而白衣男子为何能伤到叶无坷? 他是一脸茫然,甚至惊惧。 自幼在习武上天分不好的他在轻功身法上独具造诣,他什么都快但眼神不够那么快,所以看不出,电光火石之间究竟是怎么了。 白衣男子转身掠走,来的快去的更快,本该不死不休的杀局,戛然而止。 让看了这一幕的宋公亭错觉刚才都是恍惚,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画面,而严淞不一样,他的表情逐渐尴尬起来。 严淞说:“他跑的可真快......我花了钱的。” 他看着叶无坷手里的枪又叹道:“他快的好像专门给你送了一杆枪然后就走了。” 说话的时候,严淞用剑押着林东升往后退,在退的同时左手打了个响指。 从两侧屋顶上掠下来十六名刀客,瞬间成阵,两列长刀,可斩月色。 叶无坷左手持枪,右手伸进无事包里抓了一个纸包出来,捏碎,药粉扑洒在肩头伤口。 当他一枪在手,眼神里多了几分似乎不属于这纯良少年的寒意。 严淞看着那少年持枪的姿态,忍不住赞叹:“要不是必须逃,我还真想继续装个木讷沉闷的读书人和你多亲近,你这样的人身上秘密足够多,发掘起来也会很快乐。” 还在微笑严淞声音陡然一寒:“杀了他,带走宋公亭。” 四名刀客迎面而来,叶无坷一枪前突,如龙出海。 对面的刀客瞬间做出反应,挥刀要将叶无坷的枪斩开。 刀才起,枪已至。 枪头在刀客额头上戳出来一个圆洞,砰地一声,刀客后脑几乎整个炸开,枪头将半个脑壳和脑浆炸出喷射状。 枪头还在刀客脑壳里的时候就已横扫出去,带着身躯撞在另一名刀客的太阳穴上。 一击横扫,前者的脑壳直接碎开,后者的太阳穴被砸的深深凹陷,刀客的身子往一侧猛的翻过去,如同有人扶着他的腰帮他完成侧翻,腰保持在中心位置,两条腿转到了上边,脑壳撞在地上,脖子对折。 下一息,长枪再次横扫回来,枪头拍在刀客侧脸,那人脖子被拉长了好多,身子没动头颅走远足足长高了得有一寸。 虽不是枪锋击中,可枪劲依然贯穿头颅,双目顿时赤红,另一边太阳穴上猛的鼓起来一块。 一枪如龙甩头出海,连杀三人。 这少年,仿佛回到了在大慈悲山上猎杀熊罴的那天。 宋公亭看着这少年的表现,忽然间悟了。 长安城这个夜里,今天多少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袖手旁观,在宋公亭看来,此时更像是一群大人在看着一个小孩子完成第一场表演,只要叶无坷拿下严淞那这个首秀就堪称完美。 廷尉府那个鬼见愁到现在也没露面,任由御史右台一群人在莽撞的毫无章法的办案,这种事放在过去,鬼见愁能允许发生? 那个月前突然回到长安的懒惰家伙从昨日起就坐着马车在长安游荡,以至于到现在为止江湖上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兵部侍郎崔昭气当着兵部数十名官员说了一句那个孩子不该受委屈,因此动用了不该动用的力量去抓几个毛贼,任性的有些连规矩都不顾了,然而今日这般局面,穿军服的一个都没露面。 书院那个家伙为了叶无坷跑去和以无私著称的长安府治谈条件,今天书院那边据说是在举办诗会连最讨厌作诗的那个家伙都没缺席。 当然是因为高清澄。 如何办案是那个鬼见愁手把手的教她,为了不让人打扰,鬼见愁把整个案牍库都好像变成了她自己的书房。 那个混迹江湖的懒散家伙唯独看她这个小辈儿的时候才眉眼带笑,至于看到其他小字号的人总是瞧不上,尤其是宋公亭,看见了就一脸的恨其不争。 可今夜这局到现在,好像变得又不只是因为高清澄。 因为叶无坷刚才交给宋公亭一件东西,一件还没织完的不知道算不算是衣服的东西。 那东西上的花纹奇特,宋公亭也以为是花纹,可仔细看时才发现是几个人名,他在其中看到了严淞的名字,看到了林东升的名字,也看到了他这个宋公亭的名字,又不只是这些名字。 所以宋公亭忽然间就明白了,高丫头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不仅仅是为了帮忙。 还因为叶无坷值得。 当宋公亭从发呆之中抽离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十六名刀客已有一半倒在地上。 剩下的八名刀客不敢再主动进攻,八人成阵型交替后撤。 与此同时,在长安城的一处黑暗的角落里,白衣男子轻飘飘的落下来。 有一辆马车已经等在这,车夫看到他出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反应,哪怕,一眼就看到他肩膀上血流如注,那身白衣已染红了半边。 白衣男子坐上马车后,闭上眼睛开始缓缓调理呼吸。 车夫催马前行后才问道:“看起来比你预计的要强不少,你几年没有受过伤了?” 白衣男子没回答。 车夫道:“不过......你都伤成这样,那叶无坷应该更惨才对,你总是说自己是世外人,可又总是那么争强好胜,杀人的事,也非要用别人擅长的枪法,你只见过一次,别人可能已经练了很多年。” 白衣男子缓缓道:“我是只见过一次,但枪伤他不比我轻。” 车夫沉默。 良久后,车夫道:“那他不如你......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世上人,又有几个能与你相提并论?” 这样的话却没有让白衣男子有些许得意,他只是缓缓低头看了看,在他身上出了左肩那个血洞之外,胸膛上还有一道一尺左右的笔直的血痕,应该很浅,与肩膀上的血迹斑斑相比,这一条红线不注意看都不能察觉。 “他也只见过一次。” 白衣男子喃喃自语。 台狱。 刀客只剩下八人,严淞带着林东升一跃出了院墙,叶无坷却好像没看见似的继续逼迫那八名刀客后撤,当那八人退至墙边的时候,叶无坷忽然转身一枪掷了出去。 流星一样擦着宋公亭的身子飞过,宋公亭吓得一哆嗦,只来得及一哆嗦,然后他才下意识转身,却看到那枪正中一人身影。 巨大的力度带着那人不停向后滑,然后重重的钉在院墙上。 这一刻,宋公亭的眼睛骤然睁大。 被钉上去的,竟然是严淞! 宋公亭只是不能打但足够聪明,所以转瞬就明白过来,那个狡猾的家伙从那边掠出院墙,迅速从这边掠回来,严淞的目标自始始终就是抓他,所以更为确定,严淞一开始就知道他宋公亭是谁。 “好疼。” 严淞侧头看着洞穿右肩的枪杆,抬起手试图将枪拔出来,可是才一发力,剧痛就让他颤了颤。 “真没道理。” 严淞看向走过来的叶无坷:“不都说你心眼实在吗?不都说你淳朴善良吗?这地方活着的死了的加起来也没你一个人心眼多。” 叶无坷缓步向前。 严淞再次抬手想把长枪拔出来,可依然没有成功,两次发力,汗出如浆,疼的他嘴角微颤。 “叶无坷,你有没有想过人在不该有大气运的时候气运到了未必是好事?” 叶无坷不说话。 严淞道:“你我也算一见如故......用你的话怎么说?聊一宿都聊不完?” 叶无坷依然不说话,缓步走到严淞面前。 严淞道:“你看,人总是在扮演不同角色,在此之前我扮演的是一个沉闷的家伙,不爱说话,甚至连人情世故都不怎么懂,一根筋,遇到喜欢的人就愿意掏心掏肺做朋友......所以你说我多累,我是那么,他妈的,不喜欢你。” 他看着叶无坷:“而你呢,是个话痨,跟谁都有说不完的话,跟谁一见面就能很亲切,但今日你我怎么就反过来了?我不停的说你却一言不发,你不说话,是因为在害怕吗?” 他说到害怕两个字的时候忽然抬手把长枪拔出来,之前两次拔不出都不过是作态罢了。 一枪,直取叶无坷咽喉。 叶无坷在枪至近前的瞬间一把攥住枪杆往后一拉,那枪从严淞手里拉出去的时候把肉皮都带的翻裂。 枪瞬息飞远,笔直的将远处一名刀客钉死。 紧跟着叶无坷一把按住严淞的额头把人推回墙上,砰地一声,墙壁晃动起来,裂开了一条歪歪斜斜的口子。 严淞竟大笑起来:“哪有什么纯澈少年,你看看你狠戾起来有多吓人。” 叶无坷后撤两步,然后飞身一记膝撞顶在严淞小腹上,严淞的身躯直接撞穿了墙壁,砖石纷飞,人怦然落地。 “话很多?” 叶无坷道:“那你不妨多说几句,你挖了什么样的陷阱等着高姑娘跳进去?” 严淞笑起来,嘴角流血:“善良的人总是这样只关心别人,却忘了关心自己......悟,也不对,你好像是见色忘义,见色忘亲,只关心那个漂亮小姑娘,忘了关心一下你的亲人。” 他不笑了,努力的坐起来,往前压了压身子,脸色逐渐狰狞:“你怎么不问问,我安排多少人去无事村,此时此刻,那个虽然穷但本该安宁的村子里,有多少颗人头已经挂满屋檐下,男的呢,一定是被开膛破肚,女的呢?” 叶无坷一脚踩在严淞胸口,身子压低看着严淞的眼睛。 一字一句道:“你在吓唬我?那你知道你在乎的人会怎么死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九十二章有人要屠村 盛夏时候东北边远处的大慈悲山总算是换上了她最美的衣服,这身衣服好看的冠绝天下可又短暂的让人满怀不舍。 长安城从四月开始盛装出席春日大宴,一直到十月换上金秋锦装,其中色彩变幻,乱花渐欲迷人眼。 大慈悲山要到七月才有五颜六色的漂亮衣服,到十月就可能又换上那一身素白。 山雪消融了些,所以无事村外的那条小河宽阔了些,看起来不似之前那么温柔,但偶尔泛起的水浪也只不过当得起奶凶二字。 一直说自己最喜欢暖阳的吴阿奶早早就搬着板凳到门口来坐,时不时往村西口方向看,她只是忘了,小姜头已经出村去那座叫长安的大城。 她怎么会只爱暖阳呢? 吴阿奶并不在乎长安是什么地方,是都城也好,是人间最繁华也罢,她在乎的只是许久没有看到小姜头了,那个会给她洗头梳头,扶着她坐在暖阳下感受人间温柔的小家伙。 吴阿奶是三十岁就到无事村了,之后四十七年都从来没有想过离开无事村,第四十八年的夏天,她忽然想着要不然明年出村去走走。 小姜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就去看看他,顺便看看小姜头向往的外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她已经忘记外边是什么样子了。 按道理她其实也不记得自己七十九岁,毕竟她自己从未在乎过,可是小姜头去年一次一次的说,后年你八十岁是要办大寿的。 小姜头还说人生七十古来稀,阿奶你都快八十岁了,真牛逼。 村子里的人都敬重她,但只有小姜头会扯着嗓子和她聊天,因为别人觉得这样不礼貌,似乎是有些触及老人家的自尊。 小姜头才不想这些,大嗓门能让阿奶开怀大笑那他就大嗓门,老人不会因为自己耳背而自卑,只会因为耳背所以人们和她说的话少了而不开心。 小姜头还说,八十岁的时候一定得打扮的漂亮些,但不是为了让八十一岁的老头儿看着犯花痴,而是让那些六十来岁的小伙子被她迷的不要不要的。 小姜头离开之前给她准备了一套漂亮衣服,一朵鲜艳的让她觉得有些羞涩的头花。 她没舍得穿,偶尔翻出来看看,老人不知道有个词叫爱不释手,但她总是捧在手里不远放下。 坐在太阳底下,感受着夏天更为热烈的阳光温柔,老人家想着,如果明年小姜头赶不回来的话,那就去找他。 人生七十古来稀,八十岁大寿呢,这么牛逼,没有小姜头在可怎么行? 那孩子,可是这位快八十岁小姑娘的主心骨呢。 老人家从来都不让自己邋里邋遢的,身上穿着的蓝布衣服已经掉色到泛白,可干净整洁,连褶皱都少。 头发也是梳的一丝不苟,白发一根一根的在阳光下还能闪着青春的光。 是小姜头说,人的年纪越大就越该活的干净利索最好是精致,不能在离开人间之前邋里邋遢,那样不好看。 老人家的衣服上有一种独特的淡淡的皂粉的香味儿,这些皂粉都是小姜头给她准备的。 小姜头说他是按照书里的法子配制,是桂花的味道,老人家听了就笑,可喜欢这皂粉了。 小姜头生在无事村长在无事村其实从未见过桂花,自然也就不知道桂花香到底是个什么香。 吴阿奶年轻的时候生活在南方,中年和丈夫避战乱才躲到东北边疆的大山里来,她知道杭城桂香是什么样子,也知道是什么味道,所以她更知道小姜头配出来的皂粉根本不是桂花味儿。 但不妨碍吴阿奶一遍一遍的告诉无事村的人,闻闻,这就是杭城桂花的香,我家乡的香。 自从老伴儿走了之后,小姜头是第二个记得她是南方人的人。 大奎爹和大奎娘从吴阿奶门前经过,大奎爹大声打招呼:“阿奶晒太阳啊。” 阿奶笑的像是一朵花儿似的回应:“是,是桂花香啊!” 大奎娘笑:“姜头给你做的皂粉桂花香。” 阿奶:“是,晒太阳。” 就完美。 大奎爹和大奎娘下田干活儿去了,一个扛着锄头一个背着柳筐,大慈悲山脚下有一丛一丛的叫做大柳,可实际上并不大,是柳编的取材,结实耐用。 这个时节,村子里的人都去田里干活儿了,吴阿奶就显得有些孤独起来,她还是喜欢看着村西方向,觉得小姜头没准一会儿就蹦出来了。 手里拿着一朵桂花:“阿奶,看,这是真的桂花!” 可是啊,长安城根本没有桂花,杭城的桂花,也根本不是八月开。 就在这时候吴阿奶忽然间眼睛睁大了,因为她看到从村西过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个人的身影像极了小姜头。 吴阿奶扶着墙站起来,脸上已经堆起笑意。 可她很快就发现看错了,来的不是几个人,而是好多好多人。 一大群,数不清。 手里都拿着刀,这让吴阿奶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躲避战乱的时候,那年的杭城老家,就是这样一群拿着刀的人闯进来见人就杀。 “快跑啊!” 吴阿奶使劲儿喊。 为首的那个人皱眉,他快步走到吴阿奶面前,一把掐住吴阿奶的脖子把人举起来,吴阿奶瘦小的身躯离开了地面。 “老不死的,喊什么喊?!” 那人抬起手给了吴阿奶一个耳光:“村里的人呢?都去哪儿了?” 吴阿奶很急,很怕,她问:“你说什么?” 那人眼神里泛起凶光:“装傻?” 他单臂按着吴阿奶靠在墙上,手开始逐渐发力:“村口那个泥塑是谁?叶无坷在村子里还有什么亲人?村子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老人家更急了,更怕了,她使劲儿摇头,脖子被掐着她连呼吸都困难,也就更说不出话了。 “妈的。” 那人骂了一声:“跟我装聋作哑?那就从你开始,反正这村子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他另一只手的刀抵住了吴阿奶干瘪的胸膛,刀尖开始往里送。 就在这时候从吴阿奶身后伸出来一只手,修长,干净,指甲缝里一点儿泥土都没有,和印象之中的农村人的手完全不一样。 这只手从吴阿奶的脖子旁边伸过来,贴在持刀人的脸上,然后......往墙上一按。 砰地一声,脑壳直接爆开。 吴阿奶掉下来的那一刻被一只手接住,像是接住顽皮爬墙的小孩子一样把吴阿奶抱在怀里。 来的人是个很高还有些瘦削的年轻人,有一张干干净净的脸,皮肤白的像是女人,长的也有些像女人,眼睛稍显细长,单眼皮,嘴唇很薄。 “三奎!” 吴阿奶看到这个年轻人的脸就喊起来:“快跑!” 三奎不跑,他把吴阿奶轻轻放下来:“送阿奶回屋。” 他身后有个比他稍微矮一些的年轻人,和他相比粗且黑壮,抱起阿奶进院去了,像是哄着要睡着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阿奶的后背。 “阿奶不怕,不怕。” 三奎等阿奶进院之后,眼神阴冷的如同蛇一样扫过那些外来客。 下一息,一把杀猪刀戳进面前刀客的脖子里,快进快出,快到血都没来得及往外喷。 那些刀客看到这一幕全都有些惊讶,他们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朴实无华的村民会如此凶狠。 第二刀是脖子,第三刀是脖子,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刀刀都是刺进脖腔。 快,准,狠,干脆利索,刀刀致命。 最主要的是,这个叫三奎的年轻人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那张白净的像是读书人的脸上,无悲无喜。 只是简单的,精准的,杀人。 那些训练有素也自认为杀人如麻的刀客怕了,他们成群结队浩浩荡荡而来,进村的时候还在说着看谁杀的多些,杀的最少的那个要请喝酒。 他们逃的时候还是成群结队但散乱的像是被狼追赶的羊,他们忘了手里的刀也能杀人,就如同羊忘了头顶的角也能殊死一搏。 有人慌不择路跑进一条小路上,迎面过来一个拿着镰刀的村民,穿着补丁套补丁的衣服,裤腿已经挽到了膝盖处,小腿上满是泥巴,光着脚走路而来。 下一息,这个刀客就被那把镰刀割掉头颅,拎着头颅的农夫就和拎着一把猪草一样,朴素的像是本该见血就晕的老实人。 更多的刀客逃到了村口,他们是从村西进来的,来之前特意看了看那个泥塑的像,还有人朝泥像啐了口吐沫。 村口就在眼前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那只是入口,不是出口。 七八个村民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镰刀,还有拿着粪叉的,高高矮矮各不相同,如果非要找相似,那就是衣服全都有很多补丁。 无事村的人朴素是传统,叶阿爷说过糟蹋任何东西都可能会被山神惩治。 但朴素从来都不是无事村唯一的传统,甚至不是无事村最大的传统。 无事村最大的传统是......无事。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三奎和许多朴素的村民一样,在满地的尸体之中低着头仔细的检查,查看谁还舍不得离开无事村。 送客,要送的周全彻底。 一个刀客仰躺着,嘴里还在溢血,可他却不得不大口大口急促的吸气,因为他觉得唯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那个抱着吴阿奶回院的黑壮小子在这刀客身边蹲下来,伸手扶合了刀客的眼睛,像刚才安慰吴阿奶那样安慰:“不怕不怕。” 然后用手里的捣药锤一下一下敲击在刀客的额头上,直到刀客的额头上多了一个和捣药锤特别契合的坑。 等到确定所有刀客都死了之后,这些朴素的村民拎着脚踝把尸体一具一具的拖到村子外边去。 三奎来回几趟拖着尸体到河边,大奎爹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已经在河边挖出来好大一个坑。 大奎娘也在,怀里搂着七奎,手捂着七奎的眼睛不让他看,七奎就从指间缝隙里看。 三奎把尸体随手扔进坑里:“爹,娘,我得出村一趟,去一下那个叫长安的大村,大奎二奎应该是没争气,姜头怕是被欺负了。” 奎爹奎娘同时点了点头,奎娘说:“去吧,看看姜头和阿爷,你大哥二哥没争气,替我抽他们。” 奎爹说:“如果姜头在外边受委屈,问他要不要回来,要回来你就一起回,他不回你也别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九十三章死尽才是干净 天刚亮的时候叶无坷看到了赵康,这个疲惫的,悲怆的,无奈的,伤痕累累的右台御史。 他还能站着,还能走路,还能一步一步朝着叶无坷过来,靠的也许是已为数不多的精神力量。 千疮百孔的人,活着已经不是支撑他的精神力量,胜利才是。 他活着回来,胜利也该来了。 可他那张脸上暗淡的没有一点活人的颜色,唯独是看到叶无坷的时候眼神里才焕发出一缕光彩。 “没事?” 赵康走到台狱门口的台阶边上挨着叶无坷坐下来,坐下的时候需要扶着叶无坷的肩膀才行,他不只是脱力,还流了很多血。 也许,这正是他自诩武夫的缘由。 带剑的读书人,也能让这天下间的魑魅魍魉颤一颤。 叶无坷从无事包里摸索出来一些伤药递过去:“先顶顶。” 赵康微笑道:“不必,已经缝合过也敷了药。” 但他还是伸手把叶无坷的药接了过来,想要装进身上什么地方,可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没有什么地方还能收好这些药。 于是他看了看叶无坷的帆布包:“什么时候送我一个?” “明天。” 叶无坷回答。 赵康问:“为什么是明天?” 叶无坷回答:“明天总是会比今天好些。” 赵康想了想,点头:“是啊,明天都会比今天好些,比昨天更好些,比后天也好。”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然后竟是自嘲的笑了笑:“因为后天来不及。” 就在这时候,赵康仅存的几名手下互相搀扶着过来,其中一个脸上满是愤懑不平:“御史,案子为什么被左台的人接过去了。” 赵康平静回答:“理所当然。” 他手下人因为这四个字更加愤懑不平:“可拼命的是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的是右台!” 赵康道:“严淞已被叶无坷生擒,他身份特殊,既是东韩密谍,又是黑武人的眼线,还涉及到了多宗陷害朝廷忠良的大案,不出意外要三司会审,大理寺,刑部,还有左都御史主理此案是国法所定。” 他手下人还要说什么,赵康微微摇头:“回去歇着吧,都好好歇歇,右台......还要靠咱们撑着。”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没有人再多说什么,可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恨,一种估计这永远也不好解开的恨。 赵康很平静,叶无坷也很平静。 所以赵康很佩服叶无坷,他已经到了遇事不平也需也要心静的年纪,叶无坷才十六七岁,是该冲动也必须要有冲动的年纪。 赵康问他:“严淞说了些什么?” 叶无坷回答:“说杀我全家......嗯,是杀我全村。” 赵康脸色微变:“你和廷尉府的人提过没有?现在派人赶往无事村应该还来得及。” 叶无坷看了看赵康,看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他说:“不必。” 叶无坷抬起头看向东方的天空,那红彤彤的太阳已经正在给它自己和天下描绘金边。 他说不必的时候让赵康还是不放心,可叶无坷看向别处他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哪怕他确实很想问,可张开的嘴最终还是闭了回去。 那不必,是没必要担心,还是没必要去了? 叶无坷忽然说:“若我不来台狱,应该不会死那么多人。” 赵康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回答道:“我记得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最不该被混淆和无视的就是对错,只要做的是对的,那就没什么值得后悔。” 叶无坷侧头问他:“你不后悔?” 赵康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指了指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锦衣:“我是穿官服的。” 就在这时候,有一名廷尉快步过来,俯身对他们说道:“赵御史,叶公子,副都廷尉请两位一起过去,案子和两位关系甚巨,副都廷尉说两位不能不在场。” 叶无坷扶着赵康起身,看着这一身血迹斑斑的衣服问:“要不要去换一件?” 赵康摇头:“不用了.....这样显得我多拼命。” 两个人往外走的时候,赵康再次看了看叶无坷斜挎着的帆布包:“这包有名字吗?就叫无事出村?” 叶无坷道:“无事包怎么样?” 赵康点头:“好,挺好,特别好,真的不打算送我?” 叶无坷道:“明天吧。” 两个人出了御史右台,门口已有廷尉府的马车在候着,叶无坷扶着赵康坐好,在靠坐的那一刻赵康忍不住呻吟一声,不知道是伤口疼的,还是总算能松一口气。 “朝廷查山客已经查了快两年。” 赵康斜靠在那,透过车窗看着长安城街上的熙熙攘攘,他眼神里有一种很复杂的东西。 “长安真美。” 他声音很轻,像是诉说,像是自语。 “谁能容忍,这么好的地方被毁掉?” 叶无坷没有搭话,他也在看长安,他已经看了几个月的长安,可长安好像还是他不认识的样子。 赵康侧头看他:“这个案子了结之后你也能踏实了,真的要去鸿胪寺?” 叶无坷点头:“要去,后天吧,明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去做。” 赵康问:“什么?” 叶无坷回答道:“明天得去送个朋友。” 廷尉府距离御史右台并没有多远,马车走了不到一刻就停下来,有人已在门口等待,直接将两人请到了廷尉府那座被称为人间阎罗殿的大堂。 有几人在正位并排高坐,叶无坷知道他们身份,这可不是什么三司会审,因为那里坐着五位大人物。 副都廷尉,刑部侍郎,左都御史,大理寺卿,还有一位竟然是叶无坷刚认识不久的鸿胪寺卿。 “从你抓了严淞算起时间没过去多久,不过一切顺利。” 张汤起身,从跪在地上的几人身边走过,那几个人叶无坷倒是都认识,严淞,林东升,童锦,童绣球儿。 张汤走到叶无坷身边,没有看赵康。 他说:“你抓了严淞,童锦,童绣球儿,所以我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查获了所需证据。” 叶无坷道:“听起来确实该顺利,毕竟是安排周密的计划......” 张汤道:“说说?” 叶无坷指向童锦:“一个落魄的又无能还愤恨大宁的人,这样的人不该被重用,山客是东韩密谍的首领,还受过黑武人的严苛训练,他选了童锦这样一个废物且委以重任。” 叶无坷说:“再加上一个胸大无脑的女人......” 童绣球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马上回头狠狠瞪了叶无坷一眼,那眼神带刀。 “这两个人的存在,就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候证明严淞就是山客,从搜出来的物证,到灭口整个严家,查起来一切水到渠成。” 这一次,是已经身负重伤的严淞猛然回头看向叶无坷,他眼神里的刀,比童绣球儿还要狠厉。 此时包括张汤在内,那几位大人物都朝叶无坷投过来赞许的目光。 张汤笑起来,难得的笑,但这笑容却不是给叶无坷的,而是看向赵康:“赵御史,你觉得,这样几个人值得我们几个人都坐在这亲自等着吗?” 其实,在叶无坷说出证据一切水到渠成那几个字的时候,赵康的脸色已经变了,但此时却恢复过来,平静的像是在看着别人的故事。 他对张汤的笑,报之以笑。 但他没有回答张汤的话,而是看向叶无坷问道:“你不肯送我无事包,是因为你早就想到我不可能平安无事,路上你说明天要送一个朋友,我很高兴,你把我当朋友。” 坐在高位上的大理寺卿陆光礼有些感慨的说道:“这是一个缜密的死间计划......赵康以忠诚姿态暗地里调查前右都御史赵卓,赵卓派他去无事村接叶无坷,让人以为是想趁机除掉赵康。” 刑部左侍郎肖进腾接话道:“敢暗地里调查自己上官的人又怎么可能是间谍?为了更真实些,罪臣前刑部尚书元尚让典从年也急匆匆赶去,表面上看起来想杀叶无坷,实际上也是为了给你做陪衬。” 左都御史谢无章道:“为了能更好更深的潜伏于大宁,赵康,你煞费苦心,元尚和赵卓都被朝廷暗中调查,你知道他们保不住了,所以干脆趁机除掉。” “再让严淞这样的人出现在叶无坷赴京半路,多多少少让叶无坷对他产生怀疑,进而坐实严淞是山客的计划,你再带人去和严淞的人拼杀,所有人都会死,剩下知道你身份的人几乎就没了,唯你活着,干干净净的活着做官。” 谢无章满脸惋惜的看着赵康:“你虽在右台,可我始终都很看重你,直至昨夜你带手下一路杀去如意楼,我还在想若是我们判断错了该多好,你这样的人......唉......” 身为左都御史,谢无章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赵康还是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看向严淞。 严淞,满目是泪:“哥,对不起......我,没把事情办好。” 赵康当着众人的面缓步过去,蹲下来,抱了抱严淞:“是哥对不起你,当时决定让你赴死的时候你要是杀了我......多好?” 严淞沙哑着回答:“可你是我哥啊,我死能保护你,那我就死。” 赵康道:“这样也好,我们一起去另一个地方,你不必先死,我不必煎熬。” 他拍了拍严淞的肩膀:“不怕,哥陪你一起走。”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转向叶无坷,他似乎不想理会那几位大人物,只是想和叶无坷再多聊几句。 他说:“你也有个哥哥,他应该比我会做哥哥。” 叶无坷并无回应,这个话痨少年自从去了台狱开始就变得话很少了,他不想去台狱,去了就有些悔意,因为在某个时候他确实把赵康当朋友了。 赵康说:“对不起你,我安排人去了无事村,所有人都要死,你当然也得死,无事村的人死绝你会回去,你回去你也死。” 他往四周看了看,最终还是回到叶无坷身上。 “我没觉得对不起他们,因为他们是大宁的官,而我是东韩人,我活着来大宁就是想毁掉大宁......” 他停下,苦笑。 “可大宁真美,长安真美......如果这个死间计划成功了,说不定我真的就把自己洗干净,以后堂堂正正做个宁人的好官。” 他看着叶无坷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是些许歉疚。 “唯对不起你,因为你只是个普通人,可你卷进来了,害你全村死绝......” 说到这他声音陡转:“可这是我该做的我要做的!我是东韩人,大宁再美我也是东韩人!东韩国灭,山客犹在!” 声震屋瓦。 “你不是。” 就在这时候叶无坷的声音出现在赵康身边,很轻,却像是尖锐的剑锋轻松刺透了赵康的震耳欲聋。 叶无坷说完这三个字就迈步向前,经过赵康身边的时候他说:“你是死间计划的最后一环。” 他看向场间,最不起眼的地方,那个最不起眼的人。 叶无坷叫了一声:“狗腿子。” 林东升抬头,苦笑,无奈,心酸,又恨。 “在呢。” 他说。 。。。。。。 「【感谢大家的支持,昨天只更了四章是因为我删掉了两章,其实在上架第一章之前我也删掉了两章,这几天一共删掉一万五千字,不是写的不通顺,而是我觉得达不到上架订阅的标准,大家是花了钱看书的,我自己觉得不达标的内容就不放出来糊弄人,确实删的心疼,但下次这样我还删,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中奖名单在统计出来后我会贴在明天更新的章节末尾。】」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九十四章还得是你啊叶无坷 “小爷......这段日子叫习惯了还有些不好改口,你说是不是很有趣,真就被你一语成谶,这廷尉府的昭狱终究还是进来了。” 换上了一身囚服的林东升看起来好像比穿自己衣服胖些,少了几分油腻,也奇怪,还多了几分清爽。 说实话他真的很好奇,叶无坷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怀疑他的。 “唔......原来你说咱们应该去昭狱的时候,说的是今天。” 叶无坷盘膝坐在林东升的对面,两个人就像是坐在田间地头唠嗑一样。 去鸿胪寺的时候叶无坷说目标是廷尉府昭狱,那时候林东升还没有醒悟到林叶的话里有话。 林东升说:“也叫了你许多日子的小爷,给我个明白呗?” 叶无坷从怀里取出来一块小小的印章递过去,林东升接过来看了看,一边看一边回忆:“这是那天在铺子里,我说要用两万两收买你的时候,邓放让你签字画押要用的那块刑部印章。” 叶无坷点头。 林东升道:“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叶无坷道:“你的计划是除掉所有已经暴露的东韩密谍,包括被你们收买的大宁高官,典从年是其中之一,这方印章出现的那天,你们的目的就是让我怀疑典从年。” 林东升点头:“没错啊,计划到那一步的时候也不算出了什么差错,但后来典从年应该也察觉到哪里不对,所以他急于杀了你,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不该是在那地方就对你下手。” 叶无坷嗯了一声。 林东升道:“当时邓放把典从年的印章递给我,我特意给你看了一眼,就是想让你看到那是典从年的东西,如此一来就能顺理成章的借大宁朝廷的手除掉典从年,后来发现他似乎想脱网,而你又不会杀他,所以只好让外力介入。” 说到这,正是叶无坷感兴趣的地方。 他问:“那个人是谁?” 林东升道:“哪个?杀典从年的那个?” 他摇头道:“这个人和我们算不上是一路,可又算是一类......他是渤海那边派来大宁的间谍,至于怎么和我们联络上的,你应该也能猜出来吧。” 叶无坷点头:“韩元载。” 林东升道:“我早些时候就在想,能想到韩元载这一层的可能不是大宁朝廷里多厉害的人物,兴许,就才从山里走出来对外界还不那么了解的你。” 叶无坷道:“其实不难猜,抛开所有干扰都不去想,只想所有事的起因,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林东升道:“哪知道会遇到你这样一个简单的人?我已经尽力把事情安排的复杂,复杂到让人完全忽略了韩元载......” 他往后靠了靠:“所有事的起因是韩元载代表渤海国君出使大宁,然后向大宁求援,但他又一再强调自己代表不了渤海国君,所以高清澄才会冒险去渤海。” “我们在澄潭关外安排了天罗地网,只要高清澄从澄潭关出去就必死无疑,谁也没想到,她会翻山。” 说到这林东升看向叶无坷:“归根结底,变数还是你。” 他问叶无坷道:“你还没说,这方不起眼的印章到底怎么让你怀疑到我。” 叶无坷道:“不是印章,是那张纸。” 林东升皱眉。 他仔细的回忆着那天在铺子里发生的一切,从叶无坷进门开始回忆,再到他取出来这印章,还有那份已经写好了口供的纸。 叶无坷没有继续说下去,林东升这样的人也无需多提醒,如果心思不够细密,完成不了这么大一个布局。 片刻后,林东升眼神亮了,他想到了,这眼神亮起来只有片刻便充满了悔意。 “细节啊。” 林东升叹道:“若你不说,我永远也不会想到那么细小的一处失误会导致全盘计划失败。” 叶无坷道:“你们都没去过大慈悲山无事村,是因为知道高姑娘从大慈悲山去了渤海之后,你们才开始关注那个小村子。” “那张我认罪的供词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我家在无事村的门牌,你们追求那份供词没有破绽,所以事事考虑的都很周全。” “可自始至终,去过无事村,去过临河县的只有他,他先去了县衙打听我,又去了双山镇,最后到了我家。” 叶无坷看向林东升:“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那么清楚,当我看到那份认罪供词的时候就知道,你和赵康是一伙的。” 林东升点头:“是啊,这是疏忽......可是连我都没有注意到的疏忽,其实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不算破绽,偏偏就是你。” 他问叶无坷:“所以后来一切都是陪着我们做戏?” 叶无坷道:“你喊我小爷的那几天,我还挺舒服的。” 林东升笑起来:“如果我说,那几天我过的也挺舒服的你信吗?” 不等叶无坷回答,林东升就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林东升道:“除了那张纸,还有什么地方我有疏漏?” 叶无坷道:“赵康没打你。” 林东升皱眉:“赵康没打我是什么意思?是在台狱的时候吗?” 叶无坷道:“其实也不算不合理,毕竟如果以赵康给我面子所以不对你用刑来解释,也勉强说的通,若换个人的话就不是破绽。” 林东升再次陷入思考。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是啊,换个人就合理了,赵康是要扮演一个刚直不阿的角色,他连右都御史赵卓都敢调查,难道还会因为你叶无坷就不对我动刑?” 想到这,林东升觉得自己确实很失败,他一直都认为这个计划几近完美,不完美的地方也和他无关。 此时听叶无坷说了才醒悟,原来那完美只是他自己的认为,破绽还是多了些,可这样的破绽又真的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能看破的。 林东升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问道:“他把焦保存打的体无完肤,到最后焦保存伤重不治直接被打死了,这也是破绽。” 叶无坷点头:“是的。” 林东升道:“他还是心急了些,虽然我让他做的就是尽可能把所有知情者都杀了,不知情的但可能涉及进来的也都杀了,但他对焦保存下手太快太狠,还是你说的那个道理,赵康应该是个公正的人,他不该严刑打死一个罪犯,罪犯,就应该等待审判。” 说到这他又自嘲的笑了笑:“已经败的这么彻底,我还在复盘......罢了罢了,不想了。” 他看向叶无坷问道:“问你两个关于你的问题可以吗?” 叶无坷道:“你先问,问了我才知道要不要回答。” 林东升笑道:“你果然还是善良,换做别人大概都懒得搭理我......你这样的人,该有好报。” 叶无坷道:“谢谢。” 林东升问:“你是不是因为牵扯进了这个案子里,所以才动心去鸿胪寺?” 叶无坷没有否认。 “为什么呢?” 林东升不理解:“如果你喜欢这种解案的过程,喜欢这种破谜的感觉,那你应该选择廷尉府,据我所知,高清澄早就给你了一块廷尉府的腰牌。” 叶无坷道:“关外月在回长安的路上就和我提起过,鸿胪寺要增加职权,以往配合鸿胪寺做事的就是廷尉府,但毕竟廷尉府的人对外务并没有多了解,调过去配合的人,也只是奉命办事,不够主动。” “关外月告诉我说,陛下准备在鸿胪寺里筹建一支新的队伍,专门负责针对敌国潜入大宁的间谍,清除叛贼,甚至还要到敌国去做刺杀破坏之类的事.......” 林东升道:“听起来确实很不错,但也未必及的上廷尉府做事刺激。” 叶无坷道:“鸿胪寺下属镇抚司要杀的都是你们这样的人,是大宁的外人,杀起来,我没有负担。” 林东升怔住。 然后他点了点头:“听起来确实有道理。” 他说:“那你可要小心些,对付我已经不算容易事,将来你要对付的可能会是黑武人的谍卫,如果说我们这些人是毒蛇,潜伏起来伺机而动,那他们就是狼,是虎豹,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这样的人死在黑武人手里。” 他靠在墙上,有些憧憬的说道:“我从来都没对一个敌人有过这般想法,认识了你,忽然觉得我都变得善良了,哪怕你对我没那么友善,一次一次坑我,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看着你娶妻生子长命百岁......我也是贱。” 他看向叶无坷:“你没错,我也没错,所以你不是和其他人一样来这审判我,你只是来和我聊聊天,你是为了你的大宁,我是为了我的东韩。” 叶无坷道:“为自己国家拼命的人,从来都不会错,会被审判,但不耻辱,出卖自己国家和同胞的人才耻辱,你不是。” 林东升深吸一口气,颔首致礼:“谢谢。” 叶无坷问:“第二个问题呢,你说想问我两个问题,回答你之后我也该走了,还要去见见赵康。” 林东升笑起来,往前凑了凑:“你是不是真的看上高清澄了?是不是真的想娶她?我和你说,那个姑娘可不是什么谁都能摆平的,她多厉害啊,你能怀疑韩元载很了不起,可第一个怀疑韩元载的一定是她。” 他像是给老朋友出谋划策似的说道:“不过值得,那姑娘要是娶到手你就是人生赢家,你想想,长安城里多少惊才绝艳年少有为的家伙想娶她,可她理会过谁?” 他压低声音贼兮兮的说道:“不瞒你说,我们还有个后续计划,就是选一个年轻漂亮俊美潇洒的,尽可能的娶到高清澄,只要成功,不亚于在战场上对你大宁取得一场大胜。” 叶无坷:“呸。” 林东升笑道:“觉得太难,被我否了,高清澄那种女人太聪明,这种计划无异于自寻死路,再说,我手下那些人都不行,连我都不行,其他人能配得上她?” 叶无坷眯着眼睛看他。 林东升道:“我没开玩笑,真的,做人当做叶无坷,娶妻当娶高清澄。” 他说:“挺好的,虽然大部分时候我都觉得你很土,不管怎么看也都配不上她,可再想想,也只你配得上他。” 他又重复了一遍:“挺好的。” 然后他说:“你回去吧,在我被处死之前再来看我一次?” 叶无坷摇头:“不来了。” 林东升笑着摆手:“那再见......唔,是不见。” 叶无坷起身道:“不见了,太子殿下。” 林东升脸色一变,然后笑,先是微笑,然后是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还得是你啊,叶无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九十五章问渠那得清如许 赵康所在的昭狱牢间和林东升的牢间相隔不远,他比林东升的待遇还要好些,因为严淞和他关在一起,两兄弟上次这样同处一室好像是很久远的事了。 两兄弟对坐无言,严淞时不时的看看大哥,大哥却只是低着头,始终低着头。 “我没怪过你。” 严淞先开口道:“从一开始接受计划到现在咱们都被关进昭狱,我从来都没有怪过活着的那个人是你。” 说到这他微微一怔,然后苦笑道:“我只是没想到连你都不是活着的那个,你在这个计划里只是比我晚死一些罢了。” 他问:“林东升到底是谁?他为什么可以让你接受这样的计划?我死了家里还有你,你再死了,咱家绝后,父亲为什么要答应这样的计划?” 赵康抬起头看向严淞,弟弟的脸好像都有些陌生了。 “因为父亲是忠臣,他该被东韩人永远记着。” 赵康说:“林东升从未表明过身份,父亲也从未和我提及,但我猜着,他该是东韩太子殿下。” 严淞脸色一变。 “对不起。” 赵康又一次说出这三个字后,也陷入无声。 良久良久,严淞抬起头,眼睛里有些湿润,自从他离开家他就再也没哭过,因为父亲说过男人哭是最没用的表现。 “哥,你为什么一直觉得对不起我?” 严淞说:“小时候你多少次保护我,为了我和那些人去拼命,我都不记得多少次,我爱惹事,总是与人打架,而挨打的却总是你。” 他说:“你保护过我无数次从未感动,我只想过这一次保护你,你就感动了?你我是兄弟,你我本该对彼此是一样的,可从来都是我拖累你,没有我的话你可能也不会落入昭狱。” 赵康回答:“我是你哥。” 严淞反驳:“我没出生之前你也不是哥啊,谁天生就是哥哥?” 赵康刚要说话,他侧头看向牢门处,叶无坷走到门口了,因为严淞的话而微微点头。 严淞怒视叶无坷,可赵康却依然平静。 叶无坷说:“严淞说的对,弟弟没有出生之前哥哥也不是哥哥,弟弟出生之后为什么哥哥就要肩负起来什么?” 严淞张了张嘴,习惯性的想要反驳敌人,可是张开的嘴巴里没能发出一点声音,最终又低下了头。 赵康道:“叶无坷,我知道你和我弟弟都有一样的想法,你们觉得做兄长的那个始终都在保护弟弟,做弟弟的也要保护哥哥,可做兄长又往往不顾你们想什么。” 叶无坷道:“我家里那个......比你还过分。” 他说:“他只是比我早出生一会儿,争着抢着做了那个哥哥,然后就把一切背负在肩膀上,好像做不到就是他错了。” 赵康沉默。 严淞抬起头:“是啊,该做的都做了没人夸,只一件没做好可能还要挨骂。” 叶无坷道:“那你爹不行。” 严淞怒道:“你爹行!” 叶无坷:“我爹更不行。” 严淞:“你......” 无言以对。 叶无坷道:“虽然我阿爷始终都在说让那个大的护着我这个小的,可阿爷从来都没有怪过他做的好不好。” 严淞道:“你爷行。” 叶无坷点头:“我爷确实行。” 严淞问他:“你是来做什么的?来看看我们两个沦为阶下囚之后是个什么样子?” 叶无坷道:“道别。” 严淞:“你......” 再次无言以对。 赵康道:“谢谢你能来。” 他看向叶无坷问道:“你的哥哥应该不会像我一样,做选择的时候选择弟弟先死。” 叶无坷嗯了一声:“他不会。” 赵康道:“做哥哥的,大概都不会,所以有些时候,我恨我。” 严淞怒气一下子就起来了:“凭什么呢?” 赵康看向他:“如果你是我的哥哥呢?” 严淞张了张嘴,第三次无言以对。 因为赵康做到了御史右台的行使,所以他成为那个后死的人。 严淞道:“你已经在大宁做官了,而我的身份只是严家的私生子,所以为了东韩,这个选择不难做,你干干净净的继续做官,我代表山客去死。” 叶无坷问:“山客,是你们两个?” 严淞一怔,他没想到叶无坷会想到这一层。 赵康回答道:“我本名勋山,他本名勋客,你猜得没错,山客不是一个人,是我们两个。” 叶无坷再问:“姓韩?” 赵康没否认,严淞也没有。 也许他们的父亲此时也在这昭狱之中,病殃殃的,不知道还能熬多久,不过也好,父子三人一同去往另一个世界,比把谁孤单单的留下好些。 张汤既然让人把他和严淞两人关在一个牢间里,那就说明根本不担心他俩串供。 “我七岁他三岁的时候,随父亲从东韩到渤海,父亲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在渤海官至宰相,权倾朝野,所以我东韩若想灭渤海,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 赵康道:“可不管是渤海还是东韩,最终的敌人是彼此吗?不是,只能是大宁,因为大宁太大,太强,一个巨人在我们身边,谁能保证巨人一直看着我们顺眼?” 叶无坷道:“所以你们选择了距离更远的巨人,你们选择黑武,想利用黑武来对抗大宁。” 赵康道:“两个巨人对立的时候,小人国的人才能安生些,甚至,运气好还能得利。” 他看向叶无坷道:“其实我算不上是个合格的间谍,生在东韩,又在渤海生活二十年,我就觉得我是渤海人,到大宁后又多年,我有时候真的幻想自己天生就是个宁人。” 他抬起头长叹:“如果真的是宁人多好?宁人多骄傲。” 他说:“在大宁做官这些年,我越来越想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好官,因为在宁国这样的地方做个好官,很有成就感。” 严淞没有接话,但他点了点头。 他能理解哥哥,他也一样在渤海生活过很多年,可是到了大宁之后才明白,原来人的出生真的就决定了一切。 不要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父亲在渤海已经官至宰相,可让他选,他好像更愿意在大宁做个普通人。 这是别人不能理解也不会相信的事,严淞知道哪怕自己发着誓说了也没人理解没人相信。 就算渤海再小,有个做宰相的父亲难道不比在大宁做个普通百姓要好的多? 宁人永远都无法理解,在渤海那种地方,没有谁能够看到未来,看到美好,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东韩间谍,那个渤海宰相一旦被捅破身份,他们一家的下场只能是五马分尸。 “事情本来没这么复杂。” 赵康抬着头说道:“可人心复杂。” 如果按照最初的计划,他们的成功会分成两个大的部分。 第一部分是除掉隐患,包括自己人,当然也包括已经在调查他们的高清澄,他们会协助林东升继续潜伏下来,林东升后来跟着林叶其实并非最初的设计。 第二部分是韩元载出使大宁后,借机除掉高清澄,甚至是张汤,然后大宁出兵渤海援助,而渤海人和东韩人会联手做局,将大宁最精锐的东疆边军吃掉。 黑武人说,大宁战兵损失惨重,会无力向渤海和东韩出兵报复,就算有,黑武人也会促使西域诸国向大宁动兵,从而让大宁根本无兵可用。 黑武人还说,只要这一仗打赢了,那黑武更会直接派遣大军驻守在渤海和东韩,钳制大宁。 可谁能想到这个时候,人心靠不住? 领兵的东韩大将军尹穗在率军进入渤海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渤海兵简直就是摆设。 渤海的地域比东韩还要略微大一些,只要拿下渤海他就是与东韩国君平起平坐的王! 那时候,尹穗甚至还能向大宁称臣,当然,那是最靠后最无奈的选择,让尹穗选的话他也会先选更为强大的巨人黑武。 赵康怎么可能没有遗憾呢?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东韩现在已经有实力让宁人忌惮。 他的遗憾是那个本该率军在渤海设伏只需宁军到来即可收官却想化家为国的将军尹穗,他的遗憾是那个偏居半岛有雄心壮志却根本无力施展的东韩国君,他的遗憾当然还有面前这个理应只是个山村野夫之命却一步登天的叶无坷。 他的遗憾还有他父亲,他弟弟,他自己,当然更有那位隐姓埋名亲自到宁国来潜伏的东韩太子殿下。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大宁,如果不是尹穗想自立为主,也许......” 赵康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叶无坷打断。 “为什么在东韩国内忠心耿耿的尹穗一到渤海就换了个样子?” 赵康沉默良久后回答:“我国君重用谗臣听信谗言,用尹穗而不信尹穗,导致尹穗有自立之心,以至于军力瓦解无可战之兵。” 叶无坷道:“你说的那个谗臣是东韩正二品高官,他的本名叫洪胜火,是宁人,如今已擢升将军。” 赵康脸色猛的一变,已经沉默了一会儿的严淞眼神也跟着有所变化。 叶无坷道:“自艾自怜的人总是只看到自己付出了多少所以觉得输了是上天不公,大宁赢有大宁赢的道理,就算没有我这个局外人闯进来也一定还有别人。” “叶无坷。” 赵康看着叶无坷的眼睛问:“为什么大宁的年轻人愿意去做那么多事?甚至是自发的去保护这个国家,为什么?” 叶无坷道:“二十年前,我们刚刚从黑暗之中走进光明,黑暗是什么样子我们还没忘。” 赵康道:“中原二十年前的黑暗你并未经历,你出生就已是大宁了。” 叶无坷道:“我有父亲,有母亲,我的父亲母亲也有父亲母亲,他们就是年青一代看过去的眼睛,他们又寄希望于我们,因为年青一代是他们看未来的眼睛。” 叶无坷起身:“大宁越来越好不是一代人的事,是一代接一代一代传一代的事......” “我来长安的路上路过一个无名湖,湖边有一座斑驳木楼,楼上有很多人留下的诗词,如楼一样老迈,痕迹很浅,那就是中原的斑驳过往,唯有几句不是诗文的词很醒目,不知是谁新写上去的,对应的又是哪首老词。” 他看着赵康念出了那句话:“问渠那得清如许,在过往时,在明日时,亦在今朝,在过去者,在未来者,亦在我辈,爱水者亦爱渠,问渠怎不清如许?” 他说:“我只是盼着我家好,跟你们一样。” 准备离开的叶无坷又回头,他问赵康:“你有没有想过,计划顺利之后你就真的干净了,再除掉林东升你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宁人,再也不为东韩人做事,再也不会提心吊胆,一切都去他妈的,你只想做个大宁的好官。” 赵康抬起头看向叶无坷,双目交汇之后没多久,赵康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幅度很轻。 叶无坷道:“我现在理解你说的论迹不论心了......你对。” 。。。。。 「【昨天码的删掉两章之后,这三章是连夜写出来的,比之前的满意一些,确实没有存稿了,以后每天写多少发多少,争取对得起大家的支持,现在是凌晨四点五十分,我定时发布在六点五十六,我睡觉去了,爱你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九十六章爽吗 从昭狱出来后,叶无坷抬起头看了看晴朗无云的天空,他下意识的使劲儿舒展着身体,好像要把整个天空拥入怀里。 “不做一个无趣的人。” 叶无坷看着天空自语道:“赢了就是赢了,是不是该去爽一下。” “就爽一下?” 声音从叶无坷不远处传来。 叶无坷侧头看过去,那个整日都包裹在一件黑色大氅之中的阴柔男人就在那等他,应该已经等了许久。 这个男人有很特殊的气场,据说他在武艺上一塌糊涂,在学问上也一塌糊涂,但其地位就是不可撼动。 以叶无坷的警觉,在出门之前就该察觉到张汤在那儿,毕竟张汤的实力和叶无坷相比,可以比作弱鸡与虎。 然而张汤站在那的时候,就好像遮掩住了他的全部气息,他不说话,没人能轻易察觉到他的存在。 叶无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俯身行礼道:“见过都廷尉。” 张汤:“副。” 这一个字的提醒,显得又快又随意但又那么认真。 张汤一边走过来一边问:“想好了吗?去怎么爽一下?” 叶无坷如实回答:“刚才想了一个,在去鸿胪寺之前,我想去雁塔书院那条长廊里读十天的书。” 少年人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最终还是把一个月的时间改成了十天。 张汤微微皱眉:“你今年多大?” 叶无坷回:“马上十七了。” 张汤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该啊......十七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想爽一下的时候,想到的居然失去读十天书?” 他看向叶无坷:“你看过医生没有?” 叶无坷疑惑的看着张汤。 张汤道:“这个世上认为读书爽的人不多。” 叶无坷笑道:“众爽爽不如独爽爽。” 张汤都被这话逗的嘴角一扬,他想着或许这也是无知者无畏,普天之下,敢和他开玩笑的人确实没几个,张汤那副嘴脸,就好像在脸上写明了油盐不进。 张汤示意叶无坷陪他走走,叶无坷随即跟上他的脚步。 “年轻人该有年轻人的放肆,爽这件事而言,其实可选的很多,你说读书很爽那是精神上的事,身体上也可以去尝试。” 说到这,张汤若有深意的看了叶无坷一眼。 叶无坷理解了,试探着问道:“副都廷尉说的是小淮河?” 张汤没接话,一脸的我没说,我不知道,我不承认,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天知道高清澄是不是也对这个傻小子有了什么淡淡情愫,小丫头若真情窦初开就交付在这少年身上,有朝一日知道他张汤教唆叶无坷去小淮河 不妥不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他还是觉得,少年人,尤其是叶无坷这样有本事有才学又有模样有身材的少年,还是应该多体会一下比如冰火重天之类的人间冷暖。 他之所以说起这个不是为了试探叶无坷,他确实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又想着,叶无坷才十七,以后万一早早就定下终身,日子就不好过了,现在少一日不如多一日。 当然,张汤并不认为叶无坷配得上高清澄。 张汤一边走一边说道:“人该有欲求,没有欲求的人逐渐变得淡薄,说的好听些叫通透,叫看破红尘,叫清心修行,说的难听些其实是不争。” 他说:“我喜欢看到年轻人去争,靠自己的本事去争更高的地位,更好的享受,更锦绣的前程,这都是好事,甚至是善事。” 叶无坷一边走一边点头:“大人说的对。” 张汤:“如此敷衍?” 叶无坷很真的的回答:“只是在想刚才大人说的身体上爽一下。” 张汤觉得叶无坷竟然被自己说动心,于是脚步一停,他现在又有些后悔,万一真的被高清澄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 他看着叶无坷问:“你想去?” 叶无坷断然道:“不去,花钱爽一下的事那谁干。” 张汤内心之中此时只有一个卧槽在万马奔腾,他就那么看着面前少年。 “咳咳......” 张汤:“有道理。” 说完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问:“有件事我好奇,不是追究,只是好奇,若你不想说倒也没关系。” 叶无坷道:“大人不用担心这个,只管问,放心就是了,不该说的我肯定不说。” 张汤:“......” 可他还是好奇。 他问:“你之前带了一车银子去鸿胪寺,那一车银子至少数万两,这么大一笔银款你真的不动心?” 叶无坷道:“不该拿的银子,不动心。” 张汤:“所以这种银子你也认为有该拿的部分?” 叶无坷:“有啊,我提前留了,两口袋呢,最少也得三千两左右。” 张汤:“......” 叶无坷继续说道:“不过我已经让我师父托人送回双山镇了,前前后后得来的银子足够建一座乡学,他曾是双山镇的乡丞,办这事最合适。” 他指着旁边的一栋木楼说道:“还能建一座这么大的书楼,等我去一趟书院想办法硬要一些出来,十天,总是不能一点收获都没有,再加上硬要了连府堂的,勉强也能让那书楼看起来不那么空荡荡。” 说到这他看向张汤:“大人爱读书吗?” 张汤:“不爱。” 说完加快脚步。 叶无坷心说廷尉府的人不好,都心眼多。 心眼多的看不上心眼少的那是假的,心眼多的看不上其他心眼多的那才是真的。 张汤问他:“这些银子你敢私自留下,而且做的也算天衣无缝,胆子确实不小。” 叶无坷道:“多亏了书院的那位副院长,我才想到这个办法。” 张汤问:“什么副院长?” 叶无坷回答:“那日到书院有一位副院长问了我许多问题,他从我这里硬生生的黑走了一半银子,足足两千五百两!”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语带怨气,似乎有些脏话都要脱口而出,好在是叶无坷还保持着对那位副院长最起码的尊敬,所以脏话也只是他在心中默念了三千来遍而已。 叶无坷说:“我半路上得来了五千两银子的好处,那位副院长要去了两千五百两,说剩下的归我了,当时我就在想,这岂不是把这黑乎乎的银子洗白了?” 说到这他看向张汤:“我从焦保存那得来的银子根本没有准数,现在人人都知道我把一车银子送去鸿胪寺,谁还会想到我其实偷偷留了两袋?” 张汤深吸一口气。 这小子如果是个贪官,将来必是天下巨贪 可这小子,又是那么不一样。 他没有把黑来的银子在自己身上花一个铜钱,甚至连爽一下那种事他都觉得花钱是巨大的浪费,如此抠门的人,一扭头就把几千两巨款全都送回乡下去建学堂。 叶无坷道:“送去鸿胪寺的银子必然会被一五一十的数出来,那就是焦保存的脏银准数,我那两袋,都不算洗白了,而是直接消失了。” 张汤:“那你是何来的勇气跟我说这些?” 叶无坷道:“总是要说的,和副都廷尉说,最多是治罪,坐牢我不怕,只要银子别要回去,乡学终究是要建的,副都廷尉说不定还会替我求情,若是和那位副院长说,妈哒又没一半,我那一箱金子就没了!一半儿都没给我留!” 张汤:“那位副院长......哈哈哈哈哈......确实,咳咳,有点,嗯......你说的有道理。” 说完再次稍稍加快脚步。 张汤岔开话题:“关于这件案子,你还有什么事想知道?” 叶无坷想了想后问道:“有个喜穿白衣的人,善用刀法,我查知是渤海人,廷尉府可有调查?” 张汤道:“这个人你不必问,也不必继续查,已在廷尉府眼睛下盯着,你就好好的去书院读十天书,你能想去读书很好,有人也觉得你该读书。” 说到这他停顿片刻,想是刚想起来什么。 “鸿胪寺那边正在组建的队伍也要培训,我去和赵泛舟说说,就在书院里培训吧,那样的话你至少可以读几个月的书。” 叶无坷眼睛巨亮! 已经在爽了。 张汤道:“我以为你会问高姑娘的事。” 叶无坷道:“高姑娘的事她想和我说的都会说,她不想说的我不能随便问。” 张汤回头看这山村少年,有那么一个瞬间忽然就顿悟了,原来小地方的人在为人处世的时候真的会更加小心翼翼,连试探都不会。 但是下一息,他就看到叶无坷贼兮兮的笑了。 “我不问,副都廷尉如果主动说的话我也侧着耳朵听。” 张汤:“......” 第三次加快脚步。 到廷尉府大门口的时候,廷尉们都有些震惊,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副都廷尉大人亲自送客到大门口,而且送的还不是什么显贵。 那少年干净朴素,也许这就是副都廷尉亲自送他的原因之一。 很多人都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叶无坷,告诉自己记住这个年轻人,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会再次名动天下。 是的,再次。 因为叶无坷一路从无事村到长安的所作所为,已经传扬出去好远好远,可能还没远到叶无坷的家乡,但将来一定远到更偏僻更闭塞的地方,那里也有无数如叶无坷一样的少年,心中有所愿却不知何所为。 很多年前,圣贤曾经说过榜样是有力量的。 张汤深知这句话的正确,所以他要求自己成为廷尉的榜样,所以时至今日,廷尉府依然代表着严肃和公正。 也许,不久之后或是许久之后,是朝夕,是万年,叶无坷也会成为无数大宁优秀青年的榜样,在心中最干净最纯澈的地方闪闪发光。 张汤和叶无坷告别之前,他给了这少年今日最后一句规劝和最后一句欣赏。 “书院的特殊就在于书院里无人特殊,所以你在书院不会被照顾,甚至还会因为你出名而被无数人想着超越,尤其是你在鸿胪寺将会朝夕相处的同袍。” 他又笑了笑,不笑的张大人已经忘记今天笑过几次了。 他说:“大宁少年多奇志,都在一个争字,若你不争,输的是无事村,是东北边疆,是无数个你。” 叶无坷俯身:“多谢副都廷尉。” 张汤道:“你离开之前,我送你一个爽一下。” 他回头看向某处:“还不出来?” 一棵树后边,宋公亭扭扭捏捏甚至有几分抗拒的走出来,朝着张汤行礼后,狠狠瞪了叶无坷一眼。 张汤道:“他不叫宋公亭,叫余百岁,我受他父亲委托,亲自督促见证他从今日起拜你为师,也从今日起,你可以如对待儿辈一样对待他,教他做事,督促读书,必要时候,还可以打他骂他,他父亲已经准许过了,以后你与他父亲平辈,当然......只限于他父亲。” 说到这张汤看向叶无坷:“他爹是国公,爽吗?” 「新一卷,新故事,我努力码字踏实赚钱,赚你们的订阅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九十七章遗漏的忧患 余百岁在前边不忿不忿的走着,完全没有搭理自己这位新任先生的意图。 “尊师重道是写进大宁国律里的事,你这样的态度我很难满意啊。” 叶无坷走在余百岁身后,双手抱着自己的后脑缓步而行,这种姿势看起来很惬意,所以余百岁看到了更恼火。 “我师父多了,你算老几?” 余百岁使劲儿瞥了瞥嘴。 他那个位列国公的父亲总是这样啊,完全不考虑他愿意不愿意,就因为他那个爹从小没读过书,所以从他小时候起就不停的给他请先生。 每一任先生在他身边的时间都不长,有的人是受不了他这般玩世不恭的态度,有的人只是来镀个金的,对外一说自己曾经教过国公的独子那也是一种荣誉。 叶无坷倒是笑问:“那你说我排老几?” 余百岁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三十六,你是第三十六。” 叶无坷道:“贵庚?” 余百岁:“要你管?” 叶无坷道:“副都廷尉给了我一本册子,正好三百六十五页,说是令尊给我的,你哪天表现好就在册子上打勾,表现不好就打叉。” 余百岁:“十九!” 叶无坷皱眉:“实话?” 余百岁:“废话,我有必要再多说两岁?” 叶无坷心说这可能就是又快又多的代价,十九岁的余百岁看起来好像三十岁,往下浮动五岁没人信,往上浮动十岁也能接受。 他十六岁那年家里重修院墙,他不喜读书就找仆役换了一身粗布衣服跑去干活,工头观察了他一天,天黑之前四处找人打听这汉子是谁介绍来的,既有三十岁汉子的韧性又有十七八岁少年的冲劲儿,天生就是干小工的料啊,工头都想,这样一个顶俩的好小工,多给点钱也得请到自己队伍里来。 到十八余百岁就不行了,冲劲儿还有韧性全无。 十八岁那年他爹带他去了一趟小淮河,自此之后 “三十六先生。” 余百岁回头看着叶无坷手里那本册子说道:“咱俩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招惹你,你也别招惹我,我是不会整天跟着你一起读书的,你识相的就给我每天打个勾,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叶无坷还是那般惬意懒散的姿势走路,一边走一边问:“好处是什么?” 余百岁纠结了许久,从随身包里取出来一本册子递给叶无坷:“便宜你了。” 叶无坷接过来打开随意看了两眼,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第一页:小淮河眉月楼号称有四十八佳丽,四位花魁,春熙姑娘最大最弹可令窒息,夏锦姑娘腰如水蛇最是缠绵,秋幔也就吞吞吐吐还行,最喜冬淩腰臀,脸七分,弯腰时从后看十分。 第二页,漫江阁十九位上等,两位花魁,徐曼月亦善口技 叶无坷看到这就把本子合起来,脸色肃穆道:“这样的东西你竟随身携带?我要没收,将来见了令尊......” 话没说完余百岁就又撇嘴道:“半本他写的,半本我写的。” 叶无坷:“......” 余百岁道:“只要你不让我读书,其他事都行。” 叶无坷道:“以前你的那些先生也是如此?他们都教你些什么?” 余百岁道:“笑话,他们教的会?” 叶无坷:“......” 他这般健谈的人,在和余百岁的谈话之中竟然都落了下风,然后叶无坷醒悟过来,自己以长辈身份先生职责来和余百岁说话,自然会被余百岁拿捏,这余百岁没别的本事,拿捏先生最是纯熟。 叶无坷问:“赚钱有兴趣吗?” 余百岁眼神一亮,他立刻停下来问叶无坷道:“有何门道?” 叶无坷道:“我有两位兄长,最善奔跑。” 余百岁问:“大奎二奎?” 叶无坷点头道:“我见这长安城里百般生意万般经营,唯有一样生意没人做,这生意做好了,每天也有不少收成。” 余百岁兴趣立刻就顶了上来,除了读书之外他对什么都有兴趣。 “说说看。” 叶无坷道:“长安城里有许多大酒楼,每日都生意红火,有些客人到了却排不上座位,所以悻悻而去,若在城中设一摊位,承接各大酒楼外送生意,赚点跑腿费,应该可行。” 余百岁顿时没了兴趣:“那才几个钱,再说各大酒楼几乎都有跑腿,况且,想吃上等食材的人吃的就是一个刚出锅的味道,送去的时间久了味道自然不好,挑剔的人,哪有愿意花钱吃冷饭的?” 叶无坷抬着头:“那你是不知道大奎二奎有多快。” 余百岁顿时不悦起来:“我不知道快?我能不知道快?” 叶无坷看了看他:“道不同。” 余百岁想了足有一刻的时间三十六先生说的是道不同还是他妈的道不同,到底是什么道不同。 叶无坷道:“各家酒楼自然有各家的跑腿,但若有人想吃这家的狮子头,又想吃那家的佛跳墙,还要吃另一家的松鼠鱼,若有专门代跑的是不是方便许多?” 余百岁道:“我堂堂小公爷给你去做这种小生意?传出去我余百岁在长安城还如何立足?” 叶无坷道:“大奎二奎是我兄长。” 余百岁道:“又不是我兄长。” 叶无坷道:“当然不是你兄长,按辈分你得喊他们大叔二叔,可若你答应教他们做好这生意的话,我让他们两个拜你为师,你想想,你是不是就比我高一个辈分了?” 余百岁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巨浪翻涌,巨浪之中一个小余百岁钻出来不停的喊:“答应他,答应他!” 叶无坷继续说道:“以后咱俩在不同的人面前单论,我跟你父亲论兄弟,他是我哥,我是他弟,有人的时候我跟你论师徒,我是先生你是弟子,没人的时候咱们论叔侄,你是大奎哥二奎哥的师父,自然就是我叔辈,怎么样?爽吗?” 余百岁的眼睛越来越亮,也越来越越混乱,反正就,又乱又爽的。 良久之后他擦了擦额头上因为兴奋而冒出来的细微汗珠:“你的意思是,这么一绕,我爹得管我叫叔?” 他真的开始激动了,因为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爽了。 “有人的时候我管他叫爹,没人的时候他管我叫叔儿?” 叶无坷道:“那是你俩的事,你俩单论。” 余百岁道:“那就是说,我是你叔儿,你也是我叔儿,咱俩谁也不吃亏?” 叶无坷点头:“没错。” 余百岁使劲儿一挥拳头:“干了!” 他说:“不冲别的,就冲以后我爹喊我一声百岁叔儿!”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将来我取了婆娘,我婆娘既是我爹的儿媳妇儿,又是我爹的婶子......你管大奎二奎叫哥,二奎管我爹叫爷,我爹管你叫弟,大奎二奎管你叫二爷......” 算到这余百岁不算了,略觉头痛。 他回头看向叶无坷:“你是不是憋着什么坑我的屁?” 叶无坷笑道:“你这么聪明,我在想什么你当然猜得到。” 余百岁没猜到,但他不想让叶无坷看出来他没猜到。 叶无坷道:“我还有件事比较好奇。” 余百岁问:“什么事儿啊叔......不对,什么事啊老弟?嗯?什么事啊大侄子?” 叶无坷笑道:“你为什么会去跟着严淞?” 余百岁叹道:“说来话长,我爹不是一直都乱给我认师父吗,有个姓严的很会作诗,我爹就跑去让人家做我先生,我爹是国公啊,那老严头儿一听当然乐意了。” 他看向叶无坷:“我爹还跟人家说我极富诗才,四岁就能出口成章,章个屁,出口成脏还差不多......那天老严头儿非要我作诗,我看了看他家里养了鸡,于是硬着头皮说了两句,鸡大了就下蛋,蛋大了就找鸡,那老严头儿懵了,我爹啪啪鼓掌.......” “结果就因为这事,我爹可能牵连进国贼大案,张汤那个老家伙......” 他回头看了看,虽然已经离廷尉府很远了,他还是把后边的话咽了回去,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张叔说,让我去盯着严淞,也算建功,之前的事就可既往不咎。” 叶无坷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道:“你爹真是好聪明的人。” 余百岁道:“他聪明个嘚儿,聪明会给我惹这一身麻烦?害的我跑出长安,一路上吃了多少苦?” 叶无坷道:“我现在领悟到了为什么你父亲给你不停的认先生,身为国公,时不时的让人觉得他傻,再时不时的犯一点小错,谁会盯着他不放呢?” 余百岁撇撇嘴,没认同也没反驳。 叶无坷又问道:“你之前跑去御史右台找赵康检举我,也是副都廷尉教你的?” 余百岁一摆手:“那不是,是我爹让我去的。” 叶无坷应了一声,心说能做到国公位置的果然都是有大智慧的人。 余百岁走着走着忽然间醒悟过来,他猛的看向叶无坷:“你让我教大奎二奎做那种小生意,出力跑腿还赚不了多少银子,你是不是在为他们谋出路?” 叶无坷从来都不是一个遮遮掩掩的人,除非面对的是需要他提防戒备的敌人。 “是啊。” 叶无坷还是那样双手抱着后脑走路:“鸿胪寺镇抚司要办的事很特别,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在哪天会回不来长安。” 他看着天空上漂浮的纯洁无瑕的云,眼神里都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 是大奎二奎他们美好生活的期待。 “若有一天我永远留在某个不能提及的地方,他们和你学会了做生意,脑子灵活一些,再有你罩着,将来日子不会那么辛苦,都已经出村了......” 余百岁很想不通的问道:“叶无坷,你为什么总是如此忧患?为什么总是想一些最坏的结果?” 叶无坷笑着回答:“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那最坏的结果来之前哪天都能当好日子过,若最坏的结果一直不来,那哪天不是好日子?” 他说:“忧患无错,既然都忧患了还不快乐那就错了......想着最坏的,过着最好的,若做不到,那就干脆别去忧患。” 余百岁道:“想着最好的过着最好的不好吗?” 叶无坷沉默片刻,笑道:“好羡慕。” 他带着余百岁走到鸿胪寺门口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一大群壮硕彪悍的汉子在门口聚集,看到叶无坷的时候,一群人都好像变成了看到了猎物的狼。 叶无坷心说操蛋,整件事最不好的就是把鸿胪寺都得罪了。 而他还要在鸿胪寺做事 余百岁看着那些壮汉问他:“这种忧患,你想过吗?” 叶无坷说给鸿胪寺的人都涨月俸,每人十两银子,这些汉子还没乐半天,银子就被收走了。 最前边那个看起来身材修长又结实的汉子看到叶无坷过来,他迈步向前。 “叶无坷,把鸿胪寺上上下下都当猴儿耍好玩吗?明天镇抚司内测,我与他们都想好好认识认识你。”仦說Ф忟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九十八章三生有幸 叶无坷挠了挠后脑勺,心说后遗症来的可真快。 在出廷尉府之前张汤提醒过他,只是那时候叶无坷还没有意识到张汤是在提醒,现在才醒悟到老狐狸们说话果然是不显山露水又面面俱到。 叶无坷朝着那些粗犷汉子们抱拳说道:“明日内测的事暂且不提,之前若有得罪之处......” 他话没说完,余百岁上前一步:“若有得罪之处,以后我师父也不改,一群大老爷们儿和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这个,还放狠话说什么内测等着瞧?别说是我师父,便是我你们加起来也不是对手,且等着看,明日我师父一个一个把你们都打趴下。” 叶无坷没有反驳,默默的取出那本有三百六十五页的册子,默默的拿出炭笔在第一页打了个大大的叉,加粗加重。 余百岁看到了,心一疼,但是牙一咬又心一横,指着那本册子对壮汉们说道:“看到没,知道这是什么吗?生死簿见过没,我师父在给你们打叉!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你们完了。” 叶无坷看了余百岁一眼,余百岁一挺胸脯:“师父,我挺你!” 叶无坷翻开第二页打了个叉,第三页打了个叉,第四页打了叉,翻到第五页的时候余百岁一把拉住他的手:“师父,日行一善如造七级浮屠。” 叶无坷道:“搞不死你,如拆七级浮屠,搞死你又是日行一善,又造七级浮屠,加起来十四级那么大!” 那些壮汉看到这一幕都有些茫然,不知道那所谓的师徒二人在搞什么鬼。 为首的那个汉子看起来二十岁上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犹如标枪般的气质,冷,硬,直截了当,不折不弯。 他听余百岁吹完牛皮后也没生气,而是笑着点头:“既如此,那就明日内测大家好好切磋。” 说完一转身走了。 他走的时候叶无坷都没有回应,因为叶无坷已经翻到第十二页了,余百岁带着哭腔在哀求,而那些汉子们则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俩。 叶无坷还在乎什么看笑话不看笑话的?半刻之内要是不把三百六十五页打满他就不是无事村小霸王。 余百岁:“师父,我这里......” 他从腰带上摘下来一个钱袋,掂量了一下哗啦哗啦作响:“有一些金豆子,都是为了孝敬师父才特意带来的,这些,可是我攒了好久好久......” 叶无坷打叉的手一停,示意余百岁把钱袋子口打开,他往里边看了看,确实金光灿灿。 金灿灿就金灿灿。 余百岁必须死。 叶无坷快速翻开下一页。 余百岁一把拉住叶无坷的手:“师父,手下留情,就这些已经能让我爹把皮带打断......师父,我也是个孩子啊,我也是个才九岁零一百二十个月的孩子啊。” 叶无坷还管那个,你个逆徒,今日敢让你开了坑师傅的先例,指不定哪天你就再有第二次第三次,也许会有无数次。 眼见着靠悲情无法打动叶无坷,余百岁一咬牙把藏在贴身处的另一个钱袋取了出来。 “师父,一会儿还要去拜见你的阿爷我的太公,我作为小辈儿第一次哪能空着手呢,只是不知道太公都喜欢什么,这里有一些银票就献给太公,让太公他自己买些喜欢的东西......” 说这些话的时候,余百岁槽牙都快咬碎了。 叶无坷侧头看了看那银票上的金额,咳嗽了一声后把本子收起来。 余百岁心在滴血。 叶无坷先拿过来那一小兜金豆子看了看,一脸嫌弃:“连我那箱金子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余百岁:“冤有头债有主......” 叶无坷眼睛一眯:“要不然你对天发个誓,那一箱金子藏在什么地方不是你报告的?” 余百岁:“......” 叶无坷把金豆子收起来:“明天我要是挨了揍,我就揍你,几个人揍我,我就揍你几顿。” 余百岁:“......” 叶无坷道:“以前你的那些先生们是不是没有一个像我这样和蔼可亲的?若有的话你也不至于落在我手里。” 余百岁:“那就拼了吧。” 叶无坷伸手要把那本册子取出来,余百岁一弯腰:“拼了这条命以后也要好好听师父的话,师父让我往西我绝不往东南北。” 就在这时候关外月笑呵呵的从鸿胪寺大门里出来,一看到叶无坷就笑:“回来啦,台狱里边是不是住着不舒服?鸿胪寺是你家,还是家里温暖对吧?” 一想起刚才数十大汉亮出肌肉的样子,鸿胪寺这温暖就点亮了叶无坷的心。 关外月道:“明日内测的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内测之后会把你们这一批人分成三队,具体的事,洪将军会跟你说。” 他说:“我一会儿要出门去办事,就怕你回来这事没人通知你,特意让你未来的同袍们告诉你一声,我刚才见有数十人都在等你,你还没正式加入鸿胪寺,却已有这般好的人缘,羡慕羡慕。” 叶无坷问:“令尊有没有一本三百六十五页的册子?” 关外月:“这是何意?” 叶无坷道:“没事,你别急,早晚我会找到的。” 余百岁看着关外月那得意的样子,心说老关啊老关你惹他干嘛啊 关外月虽然没有搞清楚叶无坷说的三百六十五页的书册是什么东西,但他明显感觉到了这话不是什么好话。 但他不在乎啊。 他笑道:“噢,还有一件事差点就忘了,我去请示寺卿大人准我到洪将军那边帮忙,寺卿大人一听觉得有理,于是否了,好遗憾啊,咱们终究是错过了。” 叶无坷点了点头:“那可真是好遗憾啊。” 说完抱拳道:“关大人不是还有要紧事去忙吗?我就不耽误你了,你快去,我也去找洪将军报个到。” 关外月道:“你快去吧,洪将军在等你呢。” 说完朝着余百岁一抱拳:“小公爷,你也要来鸿胪寺?” 余百岁讪讪一笑:“我去哪儿不重要,我师父去哪儿我去哪儿。” 关外月疑惑道:“师父?是......” 余百岁一指叶无坷:“就他咯,这位就是我父亲亲自为我挑选的先生。” 关外月觉得余百岁可真倒霉,好在他不倒霉,于是笑呵呵的又寒暄了几句随即离去,叶无坷和余百岁俩人一直挥手到关外月消失在转角。 “走。” 叶无坷迈步上了台阶:“跟我去见洪将军。” 余百岁道:“要不我就不去了?” 叶无坷道:“你不去你多糊涂啊。” 余百岁问:“什么糊涂?哪里糊涂?” 叶无坷拉着他往鸿胪寺里走:“怎么来的怎么没的,你得亲眼看看。” 余百岁被叶无坷说的一脸茫然,可好奇心趋势之下他便跟着叶无坷进了鸿胪寺。 鸿胪寺在这之前并没有专门的武官配备,每次出门之前,都是由廷尉府和兵部调拨,最初时候鸿胪寺里是一群纯文人,连仪仗队伍都是由礼部那边分配过来。 现在镇抚司建立,洪胜火就是镇抚司第一位正五品将军,他的打算是宁缺毋滥,所有镇抚司威卫都要各军之中的精锐。 但是这种想法虽然得上面支持,可实行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各军之中的精锐都是压箱底宝贝一样,谁会轻而易举的松手。 所以到现在为止,原本打算在长安城凑足一百人的威卫也只不过勉强才到四十。 叶无坷根据刚才关外月的话来推测,即便是这四十人恐怕洪胜火也未必都能留着,这些精锐,鸿胪寺里谁不眼馋? 刚才关外月说镇抚司威卫要分成三队,叶无坷推测其中有一队最差的就要被安排去做仪仗。 做仪仗护卫当然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自尊心谁受得了? 四十个人淘汰下来的去做仪仗护卫,都是当兵的,还都是从长安城各处挑出来的,谁丢得起那个人? 所以叶无坷也就明白了刚才那数十位好汉的意图,大概他是被那群大哥内定为仪仗队第一人了。 叶无坷到镇抚司的时候洪胜火正在看着面前的名单发愁,说实话,这四十个人个个都是好样的,他把谁分派去做仪仗都舍不得。 可这是寺卿大人的要求,他又不能驳回。 他也理解寺卿大人如此安排的意图,就是想让这些军武汉子们起争强好胜之心。 全都把真本事拿出来看看,如此才能按才使用。 当然,他也知道寺卿是想从他这里撬人,所谓的内测,不过是寺卿想出来的一个理由罢了。 正发愁,一抬头就看叶无坷进来了,洪胜火立刻起身道:“你没事吧?” 叶无坷抱拳:“多谢将军挂念,我没事,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你看我这浑身上下哪有不好的地方,不过.......” 洪胜火马上问道:“不过什么?” 叶无坷道:“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刚到门口就看到关外月哭着走的,虽然不明显,可我看得出来他双眼发红眼角带泪。” 洪胜火一愣:“刚才还在我这嘚瑟来着,说赵寺卿不准他过来帮我。” 叶无坷道:“就是这事啊,我问他为何这般伤神,关大人说是寺卿不准他来,他又不好在将军面前表现出来怕将军笑话,可一出门就忍不住了,听他说的那些话看他那个模样,真是闻者伤心看者落泪。” 洪胜火道:“唉,毕竟是寺卿的意思,我也不能干涉。” 叶无坷一伸手把银票和那兜金豆子取出来递给洪胜火:“这些将军用着,是我穷尽一身本事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保存下来的。” 余百岁:“?????” 洪胜火:“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叶无坷道:“之前答应了给咱镇抚司的兄弟们加月俸,可惜我终究是没能保住那批银子,这些虽远不够将来一直给兄长们加月俸的,但我算了算,给每个人买一套备用皮甲,护腕,胸镜之类的护具应该差不多,还得麻烦将军您去购置,也别告诉兄长们是我出的钱,我怕兄长们会因为不好意思而拒绝。” 洪胜火:“真是,难为你了,这么多钱,你得来很艰难吧。” 余百岁:“?????” 他扭头,撇嘴,磨牙,想咬人。 叶无坷道:“不值一提,都不值一提,钱将军拿去善用,总是能给兄长们多一份保障。” 他装作恍然大悟:“对了,刚才说到关大人的事,关大人那伤心的样子让人看了跟着难受,要是能再去求求寺卿,说不准还有转机,只是我与寺卿并不熟悉,也说不上话......” 余百岁在这一刻眼睛瞪大了,贼大贼大的,溜圆溜圆的,呼哧呼哧放光。 学到了,学到了! 历三十六位先生,他终于感觉自己学到了! 洪胜火一拍桌子:“老关如此伤神而我却袖手旁观?当然不行!我现在就去求见寺卿大人,就算磨破了嘴皮子,我也把他要来!” 叶无坷肃然抱拳:“将军仗义!关大人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三生有幸啊。” 。。。。。。 【在章节里贴出中奖名单好多字啊,三十个名字得有几百个字,你们是都喜欢长的吗?贴在章节里可能会让你们多花钱,我在书评区开个帖子吧,大家在帖子里找找有没有自己,然后留下地址电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九十九章陆家可死尽 长安城的每一个白天每一个夜晚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就像代表人间以最团结最繁华最昌盛的景象展示给那双俯瞰大地的眼睛。 天下间也觉繁华也觉昌盛的地方有很多,比长安还要大的城也有一些,可能代表人间的,从来只有长安。 长安城的夜晚背负的使命,似乎是在强势表态,人间最亮处,可比皓月星辰。 叶无坷穿街过巷的走在这长安城的灯火辉煌里,每一步都在思考长安对于大宁百姓的意义,对于大宁盟友的意义,对于大宁敌人的意义。 长安永在,大宁的百姓们就不慌,大宁的盟友就不慌,而大宁的敌人就会慌,长安越繁盛,他们越慌。 立国才二十年的大宁向整个天下展示了中原人团结起来的力量有多恐怖,所以自诩天下第一的黑武也开始用团结来武装自己武装他的盟友。 然而黑武人所谓的团结就是虚像,作为黑武盟友的诸国都会被这虚像拉进某处深渊之内,而这深渊,就像是黑武的食盒,盟国不断的往深渊里消耗己身填充生命,黑武则吃的肥头大耳满面红光。 思考这些的叶无坷没有去想这是不是他和别人的不同之处,这个山村少年只是觉得这么好的长安这么好的大宁就该一直好下去。 所以走在繁华里的叶无坷,和这繁华又好像有些淡淡的剥离。 余百岁不一样,跟在叶无坷身后的余百岁就是在骂街,在心里把叶无坷骂了一万八千遍,依然不解气。 他看到叶无坷在前边默不作声的走着,心想这个家伙一定是在暗搓搓的得意。 他越是觉得叶无坷在得意,他就越气。 因为叶无坷可以得意而付出的代价,都是他掏的。 所以叶无坷在考虑这将来自己该怎么更好的保护大宁保护长安的时候,余百岁在想的是怎么才能把这口气出了? 可叶无坷太鸡贼,余百岁越想越难所以越懊恼。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厮见叶无坷过来连忙上前,离着还远身子就已经完了下去,一揖到底。 “请问是叶公子吗?” 叶无坷问道:“我是叶无坷,请问你是?” 小厮确定是叶无坷后,很客气的道歉让叶无坷稍候片刻,他转身跑回去,到路边停着的一辆马车旁边俯身说了几句什么。 不多时,从马车里递出来一个很漂亮的木盒,灯火照亮下,能看出来那递出木盒的手很白净,很漂亮。 青衣小厮双手捧着木盒跑回来,到叶无坷身前后再次俯身一拜:“请叶公子收下这件礼物,这是我家主人的一点心意。” 叶无坷没接,余百岁此时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远处那辆马车后脸色微微一变,然后了然于胸。 叶无坷问:“你家主人是?” 余百岁却上前一步将那木盒接过来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这礼物叶无坷收了。” 叶无坷道:“我还不能收。” 青衣小厮顿时为难起来,看得出来是真的心急,又不会说什么话,所以只是着急。 余百岁在叶无坷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车是晋城侯府的,这盒子轻的很也不是什么金银珠宝。” 叶无坷还是没接,他问那青衣小厮道:“请问这盒子里是什么?” 青衣小厮回答道:“回叶公子,这里边是一件衣服,是.....” 说到这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路边那辆马车,看到车窗里隐约可见的人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件衣服里,有侯府上下一百多口人每人都去求来的一张平安符,是小姐亲手缝制,晋城候府上下,惟愿叶公子此后平安无事,前程锦绣。” 余百岁又压低声音说道:“收了吧,不收会让人难受。” 他想着晋城侯府里那位妹子秀外慧中又温婉娴静,一年到头都不见出侯府大门,她能亲自过来给叶无坷送这件百福衣实属不易,若再被叶无坷拒绝,妹子得多难过。 叶无坷听闻是一件如此隆重又如此珍贵的衣服,他站直了身子双手把木盒接过来:“多谢晋城候,多谢你家小姐,多谢侯府上下所有人,如此情义,叶无坷铭记于心。” 那青衣小厮见叶无坷收了礼物顿时开心起来,叶无坷致谢他也致谢,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还是余百岁交代他可以回去复命了,小厮才想起来得赶紧回去告诉小姐。 余百岁朝着那马车挥手,然后对叶无坷说道:“晋城侯只有两个孩子,长子陆吾陆大哥,车里的应该是浣溪妹子,她很少出门,也从不见外人,你今日若不收下这件衣服,也不知道她会难受多久。” 叶无坷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马车那边微微俯身致谢。 马车半开着车窗,车里坐着的陆浣溪见叶无坷看向这边,她第一反应是往后躲一躲,可不能被看见了,但她却没有这样选择,深吸一口气后将车窗完全打开,学着汉子们的方式遥遥的朝着叶无坷抱拳回礼。 眉清目秀的青衣小厮回到马车上,紧张的手都在抖。 上车之后把帽子摘下来擦脸上的汗水,不少青丝都贴在额头上了。 这青衣小厮,竟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十四五岁,脸上还有明显没退去的婴儿肥,满是粉嘟嘟的白嫩。 “小姐,可吓死我了。” 苏小苏一边擦汗一边说:“要不是余国公家的小公爷也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看向陆浣溪:“小姐,我都不敢叶公子的眼睛,他看我一眼,我感觉自己这男扮女装根本没有用。” 陆浣溪轻轻拍着苏小苏的后背:“没事没事,你比我勇敢多了,我鼓了几次劲儿,还不是没敢去。” 苏小苏却担心道:“咱们是好心,也是真心,可若被侯爷知道了小姐你亲自出们来,会不会怪你?” 陆浣溪微微摇头。 她是那种安安静静的女子,永远都会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她坐在那,让人想到的就是在翠绿荷叶掩映下那朵泛着阳光温柔的荷花,又像是与世无争漫游在碧波湖水之上的天鹅。 陆浣溪很白,白到近乎于发光的那种白,又不会让人有一丝一毫的感觉是病态,她白的是那么的健康又优雅。 她身材之美不在于瘦,而在于无可挑剔的匀称,她也不是瘦长的瓜子脸,是更为圆润的鹅蛋脸,这让她看起来又比别的女子多了几分稚嫩感觉。 陆浣溪说:“父亲说过,他不许府里的人去打扰叶公子,并非是故意拉远距离不惹人非议,而是保护叶公子。” 苏小苏点头:“这个我懂。” 她和陆浣溪相比是另外一种美,一种纯真到让人觉得骗她都是极大犯罪的美。 这样一个小姑娘如果你欺负了她,那一定会被天打雷劈,雷公气的胡子乱抖,拿着法器在你后边一边追一边劈的那种雷劈。 陆浣溪道:“父亲是对的,叶公子才到长安,又因为护着兄长名声而触及到了一些人,若陆家的人频频去接触他,反而会让人有攻击他的理由,他那般纯善,陆家不许任何人让他蒙污。” 苏小苏使劲儿点头:“这个我也懂的呢。” 她嘟着嘴吐出一口气,总算是从那种紧张到要爆炸的情绪中缓过来一些。 “小姐,你说他会喜欢那件百福衣吗?” 陆浣溪想了想,点头:“他收下了。” 苏小苏觉得收下了和喜欢是两件事啊,可她又觉得小姐那么聪明一定不会猜错。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好奇问道:“小姐,刚才你为什么打开窗,就这样......” 她抱拳:“这样回礼呢?” 陆浣溪道:“我哥......若是还在的话,不会不打开车窗遮遮掩掩,他会大大方方的抱拳,我哥不在了,我也是家里长子。” 苏小苏心里一疼,抱着陆浣溪的胳膊:“小姐......” 陆浣溪轻轻揉了揉她额头:“看看吓得这一头汗水,回去后要好好洗洗。” 苏小苏道:“不喜欢家里皂粉的味道,不好闻。” 陆浣溪笑道:“那我以后就好好想想怎么去做你喜欢的皂粉,《天工开物》膏液卷里有记载,我总是懒惰,没去试过。” 苏小苏道:“我家小姐多聪明,一试就成,成了咱就拿去卖大钱,卖大钱......” 卖大钱去做什么,她又一时之间想不出。 又想到小姐做出来的东西若拿去卖钱,不管卖多大的钱,那都是对小姐的不尊重,于是后边的话就不肯再说了。 “他......” 陆浣溪低头看着自己双手,借着低头来掩饰脸上微微发烫,她想问问可看清楚了叶公子模样,可就是不好开口。 她才不是那种会莫名其妙就喜欢某个男人的人,她只是觉得不应该随意打听一个男人的事,哪怕只是相貌,也不应该。 “好看!” 苏小苏猛的抬起头,那一双杏核形状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智慧的光。 她说:“好看的!” 陆浣溪脸上更热了些,她侧头不看苏小苏:“好看才好,他那样的人应该好看,其实不管相貌如何,他那样的人都是好看的。” 苏小苏频频点头:“好看的!” 她大概也找不出别的什么形容词来,只觉得这三个字就很贴切。 “对啦。” 苏小苏道:“他说谢谢侯爷,谢谢小姐你,也谢谢我了呢。” 她很骄傲。 也许外人永远都理解不了,为什么侯府的大小姐会亲手给年轻男子缝制一件衣服,这事传扬出去定然不好听,外人也永远理解不了为什么苏小苏这丫头壮着胆子吓的要死跑去送这件衣服又会如此骄傲。 陆家的人都懂,且永记。 晋城候陆昭南那天将府里所有人召集起来,他手握着叶无坷托人送到府里的那块军牌说 “从今日起,叶无坷这三个字在陆家所有人性命之上,若有一日叶无坷需要陆家的人帮忙,陆家的人只有一个帮法......陆家,可死尽。” 晋城侯府的人不去打扰叶无坷,不是疏远,是等待,安安静静的又时刻绷紧了神经的,等待。 。。。。。。 【今晚不睡,更四章,有一章算是补上架第一天说要爆更的,剩下的三章应该都在早晨,愿大家开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章各种大家闺秀的首选 从书院回到铺子里,大奎二奎看起来好像都有些不大高兴,两个人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话了,大奎是默不作声的蹲着,二奎则是把院子里的带叶的东西都薅了一遍。 阿爷看了看那兄弟俩,再看看坐在客厅里不停嘬着烟斗的苗新秀,老人家也只能是低低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 “阿伯。” 最终还是苗新秀忍不住先开口:“我知道姜头是担心我们出事,可这样是不是显得我这个师父一点都不顶事?” 阿爷道:“那孩子的心思......” 二奎猛的回头:“阿爷,姜头是不是觉得我们没本事?” 大奎猛的瞪过去:“不许胡说八道!” 二奎不敢大声说话了,但还是嘟嘟囔囔的:“姜头啥事都不让我们干了,总是让我躲起来,是不是因为上次我闯祸了?我也不想闯祸,我......” 大奎瞪着眼:“闭嘴!” 二奎噢了一声,不说话了。 阿爷道:“等姜头回来我骂他,你们都别生气。” 苗新秀道:“阿伯,没生气,只是觉得什么事都帮不上,明知道姜头有危险可只能干等着,这种心情,不好熬。” 大奎默默的点了点头,二奎张嘴想说话,看了看大奎,又低头。 就在这时候门口有人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请问这里是叶无坷叶公子的家吗?” 大奎二奎同时警惕起来,一个起身面对门口,一个回头看了看院墙角落处靠着的那两杆猎叉。 阿爷则问道:“请问您是?” 进门来一个衣着得体的中年男人,举止谦逊。 “我是长安大茂陆生的大档梁生来,今日冒昧打扰是替我家主人来问问,叶公子,是否已有婚配?” 开场足够直接,所以他又迅速的解释了几句。 “大茂陆生在大宁各地的陆运生意做的都还算不错,仅在长安城之内便有四家分号一家总号,我家东主叫徐盛进,也许您听过,也许未曾听过,不过没关系,我家东主的名声还是极好的,家世也清白。” “东主有爱女年芳十六,素闻叶公子高洁仗义便心生爱慕,这本来有些不便对外人提及,但东主爱女心切所以也就顾不得什么矜持不矜持。” 梁生来言辞真诚恳切,完全没有任何虚伪和遮掩。 “我知道这样的事直接找到叶公子府上着实冒昧,但东主只是担心,如叶公子这般人才,若是过来提亲的晚了些可能就真的没机会了。” 梁生来回身招呼一声,一名随从小跑着过来双手奉上一个木盒。 梁生来将木盒打开:“这是长安城中三处房产的地契,还有大茂陆生长安城内两家分号的地契,只要叶公子愿意娶我家小姐,这些都是......” 他话没说完,阿爷笑着摇头道:“东西你先拿回去,等无坷回来,事情我会和他仔细说,您先请回吧。” 梁生来刚要继续劝两句,就听身后有人问道:“可是无坷公子府上?” 这一声无坷公子,硬是让阿爷没有听出来说的是他孙儿姜头。 一个看起来五十几岁的老者到门口,直接绕过梁生来,仔细打量了一下阿爷后问道:“您老就是无坷公子的祖父?给您见礼了。” 说着抱拳:“我是礼部宋主簿府里的管事,宋主簿早闻无坷公子有大才,三天后府里要举办一场诗会,我代表家主冒昧登门,邀请无坷公子参加诗会。” 这位老者很礼貌的说道:“您若得空,也可和无坷公子一同前往,主簿大人和夫人小姐会亲自在家中等候,希望无坷公子到时候能来。” 阿爷还没说话,梁生来忍不住微微哼了一声。 “登门拜访只拿着一张帖子过来,主簿是几品官?好大的威风,是不是叶公子不去,主簿大人还要派人来绑?” 老者也不生气,侧头看他:“你是何人?在无坷公子府上的管事吗?” 他作为主簿家里管事,眼睛自然毒辣,一眼就看出来这梁生来也是客人,而且多半和他带着一样目的。 所以他当然也不会留什么客气,看梁生来的时候眼神都变得倨傲起来。 “或是哪家生意场上的跑腿儿?” 他看了看梁生来双手捧着的那个木盒:“唔,是觉得有几个钱就能把无坷公子买下?” 梁生来怒了:“你对我言辞不善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如此说叶公子是何居心?” 老者道:“我对无坷公子素来敬重,带主簿大人的拜帖亲自登门心怀诚意,而不是如某些做生意的拿着大笔的银子和地契来买人,也不知道是我来邀请无坷公子参加诗会是对他不尊重,还是某些人拿着银子来做生意对他不尊重。” 梁生来脸都被气的有些扭曲:“家里有做官的就能血口喷人?你这仗的是哪家衙门的官威?说是来请人,先把官职摆出来压人一头,还不是想告诉叶公子,我家可是做官的你不去不行?” 老者道:“做生意的果然最能颠倒黑白,你这样说话,足见贵商号的生意做的也不怎么诚信牢靠,钱再多,说不得都是骗来的。” 梁生来上前一步:“我看你再血口喷人?” 老者微笑,昂着下巴:“翻来覆去,就会血口喷人一个词儿?” 梁生来气的手抖,堂堂大档能言善辩,竟是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白。 老者笑道:“被我点破,可别气死了。” 梁生来恨不得上去动手,身后又有声音传来。 “请问是叶公子府上吗?在下东广云汇姚三斤,冒昧打扰,请问叶公子在家吗?” 梁生来心说不好不好,他确实先来,可后来的一个比一个难缠,这主簿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可毕竟身份非生意人可比。 这东广云汇的人又来......东广云汇,这四个字在整个大宁的生意场上都有巨大的分量。 东广云汇的生意体量根本不是大茂陆生能比的,大茂陆生这么多年的全部营收也不足东广云汇一个月营收的一成。 姚三斤是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白白净净的胖子,四十岁上下却不油腻,没见人先笑,谁看了他都会觉得有几分亲近。 “阿公。” 一见阿爷,姚三斤就抱拳道:“这位就是叶家阿公吧,给您老人家见礼。” 说完就俯身一揖。 阿爷连忙回礼:“请问您来我家里是有什么事?” 姚三斤道:“今日是二十一,下月初一是小号成立二十年的喜庆日子,恰好,也是我家小姐生辰,冒昧登门是想请叶公子屈尊降贵,初一到小号参观指正。” 此时别说梁生来没说话,便是那位主簿大人家里的老管事也没说话。 梁生来是生意人,他大概只知道这生意场上东广云汇有多强势,老管事算半个官场上的人,东广云汇的背后是谁他也略有耳闻,提及那位的身份,他家主簿距离人家差了十万八千里。 阿爷在这疲于应付,苗新秀也上前来帮忙接待。 在铺子斜对面的包子铺里,叶无坷嘴里塞着大半个包子看着自家方向看的津津有味,比嘴里的包子还有味,感觉可真来劲儿。 就好像这些事跟他没关系似的,他就看个热闹。 余百岁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表示自己很嫉妒,那位主簿家里的老管事也就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东广云汇的内幕,余百岁可是清楚的很。 “得意吗?” 他问。 叶无坷都没看他,笑呵呵的问:“是不是这种场面,以前只在金榜题名的时候才能见?” 余百岁道:“那是,揭榜的时候,榜上有名的人,个个都是香饽饽。” 他问叶无坷:“动心不?” 叶无坷道:“和我说话之前,别忘了先加尊称。” 余百岁:“嘁......” 叶无坷一拍胸口,那本三百六十五页的册子就在怀里呢。 余百岁:“先生,动心吗?” 叶无坷问:“为何动心?” 余百岁指着那位老管事说道:“礼部宋主簿,虽然官职不算高,可在文人之中名气极大,素有大宁北方第一诗才的名声,与当初那位严老头儿齐名,被称之为南严北宋。” 叶无坷:“你倒是百事通。” 余百岁:“不是外人,宋松北......也是我师父,二十七先生。” 他又指了指那大茂陆生的大档梁生来:“大茂陆生和东广云汇没法比,不过大茂陆生在当年东蜀道战兵剿匪的时候,放下所有生意协助运兵运粮,曾得兵部嘉奖,还有就是是,他家里那位小姐,是雀翎剑阁的关门弟子。” 叶无坷就那么看着余百岁,余百岁理所当然的耸了耸肩膀:“雀翎剑阁是大宁北方第一剑派,阁主......我师父。” 叶无坷不得不对余百岁重新审视起来,这个听起来有三十六师父的荒唐家伙,也绝非听起来的那么荒唐,这难道不就是那位国公为独子谋的几十条出路? 叶无坷又问:“那东广云汇呢?” 余百岁一摇头:“没听过,不认识。” 想起那个不正眼看他的家伙余百岁就来气,当然只要见了面余百岁就是只连头都不敢抬的鹌鹑崽儿。 “你要发达啊。” 余百岁道:“看看,多少人想让你做姑爷。” 然后他一皱眉:“这事不对劲啊。” 叶无坷笑道:“不对劲就不对劲,走......咱们先躲躲。” 余百岁一摇头:“你躲你的,我要回家去了。” 他起身道:“不过你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要我说就都去看看,连吃带拿,守住底线不把自己卖了,那就是稳赚不赔。” 他说完就走了。 叶无坷想着等那些人都走了之后他再回铺子里,正端起茶杯的时候,从铺子外边迈步进来一个人,叶无坷扫了一眼便知道也是冲他来的。 这人叶无坷不久之前刚见过,就在鸿胪寺的大门口。 带着几十个汉子在那等着叶无坷,还说要在明日内测的时候和叶无坷好好切磋切磋。 人生的高大雄壮,也威武,看起来气质冷硬,若一杆标枪。 虽然他当时对叶无坷不怎么客气,但叶无坷对他印象不错,在叶无坷心目中,军人就该是这般模样。 “想着这般场面你大概也会躲躲,所以进来碰碰运气。” 高大帅气的男人自报家门:“我叫杜巽震,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叶无坷问:“杜兄找我什么事?” 杜巽震在叶无坷对面坐下来,看着叶无坷的眼睛说道:“明日内测,你请假不要去了,如果你自己不方便,我可以帮你请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零一章那就明天见 杜巽震看起来很平静,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戏谑,他不是来挑衅的,也不是来打压的,他只是很认真的告诉叶无坷 内测,可以没有你。 叶无坷也同样认真的反问他:“你带钱了吗?” 杜巽震先是微微一怔,然后脸上出现了之前未曾有过的戏谑和挑衅,他往前压了压身子,把他和叶无坷之间的距离拉的近了些。 “你想要多少钱?” 叶无坷还是反问:“你看我值多少钱?” 杜巽震道:“我听闻你在来长安的路上,东韩谍子想用两万两收买你却不成,所以,你总该值超过两万两。” 叶无坷道:“敌人想求我办事的时候尚且拿着两万两来收买,你来求我办事就舔着个逼-脸?” 叶无坷很少说粗话,因为大奎是粗话管家。 但他现在有些生气。 在鸿胪寺门口杜巽震带着一群人想给叶无坷下马威的时候,叶无坷都没有生气,他反而觉得杜巽震不管是气质还是形象,都符合大宁军人该有的样子。 而在鸿胪寺门口的行为,在叶无坷看来也符合大宁军人该有的血性。 如今长安城里已经人人都知道叶无坷名气大,杜巽震他们依然敢不给叶无坷面子就说明他们自信且无惧。 至于现在 叶无坷问:“你有两万两吗?” 杜巽震道:“我家世清白出身寻常,没有两万两。” 叶无坷道:“拿着两万两想收买我的人同时还拿着刀,你没带钱,那你带刀了吗?” 杜巽震没有回答。 叶无坷道:“又无钱又无刀,那你认为我该听你话的理由是什么?” 杜巽震坐直了身子说道:“因为被选进威卫的每一个人都是真正的军人,他们每一个都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杀伐,他们能被选进威卫不是因为他们和谁亲近,走谁的后门,抱谁的粗腿。” “这些汉子被选入是因为他们流过汗流过血,他们任何一个因你而被淘汰到仪仗那边都是不公。” 叶无坷笑了。 若他刚才还有些生气的话,现在这气随着杜巽震这番话而变得荡然无存。 叶无坷只想笑。 他问杜巽震:“你说,能选入威卫的每一个人凭的都是真本事,唯我一个是靠走后门抱粗腿进来的,那你怕什么?” 杜巽震脸色一变。 他摇头道:“我不怕你。” 叶无坷又问:“你不怕我,为何来找我?不想让我参加内测,是怕我赢了谁?” 杜巽震道:“你谁也赢不了。” 叶无坷看着面前盘子里那只剩下一个的包子,原本还觉得再吃这一个也不算太饱还欠了些许,现在看着这个刚才还觉得味美多汁的包子,竟是有些恶心。 但他还是拿起这个包子一口一口吃完,因为无事村里的人都知道浪费粮食应该天打雷劈,别说是一个包子,便是浪费了一口也该被天打雷劈。 吃完包子之后,叶无坷擦了擦嘴角的汤汁。 他只回答了三个字。 “校场见。” 杜巽震见叶无坷起身要走,他有些按捺不住的问道:“虽然没人知道你靠什么迷惑了高姑娘,但谁都知道你靠什么来的长安,你又是靠什么混了些破获大案的功劳,你这样的人若越爬越高那是大宁的羞耻。” 叶无坷回头看他:“原来不是因为银子的事。” 杜巽震:“银子是什么?粪土罢了。” 叶无坷犹豫了片刻,放弃了给这个莽夫讲讲银子就是命和命运的道理。 他只是说了一句:“你刚才说,你拿不出银子是因为家世清白?家世清白,其实该不缺银子才对。” 杜巽震没有马上理解叶无坷的话,但他也没打算去理解,在他听来,只不过是一句屁话。 “叶无坷,我今日来见你只是想让你醒悟,你靠女人上位没人会说你什么,但你靠女人上位还要挤占别人付出血泪才有的位子,那你就一定会得到教训。” 说完这句话杜巽震大步离开。 到外面的时候他看了看叶无坷铺子门口的车水马龙,回头再看叶无坷:“你上位的本钱越来越多了,她们闻着气味就找上门来。” 叶无坷笑问:“没人找你吗?” 杜巽震不屑一笑:“你猜她们为什么找你不找我?” 叶无坷道:“可能她们不喜欢酸的?” 杜巽震眼神一变,顿时凌厉起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已经忍不住要出手了,可最终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叶无坷一眼,然后抱了抱拳:“既然不听劝,那明日校场你多担待。” 叶无坷问:“我阿爷说我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可能是因为在无事村里没有需要咄咄逼人的事,长安果然不一样,能让人改改性子。” 杜巽震哼了一声:“无事村。” 然后迈步离开。 他可能没有意识到,他之前的言行并没有真的激怒叶无坷,但最后用轻蔑不屑的鼻音挤出无事村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犯了大错。 叶无坷回到铺子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异样表现,他甚至没有忘了给阿爷他们带回去晚饭。 吃过饭之后,阿爷看了看外边,叶无坷随即明白阿爷的意思,伸手扶着阿爷胳膊起身道:“看看月亮?” 阿爷嗯了一声,在叶无坷的搀扶下走到了院子里。 “今天大奎二奎不开心,你师父也不开心,你这么聪明,是不是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二奎哥才吃了十九个包子。” 阿爷点头道:“有心事,肯定胃口不好。” 叶无坷道:“我知道是为什么,瞻前顾后这种毛病我以后改。” “嗯?” 阿爷都没有想到小姜头居然说他改,这孩子莫不是也心情不好? 也许只有阿爷才能在一瞬间因为一句话就感受到姜头的心事,所以他抬起手拍了拍姜头的头,他这才发现姜头比刚出村的时候竟然长高了不少,这才不到一年光景,他得抬很高才能去拍拍小姜头的头了。 阿爷没有问为什么,而是微笑着说道:“咱们村子里的人历来都一样,对人要真诚,对事要尽心,如果别人认为你做的事不对,而你认为你是对的,那你管他娘的那个干什么。” 叶无坷也笑起来,用头顶了顶阿爷的手:“我长高了没?” 阿爷点头:“高了。” 叶无坷说:“将来更高。” 然后扶着阿爷在台阶上坐下来:“我和师父聊几句去,然后带着大奎哥二奎哥出门去逛街。” 阿爷道:“带着他们仨一起去,你师父也没吃饱,带点钱,街上有什么好吃的就买点。” 叶无坷挥手:“知道啦知道啦,回来给你带。” 夜里的长安美的不像话。 白天的长安城和夜里的长安城,好像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 白天的长安肃穆且安宁,而夜里的长安就变得丰富起来,繁华,璀璨,多姿多彩,甚至还有白天不可见的妩媚和妖娆。 二奎拎着一袋子铜钱在前边逛吃,大奎跟在他身边唯恐他走丢。 叶无坷和师父肩并肩走,师父看起来比白天的时候心情也好了不少。 “生气了?” 叶无坷用肩膀撞了撞苗新秀的肩膀,苗新秀瞥了他一眼:“尊师重道,别没大没小。” 叶无坷又撞一下:“吃糖葫芦不。” 苗新秀道:“不吃。” 然后补充:“不吃山药的。” 叶无坷笑着过去买了两串糖葫芦,递给苗新秀一个:“你的大一些,我的小一些,别说我没大没小,大小分的可清了。” 苗新秀道:“你分得清大小,你分得清远近吗?” 叶无坷连连摆手:“莫要说教,道理我懂,以后遇事,苗爷先上。” 苗新秀又瞪了他一眼,咬一口糖葫芦后咧嘴:“这么酸。” 叶无坷道:“这还酸?我今天在包子铺里见到个酸的,比这个也就酸十倍吧。” 苗新秀:“包子还有酸的?” 叶无坷道:“有,蘸醋嘛。” 苗新秀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因为女人?被嫉妒了?还是被排挤了?又或是被难为了?” 叶无坷道:“有这个苗头。” 苗新秀问:“打算怎么办?” 叶无坷问道:“师父,你遇到过这种事吗?” 苗新秀深吸一口气:“说到这个,天下没人比你师父更有经验,我跟你说过,为师我年轻的时候那......” 他刚说到这忽然间停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边一家开着的铺子,有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正在照顾客人,生意红火,虽然是夜里可气候炎热,她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发丝略显凌乱,但恰如此却更让人看得出她风韵犹存。 “是......小桃吗?” 苗新秀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嗓音干的好像已经裸-露了几百年的河床。 那端着一碗酸汤水饺出来,汗水浸透衣衫,领口湿腻却更显白皙的妇人听到小桃两个字猛的抬头。 她在人群之中不停的寻找,视线最终落在苗新秀身上。 良久后,她抬起手指着苗新秀,手在颤,嘴唇在颤,眼睛里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你滚!” 她骂了这两个字后,掩面而泣跑回屋子里。 苗新秀大步往前追:“小桃,别走,是我啊,我是你的阿秀。” 叶无坷眼睛骤然睁大。 苗新秀追到门口:“小桃,你为什么不见我。” 铺子里传出哭声:“你走,我不想见你!” 苗新秀刚要进门,噌的一下子,吃饭的一群大老爷们儿全都站了起来,有个光头大哥伸手一指苗新秀:“干嘛啊!上门欺负人来了!” 苗新秀:“我与她认识!” 那大汉道:“谁不认识,我们还认识呢,你再敢往人家屋子里走一步试试?爷今天当场废了你!” 苗新秀却不想理会他,只想进门去,他往前挤,那光头汉子一把将他推开:“你再挤一个试试。” 就在这时候大奎二奎闻声而来,一看到有人推搡苗新秀,二奎立刻就喊了一声:“干嘛呢!” 然后就看到叶无坷朝着摆手,示意他不要管。 二奎立刻明白过来,已经闯过一次祸的他马上努力的堆起笑:“干嘛呢,没吃饱呢啊。” “我操?” 光头大汉一听就上火,长安的汉子哪受得这个看不起,又一把推在苗新秀肩膀上:“我看你再往里挤一个试试?” 二奎问叶无坷发生了什么,叶无坷拉着他俩在隔壁铺子坐下来:“老板,来三碗泡馍,再来一百个串儿。” 他拉了大奎二奎:“坐下看,坐下看,边吃边看!” 他问二奎:“刚才你问什么?” 二奎:“我想吃两碗。” 叶无坷刚要说话,有个脆生生带着些英气又有一种天下无敌温柔的声音出现在叶无坷耳边,她就那么莫名其妙又本该如此的出现,整理着漂亮的裙子坐下来,抬起手理了理发丝,顺便抹去一身疲惫。 “我也要一碗,大碗。” 。。。。。。 【一会儿还有一章,若大家看的开心,觉得还行,帮我宣传宣传,谢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零二章我就戴了怎么着吧 “唔!” “呀!” “噢呦!” “哎!” 一张桌子四个人,一边吃着泡馍一边看,时不时的发出一些表达着各种情绪的声音,就是没人打算起来去帮个忙。 以苗新秀的身手自然不会被寻常几个汉子打翻,可苗新秀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还手。 当那个光头汉子一拳打在苗新秀嘴角的时候,二奎几乎都忍不住了想要过去帮忙。 大奎终究是聪明的,拉了二奎一把:“别去,苗叔装的。” 二奎:“那他多傻,为啥挨打?” 大奎:“你才傻,虽然我也想不出为什么,但我知道他就是装的,我们不要去戳破他。” 二奎点了点头:“好,再来一碗。” 他们俩好像都有点不敢看高清澄,虽然大部分时候注意力是被苗新秀吸引,可两人偶尔看高清澄一眼的时候,就会很快把目光挪开。 让他们两个时不时看一眼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他们以为城里的姑娘吃饭都斯斯文文的,小口小口,比猫吃的都少。 高清澄不会,饿了就是饿了,不会遮遮掩掩,但也不会如二奎那样狼吞虎咽。 她从来都不知道何为做作,自身不会也没人教过。 但她还真的是第一次吃完一大碗泡馍,吃过之后甚至因此而有几分骄傲。 我可真了不起啊,我竟然吃了一碗大的。 她看起来依然那么精致,没有妆容可偏偏就美的没有瑕疵,哪怕眉宇之间依然还有疲惫,可却让她看起来多了一分别样的美感。 叶无坷是这么分析的。 他也不敢直接看高清澄,他甚至开始装的吃饭都斯文起来。 “别装。” 高清澄取出手帕擦了擦嘴:“无事村的人吃饭从不是你这样......再装就凉了,凉了不好吃,会腻。” 叶无坷点头,迅速将泡馍扒拉完,然后像个小学生似的笔直坐好,还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 高清澄问:“长安城风气这么不好?把无事村给你的朴素都给抹掉了?” 她说:“该怎么坐着怎么坐着!” 叶无坷松了口气,翘起腿,胳膊肘放在桌子上,斜着身子继续看苗新秀的戏。 苗师傅终究还是没能进去那家铺子,终究还是没能去见见那个他口中呼唤的小桃妹子。 但他回来的时候好像一点儿都不气馁,他坐下来:“加一碗。” 二奎问:“你为啥挨打啊。” 苗新秀微微一挑眉:“你个屁孩子懂得屁,如此方能显出我的心意,女人会感动的,也会看到我的真诚,我是挨了打,但心疼的是她,虽然她没见我,但我看出来她心疼了。” 叶无坷默默点头。 桌子下高清澄踢了他一脚,叶无坷下意识再次坐直身子,高清澄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但他懂了,连忙回应:“没学,不学!” 高清澄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说:“我那碗你结账。” 叶无坷说:“都是我结啊。” 高清澄道:“大奎二奎和苗师傅的你本就该结,我的......” 叶无坷:“也该。” 高清澄笑,一脸的孺子可教。 她起身道:“好累,一路从东韩赶回来还没回家,我得回去休息了,你们若没有逛完就继续逛。” 叶无坷与大奎二奎同时抬起手且挥手:“再见啊。” 苗新秀从桌子下边一脚把叶无坷踹了出去:“蠢货!去送!” 就在叶无坷跟上高清澄的时候,那个风韵犹存的妇人从铺子里出来,快步走到桌边,把一瓶跌打药扔在苗新秀怀里转身就走。 苗新秀一伸手拉着妇人的手:“小桃,我找你找的好苦。” 妇人挣脱了几下没挣脱出去,于是便不挣脱了。 大奎抬头看天,二奎歪着头看着妇人:“你谁啊。” 大奎一个爆栗敲在二奎脑壳上:“走,去买点吃的,好饿啊。” 二奎:“你疯了?” 大奎拉了他就走,二奎一脸茫然。 远处,高清澄一边走一边问:“你师父是怎么回事?才到长安就有意中人?” 叶无坷道:“不知道,没听他提及,不过我猜着应该是以前就认识的人,他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可潇洒了,到处都是女朋友。” 高清澄回头看过去,叶无坷道:“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高清澄背着手道:“你也挺厉害的,听说今天去你家里提亲的人把门槛儿都踏破了?” 叶无坷:“没有。” 高清澄:“没有么?” 叶无坷:“人有,门槛没有坏。” 高清澄:“嘶......” 叶无坷笑这从怀里摸索出来一件东西递过去:“送给你。” 高清澄看了看,见竟是一双毛线手套,她有些出神,一时之间好像神出的还特别远。 “台狱里无事的时候织的,只用了不到半天,厉害不?我在无事村的时候每到冬天,就会和婶子大娘们一起织些东西,她们都不行,也就吴奶手比我巧。” 叶无坷自顾自的说着,高清澄双手接过那副平平无奇花纹还有些土气的手套的时候,发呆一样,好一会儿后才说了声谢谢。 叶无坷道:“送的时节不对,不过正好那会儿有空,我想起来你第一次到无事村的时候包裹的很严实,唯独忘了戴手套,在山上的时候,你一直都在火堆旁边搓手。” 他说话的时候,高清澄一直在特别仔细的看那双手套。 线织的很厚实,图案......两只手套的手背上都是一只小鸭子,奇丑,但又莫名可爱。 她将手套装进小挎包里,又从小挎包里取出一件东西来:“我以为你只织了这个。” 叶无坷也没想到,这件东西居然会在高清澄这,她该是刚回长安,这东西这么快就转交到她手里了。 那是叶无坷在台狱里织的东西,就像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帕子。 这东西上织了好几个名字,其中有赵康,有严淞,但位置最高字体最大的,是林东升。 高清澄说:“你很厉害。” 叶无坷一脸理所当然:“都说了,织这个东西无事村的婶子大娘都不如我。” 高清澄道:“我没想到会是林东升,我一直以为是赵康。” 叶无坷微微一顿。 高清澄道:“第四件了。” 叶无坷问:“什么第四件?” 高清澄道:“第一件,你带我们翻过大慈悲山去渤海,还救了我们的命。” “第二件,你在双山镇的时候和陆吾他们一起上山剿灭了一伙山匪。” “第三件,你在澄潭关的时候协助武栋将军守城,然后还设计帮助武栋将军亲手报仇。” “第四件,破了山客的案子。” 她没说叶无坷从无事村一路走来宣扬陆吾等人事迹的事,那不算功劳,那是人情,那是比功劳还要让人觉得该被铭记的人情。 不等叶无坷说话,高清澄继续说道:“如果是别人,在一年之内连续立功四件,哪怕是个和你一样的寻常百姓,哪怕是无事村里任何一个人,都会得到朝廷厚重奖赏,但你不会,这些功劳只会一件一件的记着。” 叶无坷问:“厚重的奖赏,是直接给钱吗?” 高清澄摇头:“应该不是。” 叶无坷道:“那没事。” 高清澄:“嘶......” 她问:“你不问为什么别人会给奖赏,唯独不给你?” 叶无坷道:“不问。” 高清澄点了点头:“不问就不问,不问就很好。” 她继续往前走:“听说你把一大笔银子送去了双山镇?” 叶无坷点头:“是的。” 她又问:“自己留了吗?” 叶无坷道:“本来留了,藏了一小箱子金子,后来没了......” 他抬着头看星空:“没的可快了......你说一个书院副院长,怎么就明白草垛和狗窝的用处?” 高清澄嘴角一扬。 两个人在大街上走着,就很平常的并肩而行,大街上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不少人还挑着漂亮的灯笼,哪管是不是什么该挑着灯笼出门的节日,喜欢那就挑着灯笼出门,漂亮就得了。 所以两个人像是走在一条流光溢彩时间长河里,别人都是飞快的经过,只有他们两个,慢慢的走在流光之中。 在大街的两侧,至少数十名身穿黑色素衣的人在陪着走,哪怕大街上人再多再热闹,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又不只是大街两侧,又不只是身穿黑色素衣的廷尉,在两人前边十几丈有几名衣着朴素的大内高手,在两人身后十几丈有几名看似闲逛的蓝衫道人。 可她们走过的地方,只有她们。 当她快要走到这条大街的尽头,快要走到那个必要要走到的转角,她停下来,面对着叶无坷。 “还是有几件事要和你说,这是我来见你的目的。” 叶无坷点头:“你说。” 高清澄看着叶无坷的眼睛:“第一,你做的事没有奖赏但都会记在某个地方,不会让人抢走,也不会让人遗忘,我会看着。” “第二,今日你在鸿胪寺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不会去问,也不会去管,但我要告诉你为什么你会被人针对,不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奖赏。” 她很认真的说道:“每一个被选入威卫的人都会被告知,他们要去做的事无比凶险,甚至,战死他乡也不会被世人所知,也许永远不会被宣扬。” “威卫分成三组,是为日月星,日即是明面上的东西,大概可以理解为仪仗卫队,月则是看不到的人,你可以理解为后勤支援,星,与刑同音,要做的就是最凶险的事。” 她看着叶无坷说道:“每个能被选入星卫的人......家里人都会被接到长安定居,会有房子,会有保障,会有未来。” “有人会以为你是因为我才能到长安来,是因为我你才能进山客那个案子里,是因为我你才会去鸿胪寺且只是去染一层金,所以也会有人觉得你不配得到那用命才能换来的房子,保障,和家人的未来。” 叶无坷点了点头:“明白。” 高清澄说:“这是鸿胪寺内正常竞争的事,我不能过问。” 叶无坷再点头:“明白。” 高清澄缓了缓,语气平静也笃定的说道:“可不正常的,我想问就没人能不让我问。” 叶无坷笑道:“鸿胪寺里不会有不正常的,如果有,我也能让不正常的正常起来,放心。” 高清澄道:“嗯,说完了。” 叶无坷:“就两件事?” 高清澄伸出三根手指:“三件。” 她指了指已经装进小挎包里的手套:“我很喜欢。” 她朝着叶无坷挥手:“回去吧,你师父他们还在等你。” 叶无坷挥手:“再见。” 她转身离开,走到大街尽头,走到转角,走到叶无坷看不到的地方,她把那副手套从小挎包里取出来,一边走着一边戴好试了试。 厚实,温软,很合适。 一个路过的人侧头看她,就觉得很奇怪,自言自语:“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大夏天的为什么要戴个厚厚的手套。” 高清澄没理会,戴着手套背着手轻快的走路,轻快到小挎包都一甩一甩的,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我就戴!” 。。。。。。 【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爱你们。第二件事是,从四月起,以后每个月书评留言最多的五个读者,送周边。我滚去睡觉了,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零三章开学第一课 为了这个新建立起来的威卫,鸿胪寺特意把整个后院都单独隔了出来。 原本的花花草草都被清理掉,土地夯实,两侧摆上了各类兵器,中间部分就是一块用于训练的场地。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洪胜火对这临时建起来的校场不是很满意,但目前条件如此也只能暂时先用着。 他曾是战兵的六品行军参事,算是军中文职,那年战兵在东蜀道剿匪是他参与过的最后一场厮杀,之后便隐姓埋名去了东韩。 楚国灭国之后,不少楚国皇族都宣布继承大统,这个王爷那个世子的,纷纷在各地宣布称帝。 战兵四处征讨,最后一处便是东蜀道。 这个文职的行军参事在进攻贼寨的时候,眼见着两百名战兵阵亡在寨前坡道上,他将身上宽袍撕了,抓横刀在手,喊一声操-他-妈,一跃出壕,直破敌寨。 杀上寨墙之后,读了十五年圣贤书的文职先生喊了一声不跪者死,贼兵纷纷下跪,先生环视一周,再喊跪者亦死。 只因为他眼睁睁的看着清理战场往下抬伤兵的医护,也被贼兵乱箭射死。 从城寨一口气冲到所谓的大殿里,光着膀子的书生肌肉暴起杀人如麻。 如今这位一心想做将军的书生总算穿上了将军甲,可手下不过四十悍卒的他已经更深切的体会到领兵不易。 校场的一侧是三十几个从长安城各军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看得出来,他们似乎以杜巽震为首,也不知道是有意孤立,还是因为不熟悉,所以无人与在校场另一侧的叶无坷站在一处。 叶无坷看起来......无所屌谓。 他抬头看着天空上的云随风走,也不知道思绪随着那云随着那风已经飘去什么地方了。 洪胜火有些发愁的看了看身边的关外月,关外月就和叶无坷一样的无所屌谓。 “你说你办的这叫什么事?” 洪胜火压低声音对关外月说道:“昨日你为何要让杜巽震他们去给叶无坷下马威?这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调节。” 关外月还是那个德行,他看的应该是和叶无坷看的同一朵云。 往上瞟着眼睛,语气随意又无奈的回应:“你真以为是我的意思?” 洪胜火闻言一怔,心说莫非是赵寺卿的意思? 若真如此,那赵寺卿此举的目的又是什么? 没道理。 大宁最重团结,寺卿让关外月去挑拨杜巽震等人和叶无坷之间的矛盾就是没道理。 尤其是他们这些将来可能要离开大宁深入敌国腹地的人,团结更为重要,现在队伍尚未成型,寺卿大人却先来一手挑拨 洪胜火看不懂,也不理解。 关外月还是那般半死不活的说道:“等着吧,今日这内测虽然只是个小场面,但寺卿大人说了一会儿要亲自来看,寺卿到底是什么打算一会儿来了你我也就知晓了。” 洪胜火道:“不管寺卿是什么意思,你此举必然是让叶无坷心里不舒服。” 关外月还是那个无所屌谓的样子:“冤有头债有主。” 洪胜火无奈的看了关外月一眼,这个家伙现在好像还有些不开心,因为洪胜火真的跑去求见寺卿,真的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一腔热忱把关外月给要过来了。 从级别上来说,关外月调入威卫做事还升了半级,但显然,关外月并不开心。 “他不是也让我心里不舒服了?” 关外月撇嘴道:“我从东韩回来之后本意是在长安多休息一阵子,把我这些年的所得整理整理,寺卿说,礼部那边有一位侍郎再过两三年就要告老,吏部有意提前把我调过去,现在.....” 他看了洪胜火一眼:“你猜是叶无坷心里不舒服多一些,还是我心里不舒服多一些?” 洪胜火忍不住脸色愧疚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一番哀求会阻止了老关的升迁。 “没你的事。” 关外月道:“其实我也看出来了,寺卿根本没打算把我放到礼部去,你去见他,他正好找个理由把我留下,你不去见他,他也恶秽找个理由把我留下,老狐狸只是自己不想做坏人,不是你做还有别人做。” 洪胜火嗯了一声,可心中难免还是觉得对不起关外月。 就在这时候,寺卿赵泛舟大步流星的过来,走路带风,在他身后跟着一群鸿胪寺的官员。 校场的北侧放了一排椅子,赵泛舟朝着洪胜火和关外月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直接走到座位那边居中而坐,然后一摆手:“开始吧。” 洪胜火上前道:“寺卿,今日这内测如何一个比法,寺卿还未示下。” 赵泛舟问:“你自己还没定好?” 洪胜火道:“我的本意是让四十人分作两队,淘汰二十人晋级二十人,剩下的二十人再分作两队,淘汰十人晋级十人,落败的十人进入月卫,获胜的十人则进入星卫,剩下的二十人进入日卫。” 说完后他就看着赵泛舟,等着寺卿大人的批复。 片刻后,赵泛舟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支着下巴问道:“按洪将军的说法,拼的就只是个人武艺?” 洪胜火俯身道:“是如此。” 赵泛舟点了点头,他沉思片刻后起身走到校场正中。 “虽然威卫是在鸿胪寺名下,但建制其实还归兵部,正因如此,我本意不愿意多说什么,我又是个文人,对军武上的事也不擅长,唯恐说错了话影响今日比试的公平公正。” 他环视众人:“洪将军再三让我来,我来了,更多的是想领略一下诸位风采,刚才听洪将军讲了今日内测规则,很公平,只是......听完之后我总觉还稍显欠缺了些什么。” 他一边走动一边说道:“既是威卫选拔,自然是要将军武之事放在最先,然到鸿胪寺做事,军武又非唯一。” 他说着话回到座位那边,慢慢坐下来后说道:“既然洪将军请我来主持,那我就多说几句......既是内测,诸位的意见也很重要。” 他微笑道:“我刚才忽然想着,在比武之前不如我们先做一个投票,诸位认为这四十人中谁本就不具备进入威卫资格的,可以投票淘汰。” 此言一出,非但在场的汉子们脸色变化,连洪胜火的脸色都变了,就是老油条关外月心里也狠狠震荡了一下。 当这几句话落地之后,不少人下意识的看向叶无坷。 赵泛舟继续说道:“诸位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当然也不会行藏私之举,所以投票要以公正为先,且不匿名。” 他看向洪胜火:“洪将军,你觉得这样可行吗?” 洪胜火挺胸道:“寺卿,我觉得不太妥当,他们彼此之间其实并不算多了解,若就这样靠投票淘汰一些人,实属有失公允。” 赵泛舟点了点头:“你说的在理,不过......投票之事不能免了,给他们发纸笔吧。” 洪胜火张嘴还要辩驳,关外月在他身后拉了拉他衣服,洪胜火回头,关外月又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洪胜火只觉得憋火,可人在鸿胪寺又不能不听赵泛舟的,只好压着这火气吩咐人取纸笔来,按照人数分发。 赵泛舟看都已经分发下去之后说道:“大家就不要耽搁了,尽快写完尽快交上来,此举虽然看似荒唐,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只要写了,就会改变一些人的命运,不写,当然也会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他环视在场众人:“诸位军伍出身,自当知道军令如山,鸿胪寺里我的话,该如军令一般被尊重。” 说完他看向洪胜火:“他们还不动笔,是等着洪将军发令?” 洪胜火咬了咬牙,再看向叶无坷的时候,叶无坷依然那副出离人间的样子,天空上他之前看的那朵云早已飘远,可他依然还在看着,反正云又不只是那一朵。 他手里也有一张纸一支笔,是刚刚递过去的。 洪胜火咬着牙说道:“寺卿大人已经下令,你们还不赶紧写?” 数十名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迟不愿动手。 有些人看向杜巽震,有些人看向叶无坷,似乎都在觉得,这两个人的举动就是风向。 赵泛舟似乎也看出来了,于是笑呵呵的说道:“叶无坷,我见许多人都在看你,似乎是在等你先动笔,不如你就先写了?” 叶无坷的视线从高处收回来,然后点头道:“好。” 然后他真的在那张纸上写了起来,见他动笔,赵泛舟微笑提醒:“不要忘了署名。” 见叶无坷已经写了,那些汉子们也有人开始动笔,杜巽震犹豫片刻,也在纸上写了个名字。 洪胜火看到不少人写,心中不是滋味,他只觉得寺卿此举过于草率,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这些人的关系,确实过分了些。 奈何他调入鸿胪寺之前陛下曾亲自见他,告诉他到了鸿胪寺之后要严格约束自己以及部下,鸿胪寺的事当然要听赵泛舟的,诸事要多向赵泛舟请教。 有陛下的话在,洪胜火再不满意再憋闷也只好忍着。 赵泛舟见有些人还未动笔,微微皱眉道:“怎么,是我这寺卿说话份量不够?没动笔的,再给你们最后半刻时间,不动笔,后果自负。” 他这话说完,一些没动笔的最终还是咬着牙在纸上写了起来。 等了半刻之后,赵泛舟随即宣布投票到此结束,就算没写的,想写也不给机会了。 这些汉子们看起来个个都很难受,不管是写了的还是没写的,都难受,有的人看向赵泛舟的时候眼神里都是压不住的不服气。 “洪将军,去收一下。” 赵泛舟吩咐完之后,就一脸笑意的看着洪胜火的反应。 洪胜火迈步过去,把那些纸张都收回来。 他收集齐全后俯身道:“寺卿,都已经收好。” 赵泛舟问:“查一查,没署名的有几个?” 洪胜火仔细检查了一遍后回复道:“有四张纸并未署名。” 赵泛舟点头道:“入威卫做事,不管面对什么事都需勇气为支撑,不管做什么事也需光明磊落的心境支撑,写了别人名字而未署名的四个,可以回原来的队伍了,鸿胪寺不留。” 那四人脸色陡变。 赵泛舟淡淡道:“自己走,不用争辩也不用委屈,给自己留些体面,不然我下令把你们赶走,你们连回去的脸面都没了。” 那四人沉默片刻,默默离开。 赵泛舟道:“洪将军,看看剩下的人里,有谁写上了别人的名字?” 洪胜火脸色难看的说道:“有十七人写上了别人的名字,写的都是......” 赵泛舟一摆手:“我不管写的是谁,凡是写上别人名字的,一律离开鸿胪寺,就现在。” 他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不管是不是熟悉的同袍,让你们写你们就写,若我是敌国奸细,你们就已把同袍出卖......这样的人,鸿胪寺一个不要。” 众人脸色大变,可没人动。 赵泛舟看向洪胜火:“既然他们自己不愿走,洪将军你来点名吧,他们自己想出名,那就大声点出来!” 洪胜火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但他此时也已理解了赵泛舟的用意,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点名,一个一个大声的念了出来。 等到最后,不见叶无坷的名字。 而被点到名字的杜巽震急了,他脸色煞白的指向叶无坷:“为什么没有他!我明明看到他写了!难道就因为他是高姑娘的人,你们就如此包庇!” 洪胜火默默的走到他面前,将一张纸递给他后默默的转身离开。 杜巽震看向那张纸,上面有两行字。 天地同心不及人同心,天地同力不如人同力......叶无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零四章咄咄逼人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纸,纸上是几个很普通的字,偏偏就是如此普通的东西,让杜巽震的心好像遭受天地同力给了他一记重击。 看着这张纸,看着纸上的字,原本煞白的脸色逐渐变得发红,原本满是煞气的眼睛也逐渐变得发红,偏偏,就又显得越发无力。 他再看看那个站在对面的叶无坷,一直都在他对面却好像又一直都不在他对面的叶无坷。 良久后,杜巽震喃喃自语:“我没想写的,我真的没想写的,若不是看到他写了,我又怎么可能会写?” 自语至此,他忽然间像是醒悟过来什么似的,眼神里本已消失的煞气再次归来,且越发怒盛。 “是他!” 杜巽震猛的指向叶无坷:“是他的诡计!他故意让我看到他在纸上写字,是他诱惑我在纸上写字,应该把他赶走才对!” 洪胜火看着这个自己无比看重的年轻人,眼神之中的怜悯也逐渐淡去。 他说:“且不说叶无坷是不是真的诱惑你,就算是,你为何不守住本心?若他不是叶无坷而是敌人呢?敌人之诱惑你又该如何抵住?” 杜巽震大声道:“我死都不怕,敌人的诱惑又怎么可能诱惑的了我?就因为他是叶无坷,所以我才会写上去!” 理直气壮。 洪胜火微微摇头:“不要再喊了。” 杜巽震却在这一刻觉得,洪胜火不让他喊了定然是洪胜火理亏而非他理亏。 他当然也没有醒悟过来,洪胜火不让他喊了是想让他多留几分体面。 杜巽震却像是才想明白什么,指着叶无坷道:“我知道了,他这就是在故意给我挖坑,就因为我昨日去见了他,他就想怀恨在心,今日就在这里挖了坑等我。” 洪胜火问他:“你昨日去见叶无坷做什么?” 杜巽震道:“告诉他,他没资格进入星卫!” 洪胜火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但他还是压着火气解释道:“你说叶无坷故意害你,他又不知道今日寺卿会来,就算知道寺卿会来,也不知道寺卿会出什么题。” 杜巽震道:“我懂了!” 他看向赵泛舟道:“寺卿与他串通起来,定然是先透了题目给他,就好在今日给我挖坑,你们都串通起来要把我挤走!” 赵泛舟微微叹息,他不觉生气,只觉可惜,杜巽震的名字他之前也有耳闻,洪胜火最看好此人,曾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及。 洪胜火还说,他想让杜巽震做星卫的组率,如今杜巽震这般反应,已让洪胜火死心。 “杜巽震,你出去吧。” 洪胜火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今日之事我不会向你原来的队伍提及。” 杜巽震眼睛已经血红起来,他如同一头已经龇牙咧嘴的狼:“你们串通起来还不是为了让叶无坷做组率?只有我才是组率的竞争者,把我挤走,就没人能争的过他了!” 他指向身边人:“他行吗?他不行!他行吗?他也不行!唯有我才是叶无的对手,叶无坷最忌惮者也只有我!这些废物阻止不了叶无坷做组率,我只能靠我自己!” 洪胜火眼神逐渐变得凌厉起来:“杜巽震,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污蔑寺卿,污蔑我,污蔑同袍,你再这样闹下去,莫说无法在鸿胪寺威卫立足,回去之后也无你立足之地!” 杜巽震咆哮道:“你们都想毁了我!” 他指向赵泛舟:“你!” 指向洪胜火:“你!” 指向叶无坷:“你!” 又指向那些汉子:“还有你们!你们都想毁了我!你们都怕我,你们都知道我是最强的!昨日还说好了要一起对付叶无坷,今日却都装作缩头乌龟?” 杜巽震大声道:“我不怕!我一个人和你们斗!” 赵泛舟冷声道:“洪将军,把此人遣回原籍,在这里大声喧哗羞辱上官污蔑同袍,鸿胪寺容不得这样的龌龊。” 赵泛舟的话已经足够严厉,他也足够愤怒,可即便如此,他的决定也只是遣回原籍。 杜巽震却依然没有醒悟过来,他早已经变成了一头狼,之前是凶相毕露的狼,现在则是被逼入绝路的狼。 “好好好!” 杜巽震嘶吼道:“堂堂寺卿,也要因为那姓高的女人而卑躬屈膝,堂堂将军,也要因为那裙带关系而掩昧良知!” 他大声说道:“这般鸿胪寺我也不稀罕,这般星卫也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 说完他转身要走。 “等一下。” 就在这时候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叶无坷把杜巽震叫住,那红了眼睛的狼猛然回头看向他,下一息,便要撕咬。 叶无坷语气平静的问他:“你不服,是何处不服?” 杜巽震像是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一样:“我服你?你哪里有让我服的地方?你且说出来,哪一样你比得过我?” 叶无坷迈步向前:“一样一样来。” 他一边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先来拳脚。” 怒极的杜巽震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也许连和他最亲近的朋友都无法理解他为何这样失去理智。 他直接朝着叶无坷扑上来,距离一丈便凌空而起,饱含怒意和杀气的一拳直接轰向叶无坷面门,一丝力气也没留。 这一拳是军中拳法,演变自军中的杀敌刀法......掠刀术。 人往前疾冲飞身而起,一刀横掠斩掉敌人的头颅。 这一拳,便如巽震之名一样,巽为风,震为雷,一拳风雷。 砰地一声! 迎着杜巽震走来的叶无坷一拳砸出,不避不让,以拳对拳,两拳在半空之中谁也不退缩的对撞在一起。 这一声闷响之后,杜巽震的身形戛然而止,他的腕骨在对轰的那一瞬就断了,又不只是腕骨,还有四根手指也同时断了。 叶无坷却没有丝毫留手的迹象,抓住杜巽震的衣领单臂举起来后重重往下一甩。 又是砰地一声。 叶无坷低头看着杜巽震道:“今日与你交手,我若避开一次便是你赢。” 他转身回去从兵器架上抽出来两把横刀,一把丢在杜巽震面前一把以左手握住。 杜巽震右拳已断,叶无坷便左手握刀。 叶无坷以刀指地:“起身来战。” 杜巽震疼的额头冒汗,也因此而冷静下来,只是浑然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只是看着那断腕垂手怔怔出神。 又片刻后,大概是回忆起来一些,抬头看向叶无坷的时候,眼睛里的红已经消散了些许。 他捡起横刀撑着身子站起来,没有去看叶无坷,而是再次看向那只软塌塌垂着的右手,看了很久。 “能治好。” 叶无坷说了这三个字,恍惚的杜巽震似乎立刻就恢复了几分精神。 叶无坷道:“还在犹豫什么,你的左手还没输。” 杜巽震因为这句话精神一震,他深吸一口气后大声回应:“你说的没错,我只是输了一只手而已。” 说完后跨步向前,如刚才一样选择率先进攻,他的刀法看起来刚猛直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第一刀和每一刀,都为一刀制敌。 叶无坷说过,避一下就算他输,所以杜巽震只有第一刀,没有每一刀。 他等这一刀将至近前刀才出手,用刀身横着拍在杜巽震的长刀上,一击之下,杜巽震这习武多年的老兵竟然握不住刀柄。 他手里的横刀犹如被叶无坷的刀引发共鸣一样,幅度不大但速度奇快的震颤起来。 杜巽震至坚持了片刻,虎口处剧痛让他无法握紧长刀。 啪嗒一声,刀落地。 “捡起来。” 叶无坷道:“如果手还没有废掉,你就该再把刀捡起来。” 杜巽震机械似的弯腰将横刀捡起来,这时候才看清楚他的刀竟已裂开,虽然还没断,可那深深裂痕能说明的却只是叶无坷手下留情。 “我不如你。” 杜巽震道:“这鸿胪寺,我没脸留下。” 说完这句话后他转身看向赵泛舟,俯身:“对不起,是我错了。” 然后看向洪胜火,又俯身:“对不起,我辜负将军了。” 说完后便朝着门外走去,所有人都看着他的背影,就连与他关系还算不错的战兵,此时也无法开口替他求情。 “你输的还不够多。” 叶无坷此刻却咄咄逼人。 他看着杜巽震的背影说道:“昨夜在包子铺里我和你说过,阿爷说我性格总是太过温和不够咄咄逼人,我还跟你说过,我不够咄咄逼人是因为无事村里不需要我如此,今日你该仔细看清楚我如何咄咄逼人。” 他走到校场一侧的土墙旁边,一拳打在土墙上,土墙这一侧顿时凹陷下去一个拳头大小的坑,但土墙另一侧却炸开一团土浪,那边的坑十倍于这边。 “拳脚,你不行。” 叶无坷提气一掠就上了屋顶:“身法,你不行。” 他掠到兵器架旁边,随手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羽箭,然后随手甩出去,那箭化作流星咄的一声正中远处的靶心。 “射术,你不行。” 叶无坷单臂拎起一个石锁往旁边一甩,那沉重的石锁被他甩出去数丈远。 “力气,你不行。” 叶无坷走到杜巽震面前看着这个已经彻底崩溃的汉子,继续咄咄逼人:“上山你不行,下水你不行,潜藏你不行,刺杀你不行,就连赚钱你也不行。” 杜巽震仰天惨笑:“知道了。” 说完继续迈步,只是那步伐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所有人都沉默着,其中也有人用怨念的眼神看着叶无坷,似乎觉得叶无坷这咄咄逼人确实过分了些,如此一来,杜巽震只怕是真的废了。 “还有。” 叶无坷道:“我也不是来和你竞争什么组率。” 杜巽震此时已经没有了生气,一步一步拖着双脚往外挪动。 而此时,寺卿赵泛舟又给他补了一刀。 “叶无坷当然不是来和你们竞争的,他是我亲自请来做你们教习的,他说的没错,兵器,拳脚,身法,力气,上山,下水,甚至是经商赚钱,你们都不行。” 赵泛舟道:“就连本该你们比他懂的如何做同袍的道理,你们也不如他。” 叶无坷道:“我既是教习,这些人走与留是否我说了算?” 赵泛舟点头:“是。” 叶无坷道:“除了那四个不敢写上自己名字却写上别人名字的不要,其他人都暂且留下,我不是收买人心,你们现在还不值得我那么在意,无事村里随便找几个人都比你们强。” 因为这句话,杜巽震猛然回头,他又开始不服气了。 叶无坷没有搭理他,而是对所有人继续咄咄逼人:“觉得留下羞耻的可以自己走,选择留下的就把你们的姿态摆低些。” 他此时才看向杜巽震,用昨夜里杜巽震从鼻子里不屑的挤出无事村那三个字一样的方式,朝着杜巽震从鼻子里不屑的挤出两个字 “精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零五章他留我不留 眼见着想看到的都已经看到,该办到的都已经办到,赵泛舟起身离开,走之前看了叶无坷一眼。 “叶教习,跟我过来。” 叶无坷应了一声,双手插兜漫不经心的跟了上去。 而此时场间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他和赵泛舟的离开而变得轻松下来,留下的精锐们全都低着头若有所思。 自是会有人不服气,依然不服气,可他们的不服气也只能是暂时憋在心里,叶无坷说出口的那一串不行不只说的是杜巽震,还有他们每个人。 不服气的人只能憋着,其实大半也是服了。 叶无坷跟着赵泛舟进书房,赵泛舟拉开抽屉从里边取出来一串铜钱递给他,叶无坷很仔细的数过之后,才装进他的无事包里。 就在叶无坷带着一车银子来鸿胪寺的那天,就在赵泛舟一封信送去御史右台之后。 也是在这间书房里,赵泛舟问叶无坷:“你这样做虽然能让朝堂震动,能让不少人提心吊胆,也能让赵康露出破绽,但你还怎么回鸿胪寺来?” 叶无坷笑道:“寺卿担心的是我送了一车银子来,鸿胪寺里的人是又开心又担心,银子被收走,鸿胪寺当然也会被笑话,所以这里的人不容我?” 赵泛舟道:“鸿胪寺里没有那么多你以为的笨蛋,这些事他们当时看不懂过后很快就会懂,但威卫那边招来的人都血气方刚,他们懂与不懂都会看不上你,你再回来,如何能与他们共事?” 叶无坷道:“寺卿是怕他们排斥我?” 赵泛舟道:“你又有什么办法与他们相处?” 叶无坷道:“做他们的教习。” 赵泛舟当时一愣,连他这样的人都觉得叶无坷真能信口开河。 赵泛舟道:“洪将军许了你做教习?” 叶无坷摇头。 赵泛舟又问:“关外月许了你?” 叶无坷又摇头。 赵泛舟问他:“那你何来的自信?” 叶无坷看着赵泛舟的眼睛说道:“寺卿会请我做威卫教习。” 赵泛舟又一愣。 被誉为赵铁嘴的寺卿大人都不得不佩服叶无坷是真敢说话,胡说八道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在胡说八道。 叶无坷道:“赌一贯钱。” 赵泛舟:“你先说服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请你做威卫教习?” 叶无坷还是那句话:“赌一贯钱。” 赵泛舟点头:“赌了。” 今日校场内测,赵泛舟确实没必要亲自去看看,他去了也不是去看那些精锐的,都是洪胜火亲自挑选出来的人,当然不会差了,最起码在军武素质上都不会差了。 他去,就是想看看叶无坷在今日到底怎么才能打动他说服他,让他不得不认可叶无坷可以做教习,让他不得不愿赌服输。 此时此刻,输了一贯钱的赵泛舟问叶无坷道:“你是算准了今日内测必会有人为难你?” 叶无坷摇头:“没算好,我本打算从台狱出来后单独给寺卿表演的。” 赵泛舟能信他? “那些写上你名字的人,这件事会成为他们心里的坎儿,你把他们留下,就不怕将来成为隐患?” “不怕。” 叶无坷道:“他们会把自己犯过的错,告诉将来新来的人,他们也会记得,哪怕自己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将来走出国门的那一刻也该同心同力,如果把他们都弃了,再来一批人的话可能还要再教一遍,很累。” 赵泛舟点了点头,然后问:“你是不是也想到了,对于他们的第一个测试会是团结?” 叶无坷叹道:“寺卿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总觉得我事事处处都能想的面面俱到?” 赵泛舟:“不是?” 叶无坷点头:“不是,我只是个才十七岁的半大孩子,我所有能猜到的事都是因为我经历过或是正在经历,对于未知我一样毫无办法且有些担忧。” 他说:“比如在进门之前我都不能肯定,寺卿会不会把那一贯钱给我。” 赵泛舟看了他一眼,看到的是叶无坷满眼真诚,真诚的在用眼神夸他,寺卿你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好人。 他看着叶无坷说道:“既然你已是威卫教习,那你打算怎么带他们?” 作为寺卿,他必须问这句话。 叶无坷回答:“去读书。” 他说:“雁塔书院的藏书楼我没进去过,有些什么藏书我不知道,但那条书廊里有许多书用的上,尤其是其中一本《宏祖游记》。” “游记?” 赵泛舟回忆了一下,点头:“我看过,但我忘了。” 他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宏祖先生不止走过中原许多地方,还曾远游西域和东疆之外,渤海和东韩那边的一些地图,就取自宏祖先生的图录,除此之外,还记载了大量的方言和民俗。” 他看向叶无坷:“你只是在书廊里随意走过的时候就记住了?” 叶无坷道:“哪是随意走过?看到那些藏书寺卿不知道我有多馋。” 赵泛舟笑了笑,点头:“按你说的去办,不过如何训练你要写一个详细的策文出来。” 叶无坷应了一声,然后试探着问道:“我得先去书院那边沟通,难免要有人情世故上的往来,比如请沐先生喝一顿酒,这钱鸿胪寺能不能报?” 赵泛舟道:“找洪胜火去,你是他的人。” 叶无坷抱拳:“告辞。” 赵泛舟道:“顺便告诉洪将军,一会儿到我这里来。” 从赵泛舟书房出来,叶无坷拍了拍无事包里那足额的一贯钱,美滋滋,特别美滋滋。 找到洪胜火的时候,洪胜火正在和关外月商量什么事,一见叶无坷来,两人脸色都有些复杂,因为他俩也没想到,今天寺卿会给威卫的人上这样一课。 叶无坷一进门就说:“将军,我要带威卫的人去书院上课,打算先请沐先生喝酒来商量怎么安排,寺卿说,这钱找将军你要。” 洪胜火问:“寺卿说的?” 叶无坷学着赵泛舟的语气说道:“你归洪胜火管,这钱当然他出。” 洪胜火看向关外月:“给吗?” 叶无坷一怔:“咱威卫里管钱的......” 关外月微微一笑:“正是不才。” 叶无坷叹了口气,不想要了。 关外月笑道:“叶教习可以先去见沐先生,花了多少开好收据,回来的时候找我,不出意外我会给你报了。” 叶无坷看着关外月那张脸,那张写满了都是意外的脸。 他忽然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把关外月强要过来? 想起赵泛舟的交代,叶无坷对洪胜火说道:“寺卿说请将军过去,有事要和将军商量。” 洪胜火整理了一下衣服先走了,这位军武出身的书生总是那么一丝不苟,在他屋子里永远也不会看到杂乱,每一样东西都有固定的位置。 哪怕就是坐在书桌前读书这件小事,洪胜火也一样一丝不苟,如果有人读书暂停的时候不是夹上书签而是折了书页,在洪胜火心中能与别人抿了抿筷子再夹给他一口菜一样难受。 洪胜火出门之后,关外月就忍不住问叶无坷:“你费尽心思让洪将军把我要过来,应该不是因为你和我比较熟。” 叶无坷道:“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人比关大人更懂钱的重要,也没有人比关大人更懂什么比钱重要。” 关外月因为这句话而心中一震,竟然生出几分总算有人懂我的激动来。 叶无坷问:“所以,我请沐先生吃酒的钱......” 关外月:“一个铜钱都不给。” 叶无坷抱拳:“再会。” 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洪胜火进了赵泛舟的书房就自觉取出来一两银子放下,赵泛舟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洪胜火的眼神都是夸赞对方言而有信。 “寺卿是如何猜到叶无坷要做教习的?我想了好久都没有想起来叶无坷是在什么时候露出过这般心思。”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觉得我事事处处都能想的面面俱到?我也只是个凡人,他想做教习我不是猜的,是他亲口告诉我的,然后我又找了你打赌。” 赵泛舟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一两银子收入抽屉,洪胜火的手就慢了那么一分便把银子抢回来了。 他问洪胜火:“叶无坷做教习,你觉得如何?” 洪胜火想了想后回答:“我以前只知道他比杜巽震等人更懂怎么在恶劣环境下死不了,现在我也看到了他比杜巽震等人更懂怎么让人赢不了。” 赵泛舟点头:“大宁立国二十年,长安城里这些年轻人,如杜巽震这样的精锐......其实没出去过,没见识过山能杀人水能杀人,也没仔细想过在恶劣环境下团结才是活下来的最好办法。” 他看向洪胜火说道:“他愿意去做那个恶人,替你打压了杜巽震等人的不知天高地厚,比你亲自出面做这事要好不少。” 洪胜火轻叹道:“杜巽震只是这几十个人里比较出彩的,下个月......从各地边军里调来的人就到了,叶无坷能降服一个杜巽震,未必能......” 说道这他松了口气:“幸好是他做教习,不是我。” 他看向赵泛舟说道:“叶无坷要带他们去书院读书,可其中有字都不认识几个的,还有字都不认识一个的,想想就难。” 赵泛舟点头:“一两银子输的冤吗?” 洪胜火立刻摇头:“不冤,寺卿当时说五天之内就给我找一个厉害的教习来,替我训练威卫的人,把不好办的事都替我办了,坏人他当,好人我来,而且寺卿只赌一两银子,当时我就想输了最好。” 他一想到这一两银子输的如此实惠,他就开心的不得了,美滋滋,特别的美滋滋。 说到这,洪胜火试探的问道:“入星卫的人,家人都能在长安得以安置,杜巽震他其实很需要这个......所以才会失态,寺卿您看?” 赵泛舟坐直身子,直直的看着洪胜火的眼睛问道:“若你问叶无坷这句话,他会如何回答?” 洪胜火想了很久,最终轻声道:“错了就是错了。” 赵泛舟道:“校场上那些写了名字的人叶无坷留下了,我本意是不留,当时没说什么,只是觉得该给叶无坷一些配合,而不是照顾他们面子,杜巽震......遣回原籍,叶无坷留,我不留。” 洪胜火张了张嘴,没能再说出些什么来。 赵泛舟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以为他自己可以得到什么但没有得到就失态的人,不适合留在鸿胪寺。” 他缓了缓后说道:“叶无坷在校场当了一回坏人,让杜巽震离开鸿胪寺的这个坏人你去当。” 洪胜火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不久之后,杜巽震走出鸿胪寺,回头看这座大门,回头看院子里的人,眼神复杂。 不久之后,背着一个简单行囊的杜巽震走出长安城,他回头看这座城门,回头看城里的人,眼神依然复杂。 他没有回原来的队伍,他走向未知。 。。。。。。 【今天我生日,请大家吃碗面吧,要不你们请我吃碗面吧,哈哈哈哈哈,先滚去睡觉,睡醒吃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零六章目标叶无坷 “大锅,干我!” 二奎背着一个箱笼跟在叶无坷身后走向书院的时候,一想到自己去了书院就要读书他就想死。 他请求大奎干他。 打我,狠狠打我。 大奎不想打他,因为大奎也想死。 一大早叶无坷就把他们两个喊起来,交代他们仔细洗漱,还给他们两个准备了书生的衣服,就是......这本该斯文的衣服穿在他们两个身上,好像是某种特定场合的情趣装束 俩人那般魁梧壮硕又巨大,这书生长衫都被胸肌绷了起来,裤子还稍稍有些瘦,走路的时候时不时屁儿时不时卡丹。 二奎觉得别扭,把裤腿拉起来,露出的小腿肌肉分明,格外炸裂,大奎也往上提了提,发现果然裆松快了,他觉得二奎聪明了。 他俩一人带着一顶凉冠,人家正经读书人戴这样的帽子给人感觉就是一看就是读书人。 他俩戴着像是某种头饰。 就想象一下这个场面,身材修长匀称的叶无坷带着两个穿书生情趣制服的壮汉走在大街上,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不只是女人,有些男人看的比女人还要仔细,甚至眼睛都眯了起来。 大奎二奎胸膛鼓的把衣服都要撑爆了似的,小腿上的肌肉在走路的时候一跳一跳的让人觉得格外有力。 就这样招摇过市的走过长街,到达书院门口的时候大奎和二奎已经快要忍不住的转身逃离。 两个出来采买东西的少妇挽着胳膊一起走着,说说笑笑,其中一个没注意和二奎撞在一起,额头撞在二奎胸肌上,二奎大手一伸扶着她肩膀,而她下意识的往前一抓攥住了二奎衣衫。 她抬头一看,先是愣住,然后莫名其妙脸一红,脚步急促的就跑了。 走出去好远才敢回头,然后俩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叽叽喳喳的笑起来,笑的二奎莫名其妙。 叶无坷上前让当值的人进去通报一声,不多时便有人出来接他。 三人进了书院之后都是在左顾右盼,大奎二奎第一次来雁塔书院,看哪里都新奇,尤其是看到居然还有穿着儒衫的女子他们更觉不可思议。 过石桥之后,往左走就是藏书楼方向,往右走,便是叶无坷曾经去过的那条书廊方向。 就在这时候沐山色迎出来,闲聊几句后明白了叶无坷的来意。 沐先生问:“意思是,你这次是代表鸿胪寺来和书院谈事情的,而非私事?” 叶无坷道:“这有什么区别?” 沐山色道:“若是私事的话,以你我之间的关系,我自然不会帮你,若是公事的话,你爱找谁找谁。” 叶无坷道:“原来并无区别。” 沐山色说着不帮,但身体却很诚实,带着叶无坷他们往书廊方向走,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想到了叶无坷目标就是书廊。 “书院和鸿胪寺虽然都是大宁的,但如果你要带人来上课还是要公事公办,所用场地,所需教习,教具,教材,以及时间,都要协调。” 叶无坷道:“威卫来的人,其中半数以上都不识字,所以......” 沐山色回头:“要从识字开始教?而且还只有三个月时间?” 叶无坷点头:“大宁与黑武人定下的谈判地方,是在漠北小国疏勒,日期是十月中,现在算起来是有三个月时间,其实也不过两月罢了,九月就要出发。” 沐山色道:“所以这两个月你想让他们在书院学什么?” 叶无坷道:“疏勒话,疏勒文字,包括疏勒周边的一些游牧部族的语言,还有黑武话,黑武文字,这些是最基本的。” 沐山色:“两个月而已,你想让他们学这么多,恕我直言,就算填鸭也填不进去多少。” 叶无坷道:“能填多少是多少,知道学不了多少而不去学和知道学不了多少就抓紧学,结果可能影响得失,也可能涉及生死。” 沐山色嗯了一声:“我去和副院长说,专门划出来一个课堂给你们。” 说着话走到书廊不远处,沐山色指了指书廊通向的另外一边:“你上次没去过那边,那边就是弟子们读书的地方,要去看看吗?” 叶无坷点头道:“先选一个适合给威卫上课的地方也好,然后再去书廊搜刮......借阅。” 沐山色懒得搭理他,引领着三人继续往前走。 “你现在既是教习,在给威卫上课的时候就不能露怯,比如这里......” 沐山色指向对面的建筑:“该如何称呼?” 叶无坷看了看那两层木楼回答道:“不就是.....楼?” 沐山色道:“没错,就是楼,可亦有区分,两层以上的建筑都称重屋,二层以上两面带窗的叫重楼,四面带窗的叫阁。” 他指着那二层木楼道:“这里是弟子读书的地方,分成两处,后边那栋小一些的楼只有上下两间课堂,可容五十人,名字叫做小及,前面这栋木楼有十二个课堂,能容纳三百人,此楼名为大第。” “大弟!” 二奎低头看了看,想着书院取名字可真粗俗,咱无事村都没有这么取名的,大弟 沐山色没有理会二奎的话,因为他不想在众人面前解释第和弟不一样。 他问:“这两处,都可协调出地方来给你们用,若用小及,可把整栋划给你们用两个月,若用大第,尽量把一层都给你们用。” 叶无坷注意到不管是小及还是大第,两处的书院弟子都不安静,有朗朗读书声,也有争论声,颇为热闹。 沐山色似乎是看出来叶无坷疑惑,指了指另外一处:“那边是无声雅室,适合喜欢安静读书的人,进无声室的人都要守规矩,不能说话不能胡乱走动,在此读书也需交费,十个铜钱两个时辰,这是无声费,还包茶水,唔,还有就是在无声雅室读书,有一定机会能醍醐灌顶。” 叶无坷觉得这静室不错,有一定机会醍醐灌顶,意思是不是,有一些人在这顿悟了? 沐山色带着他们走到无声雅室窗外往里看了看,里边读书的人果然都安安静静的。 叶无坷心说真自觉啊。 又想着既然全凭自觉,那书院收的无声费又是个什么意思? 这书院赚钱的手段,果然也不同凡响。 正想着,忽然见一个读书的弟子像是豁然开朗,猛的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其他的弟子都侧头看向他,但却无一人斥责他打扰了别人,甚至没有一人因此而气愤,那些看过去的每个人眼神里都是期待,大概意思就是.....要来了要来了,老子终于等来了! 这时候,一名黑大个的教习跨步而来,一步就到近前,抡圆了胳膊给那大喊大叫的弟子一个酣畅淋漓的大耳瓜子。 沐山色微笑道:“无声雅室,醍醐灌顶。” 他看向叶无坷,叶无坷连连摇头,这个地方还是算了吧,小及就很好,连大第都用不上,醍醐灌顶就更用不上了。 就在叶无坷于书院之中挑选地方的时候,有两个身穿书院院服的年轻男子就站在石桥上远远看着。 这两人倒是好认,一个又高又瘦,一个又矮又胖,原本很漂亮的院服穿在他们两个身上,一个像是晾衣杆,一个像是石墩儿。 不过好在是院服剪裁得体,所以也不让人觉得分外丑陋。 矮胖的叫赵西湖,瘦高的那个叫廖子期,两人从叶无坷进书院开始就远远的跟着,眼神一直就没离开。 “看来是真的要来书院了。” 赵西湖道:“要不要马上去告诉续程公子?” 廖子期摇头道:“续程公子只让我们两个盯着,没让咱们做别的。” 赵西湖道:“我觉得还是先去说一声的好,不然的话显得咱俩好像偷懒了似的。” 廖子期道:“要去你去。” 正说着,一个同样身穿院服的年轻人缓步而来,这是一个标准意义上风度翩翩的读书人,不管是样貌身材都几乎无可挑剔。 两人见了连忙想弯腰行礼,却被那年轻公子摇头阻止。 “说过了,在书院你我皆是同窗,虽然你们的父亲都是我父亲的弟子,但你我之间无需那么多规矩约束。” 这位续程公子,是书院里好大一个红人。 “叶无坷要来了吗?” 续程公子看向无声雅室那边,眼神里有些期待:“早闻此人有惊世之才,若他真来书院的话就能见识到了。” 那两人点头如捣蒜,似乎对这位续程公子尊敬到了极致。 “不用看了,既然知道他要来,早晚都能和他相见,你们去忙你们的。” 续程公子语气温和的说完这句话,那两位如蒙大赦一样的走了。 他扶着石桥栏杆远眺无声雅室,眼神逐渐变得飘忽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身穿教习长衫的男人走上石桥,他怀里抱着几本书册,像是才刚刚放课回来。 “父亲。” 续程公子俯身行礼。 那位教习严肃道:“说过许多次,在书院里称我为先生。” 续程公子再次俯身:“先生。” 教习钱楚是雁塔书院里资历最老的那批教习之一,三十几岁就在书院里教书了,算起来十几年的教习生涯,他也该称得上桃李天下。 钱续程对他父亲的态度看似只是尊重,可他低头的那瞬间眼神里还有淡淡惧意。 钱楚道:“岷老说,书院之外的事他已安排,几家有分量的去叶无坷家里提亲,后续还有,总是会让叶无坷飘飘然起来,只是东广云汇突然也来凑热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别的可以不在意,姓曹的那个要时刻小心。” 钱续程道:“昨日有消息说,叶无坷在鸿胪寺就已经飘了起来,打压了从各处调去的战兵,而且还直接逼走了一个。” 钱楚嗯了一声:“这些不必你管,你在书院里该做的就是接近他,成为他的朋友,让他飘起来,最好一发不可收拾,毁掉一个人未必是直接害他,捧着他......也许更有用。” 钱续程俯身:“弟子谨记。” 钱楚后撤一步,两人行师生礼,然后分开,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他们父子这般相处,更是书院里的一段佳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零七章两代人毁掉大宁 钱楚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有一位负责在书院里养护花草的老者正在他门口修建花枝,看到钱楚过来,老者连忙恭敬行礼。 “先生今天好像早些?” 花匠笑着打招呼,态度恭敬。 书院里最讲规矩道理,教习的地位自然就高,不管弟子出身如何,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在书院里一视平等,见了先生就要行礼。 当然,先生也不能倨傲,弟子见了先生不行礼,那自然有书院的规矩管教,先生见弟子行礼而不回礼,那自然也有书院的规矩管教。 这位花匠行礼,钱楚也很认真的回礼。 “是比昨日早些,今天弟子们都开窍,功课完成的好,他们轻松我也轻松。” 钱楚回应了一句就要进门,花匠不好意思的问道:“可以向先生讨碗水喝吗?” 钱楚道:“进来吧。” 花匠跟着他进了院子,态度谦卑,不敢有一部走的快了,一直落后在钱楚身后一步距离。 等进了屋子关上门,花匠微微弯着的腰就直了起来,而钱楚则态度大变,规规矩矩的俯身给花匠行礼。 花匠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便大大咧咧的走到主位那边坐下。 他坐下来后问道:“今日讲了些什么?你刚才说弟子们开窍快,看起来你心情不错,说说看,让我也开心开心。” 钱楚动手给花匠泡茶:“今日在课业上隐约讲了黑武的朝堂制度更为完善,讲了黑武人更为自由,当然没有直接提到黑武的名字,现在还不到时机。” 花匠嗯了一声:“弟子们反应热烈?” 钱楚道:“说不上热烈,但比之前的反应要好不少,我和他们说的是......我大宁现在蒸蒸日上,之前的强敌已经逐渐落入下风,但我们不能因此而轻视敌人,敌人亦有可取之处,比如......” 他看向花匠说道;“比如在咱们大宁的某个强敌国内,读书人的身份更被尊重,读书人非但可以在任何时候议论朝政,甚至可以直接把自己想法写出来交给朝廷。” “在敌国每一个衙门门口,都有一个很大的木箱,是为收集百姓们对官府的看法,对朝廷的看法,不管写的好还是不好,是赞扬还是批评,朝廷都会虚心接受。” “我还告诉他们,在那个国家甚至读书人甚至不必缴税,不管是什么税都不必缴纳,读书人的地位远在武将之上,就算是战功显赫的将军也要尊重读书人。” 花匠点头问道:“你的弟子们如何回答?” 钱楚说:“有人说,那可真是读书人的天堂,虽然声音很小,可我还是听到了,我当众批评了他,说大宁才是真正的天堂,但私下里找到他说,他很有想法。” 花匠道:“干得不错。” 钱楚道:“是岷老定下的策略好,要想毁掉宁国,就要从年青一代开始着手,他们没有见过宁国之外的世界,所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描述的越美好,他们就越觉得宁国不好,不说宁不好,只说别处更好,他们自己会做对比。” 花匠道:“岷老在人心上的参悟,确实远超常人。” 钱楚道:“但这事急不得,岷老说过,要有润物细无声的耐性,今日提一些,明日提一些,潜移默化,久而久之,让这些读过书的年轻人学会反思,那便是好的开局,不出两代,宁国信仰必然崩塌。” 花匠问:“看来你已有完备的计划。” 钱楚道:“有的,今日讲讲黑武的读书人待遇有多好,明日就讲讲黑武的官员待遇有多好,也可以说说黑武人有多友善,比如说黑武的汗皇出门都不带侍卫,亲自排队去购买食物,与百姓们亲密无间。” 花匠点头:“可以,不过还是要如你说的那样,暂且不要激进,你在雁塔书院里三十年,已经培养出一批死忠信徒,这些人可以让他们激进起来,而你还不行。” 花匠道:“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钱楚道:“我最近又想到一个更有用的计划。” 花匠一边抿茶一边问道:“是什么?说来听听。” 钱楚微微挺起胸膛,似乎对自己的计划格外满意,而且他应该确信,只要他说出来就会得到赞许。 “现在长安城内最有人望的便是那个叫叶无坷的年轻人,我推测,宁国朝廷,甚至是皇帝,有可能想把这个人塑造成榜样。” “告诉宁国百姓,你们看,这个从边远山村来的少年一样可以功成名就,只要你们愿意为国出力,朝廷不会因为你出身寒微就不重用。” 钱楚缓了缓后说道:“这个做法很聪明,我也不得不钦佩想出这个办法的人,但这个做法,亦有弊端,是一把双刃剑。” “若是这朴素且较真的山村少年成名之后飘了起来,越发的不知好歹,长久下去,名声必臭,就让他飞扬跋扈,就让他肆无忌惮,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加以宣扬,告诉百姓们那少年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朝廷安排给百姓们看的戏。” “最好,让百姓们恍然大悟,这个叶无坷其实是某个显贵的家里人,百姓们看到的都是假象,如此一来,反响必然猛烈。” 花匠听到这确实忍不住连连点头:“好办法!和岷老想的一样,怪不得岷老说过,待他没力气主持大局之后,这长安城里的局面由你接手主持。” 钱楚道:“都是岷老教导的好,我这些想法其实也都是来自岷老的启发。” 花匠嗯了一声:“你说的这些我会尽快告知岷老,你需要什么配合岷老也必定会为你安排妥当。” 钱楚道:“我已经安排续程去接触叶无坷,让续程与他成为好友,以续程的谋略和性格,应该会有一些收获。” 他总结道:“朝廷既然想让叶无坷成为榜样那就必然继续加大力气培养,朝廷用的力度越大,叶无坷走的越高,将来反噬也就越狠。” 花匠起身道:“这些话我会原原本本的告诉岷老,宁毁我大楚,而大楚复国只靠我们这些人毫无胜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帮黑武人做好这些事,宁国内乱之日,便是大楚复国之时。” 钱楚肃立:“一切为了大楚!” 花匠点头:“一切为了大楚。” 他走到门口,开门之后转身,弯着腰退出屋门,点头哈腰的连连道谢,和刚才判若两人。 等花匠走了之后,钱楚坐下来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他自言自语道:“百姓们厌恶的无非就是显贵之特殊,若放在楚时候,我这般讲学,必响应无数,可现在宁国的年轻人......” 他摇了摇头,有那么一瞬间恍惚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起来:“不管做了些什么,与谁同盟,一切都是为了大楚。” 到天黑之后,那位老花匠看起来有些疲惫,扶着腰走出书院的时候,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并无人在意他,他看着那些过往的年轻人,眼神也飘忽了一下。 不久之后他回到自己独居之处,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了好一会儿呆,待天色大黑,他换上一身衣服出门。 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他眼神复杂,还记得当初好像大楚都城大兴城也是这般模样,又似乎不是这般模样。 几十年前的记忆就已经模糊成了这个样子,他忍不住去想,自己追忆的到底是那个他发誓效忠的楚,还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想要改变大楚朝局的年轻的自己。 现在的看到的,不就是他在大楚为官的时候想要看到的样子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他立刻打断,他默念了几遍一切都是为了大楚,告诉自己要做的事无比伟大,当坚守本心。 走过半条街,在一处风灯下有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者正孤独的坐在棋盘旁边。 “来了啊。” 那双鬓花白的老者朝着他挥手,就好像小孩子终于等到了约好一起出门的玩伴。 “来了。” 老花匠坐下来,看了看面前这个满脸沧桑的老伙计,他们原本并不认识,是时局让他们成为朋友,可他们又都不敢真的把对方当成朋友。 “钱楚那边自有想法,我听了听,不错。” 花匠一边摆着棋子一边看了看老者,他在路边摆了一个修鞋修皮具的小摊,每日都要在这等到人都散去才回家,他这小小的摊位上除了做事谋生的工具,就只有这一副象棋。 老皮匠嗯了一声:“他是主人门生,他年轻的时候主人就有过评价,说以钱楚之才,用在对的地方便是治世之能才,用在错的地方便是乱世之祸源。” 老花匠问:“主人什么时候来长安?” 老皮匠道:“主人年迈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了,清净山上气候好,他想安心住着......不过世子要来长安。” 老花匠明显一怔。 老皮匠道:“这次黑武人与宁国在疏勒谈判,世子准备亲自筹谋,逼迫黑武人对宁国动兵,就算不动兵也要决裂,朝廷借着那具黑武人的尸体准备向黑武发难,黑武人理亏应该不会太过强势,世子担心宁国与黑武会达成一个短暂的和平协定,所以此事必须要将其破坏。” 老花匠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只是认真的与老皮匠下棋,一盘终了,他起身道:“岷老,你也年纪不小了,照顾好身体。” 老皮匠笑了笑道:“我不过是主人一老仆,也历经风雨飘摇悲欢离合,能活到现在全靠主人善待,越老,越没有时间顾着自己了,主人要把所有事都交付世子,我得帮主人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两人对视,没有说出那句话,但在彼此眼神里都看到了那句话......一切为了大楚。 没有人会过多在意这样两个近乎风烛残年的老人,也没有人能想到风烛残年他们还想颠覆大宁。 “管他呢。” 老花匠一边走一遍轻声自语:“宁再强再好也是宁,是楚,楚都没了,洪水滔天也是宁人的灾。” 他忽然看到那个叫叶无坷的少年,与书院的沐先生,还有两个黑铁塔似的大汉迎面过来,他如以往一样和善且敬畏的朝着沐山色行礼。 沐先生认真回礼,几人交错而过。 叶无坷问:“书院的人?” 沐山色道:“书院的老花匠,在书院也有十几年了,人很好,他的那些月例大部分都花在书院里,喜欢买花花草草种下,也喜欢给书院的弟子发糖,不过......书院待他也好。” 他说:“我喜欢这样,哪怕没有子嗣可依,也老有所依。” 他说:“这就是大宁一直努力在做的事,一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零八章我也要去 老有所依。 还没走远的老花匠听到了这四个字,他下意识的停下来回头看那正在走远的人。 他回头看的时候,也看到了那少年在回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老花匠在这一刻有些慌张。 因为他看到那少年跑过来,从那个漂亮又结实的帆布包里抓出来几颗糖放在他手里。 “高粱饴,我在村子里和吴阿奶一起做的,只剩下这些了,好吃,甜而不腻。” 老花匠低头看着手里的糖,一时之间心情无比复杂,他的第一反应是在想莫不是这少年看出了什么,这举动只是试探?这家伙应该不是单纯的只想给我些糖吧?纵然不是看出我有问题也可能是已有怀疑? 他早听闻叶无坷心思缜密,连廷尉府那个鬼见愁都说叶无坷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东韩太子藏身大宁,这件事廷尉府都没有查出来倒是让这叶无坷查了出来。 所以老花匠怎么能没有一点紧张,又怎么能一点都不怀疑? “你......为何要给我几颗糖?” “因为你年纪大。” 老花匠明显一愣,他看着叶无坷,想从这个狡猾奸诈的少年眼睛里看出些什么破绽来,然而什么破绽都没有。 可这算是什么回答?因为你年纪大? 年纪大就给几颗糖? “无事村里,好吃的先给年纪大的,刚才沐先生说您总是会给书院的弟子们发糖,我也要在书院待一阵子,再发糖的时候记得也给我一份。” 叶无坷指了指那高粱饴:“我有个朋友对我说,礼物唯有交换的时候才最让人开心,我等着你的回礼,糖纸要好看些的。” 说完叶无坷转身走了,老花匠站在那还在思考,叶无坷到底是不是在试探他,自己到底是不是露了什么破绽。 一直到叶无坷走远之后他才怀疑自己,是否只是自己多疑罢了。 他手握着几颗高粱饴,走了几步本想随手丢掉,可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吃过,于是剥开一颗尝了尝......那少年没说谎,这东西果然软糯好吃甜而不腻。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年轻人如此单纯好骗,岂不是大宁的劫数到了?活该大宁绕不开此劫。 走了几步又莫名其妙的想到,年轻人是不是本该单纯? 叶无坷一路小跑着追上大奎他们,沐先生问他去做什么,得知只是送了几颗糖后,沐先生就忍不住想,叶无坷这样一个单纯到甚至有些幼稚的少年,为什么心眼还那么多? 矛盾,大大的矛盾。 “书院的花匠,泥瓦匠,包括清扫的杂工,用的多是这些老人家,也多是无儿无女的孤寡。” 沐先生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见长安城大街上那些负责清扫的杂工也多是老人,和书院用老人是一样的道理,有些外族到了长安发现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还在做些辛苦事,还会说大宁压榨人力,捡着年纪大的欺负......他们懂个屁。” 他见二奎都若有所思,知道自己这些话终究还是起了作用。 作为书院教习,他的职责就是让弟子们学到道理,读书认字那自有启蒙的先生,书院的先生教的一直都是道理。 所以从书院出去的弟子那么多做官的,就没有一个做成混账的。 连二奎这样的粗糙汉子都能若有所思,这让沐山色对自己做的事有了几分骄傲感。 于是他问二奎:“你在想什么?我看你一边想一边点头,好像想的还不少?” 二奎瓮声瓮气的说道:“我们村里也有好些个老头儿老太太,我想把他们都弄到书院去扫地,我今天问过了,书院的食堂很好吃,但是书院的人吃饭半价,而我们就算去书院学读书也不打折,我把吴阿奶她们都送去书院做工,她们吃的少,每人买一份吃半份,我吃她们每人半份。” 沐山色皱眉。 大奎抬起手在二奎脑壳上敲了一下:“在胡说八道什么” 沐山色心说还是大奎正常些。 大奎说:“我呢!你把吴阿奶她们的半份儿都吃了,一点都不给我?” 沐山色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最起码给他们开启了智慧的大门,你看二奎,多有想法。 见那两个黑铁塔还在争论,沐山色只好岔开话题问叶无坷:“你师父呢?” 叶无坷道:“请他一起来他不来,去酸汤水饺店里帮工去了。” 沐山色心说惭愧惭愧,刚才还笑话人家大奎只想着吃,却没想到,人家无事村的个个都不是闲人,苗新秀都去水饺店里打工,朴实,太朴实了。 叶无坷道:“白帮工,说以后每天都去,那个老板娘是他旧相识,好多年没见了,俩人应该是能旧情复燃。” 沐山色忽然就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吃饭吃饭,吃饭去,好饿。” 大步而行。 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那家酸汤水饺店里尝尝,那店里也能炒一些家常小菜,看平日里生意不错应该滋味也不错。 好在距离不远,刚到地方,就看到苗新秀系着个白围裙,忙的一头汗,正在一桌一桌的上菜。 有个在喝闷酒的光头大汉,时不时的就瞪他一眼。 叶无坷和师父打招呼,苗新秀看到宝贝徒儿来了立刻笑起来:“你们坐你们坐,多谢你们都来捧场,今儿的饭菜算我的,我请。” 都来捧场? 显然是已经把这家店当自己的了,完全没有白帮忙的觉悟。 这时候沐山色看到那个老板娘出来,虽然脸上已有岁月痕迹,可着实风韵犹存,皮肤依然很白,身材也不错,最主要的事顾盼之间还有一股成熟妩媚的风情。 他理解苗新秀了。 而此时那位揍过苗新秀的光头大哥正在生闷气,他见苗新秀与老板娘有说有笑的就越发火气大,他已经连续四个月每天都来吃酸汤水饺,也算花了不少钱,可竟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占了先机! 他一怒喊道:“拿酒来!” “来了来了。” 苗新秀小跑着过来,放下一壶酒转身就走,光头不悦道:“我说过要什么酒了吗?你拿什么我就喝什么?店是你的吗?” 苗新秀回头笑道:“我请你的。” 光头一愣。 苗新秀道:“以后也多来捧场,我和小桃都欢迎你多来。” “瓜皮!贼你妈!饿把你妈叫桂花!” 光头拍案而起。 眼见着光头抄起那壶酒就要砸苗新秀,沐先生连忙说道:“还不去帮忙!” 他身为书院教习,当然不能贸然出手打架,影响不好,非常不好。 可是他喊了一声却不见叶无坷和大奎二奎有所举动,于是疑惑的看那三人。 二奎说:“我觉得苗叔有点欠儿,不想管。” 大奎:“不是有点。” 此时却见苗新秀握着那光头的手说道:“不要生气,小桃说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照顾生意,所以不光请你喝酒,今天这饭也算我请。” 光头大汉几乎是拉着戏腔喊了一声:“妈卖批!” 他握着酒壶的那只手被苗新秀攥着呢,所以是左手一拳打在苗新秀的鼻子上,苗新秀这般身手竟是没能避开,实打实被打了个四仰八叉,倒地的那一刻,鼻血都出来了。 名为小桃的老板娘立刻冲过来,蹲下扶着苗新秀急切问:“你没事吧,流血了。” 苗新秀一笑:“没事,让这位大哥出出气也好,你不要怪他,也有我的错,他打我,应该是心情不好?” 小桃立刻起身道:“刘大哥,你怎么又打人呢,他脾气再好你也不能欺负他,我很感谢你总来捧场,可若再这样,你......你以后就不要来了吧。” 那光头大汉连着说了几声好好好,然后拍下一些铜钱就走了。 叶无坷深吸一口气,心说师父真是茶里茶气茶香四溢,这一面,以前是真的未曾见过。 桃姐取出手帕给苗新秀擦鼻血,苗新秀趁势摸了摸人家小手,桃姐脸一红,他脸也一红。 等看热闹的散去,苗新秀坐下来陪着沐先生喝了杯酒,毕竟他是叶无坷的师父,徒儿请沐先生吃饭他不能不过来。 “是不是觉得我有点过分了?” 苗新秀一杯酒下肚之后,略有些感慨的说道:“小桃与他说过几次很尊敬他但不喜欢他,那家伙还日日都来,死缠烂打,每次来还都热烈表白,引得别人看笑话,他自己不当回事,还颇得意。” “不用这办法用什么办法?和他打一架?他又打不过我,我稍不留神就把他打废了......如此虽然稍显下作,但以后他大概是不会来了。” 苗新秀笑了笑:“我也没觉得自己错了,若小桃不喜欢的那个是我,我早就识趣的走了,不会天天都来骚扰。” 叶无坷挑了挑大拇指,沐山色端起酒杯敬了一下。 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这为桃姐的过去。 “我和她是在冀州认识,也是真想娶她来着,可是后来战乱,打散了,我随大将军南下征战,那时候没法离开队伍,八百人,大将军那时候只有八百人,他带八百人为陛下守住后路,要与数万贼兵厮杀。” 苗新秀喝了一口酒,眼神迷离起来:“我随大将军一口气从冀州打到杭城,苏州,再到大兴城,队伍从八百人打到五十万,一大圈打回来再找她,听说已经嫁人了,我也就不能再去打扰。” “今天和她聊了许久才知道,她男人不是死了,而是跑了,他们成亲之后不久又遇到兵乱,是一位僧人救了他们,可为了救他们僧人惨死,自此之后,她男人就日日都做噩梦,又不久之后,便剃度出家去了。” 苗新秀道:“大宁不倡禅宗,听闻立国之后她男人就随一群僧众北去,前几年还有人在疏勒国见过,说是被疏勒王奉为神僧。” “疏勒?” 叶无坷心里微微一动。 苗新秀有心事,没有注意到叶无坷的反应,他还自顾自的说道:“我和小桃商量过了,明天就陪她去官府,这种情况官府应该会判离,可他又不是死了,其实我应该去见见那厮,和他说清楚以后小桃我来照顾......” 他说到这看向叶无坷:“刚才你说什么?” 叶无坷还没说话,大奎心急口快:“过几个月,姜头也去那个叫疏勒的地方。” 苗新秀先是一愣,然后笃定道:“我也要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零九章请来先生数百位 “和她说了,她不想让我去,但我要去。” 苗新秀捧着一杯热茶,用飘起来的热气熏着眼睛,年轻的时候在这盛夏最喜欢喝深井里冰凉透彻的水,年纪大了之后就算天气多热也还喜欢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热茶。 阿爷问他:“人家姑娘都说了不必去,你非要去,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 苗新秀道:“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只是觉得做男人就该光明磊落些,他若死了我找到他坟也要说一声,活着,就要当面说。” 阿爷点了点头:“你定,左右是和姜头他们一起去路上也有照应。” 苗新秀嗯了一声:“要去的。” 他看向阿爷说道:“今晚我还是不在家吃。” 阿爷笑道:“什么时候把人领回来让我看看,不管怎么说我也算你家里长辈,我看过了,就可以把日子定了。” 苗新秀这粗糙汉子竟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行,但我还得先问过小桃,她乐意的时候我就领来。” 阿爷嗯了一声,盘算着人家姑娘真来了一定要给一个大大的红包。 叶无坷收拾好之后从里屋出来,递给苗新秀一个无事包:“送给师娘。” 苗新秀接过来傻笑。 “我去书院。” 叶无坷道:“今天是第一天,洪将军说让我给威卫的汉子们讲讲,我也没想好讲什么,路上再想。” 他招呼大奎二奎:“今天都要去,每人定额学会一百个字。” 大奎:“一百个?!” 二奎:“一百是多少?” 沐先生已经和书院的一位副院长商量好,把小及楼腾出来暂时借给威卫的人上课用。 叶无坷猜着应该就是那位黑了他银子的副院长,几次去都没有再见到,也许是故意躲着他?又想想副院长那么黑的一个人怎么会故意躲着他,应该是自己躲着那位才对。 到书院的时候叶无坷就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座只有二层且规模不大的小及楼外边已经围的水泄不通。 无数身穿天青色院服的人都在翘首以待,当叶无坷出现的时候甚至有人发出欢呼。 在一张一张年轻的脸上叶无坷看到了他渴望看到又害怕看到的东西.....崇拜和质疑。 这两种东西从来都不会分开,因为人的思考也从来都不专注于一个方向。 有人崇拜一个人,就有人质疑同一个人。 叶无坷渴望看到别人崇拜他,他不觉得自己肤浅虚荣,他觉得如果真的有许多人崇拜他了,那他一定应该骄傲应该自豪。 叶无坷也害怕别人崇拜他,一旦他成为榜样那他身上的一切都会被无限放大。 “无坷公子!”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喊出这个称呼,叶无坷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毕竟那位去他家里隐晦提出亲事的主簿管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叶无坷并不在场。 可当他亲耳听到无坷公子这四个字的时候,心情一下子就复杂起来。 还挺好听。 有人喊:“无坷公子,你今天是来讲学的吗?” 叶无坷回应:“不是,是来求学。” 有人喊:“无坷公子,你名字真好听!” 叶无坷笑答:“多谢我娘。” 又有人喊:“无坷公子,你的家乡真的叫无事村吗?为什么叫无事村啊。” 叶无坷回答:“我也不知道最早为什么叫无事村,等我噶了我去问问第一任村长,然后托梦告诉你。” 还有人喊:“无坷公子你真的亲手杀过敌人吗?你杀敌的时候害怕吗?” 叶无坷道:“杀过,害怕,下次还杀。” 穿过人群,叶无坷一路不停的回应着往小及楼那边走,不少人随着他移动而移动,这种突如其来的热烈让叶无坷下意识想加快脚步,可他并没有。 他并不是在享受这个过程,而是告诉自己就该这样沉稳的走过去。 那天,他家里来了不少人登门提亲,直接提出来的有隐晦表达的亦有,从那一刻开始叶无坷就知道,新的对手是什么。 今天,书院里这么多弟子夹道欢迎,他更加确定自己之后要面对什么。 他的心慌不是为自己心慌,而是为书院心慌,雁塔书院本该是最有思想的地方,书院也当然不会出面组织弟子们如此欢迎。 有人想让他升到他本不该到的高度去,甚至连书院的弟子都能鼓动。 如此热烈的气氛之中,面对那么多欢迎他的人,甚至还有几个表现的几乎狂热,叶无坷却突然间就理解了高清澄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大宁才立国二十年,却已经到了一个极为严峻的时期,如果大宁撑过这个时期那将飞速崛起,如果撑不过去中原又要天下大乱。 当世第一的那个强敌不会任由当世第二的大宁一直强大下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大宁各方面都欣欣向荣。 “无坷公子!” 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叶无坷不远处响起,听得出来嗓音之中有些激动。 “你是好样的!” 那女孩子的高呼声在沸沸扬扬的人群里并没有显得多突出,可是却让叶无坷脚步为之一顿。 之前的许多问题他都微笑作答,唯有这一句你是好样的让叶无坷觉得亲切。 他转身朝着那个方向抱拳:“多谢!” 他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个女孩子,个子不高,明显是女扮男装的样子,和上次见到她的时候装束一模一样。 她需要在人群里跳着脚才能让叶无坷看到她,上次还腼腆害羞的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此时却尽力挥舞着手臂。 在她身边有一个温婉安静的年轻女子,在阳光下她皮肤白的在发光。 她身上穿着的居然也是书院的院服,她也在看着叶无坷,她没有如那个少女一样挥手,她只是目不转睛。 而她身边那个少女跳着抱拳的样子,像是一只可爱的还没长大的小猫儿。 “无坷公子!” 有人喊:“我们可以去听你讲学吗?我们都听说了,你要给鸿胪寺的威卫讲学!” 叶无坷脚步停下,认真回答:“我不是来讲学的,而是求学,鸿胪寺威卫的每一个人来书院都是来求学的,如果大家想听想看,那今日这课就不在小及楼了。” 他转身看向早已等待小及楼外的那两列战兵:“威卫!” “呼!” 两列战兵整齐回应。 叶无坷道:“就在这院子里上课,书院里所有人都是我们的先生,有什么问题,今日都可在这向我们的先生们求教。” “呼!” 三十六名战兵跨步走来,分成前后两排在叶无坷身前站定,叶无坷走到队伍前边转身,与战兵们面向同一个方向,然后盘膝下坐,三十六名战兵在他坐下后也整整齐齐的盘膝坐下来。 他们面对着至少数百名书院弟子,这场景大宁立国二十年来都未曾见过。 数十名战兵进入书院求学,而教他们的是所有的书院弟子。 就在大第楼最高的那一层,沐山色陪着一位老者站在窗边往下看着。 “你看出些什么了?” 这位头发已经全白宛若银雪的老者负手而立,他看着窗外那三十几名战士席地而坐面对着数百名书生的场面心中震动。 他问沐山色你看出什么了,沐山色微微俯身回答:“看出年轻人的远见。” 银发老者点头:“心思敏锐,书院里九成人都不及你。” 他看着那个席地而坐的少年,似乎看到了几十年前的另一个少年。 “一开始弟子觉得叶无坷带着威卫的人来书院,只是想学些必要的东西,他们要去疏勒与黑武人谈判,不管是在气度和礼仪上都不能输了,书院所学博长,世所唯一,他带人来是为谈判做准备,现在看来,他带人来是来壮声势。” 银发老者笑道:“好一个壮声势,临行之前让所有弟子都做威卫战兵的先生,为他们出谋划策不遗余力,谁擅长什么就教什么,那这些威卫就都是书院弟子的自己人了,所有弟子都会期盼着他们旗开得胜,期盼着威卫战兵用他们教的东西去击败黑武人。” “原本是鸿胪寺代表大宁去黑武人交锋,现在好了,不仅仅是鸿胪寺的事了,书院弟子人人参与其中,人人斗志昂扬......那个叫叶无坷的小孩儿,很好。” 沐山色道:“弟子最近还在想一件事,从前几年开始,隐隐约约的读书人和武夫之间的矛盾似乎变得大了起来,书院弟子之中也开始越发流星一种说法,叫武夫看家书生治国。” 银发老者道:“楚时候,重文轻武导致的大乱才过去二十几年。” 沐山色道:“弟子现在忽然明白了,解决对立的办法之一是对话,叶无坷带着三十六名战兵来书院,也是来对话的。” 银发老者嗯了一声后说道:“你也去听听吧,让战兵在求学的时候也给书院的人都上一课。” 空地上,有一名书院弟子上前问道:“听闻鸿胪寺要去疏勒与黑武人谈判,无坷公子带战兵来书院是为了恶补些学问和礼仪?” 叶无坷回答:“补学问,对外讲礼貌的事不归战兵管,战兵只管外人对大宁礼貌不礼貌。” 那弟子又问:“一味动粗,纵然赢了是不是也会被人说野蛮?” 叶无坷道:“大宁对外动兵从未输过,也从未有人说过大宁野蛮,因为打架靠我们,讲理靠你们,对于敌人来说,揍他是大宁战兵的事,为什么揍他,揍的合情合理,揍的天经地义,揍了还要他道歉的事,是你们的事,这也是我们要学的。” 一下子,问问题的那个弟子忽然间就觉得自己牛逼起来,就莫名其妙,一股豪气沛然而生。 他说:“你说的对,这确实是我们的事,我们会好好讲道理的。” 又一名弟子上前问道:“那你们这次来书院,主要想学什么?” 叶无坷问:“有没有哪位先生懂疏勒人的话?语言,文字,风俗,我们都要学。” 那弟子道:“我也不知道哪位先生懂得这些,但我可以帮你们去问问。” 叶无坷道:“在场诸位都是先生,我们真的是来求学的,此次北行,底气如何,全靠诸位先生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那么一会儿,然后每个人好像都不知不觉间挺起了胸膛。 逐渐的,有人脸上浮现出一种既然如此那我怎么可能让你们输的表情。 “我先来!” 一个弟子迈步而出:“我曾在漠北草原生活过几年,也去过疏勒,知道疏勒人更亲善黑武,所以后来就不再去,疏勒人以黑武为尊,愿做黑武人牧羊之犬,我看不起他们,但他们的话我学了些,你最先想学什么疏勒话问我!” 叶无坷道:“你好,跪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一十章先生太保守 让书院的弟子成为威卫的先生,让鸿胪寺的事成为国民事,只这一个做法,叶无坷的名字就再次成为长安城里的一声惊雷。 数百弟子连自己的课业都不去管了,围成个半圈在那尽心尽力的解答威卫战兵们的疑题。 原本不太爱说话性格偏内向的弟子今天都显得有些亢奋,每个人都透着一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师者风范。 如果这第一天的课业是在小及楼里完成的,那所有人的收获都不会有那么大。 从天文地理聊到古往今来,所有人都畅所欲言。 聊到后来,书院弟子们甚至开始为这次去和黑武人的谈判而献计献策,人多力量大在很多时候,都不单纯指的是力气大。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力量,永远都来自于思想。 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会碰到什么样的问题,如何面对,如何解决,如何得利,如何得最大利。 当几百个大宁最优秀的读书人凑在一起开始讨论的时候,黑武人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的底裤可能正在被扒掉。 从清晨到中午,有的人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可就是不愿离去,就连腼腆安静的陆浣溪,都在某个激动的时候举手高呼。 苏豆子不一样,苏豆子大部分都听不懂,但不妨碍她一直激动一直高呼,她就像个斗志昂扬的气球,不知疲倦的跳跃跳跃再跳跃。 那位站在大第楼窗口足足看了看日的老人回头吩咐一声:“送饭!” 于是,数百名书院弟子和三十七名战士席地而坐,他们第一次不去顾及什么礼仪什么姿态,一边吃一边聊一边澎湃。 到下午的时候,不光黑武人的底裤被扒掉了,连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疏勒也被扒了个干干净净,从起源到发展再到如今,清清楚楚。 上午的时候还没有书院教习参加,到下午的时候不少先生都加入进来,叶无坷请先生们坐在中间,他带着威卫和弟子们围坐一圈。 有先生讲到兴奋起来就长身而起,一边走动一边说,在课堂里讲了十年学的先生也没有想到,做教习一来最大的激情会出现在这空地上。 随着深入交流,叶无坷也逐渐察觉到书院的教习面对时局也分成两派。 一派比较激进,觉得大宁现在虽还没达到天下第一的强盛,但也不能因此而总想着缓一缓让一让。 另一派则相对保守。 此时一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教习起身说道:“疏勒人之所以会更愿意向离他们更远的黑武称臣,只是因为黑武有好战凶狠之名。” 这位姓赵的先生环顾四周:“为什么自古以来,许多中原强国周边的小国反而更愿意向比中原更远的强国臣服?无他,只因中原之人最讲道理,讲礼仪,讲友善,讲共存,讲求同。” 他大声说道:“依我看,对于疏勒这样的小国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怜悯,疏勒距离黑武不下千里,距离大宁不过百里,他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之所以不选大宁,是因为疏勒人吃准了大宁讲理,不会随随便便的发兵,而黑武人不同,疏勒人若不听黑武的话就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赵先生道:“我读圣贤书,圣贤说凡征战必害黎民,可圣贤忘了说,别处的黎民关我们鸟事?” 他指着北边说道:“疏勒人的货物根本不可能卖到黑武去,黑武人只会强要哪里会给钱?黑武人更不可能把粮食卖给疏勒,而我大宁只需断掉和疏勒的贸易,尤其是粮食不卖给他们,不出三个月疏勒就会闹饥荒,就会生变!” 他吸一口气后重重吐出:“断贸易,去交往,封锁周边,疏勒这般小国,半年之内必向大宁称臣。” 弟子们纷纷点头,还有人忍不住大声叫好。 坐在叶无坷身边的那名书院弟子压低声音说道:“这位赵先生是书院里出了名的激进派,他始终认为让周边诸国臣服的前提条件就是先让那些小国怕,不怕的服,永远都是假的。” 叶无坷点头:“有道理。” “一派胡言。” 此时另一位先生站了起来,看起来至少已有五六十岁,身材瘦削两鬓斑白,起身的时候还需一名弟子搀扶。 他手拄着拐杖往前走了几步,抬起拐杖点指赵先生:“说的是一派胡言,为了那疏勒小国如此大费周章值得?你可想过,封锁疏勒这弹丸之地所需消耗的钱粮物资是多少,需要调动的兵力又是多少?” 听他这样质问,叶无坷想着这位老先生思考问题更为谨慎,该是书院里的保守派了。 他才想到这,坐在他身边的那名书院弟子就压低声音说道:“林老是书院出名的保守派,所思所想都比别人更多些,从善细微处看问题,明察秋毫又不失大体,林老的学说,很多人都很信服。” 叶无坷道:“林老说的也在理,封锁疏勒小国不只是封锁那么简单,还需提防黑武人插手,哪怕明知道黑武人不会插手,也不得不调派大批战兵戒备,再加上其他方面的钱粮消耗,确实有些得不偿失。” 此时赵先生大声说道:“林老,您的话也有些偏颇了,有些事不该是以得失来论,疏勒这样的小国安于做黑武人的鹰犬,距离大宁百里之遥,就是黑武人的眼睛也是黑武人的獠牙。” “按照我说的,封锁半年,最多一年,疏勒人就会撑不住,若不向大宁称臣林老你可以摘了我这颗脑袋!” 林老冷笑:“肤浅,幼稚,满嘴的激情澎湃,实则都是无稽之谈。” 他走到赵先生对面问道:“按你说的,以一年为期封锁疏勒,最少要调动十万战兵,一边封锁疏勒一边钳制疏勒盟国还要一边戒备着黑武人南下,十万大军调往北疆,一年的钱粮需要多少?你说还要从贸易上封锁,每年军屏道和北山道从漠北草原诸国获利颇多,全完封锁,会让两道百姓损失多少?” 他质问:“这些你都算过吗?” 赵先生道:“那依着林老的意思,就该由着疏勒人继续去做黑武人的走狗?” 林老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先生哼了一声:“那林老是什么意思?” 林老道:“我的意思是......还是该用最保守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无需调动十万战兵,也无需一年时间,只需三万战兵,遣一良将,一月之内就能将疏勒夷为平地。” 叶无坷闻言一愣。 他侧头问那书院弟子:“保守派?” 那弟子笑而不答。 赵先生冷哼一声后说道:“灭了疏勒,那疏勒百万人口怎么安置?灭了疏勒,大宁就要对那百万人口负责,要管他们吃穿,管他们住行,本来每年卖出去的粗粮和其他商货都能为百姓带来收益,若疏勒人成了大宁的百姓,那就不得不从关内调拨粮草支援,且这不是一年两年的支援,而是每年都要如此调拨,这番消耗,又要钱粮几何?” 林老道:“你耳聋吗?我说的是......夷为平地。” 赵先生闻言一愣,然后点了点头:“那倒是可行。” 叶无坷:“......” 林老道:“做事不但要多考虑利,也要多考虑弊,甚至,弊应在利之前,多思多考,做事保守些不是什么坏处。” 赵先生点头:“林老说的在理,还是应该保守些。” 听了半天的二奎越听越糊涂,他问大奎:“那俩说的是什么?” 大奎说:“一个想把疏勒人饿的求饶,一个说不行,太狠了,这样做会招骂,不人道,还是把疏勒灭族吧。” 二奎道:“那个老人家说不能饿着疏勒人?” 大奎点头:“是。” 二奎也点头:“这老头儿是个好人嘞。” 大奎:“听起来像。” 作为激进派,赵先生根据保守派林老的讲话总结道:“若灭疏勒,我们还可以从北方诸道内分拨一批百姓过去屯田养马,大宁战马奇缺,我听闻疏勒那边的草场不太适合养出好的战马来,不过总是比没有好。” 他看向叶无坷:“是不是还可以在疏勒那驻军,如此就能遏制黑武人南下通道?” 叶无坷笑道:“那何止是扼住黑武人南下通道,那是把漠北十几个小国的脖子都锁死了。” 赵先生问他:“你在东北边疆那个叫无事村的地方,也知道漠北诸国之事?” 叶无坷道:“先生,我坐在这里听了一天了,以前不知道,现在我连疏勒可汗的老婆偷过几个人都能掰着手指头算出来。” 赵先生哈哈大笑。 人群后边,有个负手而立的中年男人听到这话忍不住也笑了笑。 特意换了一身衣服,还戴了一顶大帽的张汤站在这中年男人身后,微微叹息道:“果然还是得多读书,说话也太粗糙了些。” 皇帝微笑道:“让人爱听的话就没有什么粗不粗糙不糙的,你没发现他说的话书院的人都爱听?” 张汤微微一怔,然后才恍然道:“陛下的意思是,叶无坷这次是故意要和书院的人拉近关系?” 皇帝语气平静但又压不住有些欣赏的说道:“朕在宫里听说这事就想来看看热闹,本来也只是想看看热闹,现在,总算是看出些这热闹的门道来。” 他转身离开:“叶无坷不是想只在这求学两月,也不是只在这求学一次,他是想开先例......以后这样的事,可以常办。” 张汤在皇帝身后跟着,一边走一边回应:“陛下是说,叶无坷可能在找一种缓和文武关系的法子?” “这法子缓和不了文武关系,也没法子缓和,若文武一心,那国必极端,要么一直干要么一直不干,文从武,天下难治,武从文,连天下都没了。” 皇帝停顿一下后说道:“但有点用。” 他往大第楼高处看了看,然后说道:“朕看,既然战兵可以来书院求学,那书院的读书人也可以匀出一些时间来习武......把书院分出一部分来,再建个武院如何?” 皇帝自言自语似的说这些的时候,叶无坷恰好就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一看到,就立刻心中一紧,心中一紧,就下意识的捂住了身边的无事包。 他旁边的书院弟子有些好奇:“你怎么了?” 叶无坷摇头:“没事,就想夹紧。” 书院弟子愣了一下,抱拳道:“我叫钱续程,希望以后能和无坷公子多见面,多聊天,与你相处,受益匪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这平安符很能打 “我少时立志习武。” 小竹林里的石子路上,钱续程一边走一边说话,声音轻缓,娓娓道来,若这世上真有翩翩佳公子,便该是钱续程这般样子。 言行举止,让人如沐春风。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春风里的一许。 “只是父亲不许。” 他看向叶无坷,微笑道:“后读书有小成,可终究满怀遗憾,我一直觉得男人是这世上力之象征,而力不在读书中。” 他说:“今日听无坷公子说那句力量不只是力气,思想之力量可撬动古今,当真是受益匪浅,原来我以前觉得颇有心得的思考,终究还是偏颇幼稚。” 叶无坷道:“谁小时候还不想当大侠了?世上关于大侠的故事很多,世上的孩子想当大侠的便多,可为何大侠的故事多而读书人的故事少?因为许多读书人的故事,听不懂。” 钱续程下意识的去想叶无坷这话里是不是意有所指,所以微微失神。 终究是心里有些鬼道,所以就没那么磊落,叶无坷只是一句感慨罢了,他便想到是不是要点他什么。 “无坷公子的意思是,百姓们因为听不懂读书人的故事所以才更愿意做大侠?” 叶无坷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说的是我自己年少时候,不过我那时候也不是听不懂,而是听不到。”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江湖说书人,哪有几个说大学问的。” 钱续程道:“大学问,哪有离开百姓的。” 因为这句话,叶无坷微微侧目看向这读书人。 “我有个不情之请。” 钱续程道:“若有机缘,我想碎无坷公子去疏勒。” 叶无坷道:“你这无坷公子叫的我心慌,叫我一声叶无坷我踏实些。” 钱续程道:“也好,虽然直呼姓名显得有些不礼貌,但无坷公子叫起来,似乎更疏远。” 他问:“若我能和书院请下假来,你能不能带我去疏勒?漠北风光,我只在书中见过。” 叶无坷道:“漠北风光,听闻只是黄沙漫天。” 钱续程道:“去看看,就更能明白黄沙漫天之地的一个小国该如何生存,千里之外是黑武,百里之外是大宁,夹缝之中的生存,应该能让我思考到更多东西,看繁华看出的大学问,与寻常百姓总是远了些,看贫瘠看出的大学问,也许是治世之良方。” 叶无坷点了点头道:“真想去,我帮你说。” 他问:“若真到了漠北之地,看人间疾苦生出悲天悯人的心思来可怎么办?” 钱续程道:“圣贤书上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归结起来,将心比心,圣贤书上还说爱己者仁之端也,可推以爱人也......” 他看向叶无坷道:“之前赵先生和林老在场间的话我很钦佩,但并不敢完全认同,两位先生皆有大才我亦不敢推抗,只是觉得,去贫苦的地方多走走多看看,我自身受苦,便理解众生苦,自身受苦,便生出自渡之心,以自渡之心渡万苦众生,与爱己者仁之端也,道理相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宁该有这样的天下共主之气,若以天下共主之心,便不会有灭族灭国之举。” 他缓了缓后继续说道:“我还觉得,征伐而灭其国不若兼爱而救其民,大宁若待疏勒更好些,再好些,总能感化民心,哪有人心不可动?” 叶无坷微微皱眉,却并不接话。 钱续程道:“去疏勒,该以救疏勒之心而行事,而非考虑如何得利,因得利而伤人,更非王道......王道皆出于义而非出于利,临义而思利则义必不果,以义之心,得服天下。” 他一番长篇大论说完,便看向叶无坷等着回应。 叶无坷见他没了话音于是点头:“在理。” 钱续程一时之间不知道叶无坷到底是听进去没有,所以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父亲钱楚说过,动人心处唯潜移默化润物无声,怦然心动者,不长久也。 一念至此他有些后悔,想着这些话是不是说的太过露骨?是不是过于心急? 叶无坷此时说道:“你该当官。” 钱续程微微一愣。 叶无坷道:“你当官,应该不会让民受苦。” 钱续程松了口气,笑了笑道:“谁当官都不该让民受苦,想想疏勒王庭亲黑武而远大宁,最终害的还不是疏勒百姓。” 叶无坷道:“你该去疏勒当官。” 钱续程一惊。 叶无坷笑道:“我还要去和威卫一起向沐先生请教问题,先告辞了。” 说完抱拳:“不过,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去疏勒。” 钱续程俯身:“多谢无坷公子。” 叶无坷转身而行,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个王八蛋有问题。 就在往回走的时候,就看到从竹林另外一侧高清澄背着手缓步走来,她今日穿了一身道袍,看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叶无坷笑问:“今日修道?” 高清澄笑着回答:“我师父本就是道人,我算半个道人。” 她问叶无坷:“刚才见你和书院弟子一路同行聊了许久,聊了些什么?” 叶无坷道:“博爱众生。” 高清澄忍不住又笑起来,她与叶无坷肩并肩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师父修道十几年,清心寡欲,道门的道理她与我说过许多,我曾问她,道人修行的最终是什么?师父说,道人修行的极致就是原谅一切,师父还说,这话是龙虎山老真人的说法,她说老真人还说过,爱谁原谅谁原谅,谁得罪老子就干谁,谁是仇人老子就嘎谁,不然老子道心不稳,原谅一切,老子反正修不成。” 她一本正经的说话,叶无坷还等着什么与钱续程所说大概相同的道理出来,结果等来一句老子反正修不成,他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叶无坷觉得,老真人真是一个可爱的老头儿。 他问:“那为何会有原谅一切的说法?” 高清澄道:“是因为总得说些漂亮话。” 叶无坷抬着头看天空,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问:“是不是书院里一些说法影响了你心境?我最近一段日子在书院里也听了些不同的声音。” 叶无坷道:“不一定都是坏事,不一定都是坏话,有的人天生就是真的善良,不能见到悲离更不能见到杀戮,想以仁爱之心而服天下的,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除非是装的。” 高清澄笑道:“你道心坚定。” 她朝着旁边努了努嘴:“书院里也有一处修道的院落,原本是院长大人专门为老真人留出来的住所,我平日里也来这里坐坐,我还有一位师兄也经常都在这里。” 叶无坷立刻惊喜起来:“能见到那位说谁是我仇人必嘎谁的老真人?” 高清澄道:“见不到,他一百岁的时候忽然想云游天下,背上个小包裹颠颠儿的就走了,谁也不带,也没向谁告别,他临走之前只说了一句......终日困于一室昏昏沉沉浑浑噩噩,说是轻松度日不过混吃等死,老子才一百岁怎么能如此堕落?老子要去游天下。” 其实老真人还有一句话高清澄没说,她怕教坏了好孩子。 老真人最后一句是:老子才一百岁怎么能如此堕落,老子要去喝各地的酒泡各地的妞儿,整日陪着那个老东西下棋拽文干个亼皃,长此以往大公鸡都不能伸脖子打鸣儿,要来何用? 高清澄道:“楚时候,儒禅道三家争鸣,儒家在朝,禅宗在世,而道家在野,老真人说,儒家讲拿起,禅宗讲放下,都有些道理。” 叶无坷问:“道宗讲什么?” 高清澄回答:“拿下。” 叶无坷诚心问道:“你还招师弟吗?” 高清澄笑道:“我带你去问问我师兄,我师父不收徒,我师兄收,他若收你以后我便是你师姑。” 叶无坷摇头:“那算了,我听说书先生讲过一个江湖大侠的故事,里边说喜欢姑姑是江湖道义所不容,俩人可惨,分开十六年才再相见。” 高清澄的脸竟是红了些,呸了一声后加快脚步。 她带着叶无坷沿着竹林走到一处独院,见院门半掩,也不打招呼,就直接推门而入。 院子里有个看起来胖的有几分可爱的道人正在那拎着两个石锁练蹲起,叶无坷扫了一眼就看出那两个石锁都有百斤之重。 这道人看面相二十岁上下,白白胖胖可可爱爱,就是那种他一出现你就开心的圆乎乎白净净,谁看了都觉得这样的人天生人畜无害。 但他拎着两个百斤石锁蹲起的速度快的着实过分,寻常人摇动折扇的极致速度有多快他蹲起的速度就有多快。 那条长裤,被腿部肌肉撑的快要崩开了似的。 “师兄,在修道啊。” 高清澄抬起手晃了晃算是打招呼。 道人嗯了一声:“修道。” 叶无坷好奇的问:“这是......修的什么道?” 道人回答:“道门的道当然是道理的道,还能是什么道?” 叶无坷:“道理,不该是用来讲的吗?” 道人回答:“要有人不听呢?” 他随随便便将两个石锁扔出去几丈远,也不调理气息,就没事人一样走到旁边,又随随便便拉了个几百斤的香炉拖拽到院子中间:“是带他来祈福的?” 高清澄被点破心事,装作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他过阵子要去漠北,师兄帮他求张平安符。” 小胖道人嘟嘟囔囔的说道:“我去哪儿求?还不是我画?” 他抓了一把香递给叶无坷:“点上,然后插进香炉,然后随便作个揖就行了,不过得等着香燃尽再走。” 叶无坷:“等燃尽是代表心诚?” 小胖道人回头瞪他:“防火!防火他妈的都不懂?” 他骂骂咧咧的进门去,不多时拎着个折好的平安符出来:“给。” 高清澄看着那平安符,没接。 她说:“我想求的不是这种。” 小胖道人瞪着眼睛说道:“师父也没教我别的啊?你以为她会别的?” 高清澄就那么与他对视,片刻后小胖道人忽然一愣,然后倒退几步,脸色难看起来。 他指了指自己:“我是?” 高清澄笑起来:“多谢师兄平安符,去漠北,你跟他。” 她抱拳作揖:“师兄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小胖道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过去抓了一把香随便点了戳进香炉:“我也给自己祁个福......” 然后对叶无坷道:“帮我看着我那一捧香,灭了我揍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大宁第一翘臀 如今她一身轻松,即便是身边丹药成群,也是难以突破。 还是需要去历练! 这也很是正常,多少高手静修数百年,一重之间的壁垒都突破不过呢。 随后,帝非烟给了陈杨一兆纯元丹药。 陈杨和灵儿跟帝非烟告别,然后离去。 走之前,陈杨也去和善灵月道别。 善灵月颇为不舍,也表示,一定会努力修炼,他日给陈杨去帮忙。陈杨哈哈一笑,说道:“好!” 同时,陈杨也问过帝非烟关于东襄母女。帝非烟说她们没有回来过。 陈杨感到有些茫然。 他在东襄身上留下了印记,但现在他感觉那印记非常模糊。显然是东襄离他太远了…… 他曾经许诺过会去找东襄。 只是后来,帝圣天不成威胁之后,陈杨也就放心了很多。 他相信,东襄母女并没有什么事情。现在的不出现,也许那是在寻找她向往的自由吧。 当下,陈杨也没再多想了。 二十五天后,陈杨和灵儿回到了久违的地球上。 这一去一来,一共花了接近三个月的时间。 还有不到一个月,大哥罗峰他们也将回来。那才是陈杨真正开始头疼的时候…… 地球上,已经是六月了。 天洲的天气开始变得炎热。 不过大康皇城里面始终是冬暖夏凉。 大康皇城的居民,百姓,幸福生活指数很高。皇城里面的随便一间屋子都被炒到了天价!而且还不是有钱就能买,要获得大康皇城的户口,那是需要严格审核的。并不是有钱就可以办到的。 陈杨将一兆纯元丹药全部给了轩正浩。 轩正浩收到丹药之后,大喜。 如果说纯阳丹是属于华夏币,那么纯元丹就岛国币! 但不管怎么说,纯元丹在修炼上还是能起到和纯阳丹相同的作用。不过是要数量大一些。 一万亿纯元丹的数量,怎么都够消耗一段时间了。 另一边,陈杨了解到念慈他们又重新到了张道陵那边学习道术,宝儿也过去了。轩轩正浩给秦林封了候,赐了候府。 秦林便是社稷候! 秦侯爷! 轩辕雅丹也住到候府里面。 社稷候府和陈杨的镇国侯府就在同一条街上,沈墨浓和轩辕雅丹见面也很方便。 而且,秦林怕轩辕雅丹孤单,还去将轩辕雅丹的父亲也接了过来住着。轩辕雅丹的父亲轩辕天丰到达天洲的时候,便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当年秦林在轩辕族拔出了轩辕家族的老祖宗留下的太上神刀。 轩辕族的老祖宗曾经败于长生大帝之手,这是整个轩辕家族的憾事,恨事。但秦林告诉了轩辕天丰,如今长生大帝就在这大康皇城里面。而且,长生大帝已然不是他秦林的对手。 轩辕天丰感慨万千,看到女婿如今有这样的本事,他心里欢喜又担心。担心有一日,秦林会对自己的女儿厌倦。不过当他看到女儿女婿的恩爱之后,心里的大石也就跟着放下了。 陈杨和二哥秦林汇合,之后,两人又一起去了张道陵那边一趟。 这次孩子们在另外的地方修炼了,陈杨和秦林都没碰到。 而且,两人连张道陵都没碰到,只是罗通道长在那边守着。 值得一说的是,秦林和罗通道长的伤是早好了。 罗通道长告诉陈杨和秦林,祖师眼下也已经闭关了,并且是和几个孩子一起闭关的。外人还是不要打扰得好。 这是孩子们的福气,陈杨和秦林自然是支持,赞成的。 随后,陈杨和罗通道长寒暄了几句,聊了一些,便和秦林离开。 跟着,陈杨也了解到,沈墨浓最近几个月,一直都在燕京。她毕竟是燕京的重要人物,那也是她的工作。陈杨虽然是希望她在大康这边,因为这边更加安全。可陈杨也知道,沈墨浓虽然是自己的妻子,却不是一个花瓶摆设,她于国家来说,很是重要。 至于灵儿,灵儿并没有去镇国侯府。 陈杨觉得灵儿可以去,但灵儿坚持不去。她私下和陈杨说道:“我们都心里明白,但念慈她不会明白。我若去了,府里总会有风言风语存在。他听了,心里终究是不大痛快,甚至会跟你产生误会。而且,我也不急,他将来长大之后,会明白这一切的。” 陈杨顿时大为感动。 觉得灵儿平素虽然话少,但在对待他的问题上,却是如此细心。 轩正浩这边则是帮陈杨解决难题,说道:“灵儿喜欢人少,我觉得,让她就像罗通道长,张道祖一样,在一元之舟里建造自己的住宅,那是最好不过了。陈杨你每次来见,也是极其方便。” 陈杨和灵儿一听,顿时觉得主意非常不错。 于是,在轩正浩的帮助下,陈杨,灵儿,秦林一起来建造住宅府邸。 灵儿这次特别兴奋,因为这是她真正意义上,只属于她和陈杨的小家。 首先是做地基,陈杨去蛮荒之地搬运土地过来,以阵法固定。 最后将地基打好,于是,一个方圆十公里大小的地基就出现了。 秦林见了那地基后都吐槽陈杨,你是要建皇宫啊! 陈杨哈哈大笑。 其实这个建造也很简单,陈杨之后洒下诸多花种,以丹药,法力来灌溉。于是很快,花海就形成了。 花海之中,还有一个湖泊。湖泊占据了两平方公里! 房子倒不必多大,一个小平层就行。 内部一百八十平米,一个主卧,两个副卧。装修风格,全部都是现代化。 至于电力,则是完全不需要担心。 一元之舟里有雷池供应各种电能。 只是花费了三天的时间,陈杨,轩正浩,秦林和灵儿就一起打造出了世外桃源。 轩正浩将阳光普照,月光等等全部都引入进来。这里的白天,夜晚,就是正常无比。阳光就是外界的阳光,直接引入。 三天之后,花海,湖泊,庭院,小别墅,全部成功! 轩正浩也安排宫女过来服侍灵儿,但被灵儿拒绝了。她不喜欢有外人来打扰。 这一点,轩正浩自然也是尊重灵儿。 至于打扫卫生神马的,那都不是问题,灵儿手一挥,便可以将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陈杨在屋子里设宴,请了轩正浩,永乐皇后,轩辕雅丹,秦林,罗通道长一起吃了顿饭。 饭菜很是丰盛,都是仙家之物。 这点能耐,陈杨还是有的。 永乐皇后这边,连太子轩之宇都没有带过来。因为轩正浩想的很细,他知道陈杨和灵儿的顾虑。如果太子过来,也会见到灵儿和陈杨的关系。轩之宇和念慈关系好着呢,到时候一说,也是麻烦。 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大家也都送上了乔迁新居的礼物。 其中以永乐皇后准备的礼物让灵儿最为欢喜,那却是两只白色的灵兔。 永乐皇后告诉灵儿,这兔子的母亲本是凡间兔子。不过后来轩之宇喜欢,她就以丹药和灵药喂食。渐渐的,那兔子开始产生智慧……然后又生下了这两只兔子。这两只兔子更是不得了,从小就是吃灵药和丹药长大的。不过喂食的丹药比纯阳丹要低很多品阶。不然兔子只怕承受不了。 灵儿对这两只兔子爱不释手,并且取了名字,欢欢与乐乐。 两兔子都才三个月大,但它们已经能听懂人话,排泄方面也得到了控制,会自己去厕所。身上也没有任何异味,并且毛发漂亮,不掉毛。 宴席过后,轩正浩又和陈杨,秦林密谈。 就在一元之舟的主体内部里面,四周都是晶壁。 轩正浩说道:“这几个月里,我和秦林也没闲着,一直都在研究时间。”他首先向陈杨说道。 三人均是盘坐。 秦林也是点头。 轩正浩继续说道:“秦林修行的时间大挪移本身就足够玄妙。我有了解到,之前秦林的义父时间老人有延缓改变时间的能力。想来,这时间老人既然被称为时间二字,确实对时间有很深的造诣。不过,在我深入了解后,也发现,时间老人的时间延缓,有非常大的局限性。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时间错觉。比如,他让外面一年,洞中百年,实际上,是让大家对时间产生的一种时间错觉。不过他造成的错觉足够真实!” 陈杨认真的听着轩正浩的话。 秦林说道:“对时间了解越多,也就越发知道时间之浩瀚恐怖。延缓时间,我义父不是办不到,而是达不到外面一年,洞中百年的地步。如果说时间是一个齿轮,我们自身是小齿轮,而时间是逆天大齿轮。小齿轮想要放缓速度,大齿轮怎会允许呢?延缓时间,就等于是把小齿轮变化,让大齿轮正常运转,小齿轮的速度放缓。外面大齿轮过去一天,里面是一个月,或则一年。了解了这个事物的本质,就会知道,时间延缓,多么的难!” 陈杨苦笑,说道:“我对时间是有认知和了解,但跟你们比起来,还是差远了。你们就直接跟我说结果吧。想来没研究出个所以然,你们不会这么郑重的跟我谈这个事情。” 轩正浩哈哈一笑,说道:“陈杨,你果然是个人精!” 他跟着说道:“以一元之舟和秦林的时间之力加持,可以帮助你一天等于十年。但是,只有一次机会。而且,里面就只能有你一个人。这次操作完毕之后,秦林体内的时间长河会混乱,需要十年时间才能平复下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叶哥哥你好棒啊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叶无坷来说就是地狱模式,对于大奎二奎来说,就是双重地狱模式。 白天的时候叶无坷带着大奎二奎和三十六名威卫在小及楼上课,叶无坷和沐先生商量过,书院的任何人,不管是教习还是弟子,只要想到什么能帮上忙的就可直接到小及楼来,所以每天他们需要记住的知识都极为庞杂。 虽然这些知识点不需要大奎二奎死记硬背,可叶无坷给他们定下了每天识字一百的任务,让他俩扛起铁犁去犁五亩地他们都乐意,让他们认识一百个字他俩天天都跟要死了似的。 二奎从进书院那天开始就多了一个口头语,总是自言自语的嘟囔着:“要死要死了要死了。” 让他们两个读书是在无事村里都没能完成的艰巨任务,在书院里一群热心弟子的努力下正在一点点成为现实。 书院弟子简直太有成就感了。 且不说为这次与黑武人的谈判出谋划策,意味着他们以书院弟子身份就开始参与国策,只说能让大奎二奎认字这件事,在他们看来同样可以载入史册。 这甚至可以看成,在大宁帝国教育史上的里程碑事件,让弟子们更为坚定和自信,连二奎都能教天下何人不能教? 白天读书叶无坷不觉得是什么折磨,相反他简直太喜欢这种生活了,每天一睁眼就有无数的新奇知识扑面而来,他就像个魔法口袋一样不停的往里装。 只是到了白天的课业结束之后,叶无坷的地狱模式就来了。 那位道号九慈的小胖道人简直就是个魔鬼,叶无坷在无事村的时候觉得自己最拿得出手的不是天赋而是坚韧,但在九慈道人面前,他的坚韧不堪一击。 苗新秀曾经给叶无坷指点过刀法,也用军中训练的方式让叶无坷加练,可那种程度对于叶无坷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甚至还会生出意犹未尽之心。 可是九慈道人的训练,让叶无坷生不如死。 在九慈道人看来,叶无坷之前的练功方式简直就是一塌糊涂。 七成靠的就是天分三成靠的是自己悟出来的东西,一点技巧都没有。 每天子时之前叶无坷就没有休息的时间,连他自以为傲的耐力在九慈道人看来都是垃圾中的垃圾。 第一天晚上没有别的训练就是单纯的跑步,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叶无坷吐了为止,这远超常人的体力也没能让九慈道人满意。 这第一天在九慈道人看来也仅仅是试出了叶无坷的极限罢了,从第二天开始就是将叶无坷的极限再次拉高。 第三天叶无坷在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的情况下,九慈道人让叶无坷背着他在书院里跑十圈。 书院之大,寻常体质的书院弟子走上一圈就会双脚酸痛,就算是叶无坷带来的威卫战兵在不负重的情况下一口气跑十圈也不一定人人都行,叶无坷还要背着九慈道人,其痛苦可想而知。 叶无坷心说我背着你这么跑你颠颠的也好受不到哪儿去,哪想到九慈道人上背就能睡着。 关键在于九慈道人手里还拿着那根竹条,只要叶无坷一有松懈的迹象他就醒,然后那小竹条就挥舞起来,朝着叶无坷屁股就狠狠的甩下去。 这种场景简直让书院弟子惊为天人,没几天竟然都传到了书院之外。 从第六天开始,竟然有不少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妙龄女子特意到书院来看无坷公子跑步,她们可不觉得叶无坷背着个胖道人跑的气喘吁吁是狼狈,她们只是看到了别人暂时还没有注意到的巨大潜力和巨大动力。 到第八天的时候,据说小淮河各家的花魁一共来了十三个,全都站在书院的石桥上等着叶无坷一圈一圈的经过。 书院开放,基本上只要报备之后就不会阻止任何人进书院参观,这些女子虽然衣着艳丽言谈稍显放浪,可书院也不会因此就将其拒之门外。 她们也不去别的地方走动,都在石桥两侧站着,叶无坷不过来的时候她们也都安安静静,只要叶无坷背着九慈一经过她们的眼睛都开始放光。 虽是夜里,但书院里灯火通明,又是盛夏,她们穿的多是纱裙,在灯火照耀下总会有些若隐若现的风情。 别人看她们穿的少目不转睛,她们看叶无坷,叶无坷穿的更少啊。 光着膀子跑步,一身漂亮的没有任何瑕疵的肌肉简直就是一道大餐。 每次叶无坷经过,都会引来一阵阵欢呼,只有她们才懂得一个男人有这么强的耐性韧性意味着什么,看着就觉得略显过瘾。 “叶哥哥好棒呀,叶哥哥好厉害呀,叶哥哥再跑快些啊......”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 到了第九天的时候,这些花魁又早早的到书院门口了,结果被告知,书院要大修,路都封了,石桥有坍塌危险更要大修,不是不让她们进,只是现在没法进。 她们还能信了这个? 一群莺莺燕燕漂亮到让人挪不开目光的妩媚姑娘就在书院门口抗议,有人提议让她们进去看看,只要是真的大修,那她们马上就走。 结果马上就出来一队甲士,在门口立了一块大牌子,上边贴出告示,字也不多,但没人敢再堵着门了。 牌子上写的是:书院石桥年久失修,道路坑洼难行,今奉旨重修,所以谢绝外客。 奉旨重修,这四个字谁还敢质疑? 等那群花魁带着自己的随从侍女都走了之后,高清澄背着手从书院大门的门房里溜达出来,看着那些不甘心的背影,她微微一抬下颌。 第十天的时候,石桥的栏杆上,高清澄坐在那晃着腿等着,叶无坷一过来她就给大奎眼色,拿了人家好处的大奎就立刻挥舞手臂在那喊:“叶哥哥好厉害呀,叶哥哥好棒呀,叶哥哥再跑快些。” 叶无坷欲哭无泪,想死。 然而在某些人看来,高清澄这般操作,无异于宣誓主权,原本还在看叶无坷笑话的书院弟子们,以及一边看叶无坷笑话一边羡慕的不得了的书院弟子们,天都塌了。 高清澄宣誓主权? 这事要是宣扬出去,不知道长安城里会有多少惊才绝艳的年轻男子一醉方休。 第十一天的时候,连大奎和二奎都实在看不下去了。 站在石桥上,大奎说:“姜头都已经这么好了九慈道长还是不满意,每天还都拿那根竹条打他。” 二奎点头:“太过分了。” 大奎说:“如果今天九慈道长再让姜头背着他跑,那咱们就去拦着。” 二奎点头:“应该拦着。” 大奎说:“出村的时候娘都交代了,要好好照顾姜头,现在姜头每天这样被欺负,咱们回去后娘一定会骂咱。” 二奎:“肯定骂咱。” 大奎:“你为什么话这么少?” 二奎说:“能明天再不让姜头背着九慈道长吗?我看昨天高姑娘在这让你喊叶哥哥好厉害还挺好玩的,我也想喊......你昨天都玩了今天该我玩了,你让我玩一天,我明天就拦着九慈道长。” 大奎义正辞严的说道:“我那都是为了妹夫好,你以为我愿意看他那么辛苦?” 二奎拉着大奎的手:“就玩一次。” 大奎:“我真的是为了妹夫好。” 就在这时候,叶无坷和九慈道人并肩走来,见今日没有背着九慈道人,大奎二奎都微微有些吃惊。 二奎甚至有些失落。 到了石桥上,九慈道长板着脸说道:“十天过去,叶无坷已有长足进步,不过也差不多到了极限,所以得换个法子。” 虽然叶无坷知道换个法子只怕更不轻松,可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二奎挺身而出:“早就该换个了,你这样每天欺负他,我和大锅都看不下去,你再欺负他,我们俩就......” 九慈道人看了二奎一眼,二奎这尊黑铁塔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缩在大奎身后,探着头道:“我们两个就在心里骂你。” 九慈道人轻轻哼了一声后说道:“到极限了就必须换,谁说谁阻止也不管用......二奎,你来换我。” 二奎:“啊?” 他很震惊,当然他也反应不过来九慈道人说的到极限了,不是叶无坷到极限了,而是九慈道长到极限了,确切的说九慈对自己的体重不满意。 二奎两眼开始逐渐睁大。 九慈道人:“你不愿意?” 二奎从大奎身后一步就跨了出来:“我愿意,都是为了妹夫好!” 叶无坷:“?????” 不等叶无坷有什么反应,二奎晃着膀子蹬蹬蹬的跑了过来,步伐欢快的,好像一只三百多斤的鸭子。 叶无坷只好接受,因为他打不过九慈道人,经过十天的不停试探,他终于确信自己怎么都打不过九慈道人。 二奎往叶无坷后背上一跳:“妹夫,你好厉害啊,你好棒啊,妹夫你快跑啊。” 大奎举头望明月,高清澄低头思故乡。 九慈道人倒是很开心,他微笑着问:“叶无坷,怎么还不跑?” 叶无坷背着二奎就跟背着一座山似的,大概相当于将近两个九慈道人的分量。 在心中感慨了一声命真苦,然后就要发力向前,二奎却一把拉住他的脖领子:“等下等下!” 然后回头朝着九慈道人喊:“棍儿给我,快把棍儿给我!” 叶无坷威胁道:“二奎哥,你要真敢用那根竹条打我,我回去就让大奎哥打你!” 话音才落,就见大奎迫不及待的从九慈道人手里把那根竹条抢了过来,三步两步到近前,把竹条往二奎手里一塞:“下一圈换我啊。” 二奎把竹条接过来:“明天换你。” 大奎寸步不让:“一人五圈!” 二奎想了想,点头:“那明天也得一人五圈!” 大奎:“天天一人五圈!” 二奎说:“谁骗人谁是狗!妹夫你快说谁骗人你就不背谁!” 九慈道人笑而不语,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高清澄,却见这个他认为本该会对叶无坷有些心疼的丫头,眼神发亮,跃跃欲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目光皆在北 累瘫了的叶无坷把自己大字型扔在榻上,这个对生活对未来都充满了美好向往的少年第一次想到要不就这么嘎了吧。 先是背着那个近二百斤的九慈道人跑,现在又背着三百多斤的二奎跑,再下次就可能是背着二奎而二奎背着九慈道人跑,再再下次就是背着大奎二奎跑,再再再下次就是背着大奎二奎那俩再举着九慈道人跑。 一念至此,余生都索然无味起来,叶无坷猛的坐起来想干脆撞死算了,然后想着撞墙那得多累? 于是躺下。 躺着好舒服,又疼又舒服的,因为躺下来的时候才能更真切的体会几乎每一根肌肉都要断了的疼,又不只是肌肉,骨头好像都要断了。 大奎蹲在门口,回头看他的时候脸上带着愧疚,二奎还在院子里耍那根竹条,兴奋劲儿还没过去。 大奎说:“明天我不让妹夫背了。” 二奎:“真的吗!十圈都是我吗!” 大奎:“后天我再让他背,得让他歇歇,村子里拉磨的驴都不能这么使唤,得歇歇。” 躺在那一动都不想动的叶无坷眼角流出一滴泪水,热泪滚烫。 就在这时候二奎听到敲门声,他拉开木门看了看,却发现外边没有人,正张望呢,就听到下边有人说话。 “在这里在这里在这里。” 二奎低头一看。 一个可能也就勉强比他肚子高一些的小家伙正抬着头看他,显然是因为二奎的相貌和身材而有些害怕,但她还挺勇敢的,害怕但是很坚持。 她说:“我叫苏豆子,叶公子见过我的,我来给叶公子送一些推拿的药酒,你......” 她后退两步才能完全看清楚二奎的脸,她举着那瓶药酒:“你帮他推拿活血,他应该会好些。” 二奎也退后一步,这小家伙吓了他一跳,他退后是因为害怕自己把这小家伙再给踩着了,上次让他怕踩着又不是那么怕踩着的人是七奎。 他瓮声瓮气的问:“你是谁?” 苏豆子大声回答:“说过啦!我叫苏豆子,叶公子见过我的!” 叶无坷扶着门出来,看到苏豆子后就笑起来:“又见面了。” 苏豆子一看到叶无坷脸就红了,那白白嫩嫩的小脸再添上一抹微红,简直可爱的不要不要的,二奎甚至觉得如果捏一下那个脸蛋儿能跟拉皮筋儿似的弹回去。 “叶公子好。” 苏豆子说:“你还记得我呀,我是苏豆子,我来给你送推拿药酒,这个药酒可好用了,是我家小姐亲手配制的,本该早些给你送来,不过集齐药材就需要几天,工序又复杂,小姐说她是根据《天工开物》上的古方配制,能帮叶公子缓解疼痛。” 她说话清清脆脆,爆豆儿一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叶无坷这才有机会说声谢谢,他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就已经拿过你的礼物了,这次又送礼物给我。” 苏豆子认真的说道:“说过啦,不是我给你的礼物,是我家小姐亲手配制的药酒,上次的百福衣也是我家小姐亲手做的。” 叶无坷连忙致歉:“抱歉抱歉,请你回去之后替我谢谢你家小姐。” 苏豆子仰着头说道:“你以后亲口对她说,小姐也在书院读书,那天你在小及楼前的空地上听课的时候,我家小姐也在的。” 叶无坷回想了一下,那天他确实看到苏豆子了,在苏豆子身边还有个看起来格外漂亮的女子,年纪应该与他相仿。 大宁立国之后,在高皇后的亲自主持之下,雁塔书院允许女子求学,不过人数极少。 女子进书院的阻滞不仅仅在于外人,有些父母都不愿意自己女儿到书院去抛头露面,而这种阻滞,连高皇后都有些无能为力。 有人说,高皇后还在所以人人都不敢乱说什么,只怕等将来高皇后不再了,这书院也就不会再招收女弟子进门。 可不管将来如何,现在有高皇后,一些极具才学的女孩子就能到书院来读书,甚至还有可能留在书院成为教习。 叶无坷抱拳道:“今夜太晚了,我不便去打扰,明日我去求见你家小姐,当面向她道谢。” 苏豆子仰着小脸儿说道:“不能说谎,说谎要天打雷劈,最多,我拜神说一声,劈你的时候不要那么大力气,可说谎......哪怕你是叶公子,劈也还是要劈的。” 叶无坷点头:“不说谎,我肯定会去的。” 苏豆子心满意足,转身就走:“那我走啦,那个药酒你让那个......大个儿帮你涂,小姐说需要推拿,你也让他帮你。” 叶无坷看了看二奎,心说我用他我还不如用个棒槌。 他问:“天色这么晚,要不要送你回去。” 苏豆子一边跑一边挥手:“不用不用不用,女院那边可不许男人靠近,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们送我被人看到了会不好的,我自己跑回去就好啦,我跑的可快啦......呀!” 摔了一个前趴。 她连忙爬起来怕打拍打身上的尘土,继续往前跑:“我跑的很快,不用担心!” 二奎眨巴眨巴眼睛,问叶无坷:“妹夫,这个跑的又快又笨的小土豆子是谁。” 叶无坷:“苏豆子。” 二奎:“土豆子还有姓......真奇怪。” 叶无坷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酒,他之所以收下是因为那本书,刚才苏豆子提到的《天工开物》,叶无坷想研究一下这药酒是如何配制。 他很早之前就听闻过这本奇书,几乎涵盖了天下间所有的品类知识,曾有人说过,写出天工开物的那位先生可称圣贤。 他又想起当日在小及楼外看到的那位姑娘,气质温婉安静,那应该就是陆吾大哥的亲妹妹了,念及陆吾,叶无坷心口里还是有些疼痛,感觉起来并不是那般撕心裂肺,可还是远比身上的疼痛要剧烈的多。 他在心中默默记住那位陆姑娘的样貌,想着以后要把当亲妹妹一样对待,只是不知道人家比自己大些还是小些,要是大些,那就当亲姐姐对待好了。 与此同时,在书院的另外一个独院里,教习钱楚看了看脸色稍显苍白的儿子,他能猜到钱续程心情不好是因为什么。 那位高姑娘站在石桥上的时候,许多人其实就猜到她和叶无坷之间必然有很不俗的关系,虽然喊着叶哥哥好棒啊的那个是大奎,可显然是高清澄授意。 如此看,高清澄和叶无坷的关系也就更加的明显起来,这件事不知对他儿子打击大,对许多书院弟子打击都不小。 钱续程在书院已有几年时间,也见过几次高姑娘,两人甚至都没有说过话,可正应了那句一见某人误终身。 钱续程自从见过高清澄之后便念念不完,他是个内敛的性子,虽然从未说过此事,可作为父亲钱楚又怎么可能看不出? “有些事在自己心中留个念想就好。” 钱楚缓声说道:“高清澄是廷尉府的千办,她要查的恰是你我这样的人,你心中爱慕,或许还是刽子手将来亲自送你我上路。” 钱续程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我知道的父亲,我只是......没事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钱楚道:“还是要把心思都放在正事上,世子就要到长安了.....这次你若能去疏勒立下大功,世子那里自然会急着你的好。” 他一边走动一边说道:“王爷大概命不久矣......岷老说,他连清净山都下不来了,如此看,用不了多久世子就会即位,你若能在世子面前表现好,将来大楚复国,你自然就有无可替代的从龙之功,将来地位也就无人可以撼动。” 钱续程起身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不该把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这次若能去疏勒,孩儿定会好好表现。” 钱楚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性子,想要做好什么就必然全力以赴,但你终究年轻,那个叶无坷又狐狸一般狡猾,你前几日就有些心急,幸好他并未太过在意。” 钱续程道:“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钱楚道:“世子这次带着剑来的,若你能成为世子身边的奉剑之人,将来......” 钱续程笃定道:“奉剑之人,非我莫属!” 钱楚笑起来,难得的在儿子的肩膀上拍了拍:“为父一直很信任你,等你到了疏勒之后好好配合世子,只要能促使黑武发兵,世子在江南的力量就能趁势北上,宁才立国二十年国基不稳,只要南北夹击,宁腹背受敌撑不住多久,大楚复国,只在眼前。” 父子俩对视一眼,似乎都看到了这世间无可替代的锦绣前程。仦說Ф忟網 与此同时,未央宫。 皇帝盘膝坐在土炕上,手里捧着一碗粳米粥一边喝一边听着赵泛舟说话,听到要紧的地方时不时微微停顿,却并没有插话。 等赵泛舟说话之后,皇帝才看向赵泛舟问道:“你觉得将计划寄托在叶无坷身上,是否有些行险?” 赵泛舟笃定道:“陛下,臣倒是觉得除了叶无坷之外无人能担此大任,其一,他虽名动长安,但其实绝大部分人对他并不熟悉,没人熟悉他,就连防备都不知该怎么防备。” “其二,就因为名动长安,所以很多人也能猜到他去疏勒必然有什么大事要办,也就都要防备着他。” 他看向皇帝肃然说道:“自从威卫建立,洪胜火都没有看破陛下安排,倒是叶无坷一眼就猜到了威卫的真实作用,而且一下子就想到了如何让威卫被人熟知的办法。” 皇帝微笑着说道:“确实让朕都刮目相看,带着威卫在书院小及楼下那一幕,不只是让人认识了他,也让人认识了威卫。” 他放下碗,一边走动一边说道:“威卫将来代表大宁威仪,当然要扬名立万,这次去疏勒,恰是威卫扬名的机会。” 他刚刚用过的碗放在那,好像洗过了一样的干净,堂堂大宁皇帝,竟是如此节俭。 “朕知道你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皇帝看向赵泛舟:“那就按你说的安排,各部衙都会好好配合,十月疏勒,塞外金秋,有多大收成,都看你鸿胪寺了。” 。。。。。。 【对了,忘了说,有一只新嫩可爱的码字白想求订阅买加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一家人 在书院生活了一个月之后,叶无坷感觉自己脱胎换骨,他回想这一个月的经历,难免有一种置身梦里的错觉。 这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并非只是来自每天夜里那非人的苦练,更来自白天在书院里疯狂汲取各方面的知识。 在无事村生活了十几年的叶无坷就像是一条已经在池塘里长成了巨无霸的大鱼,大到池塘已经无法给他提供再多的养分。 他只是让人看起来会有些错觉,觉得无事村里养出来的最多也就是一条小泥鳅。 到书院的叶无坷就如同离开池塘之后游进了江河湖海,贪婪的不停的吃不停的吃一会儿都不停歇。 也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从威卫过来的三十六名战兵全都看清楚了自己和叶无坷之间的差距。 这已经不是天赋上的差距,而是后天更让人敬畏的努力。 可对于学问来说,一个月的汲取根本不算什么,古人说学海无涯,叶无坷在书院里才真正体会到这话的含义。 书院的教习们也都喜欢和他聊聊,这种如此热爱学习又如此努力的年轻人,简直就是书院每一个教习的梦中情徒,个个都恨不得把叶无坷留下不放走了。 甚至有教习放话说,只要叶无坷在书院求学三年,那就有可能成为书院二十年未有之全才,在书院修行十年,甚至可能成为书院未来最年轻的教习。 这种话当然不是无的放矢,也不是拍叶无坷马屁。 书院的教习们清高孤傲,在他们看来学问大过天,他们平日里连皇帝的马屁都不拍,谁会放低姿态去拍叶无坷的马屁? 传扬出去,颜面何存? 他们只是太喜欢这样的学生了,这就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学生典范。 很多时候书院的人都能看到叶无坷或是和几个书院弟子就在竹林下席地而坐,或是和某位书院的先生并肩而行声音此起彼落。 但很少有人注意到,叶无坷在竹林下和书院弟子们辩学的时候,和书院教习并肩而行讨论的时候,在夜色下的书院里背着二奎挥汗如雨的时候,总是会有两个身影在某个看似不经意的时候出现。 陆浣溪是那样一个安静的女子,哪怕她越发按捺不住想多看看叶无坷的心,她也永远都不会变得炽烈起来,她只是会在那个别人不会注意的时候不经意间抬眸,看看那个少年挺拔的身影。 和她身边的小侍女苏豆子相比,她更愿意只是远远的看着。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也不敢去深思这是怎么了,她只是觉得每天若是看不到,便如同心里某个部分缺了些什么似的。 看过,哪怕只是远远一眼,那今日这心中的那个部分便不欠缺,满了,便是意足。 苏豆子不一样,苏豆子也每天都很希望快点到那个陪着小姐出去散步的时候。 她会朝着叶无坷挥手,但是悄悄的挥手,因为她知道小姐不喜欢张扬,她挥手是在小姐身后,甚至是在自己身后,她甚至不在乎叶无坷是否看到她挥手了,反正她挥手了。 陆浣溪会因为看着叶无坷一天一天越发精神奕奕而开心,她觉得自己送给叶无坷的推拿药酒终究还是有了些意义。 苏豆子觉得......为什么叶公子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看着好像又高了些? 难道是小姐配的那药酒还有这般功效?她几次都按捺不住想要问问小姐那药酒是否可以曾高,如果可以的话,直接喝是不是涂抹要管用些? 但她又不好意思和小姐提及,所以她想着要不要偷看一下那本书然后自己试着配制? 小丫头的心思在叶无坷身上但又不完全在,因为她确实还是个小丫头。 坐在院子里发呆的时候一想到叶无坷就会怦然心动,啃鸡腿的时候......叶无坷是谁? 陆浣溪这样恬淡安静的女子心思不都在叶无坷身上,可又都在,因为她确实不是个小丫头了。 这个世上最难解释的就是谁看谁顺眼,所以世上才会有那么多的在心中自问凭什么。 一个月满的时候,书院为威卫战兵们举行了一次小测,原本认为不会有太好成果的教习们,却在小测之后击掌相庆。 这些粗糙汉子在叶无坷的影响下进步神速,小测的结果在宣布的那一刻也迎来了一片欢呼。 但是很快,他们这边的欢呼声就被另一边的欢呼声遮住,因为另一边,许多书院弟子正围着大奎二奎鼓掌庆祝,甚至有人喜极而泣。 帝国教育史的奇迹。 大奎竟然真的学会了超过五百个字! 二奎竟然真的学会了五十个字! 因为教他们两个的多数都是书院弟子而非教习,所以弟子们才知道这难度系数有多恐怖。 你今天教二奎十个字,二奎学会了,明天再问他,他就忘了九个半,大奎好些,今天学会十个字,明天还能记得五个。 也是这个时候叶无坷才知道他给大奎哥二奎哥定下的每天识字一百是多么好高骛远,一个月时间二奎记住五十个字能让一群书院弟子喜极而泣那是什么概念? 一月小结。 吉庆有余。 更让人书院教习们觉得应该值得开心的事,很多书院弟子都开始自发的愿意和那些威卫战兵去练练拳脚。 虽然一个月的时间绝不至于让这些读书人变成壮士,可这毕竟是一个更该被记住的开始。 读书人从来都看不上以力破禁的武夫,谈及武夫他们更愿意称呼为莽撞人。 现在,他们开始跟着莽撞人强身健体,这似乎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样子,毕竟看不起谁,向来是读书人的通病。 那个规模不大的独院里,高姓少女依然很少出门,几乎不出门,她在把自己拉低了一百个段位阻止那些花魁进书院之后,就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她把自己拉低一百个段位也能请出奉旨两个字,所以书院那些年轻又好胜的弟子们才会因为叶无坷而呜呼哀哉。 她喜欢阳光,读书的时候多半都是靠坐在走廊里,泡上一杯热茶,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细品那些藏于字间的真相和道理。 有时候回想起来,她坐在石桥栏杆上让大奎朝着叶无坷喊叶哥哥你好棒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但每次念及都会会心一笑。 她也是个少女。 她在看书累了的时候也会在伸懒腰的那个瞬间,顺势往虚掩的院门方向看一看。 在某个清晨,她随手拿起木剑随手精准的刺入那个摇晃的铜环之后,还自言自语了一声高姐姐你好棒呀,然后把木剑戳在地上背着手走了,心中默念恶心恶心。 而这一个月来,鸿胪寺那边其实比叶无坷还要忙碌。 自从皇帝把鸿胪寺的地位和职权大幅度提高之后,鸿胪寺每次出门办事都代表着大宁的威仪和体面。 虽然每一次鸿胪寺出门办事都能大胜而归,可这次面对的终究是当世第一的那个黑武,而且,真正有经验出门做事代表帝国威严的人其实不多,大部分鸿胪寺的官员也经验欠缺。 鸿胪寺不想输,不管是在场面上还是脸面上,不管是在过程中还是结果里,不管是在有用的还是没用的地方,但凡看到的都不想输。 所以鸿胪寺上下为了十月疏勒之行而做的准备,付出的努力,泼洒的汗水,没有一人输于叶无坷。 又是一个寻常无奇的清晨,书院弟子们已经习惯了叶无坷带着三十六名战兵和大奎二奎以队列姿态整齐的跑向小及楼。 已经很少有人再排斥这些当兵的人,甚至觉得这就是属于书院的风景。 整齐而又沉稳的脚步落地声,与书院弟子的朗朗读书声,混合起来,便是大宁最美之声。 大第楼的那个最大的房间里,满头银发的老人也习惯了站在窗口看着那队列经过楼下。 他很欣慰,那个叫叶无坷的少年狼吞虎咽的吸收知识的样子,像极了当年在冀州四页书院里那个同样狼吞虎咽的少年。 此时此刻,赵泛舟也在院长身边。 “现在弟子总算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初升的太阳。” 赵泛舟自言自语一声。 院长没有回应这句话,他只是看着那群初升的太阳和无数初升的太阳汇聚在一起散发出让人震撼的光芒。 知识可以发光,能战胜知识光芒的或许只有团结的光芒。 “书院教他的,他一辈子受用无穷。” 赵泛舟又说了一句。 院长这时回头,他问赵泛舟,这个书院里曾经某个时间段最优秀的弟子:“那你看到他教给书院弟子们乃至于书院先生什么了吗?” 赵泛舟想了想后回答道;“他教书院弟子们乃至于先生们的,大概就是文武各有所长,不要对立,文人是治天下的根本,武夫是保天下的根本,文武合心,才是长久。” 老院长忍不住微微叹息:“你在书院的时候是多让人觉得了不起的一个孩子,可自从去了鸿胪寺之后就开始变得四四方方。” 赵泛舟连忙俯身:“弟子惶恐。” 老院长道:“你在书院的时候我若这般说你,你回答的肯定不是弟子惶恐而是说来听听?我不是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好,而是说你现在会把问题看的过于复杂,叶无坷就像当年的你,那时候的你想告诉别人什么道理从不会去想这道理能带来什么利益,因为真正的道理大多听来都和急头白脸的利益无关。” 他有些淡淡的遗憾,但也有些淡淡的骄傲。 因为那个时候的赵泛舟是个合格的弟子,现在的赵泛舟也是个合格的寺卿。 不,是出彩的弟子和出彩的寺卿。 “做学问的人,总是愿意让学问看起来高深莫测,把学问装饰的越漂亮,就好像学问越值钱似的。” 院长指了指窗外。 “叶无坷教给书院弟子乃至于书院先生的不是学问,也不是什么文武不该对立这样单一的某件事。” 院长说:“叶无坷教的只有六个字,六个在那个无事村里应该经常会提及,可在长安这座辉煌大城里很少被人提及的字。” 他缓缓呼吸,眼神欣慰。 “我们是一家人。” 。。。。。。 【啊,我实在是太喜欢苏小苏这个名字了,本来想再用用也不碍事,可最终还是觉得不合适所以换了,啊,我实在是太喜欢苏豆子这个名字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一个大和尚 也是在叶无坷带着威卫三十六战兵进书院整一个月的这天,又一支战兵队伍按照原定计划到达长安。 一共四十八人,到长安之后就被兵部安排进了巡城兵马司,在这经过简短的集结之后,领取了最为精良的武器装备,以及和战兵完全不同的装束之后,又迅速的离开长安,秘密前往北疆。 这些叶无坷并不知情,但他能想到要去疏勒必然不会只有威卫这三十六人的队伍保驾护航。 这支队伍甚至都没有去鸿胪寺,洪胜火是在兵部见到这些人的,由他亲自布置了任务,并且制定了日期。 和这四十八人同一天到达长安的还有一支看起来寻常无奇的商队,从江南来,运送一批锦缎到长安,这支商队每年都要往来两次,所以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如果非要说这支商队和过去来往长安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家商行的少东家亲自押送以及车里的某个不速之客。 说是少东家,其实也已经过了四十岁,衣着朴素,待人客气,据说大顺商行累财百万,生意做到大江南北,可不管是这位少东家还是下边的寻常伙计,从没有一个看起来眼高过顶待人不善的。 车队在长安城外停下来等着接受检查,少东家杨乙承提前很早就下车来与一众伙计一同等着。 轮到大顺商行的车队检查的时候,他更是要求伙计们把所有货物都提前开箱。 这样的商人总是会讨人喜欢,规矩且谦逊,而且早早做好准备还不必浪费时间,所以检查的速度很快。 当值的战兵查到第二辆马车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异样,于是去请示今日城门守。 长安城的城门守不是一个固定在谁身上的官职,而是轮值,今日带队的是谁,谁便是这座城门今日的城门守。 一般来说,领队当值的都是校尉,按照大宁的军制来说校尉正六品,可轮值城门守的职权就立刻大了起来。 就算是三品大员进出城门,也要规规矩矩接受城门守的检查要求,让你下车就下车,不然的话城门守有权直接将人羁押。 今日城门守是一个才三十岁左右的校尉,高高大大,魁梧且精神,为人刚直,性格方毅,也从不跋扈,待人待事一视同仁。 城门守戴答在走到那辆马车旁边往里看了一眼后,饶是他经验丰富也还是稍稍显得有些惊讶。 车里坐着一个僧人。 原本在中原大地上随处可见的僧人,在大宁立国之后已经变得越来越少。 楚时候,禅宗昌盛到举国之内有两万余座庙宇,整个楚国的田地有将近六分之一都在寺庙手里,且不必向朝廷缴纳任何赋税。 从楚末年各地战乱频发之后,大批的僧众离开中原往西域或是北方迁移,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百姓和禅寺之间的矛盾爆发,大量的难民和各地的叛军疯狂冲击禅寺,僧众死伤惨重。 到大宁立国之后,各地的禅寺被仔细盘查,超出规格之外的田地一律清退,如此一来又有大批禅寺日渐冷落,没几年就彻底荒废。 到大宁立国二十年后,各地的禅寺数量已经不及楚禅宗昌盛时候禅寺数量的百分之一。 也正是因为楚末年战乱导致禅宗僧众在中原死伤太大,导致西域禅宗宣布中断与中原的往来。 所以,哪怕现如今大宁国力日渐昌盛,但禅宗也难以再回复往日模样,就连长安都稀少见到僧人进出,尤其是这车里的僧人......身穿白色袈裟。 戴答在长安已有十一年,在城门当值也有六年,就连他都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装束的僧人,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这白色袈裟代表的是在禅宗的超然身份。 可是看这僧人面相应该还不到三十岁,所以戴答一时之间又有些吃不准。 传闻中,即便是在旧楚时候,一共也只有三座寺庙的大德高僧能身披白色袈裟。 这三座寺庙依然存在,并没有毁于战乱,有人说是因为这三座寺庙中的修行者才是真正的僧人,他们在战乱时期曾经救助过无数难民。 所以哪怕是在匪乱横行死人无数的那段至暗时期,这三座禅寺也并没有受到任何冲击。 当然,这只是传闻,那场近乎于波及整个中原且绵延数十年的战乱,没有一座禅寺幸免于难。 而这三座禅寺也确实收容保护了不少无辜难民,时至今日在当地依然备受敬仰。 江南杭城自觉寺明觉禅师为保护百姓被乱匪活活烧死,大火焚烧过程中老禅师一言不发纹丝不动,于大火中双手合十低声诵禅的样子,被后来者尊称为禅音佛影。 栖山禅院开门接纳所有百姓进寺庙避难,为了照顾生产的妇人而同意在寺庙内开荤。 报晓山寺当年为了掩护义军,主持下令僧众与义军更换衣服,引走追兵,导致报晓山寺三百余人活下来的不过三五个。 而这三座寺庙的大德高僧之所以能身披白色袈裟,也非什么西域禅宗那烂陀寺特许,是当年楚国最后一个皇帝杨卓的旨意。 如今,白衣僧第一次出现在长安,城门守戴答都深感意外,也颇觉棘手。 似乎是看出他有些为难,白衣僧双手递给他两样东西。 “这是我的度牒戒牒,我只是经过长安,只停留两三日,然后就要北行。” 白衣僧声音宽厚柔和,只是听他说话就似乎有一种心神宁静的感觉。 戴答将度牒戒牒双手接过,翻看之后才知道这位白衣僧竟是栖山禅院的堂头和尚,也就是百姓们常说的住持。 栖山禅院在江南清净山上,距离长安三千里。 询问之后戴答得知,这位大和尚是孤身出门,准备往漠北疏勒国去迎奉真经,走在半路的时候遇到了大顺商行的队伍,盛情邀请之下他才答应与商队同行。 “大和尚去疏勒迎奉的是.....” 戴答问了一句。 白衣僧回答道:“二十多年前,中原禅宗至宝,三祖开悟且亲书的十二卷经文在战乱之中丢失,数月前我收到一封信,是疏勒国弥泓寺住持广信禅师所写,他说三祖十二卷经文都在弥泓寺,他想归还大宁,但又不敢贸然派人来送,所以想让我想办法问问大宁朝廷,是否可以接纳,我思之再三,决定亲去迎回真经。” 白衣僧看向戴答道:“我来长安,是想向朝廷报备此事,若得朝廷准许,我就即刻动身往疏勒去了。” 戴答道:“大和尚你且先进城,你的事我会上报朝廷。” 得了戴答的许可,白衣僧俯身致谢,而大顺商行的少东家杨乙承带着所有伙计,也一同俯身致谢。 这消息很快就到了鸿胪寺,也立刻就引起了赵泛舟的警觉。 “哪有这么巧的事。” 赵泛舟背着手在书房里一边缓缓踱步一边说道:“和黑武人定在疏勒谈判,三祖真经十二卷就出现在疏勒。” 他回头看向关外月,关外月道:“确实巧合的有些过分了。” 赵泛舟道:“漠北诸国都不大,可也不容小觑,南北近千里东西一千五百里的地方有大大小小三十几个汗国,大大小小的部族更是有两百多个,看起来是一盘散沙,但......都笃信禅宗。” 他眼神里有些淡淡寒意。 “栖山禅院的大和尚这次去疏勒,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他吩咐道:“关外月,你召集人,大家都多想想,尽快把漠北诸国和黑武人可能涉及到岐山禅寺的因果都捋一捋,我现在进宫,回来之后听你们议出的结果。” 关外月俯身道:“我马上就去召集人。” 赵泛舟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快步出门,脚步有些罕见的着急。 鸿胪寺的人都知道咱家赵大人处变不惊,能让赵大人都着急起来的事那就不可能小的了。 不到一个时辰,习惯了坐在土炕上处理政务的大宁皇帝已经听完了赵泛舟的上报。 他将手中奏折放下,微微皱眉。 赵泛舟道:“漠北数十国两百部族笃信禅宗,所以当年楚灭的时候才会有大批的禅宗信徒往北迁移,臣也只是听闻不曾亲见,有说法是去漠北的禅宗弟子比去西域的还要多。” 皇帝点了点头:“是多,且不是多一点。” 他从土炕上下来,已经连续批阅奏折将近两个时辰的皇帝显然有些疲惫,趁着和赵泛舟说话的时候下来活动活动。 他抬起手揉着脖子:“那时候朕在冀州亲眼所见,往北去的僧众多的数不过来,朕还蹭亲自问过,他们说,往北去比往西要好的多。” “西域禅宗虽然一再声称中原禅宗是源自西域,可又一直都看不起中原禅宗,朕是觉得,看不起只是表象,他们也有抗拒与害怕。” 皇帝走到门口,对着门外连续深呼吸了几次。 “西域禅宗一边说和中原禅宗一脉相承,一边又说中原禅宗信仰不纯,战乱时候迁去了西域的禅宗弟子,在西域多数都过的不好。” “往北不一样,漠北诸国以及游牧诸部虽然相比于西域要穷苦不少,可他们尊敬中原禅宗,只要过去的,都会妥善安置,奉若贵宾。” 他看向赵泛舟说道:“也正因为大量禅宗弟子去了漠北,倒是让漠北的文化有不小进步,诸部之间连年征战虽然还没断,也不似之前那么狠了。” “能让漠北诸国团结起来的不是他们自己人,也不可能是黑武人......” 皇帝说到这稍作停顿,赵泛舟随即接话道;“是禅宗,只能是禅宗。” 皇帝微微摇头道:“不......是大和尚,是一个死了的大和尚,活着的都不行,唯有死了才行。” 赵泛舟脸色一变:“陛下的意思是,栖山禅院的大和尚去疏勒就是死路一条,可他们也知道只要说出三祖真经十二卷这几个字栖山禅院的大和尚就必然要去。” “栖山禅院在中原禅宗地位超然,而北去的禅宗弟子之中仰慕棋山禅院的数不胜数,若大和尚在疏勒死了......漠北禅宗必然震荡。” 他猛然抬头:“有人要.......漠北伐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该是你考虑的事? 听到赵泛舟说出漠北伐宁这四个字的时候,皇帝瞥了他一眼,倒不是因为赵泛舟说的这四个字是无稽之谈,而是因为赵泛舟显然慌了一下。 不管是大大的慌了一下还是小小的慌了一下,都不该。 漠北伐宁当然不是无稽之谈,那是黑武人最乐意看到的局面。 漠北伐宁会不会成功? 对于黑武人来说......无所谓。 如果漠北数十国联军侥幸赢了,那最终得利的还是黑武而非这几十个联合起来的小国。 如果输了呢?黑武也开心,区别只是大大的开心和稍微小一些的开心罢了。 漠北数十国的联军真敢南下的话,一向看不起那些小国的黑武人也必会慷慨解囊,要粮给粮要钱给钱,还会抽调兵力亲自上阵。 就算打不赢,以这黑武人完全不在乎的数十小国来拼掉大宁部分国力,黑武人就值得开席庆祝,且是连开大席。 大宁立国二十年蒸蒸日上,中原百姓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局面,这样的大宁,让黑武人害怕。 而黑武人想要从各方面完全封锁大宁显然不现实,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甚至远超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 就正如叶无坷在书院里看到赵先生和林老的争执一样,战争有时候是解决问题最直接也最节省的办法,如果还不用自己倾尽全力去打的话,那自然最好。 黑武人甚至可以不要那么大的期待,再微弱的收获都足够他们喜悦。 数十国的联军加起来也许都不足五十万人,就算足,历史上黑武人组织五十万规模以上的大举南下也不是一次两次,哪次成了? 所以黑武人绝不会完全寄希望于漠北诸国打赢,他们只要用这五十万人拼掉大宁十万战兵,哪怕是五万八万他们也乐见其成。 最主要的是,一场如此规模的战争就能让刚刚才富裕起来的大宁国力急转直下。 因为这样的仗,大宁打赢了也几乎无利可图。 漠北这片地方算不上是富饶的草场,打赢了,大宁根本不值得派兵去守,这样的地方也解决不了大宁对战马的需求,连漠北诸国都不是骑兵强国。 真正的好草场在更往西北一些的地方,那里才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富饶之地。 打赢了的大宁要那一千五百里的飞沙走石的荒蛮之地有何用?如果真的有利可图那大宁为了解决骑兵问题早就对漠北有所动作了。 就算不征战,在贸易上也会适当的加大力度。 所以只要促使漠北联盟与大宁开战,黑武人就开心,就可以开心到睡不着,开心到放烟花,开心到唱大戏,开心到狂欢七天七夜。 赵泛舟想到了这些,所以才会心中一慌。 因为他非但了解黑武人的狼子野心,了解漠北人的凶残狠厉,他也了解陛下。 陛下是不可能阻止栖山禅院的大和尚去疏勒的。 他说:“漠北有一万种杀死大和尚的办法,可我们只有一种让大和尚安然无恙回来的办法。” 赵泛舟没有放弃争取,因为不管是出于什么思考他都不希望棋山书院那位白衣僧出现在漠北。 “朕从没有隐藏过不希望禅宗继续在中原昌盛起来的想法,朕也从来都没有隐藏过不希望任何宗门在中原昌盛起来的想法。” 皇帝坐下来,揉了揉有些发皱的太阳穴。 “可如果栖山禅院的堂头和尚出国门一趟朕这威威大宁都护不住......何止是漠北数十小国再也不会对大宁有敬畏?” 皇帝看向赵泛舟说道:“把所有担心都提出来是好事,但把所有担心都转化成怕,那不管是一国还是一人,终是一事无成。” 赵泛舟俯身道:“臣明白,臣也知道漠北数十小国也都看着呢,如果这是黑武人的布局,那大和尚去不去漠北就是风向标。” “如果大和尚去了,漠北诸国会想着大宁有备而来,诸事无惧......如果大和尚不去,那些小国都会觉得大宁是怕了黑武,他们就会更愿意把黑武当宗主,更愿意跟着黑武继续压制大宁。” “如果大和尚来去安然无恙,漠北数十国其中至少半数以上会把不安分的心按下去,说到觊觎中原锦绣,漠北那些人不比黑武人差。” 皇帝道:“明日朝会,这件事可以议一议,但议的不是该不该去。” 这话,已经定了事情的走向。 赵泛舟理解,但他身为臣子还是必须把他所思所想都如实说出来。 “黑武人是看准了大宁在对东北边疆外动兵的时机,现在再回头看,东韩人貌似傻乎乎的出兵渤海,也根本不是黑武人孤注一掷的押宝。” “东疆的局面只是黑武人在给北疆的事做个铺垫,打东韩不是什么大事,可打仗黑武人也擅长,他们知道该动如雷霆的,狮子扑兔也尽全力。” “大宁调集北方战兵去东疆,灭东韩只是开始,让渤海重新稳定起来,替大宁做国门之外的屏障,就还需战兵在渤海和东韩持续驻扎一阵子。” “黑武人会打仗,所以算准了这一点,此时再把北疆的事抛出来,只等着大宁接招。” 赵泛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再次看向皇帝。 “如果真的开战就不是两线打而是三线,黑武人能在东疆布局北疆布局当然也能在大宁西疆布局。” 赵泛舟道:“说不定,旧楚余孽也要出来作祟。” 皇帝笑了笑:“看的准。” 他问:“既然起因看得准,那也该看出结果。” 赵泛舟深吸一口气后肃然说道:“这一局只要赢了,那可能会让大宁迎来超过二十年的太平发展,南疆无需担心,不管难不难只要赢了西北东三疆二十年无战事。” 皇帝道:“这一步你就看错了。” 赵泛舟微微一怔。 皇帝道:“大宁赢了这一局,下一局马上就来,黑武人既然能促使大宁西北东三疆之外都出事,大宁又费劲力气的把事都平了,那他们能沉得住气不亲自来试试?” 赵泛舟俯身:“是臣看的肤浅了。” 皇帝继续说道:“用东疆的事牵扯大宁北方战兵,再出事,要调兵最近的就是西北战兵,那西北再出事呢?” 他看向赵泛舟,语气依然平和的说道:“你看到了西北东三疆的战事,然后就想着三疆都赢......黑武人最希望的,就是大宁这么想这么办,大宁被黑武人的布局调动起来的越多,投入越大,黑武人越心满意足。”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哪里需要三地皆胜?只要一个地方大宁赢的酣畅彻底,西域人会把刀子藏起来,换了上等的货物和大笔的银子来找大宁做生意。” “黑武人愿意看到大宁在三地谋胜,那才是真的让大宁国力消损的真正棋局。” 赵泛舟试探着问道:“西域人两面三刀,若他们也觉得大宁在北疆战事上投入巨大而无力顾及西疆,动兵的事,也难以预料。” 皇帝道:“朕刚才说了,就看北方怎么赢,酣畅彻底这四个字,你多想想。” 他看向赵泛舟道:“你是鸿胪寺卿,这事就该你多想,也该你最先去想,有些看起来凶险万分的局,不一定是要开战......大宁从来不怕打仗,但不打仗就赢到酣畅彻底的事难道大宁不喜欢?” 赵泛舟脸色变幻,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终于来了。 “鸿胪寺的人应该想着打仗的事,但鸿胪寺的人不该只想着打仗的事。” 皇帝道:“回去议吧。” 赵泛舟俯身:“臣告退。” 他知道陛下的话其实还能再多说几句,陛下完全可以告诉他......想着打仗的有兵部有户部甚至可以是工部,朕需要鸿胪寺天天想着怎么打仗吗? 急匆匆回到鸿胪寺之后,赵泛舟直接去了关外月等人在议事的地方。 到了门口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侧耳听了一会儿。 “该备战了,其实已经晚了!” 有人声音中透着急切的说道:“这明显就是三面合围的局,现在就该从南方抽调战兵往北,西北的兵抽调到北疆去,那西北再乱起来怎么办?就得提前抽调南方的队伍过来。” 另一人说道:“大宁这几年国库确实稍显充裕了些,可你想过没有,把南方的战兵调往西北要花多少钱?不说这个,只说把西北的战兵调到北疆要花多少钱?” 之前那人说道:“花多少钱,该打的仗还是要打!” 又有人说道:“花多少钱都不怕?这一仗打下来大宁可能倒退二十年!回到开国之初,那是什么样子你应该还没忘吧!” “瞻前顾后岂不是被人稳稳拿捏?你今日避战明日他就敢得寸进尺!” “打仗打仗打仗!” 赵泛舟推门而入:“鸿胪寺是整天想着打仗的地方吗?要不要我请旨明天把你们都调到兵部去?!”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然后连忙起身行礼。 赵泛舟快步走到主位那边坐下来,脸色格外不好看。 “鸿胪寺上下这么多人,若都指望着靠战兵去给大宁争脸面,那我看,无需陛下降旨,我直接去求陛下把鸿胪寺散了吧。” 之前一直说要主动备战的官员俯身道:“请寺卿示下。” “示下?” 赵泛舟看着那人问道:“我进宫之前让你们商议办法,你们就商议出来一个要么把问题交给战兵去解决,要么我来告诉你们怎么办的办法来?!” 才坐下的赵泛舟猛的起身,看都不看手下的官员们直接大步离开。 这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关外月则一声轻叹:“打仗解决问题,解决了是战兵厉害,不打仗解决问题,才是鸿胪寺的厉害,商量来商量去却将希望都寄托在战兵拼命,是我等无能。” 他略显无奈的说道:“不是我想吹牛,而是有些事我确实经历过,我在西疆气死西域使臣的时候,可没想过先让西疆边军给他一刀。” 他起身道:“诸位再议,我去看看寺卿。” 出了门之后,果然看到寺卿并未走远,关外月快步过去,俯身道:“他们也都是心急,且鸿胪寺里真正和外边人打过交道的不多。” 赵泛舟道:“所以这次我才会让你和洪胜火配合去疏勒,你们两个是为数不多有经验的人。” 他问:“你想出什么了吗?” 关外月道:“办法没想到,倒是想到了叶无坷在书院好像因为差不多的事有过讨论,那天书院赵先生说要封锁疏勒,林先生说要将疏勒夷为平地,前者的说法要动兵十万耗费钱粮无数,就算是后者的说法也要至少调兵三万,那还只是最理想的只打疏勒一国的情况......叶无坷当时问了一句有没有不发兵就赢的法子?当时无人回答,倒是有人觉得他这话问的暴露了他的无知。” 赵泛舟沉默片刻,率先迈步:“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傻批大棒槌 或是因为长安最近太过闷热而惹恼了某位人间至尊,又或是因为赵泛舟以及鸿胪寺上下的表现都不尽如人意才是惹恼他的缘故,在他走出御书房在院子里驻足抬头瞪了一眼天穹之后不久,雨就淅淅沥沥的下来了,到后半夜就成瓢泼之势,清晨就又乖巧的停了。 雨洗过的竹林显得好看了不少,像是一个个挺拔的少年在肆意展示自己的朝气。 竹林这边就是叶无坷经常练功的地方,另一边就是那座高清澄已经隐居月余的独院。 她已经安心看书这么久极少走出院门,在书院里的无人打扰曾是她的最喜欢之一。 也不知今日怎么了,一清早洗漱之后泡了热茶在稻草蒲团上盘膝而坐的高姑娘有些心浮气躁。 明明雨后的空气极好,明明院子里的花儿开的极好,明明昨夜才发现一本有意思的古籍也极好,可就是沉稳不下心境。 高清澄干脆起身,师父说过,读书不能读进去那就不要糟蹋了书里的文字,问一声看过吗回一句看过了,书里写了些什么却记不起只言片语,那是亵渎。 对书的亵渎还可以再找时间安安静静的弥补回来,对时间的亵渎再怎么诚心忏悔也补不回来。 所以师父也说过,如果没法静心读书那就练剑,如果没法静心练剑就去廷尉府里看看卷宗,连卷宗都看不下去那就走出去看看山水也不算糟蹋了大好时光。 慰此心慰此生心满意足,又不只是读书学习这一种。 所以高清澄放下书册缓步走到那棵细高细高的柿子树下,拿起木剑,如以往一样随意一剑刺出,却并没有如以往那样随意但精准的刺进铜环。 她微微一怔。 这心浮气躁似乎来的有些凶猛,是她以前修行那么多年来都未曾见过的心魔大妖。 于是她告诉自己必须有所取舍,心境的问题还需问心,问别人的心解不了自己心里的题,可问心之事最难也是问己心。 但她是高清澄,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取舍决断的人。 于是她问心说:就暂且与那个无事村的臭小子断了来往如何? 一剑刺出,剑依然不入铜环,可见心境之事,此问不能解。 于是她再问心:那就嫁给他咯。 一剑刺出,正中铜环,丝滑圆润没有一点儿磕碰。 高清澄把剑随手戳在地上,微微沉吟片刻,赏了自己一句:“呸!” 背着手回去读书了,竟是莫名其妙的心境沉稳回来,捧着书册看的津津有味,逐渐沉入进去变成了那个世外人。 第一句问心说要断,其实哪里舍得断,不过是暂且的舍,可即便如此也没能解决那心浮气躁,反而让心浮气躁反扑的更凶猛了些。 第二句问心......莫名开心。 当然,不可对外人道也。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取舍决断的人,又谁规定了取舍决断非得是其中最惹人讨厌的后三个字? 反正重新稳了心境的高姑娘觉得问心有答,便是解心的最好办法。 而此时站在竹林另一侧的傻小子第五百次鼓起勇气想去敲敲人家院门,但还是没能迈过他心里那道看起来不怎么险恶却属实难以随便翻越过去的山门。 他心中的险恶也不是什么真的险恶,只一句不打扰人家就是他迈不迈步的最大阻滞。 每次走到竹林边他都会停下来,问心而不解的时候便会去薅竹叶,薅的在远处大第楼高处隔窗能看到这一幕的银发老人都有些心疼,让老人家莫名其妙就想起来当年冀州四页书院里的竹子也十分倒霉。 于是今天叶无坷到竹林边的时候就看到这里新立了一块牌子:薅竹叶超过三片者罚银一两。 叶无坷心说这规矩真稀奇,瞄着自己来的。 正来回踱步想着该以什么样的借口去敲敲那扇木门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 “叶无坷!” 叶无坷回头,见是有阵子没见的余百岁乐呵呵的跑过来。 一见面,余百岁就特意绕到叶无坷身后仔细看了看,然后赞不绝口:“翘,果然是真的翘。” 叶无坷:“?????!!!!!” 余百岁笑道:“昨夜里我冒雨夜游长安,乘船在小淮河上感受这润物有声的天道。” 叶无坷:“说特么人话。” 余百岁:“感受润物有声的什么道你别管,反正是听说你在小淮河里已是名声大噪,你都不知道传闻有多热闹,最热闹的就是你已经被评选为大宁男子第一美臀。” 叶无坷:“......” 余百岁:“叶无坷啊叶无坷,你真是......江湖不见你却已有你的传说啊。” 叶无坷摸了摸怀里,想找找那本三百六十五页的册子带了没有。 余百岁:“师父我好想你啊,一个月没见你我想你想的都消瘦了好几斤。” 叶无坷道:“你才不会因为这种谣传特意跑过来一趟,书院的那扇大门对你来说就是鬼门关一样。” 余百岁嘿嘿笑:“我听闻昨天夜里陛下发了脾气,虽然没有把赵泛舟骂的一无是处,但赵泛舟回去的时候脸都白了,且他回鸿胪寺之后就把手下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他往前凑了凑:“我猜着和这次疏勒之行有关,陛下都发脾气,就说明事儿大了,之前我忘了求你,今天特意来补一次,去疏勒,你带我呗?” 余百岁道:“你放心,我不给你添乱,说不定......唔,还有一件事!” 他眼神发亮:“我还听说昨天有一位白衣僧进了长安,是栖山禅院的堂头大和尚,据说他也要去疏勒,是为了迎回原本是咱中原的禅宗真经,好像叫什么三祖真经,共有十二卷。” 叶无坷脸色微变。 要是在无事村的时候余百岁提起来这三祖真经,叶无坷应该都没有什么反应。 在书院这一个月来叶无坷疯狂的补充知识养分,听闻过关于三祖真经的一些事。 西域禅宗历来都说中原禅宗是源自他们,所宣讲修行的禅法也都出自西域禅宗。 可是,三祖开悟所创的真经十二卷将禅宗教义和思想都提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传闻之中西域禅宗有禅经一万三千卷,加起来也无法与三祖十二卷抗衡。 三祖之悟,将西域禅法远远的甩了出去。 余百岁道:“你就说巧不巧?大宁要与黑武人在疏勒谈判,白衣大和尚就突然接到一封信,邀请他去疏勒迎回三祖真经。” 叶无坷道:“咱们回鸿胪寺。” 说完就迈步要走,才迈步,就看到鸿胪寺卿赵泛舟和关外月两人朝着他这边过来了。 原本是那两位昨夜里就要来,都快出门才想起来已是后半夜,不是他们怕打扰了叶无坷睡觉,而是后半夜他们敲不开书院的大门。 “你得提前去疏勒。” 赵泛舟见了叶无坷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简单直接。 叶无坷问:“因为栖山禅院的白衣大和尚?” 赵泛舟想问叶无坷怎么知道的,看到余百岁在场也就不必问了,余百岁的父亲,那位长安城第一闲散国公有多八卦好事谁不知道? 赵泛舟道:“栖山禅院的大和尚不能与鸿胪寺的使团一起走,你该明白其中道理。” 叶无坷点头。 那位大和尚如果是与使团同行,那么禅宗的事就上升到了本不该到的高度。 疏勒那边就会以三祖真经为要挟,不管大宁使团会不会因此被要挟,漠北的人,都会因此而觉得自己手里多了个分量不轻的筹码。 “大和尚要去,也要回。” 赵泛舟道:“这件事只能交到你身上,鸿胪寺的人出面是大宁该给大和尚的一个态度,鸿胪寺的人不以官方身份出现是给对手的一个态度。” “不管禅宗过去如何现在如何未来如何,大和尚是宁人,出门在外,宁人的事就是国事。” 叶无坷心中一震。 出门在外,宁人的事就是国事。 赵泛舟也没有马上就反应过来,他这句无心之言会带给叶无坷多大的震动。 “我不想现在就逼着你问问对此事有什么看法,也不能逼着你问一个什么计划和策略,我一早亲自赶过来和你说这事,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事很重要。” 赵泛舟看着叶无坷说道:“但你尽快得想出个策略来,朝廷已经批准栖山禅院的大和尚去疏勒了。” 叶无坷问:“大和尚打算怎么去?” 赵泛舟道:“有一家商行名为大顺,恰好运送一批丝品去漠北,大和尚打算与商队同行,所以我给你的建议就是,现在就做好进那家商行车队的安排。” 叶无坷点头:“明白了。” 他回头看向竹林另外一侧,那隐约可见的独院。 赵泛舟道:“还有一个建议,是你让威卫的人在暗处,你带着大奎二奎先护着大和尚往北走。” 叶无坷再次点了点头,眼神却还是在那边没有收回来,赵泛舟有些疑惑刚要再说话,忽然醒悟过来,然后转身走了:“你安排好后回鸿胪寺来与我说一声。” 关外月道:“这是威卫的第一件大事,但只能靠你自己。” 说完这句话他也转身走了。 余百岁当然也看出来叶无坷的心思,他问叶无坷道:“带那本三百六十页的册子了吗?” 叶无坷摇头。 余百岁道:“回去之后记得连画十个大叉,画一百个也行,因为我要骂你了......你个怂货傻批,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呢,连句话都不敢去说,我反正是他妈的瞧不起你,我爹打我一百次,我觉得该办的事就得去办,你呢,没人打你没人阻你,你自己却绊住了,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 他狠狠呸了一声:“你就是个棒槌,大棒槌。” 叶无坷看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撇嘴道:“你懂个嘚儿。” 然后他伸手:“既然你这么气急败坏,那我找你好了......借点钱。” 余百岁一愣:“你......犹犹豫豫,是因为想去找高清澄借钱?” 叶无坷道:“威卫的汉子们跟着我出门,我总不能让他们在去拼命的时候连吃喝都算计,我身上的银子不多了,你借我也一样。” 余百岁:“赵泛舟刚才没跟你说给钱的事?” 叶无坷道:“公家的是公家的,我自己是我自己的,再说,公家能提前给多少钱?” 话音刚落,就见关外月哒哒哒哒跑了回来,抹了一把汗,从口袋里取出来一张纸递给叶无坷:“刚才忘了给你,出门前去账上支。” 叶无坷看了看那张条子上批下来的金额一愣:“这么多?!” 关外月一昂下巴:“你请沐山色吃饭,一个铜钱都没有,你带威卫的汉子们出去办事,钱有的是,亏了你们一口肉,我关外月就该天打雷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三品又如何?照骂! 很多独院看起来都有个很文雅的名字,比如什么什么小筑,什么什么山居,词用的就讲究,当然,也能把原本寒酸的名字变得高大上起来,比如什么什么草庐,什么什么茅舍。 书院里也有几处高阁的名字就很好听,一处叫观星,一处叫水色,一处叫墨渊,一处叫可问。 高清澄住的独院也有个名字,叫好旧。 是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就是因为这处独院已经好旧好旧了,她师父说喜欢的就是这院子的朴素和古旧,不让人修缮,她身为弟子当然不能随便忤逆了师父,但好旧就是好旧。 那木门一推不但能平移还能上下颤,院子里的甬路砖石坑坑洼洼不注意就会崴了脚。 当初她才六岁的时候跟着师父第一次来这独院,她问师父这院子为什么不似别处都挂着个名字? 师父说没有名字,你如果想让它有个名字那就自己来想好了,于是六岁的小丫头自己找来一块木板削的四方平整之后,提笔写了好旧两个字。 她在廷尉府里也有一处独院,就在廷尉府案牍库旁边,只隔了一道墙,出她的院门走个十几步就能进案牍库的门,所以她在廷尉府里那个独院的名字就叫:好近。 但她还是觉得出门走过去不方便,不如在墙两边都放个梯子来回爬,张汤说,你那小院的名字取错了,不该叫好近,应该叫好懒。 住进好近的那年她也是六岁,她抬着头看着张汤的眼睛说你应该叫好多事。 张汤就说你如此没礼貌我要去告诉你师父也要去告诉皇后,高清澄说果然好多事的人都好多嘴。 叶无坷看着好旧那两个字,想着这世上应该再没有一个人如此坦荡直率的女孩子了吧。 当然,这世上如叶无坷这样坦荡直率的男孩子也不多,因为他看着那块牌子蠢蠢欲动,忍了好几次才忍下来......他想把牌子改成好破。 “我的院门上有什么天机?” 正在院子里练剑的高清澄问了一声,她没有停下来练剑的动作,简单直接,甚至可以说单调,无比的单调。 叶无坷推门进来,看到高清澄的剑法之后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好快。 他笑了笑道:“来跟你道别,我要提前去疏勒。” 高清澄手上的剑停在半空:“提前去?” 叶无坷嗯了一声:“是啊,突发变故,得提前护着一位来自栖山禅院的大和尚去。” 他把三祖真经的事和高清澄说了一遍,高清澄听完后只是微微点头:“知道了,你多小心。” 叶无坷摆手:“再见。” 高清澄点头:“再见。” 叶无坷说:“估计快也要半年,不过我想应该在过年前回来,我听说过年的时候长安城的花灯绵延不尽,很好看。” 高清澄问道:“想看花灯还是想让我陪你看花灯?” 叶无坷怔住,抬起手挠了挠太阳穴,高姑娘果然还是比他直率,刚才他还觉得自己勇气可嘉呢。 高清澄道:“长安城的花灯很好看,宛若星河,你想看的话我就陪你看,不过再美的花灯也就那样......没我好看。” 叶无坷笑起来,点头:“好!” 说完转身哒哒哒哒的跑了,欢快的像一只翘臀鸭子。 高清澄心说好是什么意思,好你跑的这么快?难道现在看不是看?非要等到什么有花灯的时候看? 可她没心思和叶无坷计较,因为她打算去计较计较别的。 有些人,以为老实人,好说话。 半刻之后换好衣服的高清澄离开好旧小院,一刻之后她已走出书院登上了那辆一直都停在书院外等她的犹如堡垒的马车,又三刻之后,这辆马车已经在鸿胪寺门口停下来。 一身黑色锦衣的高清澄缓步下车,抬起头看了看高处那块写着鸿胪寺三个大字的匾额,眼神微寒。 又不到一刻之后,也是才回来没多久正在和手下官员议事的赵泛舟几处回到书房,才到院门,就看到高清澄站在院子里正看着他精心养护的那几个盆景。 “高姑娘。” 赵泛舟笑呵呵的问:“这么急着找我,是因为疏勒那边有什么事需要和廷尉府沟通?” 高清澄回头看向赵泛舟,也扬起笑容:“是来恭喜赵寺卿得两员猛将,还得了一个好用且不用白不用的山村小子。” 赵泛舟的笑容戛然而止。 高清澄依然在笑。 “陈大奎陈二奎,从鸿胪寺领多少月俸?叶无坷这个威卫名义上的教习又有什么实在的官职?” 赵泛舟:“事出突然......” 高清澄道:“我听闻寺卿家里的两位公子都是自幼学文习武,便是长安城里有名的老师傅也说两位公子的武艺登堂入室,寺卿说事出突然,怎么忘了自己家里也有人可用?” 赵泛舟脸色已经有些发白,袖口里的双拳都在握紧,关节凸起,青筋毕露。 “在生气?” 高清澄往前迈了几步,故意迎着赵泛舟的目光走过去。 “事出突然?事出突然就不做任何预案?大顺商行的人调查了吗?栖山禅院堂头和尚的身份确认了吗?此去疏勒一路上提前派人沿途排查了吗?后援的队伍选出来且已经准备好了吗?如果是赵寺卿家里的两位公子出门办事也这般待遇吗?” 赵泛舟的脸色,已经从煞白转为铁青。 “这是鸿胪寺的事。” 他说。 高清澄道:“陈大奎陈二奎不是鸿胪寺的人,叶无坷也是先进的廷尉府最多算我借给你的,我可以借,也可以让你还。” 赵泛舟沉默良久,然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后抱拳道:“是我太过心急,没有安排好一切就让叶无坷进大顺商行的队伍,我现在就派人去摸底细,也派人先行一步沿途排查,马上就挑选合适的人做后援。” 高清澄回答:“不借了。” 赵泛舟道:“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好,高姑娘教训的有道理,但事关......” 高清澄道:“事关什么?事关国家大事吗?他身上连个正经的官职都没有,陈大奎陈二奎更是白身,事关什么轮得到他们先去为国卖命?而身穿锦衣稳居高位的却理所当然颐指气使?” 她再往前踏一步:“赵寺卿,你待人这般心思你却只一句我太心急就能搪塞过去?” 她再踏一步:“是只把叶无坷陈大奎陈二奎三人的命不当回事,还是觉得他们三个人的命本就可以不当回事!” 她直视着赵泛舟的眼睛,一张嘴能被人誉为可进兵器谱排名的赵寺卿连张嘴都不能。 “有些人为了大宁可以什么都不计较随时都能去拼命,可你作为鸿胪寺卿却把这种不计较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人家不计较生死,你不计较规矩?” 赵泛舟的脸色,已经不是刚才的煞白,也不是之后的铁青,而是面红耳赤。 良久之后,赵泛舟俯身一拜:“是赵某人错了,我现在就亲自去见叶无坷,告诉他不必着急,所有事都做好准备之后再做计较。” 高清澄微微一扬下颌:“不必,这事廷尉府管了。” 说完迈步而行,从赵泛舟的身边擦肩而过。 她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从无事村带出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安排筹谋,还要从东韩千里迢迢赶回来看看是不是毫发无伤的人,不是进了什么衙门之后就能被人随随便便把命不当命的,赵寺卿若是觉得我今日不讲道理,那就到你觉得能讲道理的地方去讲讲什么才是道理!” 赵泛舟看着那位高姑娘大步走远,他这才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汗流浃背。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扪心自问。 赵泛舟啊赵泛舟,你是从当了多大的官之后变成这样安排人出去做生死未卜的事也如此随意了? “高姑娘。” 赵泛舟喊道:“我真的明白做错了,我会亲自去向叶无坷说一声抱歉,我也会马上就安排他的职务,那些本就是他该得的。” 高清澄的脚步停住。 她回头看向赵泛舟问道:“你说那本就是他该得的,但你没给,现在幡然悔悟的样子,是想让我说一声善莫大焉?” 高姑娘这张嘴锋利起来,赵泛舟也接不住招。 赵泛舟无力招架,只是歉然抱拳。 又一个时辰之后,还没有完全缓过劲儿来的赵泛舟就接到宫里的旨意,让他现在就进宫,听闻消息,赵泛舟一声苦笑,整理衣袍,赶往未央宫。 御书房,东暖阁。 皇帝盘膝坐在炕上翻看着从西疆加急送来的奏折,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了一眼垂首进门的赵泛舟。 “陛下,臣错了。” 皇帝的视线没有离开奏折,听起来语气平和的问道:“叶无坷进鸿胪寺已有月余,真的还只是个名义上的教习?” 赵泛舟撩袍跪倒:“是臣妄测圣心,陛下之前说叶无坷应该多用用,能让他去办什么就去办什么,多立些功劳对他以后有好处,臣揣摩,这功劳二字和以后二字......” 啪的一声! 那份奏折直接摔在赵泛舟脸上。 “朕说,多立些功劳以后对他有好处,可说过,多立些功劳现在就不给?” 皇帝视线凌厉。 “你们揣测朕的心思倒是真用功,比揣测敌人的心思用功多了,上次朕说了一句他该多读书,然后就成了他没学问所以谁都不敢用了!” 皇帝起身,走到伏地的赵泛舟身前:“朕说他的功劳以后有用,有朕自己的道理,你压着他什么都不给,你是有什么道理?揣测朕想什么就是道理?还私下里想尽办法去打听叶无坷的身世了吧?所以觉得你好有道理?” 皇帝弯腰把那份奏折捡起来,拍了拍后转身回去:“你要是认为做官是给朕做官,那你这官做不做也罢。” 他回到土炕上盘膝做好,继续批阅奏折:“你再揣测揣测,朕这句话是想弃了你,还是想废了你?” 赵泛舟汗出如浆,不敢应答。 “叶无坷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但栖山禅院大和尚的事你就不要管了,高清澄说她来管,她比你讲道理是其一,比你会做事是其二,心思比你单纯是其三,你以为她护着叶无坷?你若不服气,朕不妨告诉你,她护着的是大宁气象,是朕的脸面......做官做官,什么时候官位理所当然在生死之上了?” 皇帝看了赵泛舟一眼:“你不必费心去打听了,朕明明白白告诉你,不管他是谁,朕只把他当一位故人之后。” 赵泛舟肩膀一颤,皇帝语气平淡的吩咐道:“元衣,明日早朝记得说一声......鸿胪寺卿降为从四品。” 恭立书桌旁边的那位身上还兼着监门卫将军的掌印大太监俯身回应:“臣遵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二十章咱家有,不稀罕。 最难测,是君心。 昨日满朝文武都还在私底下议论,说这次北疆疏勒的事只要办的漂亮,那赵泛舟自然还能再上一步,说不好,五十岁之前就能从那位权倾朝野的徐公手里接过宰相权柄。 最近这两年徐公在朝中的地位似乎有些不大稳当,一年前奉旨代天子巡游江南,已经在外飘了这么久还没得旨意回长安,所以关于徐公是不是要被陛下罢黜的传闻愈演愈烈。 可是今日,这新贵赵泛舟就被陛下一道旨意自从三品降为从四品,满朝皆惊。 把鸿胪寺地位提升起来的是陛下,把鸿胪寺按回去的还是陛下。 如果是放在过去或是未来,这事引起的震荡可能都不会那么大,但在这个时候,谁心里都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马上鸿胪寺就要去疏勒和黑武人谈判了,正是赵泛舟难得的大放异彩的时机,可还没到他大放异彩呢,就变得黯然失色。 当众宣读旨意的那位大太监语气里带着些耐人寻味的东西,这才是让所有人惴惴不安的理由。 赵泛舟被降品级毕竟事不关己,掌印太监冯元衣那森森语气里表达出来的可不只是皇帝对赵泛舟的不满,而是对朝臣们舍本逐末的不满,说白了,就是皇帝厌恶满朝文武一个劲儿的耍小聪明,搞什么揣测圣心那一套。 而这将这一套发扬光大的,不正是那位手握宰相权柄已过十年的徐公? 所以,敏锐的人已经开始做准备了,表面上是赵泛舟让陛下震怒,可实际上苗头没准还真不是这倒霉的赵寺卿。 在陛下厌恶朝臣揣测圣心的时候朝臣们还不得不去揣测,是徐公要失势了吗? 当然,在这些猜测之中,还有另一个猜测同样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 叶无坷,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个在东北边疆苦寒之地成长起来的年轻人,突然之间,成了分量堪比鸿胪寺卿的大人物。 有人说这个叶无坷来历不凡,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也没有那么不凡,只不过是皇帝为高清澄选中的男人罢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更炸裂的消息悄悄的又汹涌的传播开。 说是有人在御书房外边真真切切的听到了,陛下说叶无坷是故人之子。 故人? 能是哪位故人? 能让陛下说一句故人之子的,其出身怎么可能简单? 紧跟着各种猜测和传闻纷至沓来,有人说高清澄跑去东北边疆那个什么大慈悲山真的只是为了东韩的事? 叶无坷是高清澄亲自接回来的,为了叶无坷高清澄还去了鸿胪寺把赵泛舟骂的毫无招架之力。 这些消息很快就在长安城里肆意飞扬,文武百官就算不敢再深切的去揣测圣意,也不得不去揣测一番这叶无坷到底是什么来路。 叶无坷则一脸懵波一。 他已经带着大奎二奎回家去收拾行李的时候,鸿胪寺卿赵泛舟亲自登门,人一进来,就先给叶无坷俯身致歉。 这举动这神情这庄严肃穆,真把叶无坷吓了一跳,他第一反应是这次去北边如此凶险?还没出门呢赵寺卿就来三鞠躬告别了?长安城的规矩是这样吗?无事村要是来干这个的反正得磕头。 又想不对,赵泛舟应该算长辈,长辈哪能磕头呢,长辈......长辈来鞠躬也不该啊。 他看向阿爷的时候心想着,接下来是家属答礼? 没片刻,赵泛舟就说明来意,态度诚恳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他在高清澄面前已经颜面无存一次,在陛下面前剩下的那点颜面更是荡然无存。 所以在叶无坷面前,他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什么比认错更该做的事。 “陛下很生气,是因为你,也不只是因为你。” 赵泛舟在得到叶无坷的原谅之后没有马上离开,虽然马上离开才显得他知道害臊。 可他不在乎什么害臊不害臊那一套,他在乎的就是他已经在做的事,错了就要认,该改的就要改,能得到原谅的错要认要改,不能得到原谅的更要认更要改。 如果在大宁做官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以后看似弯不下去腰的人实则连脊梁都挺不直。 “陛下生气的是我身为鸿胪寺主官,竟然那么随随便便就安排人去做涉及生死的大事,高姑娘去骂我的时候,一开始我还觉得自己不理亏,我身为主官,遇到突发之事马上就做出安排,难道有错?后来醒悟,汗流浃背。” 赵泛舟没说陛下生气还因为他揣测圣心的事,他只是觉得这件事不该在叶无坷面前提及,而不是觉得,这件事提了会更丢脸。 陛下终究只说了一句故人之后,而没有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是陛下的哪位故人之后。 说是不能揣测圣心,可又怎么能完全不去揣测? “接下来的事你不必着急去做,你踏踏实实的等着高姑娘做好安排。” 赵泛舟道:“陛下给我的教训醍醐灌顶,我不管是做人做事皆不如高姑娘单纯,待人待己也不如高姑娘真诚,鸿胪寺该做的安排我在来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你如何做,也可与我商量。” 说完这句话,赵泛舟转身朝着阿爷抱拳道:“抱歉,无坷在鸿胪寺里受委屈了。” 阿爷紧张的起身,有些手足无措。 归根结底,再有经验再狡猾的老狐狸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官给他道歉,所以惶恐,难免的惶恐。 赵泛舟道:“如果这件事办完你还回鸿胪寺,你该领正六品威卫校尉的军职,我开始时候想着,威卫的归制在兵部那边,给你什么军职是兵部该给,所以我就当做事不关己.....” 他长叹一声:“这些错,我接二连三的犯了。” 看起来一夜之间就憔悴苍老了有十岁的赵大人走了,走的时候脚步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甚至拒绝登车,就那么落寞的一步一步走向远处。 阿爷跟着叶无坷出门来,看着那位大人远去的身影阿爷忍不住叹道:“这长安好是好,就是比无事村事多。” 叶无坷搂着阿爷的肩膀说道:“长安的事就像家长里短,有时候会觉得琐碎,有时候又觉得挺有意思,反正不是外事,也就不碍事。” 阿爷说:“你最近在家里的时候越来越少,不碍事的事自然也就变得越来越多,可不碍事的事多了,早晚都会碍事。” 他问叶无坷:“什么时候出远门?” 叶无坷摇头:“本来是明早,现在不知道了。” 阿爷道:“那还有空卜一卦。” 叶无坷点头:“那就卜一卦。” 回到屋子里,叶无坷将阿爷给他的龟壳取出来,像模像样的来回摇了摇,阿爷提醒他说要心诚,要默念自己的名字,还要想着问什么事。 叶无坷回了一句知道啦,然后默念了三个字......叶扶摇。 阿爷俯身看了看,脸色微变。 中下签。 阿爷问:“你是想着自己的?” 叶无坷笑:“是。” 他心里开始不舒服起来,虽然明知道这卜卦的事并不一定准确,可一旦担心的情绪出现就有些不好控制。 阿爷又仔细看了看那几块龟壳后点了点头:“不妨事,凶险在西不在北,你去的是北方,应该只是有些不顺利。” 叶无坷嗯了一声,还是没打算把刚才想的是大哥的事告诉阿爷。 这占卜的事他可以不信,最起码还能假装不信,但阿爷是真的信。 “阿爷我出门一趟估计要两个时辰才能回来,你先睡。” 叶无坷起身,抓了一件外衫就往外走,才到门口就看到一辆独特的极具压迫感的马车在路边停下来,马车上廷尉府的标徽哪怕是在夜里都像是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好在,当高清澄从推开车门的那一刻,所有的寒光一下子就都散了,这夜都变得温柔起来。 “要去何处?” 高清澄问。 叶无坷指了指她,高清澄点头:“上车来说。” 叶无坷上车之后没有遮遮掩掩,他问:“我大哥是不是去了西边?” 高清澄摇头:“我也不确定他具体在什么地方,不过半年前确实往西去了。” 叶无坷又问:“你能尽快帮我打听一下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吗?占卜的事......说不准。” 高清澄点头:“好,我现在就让人去查。” 她没说一会儿,没说明天,而是说现在。 下了车之后不久,高清澄又返回车内,叶无坷知道她去找了廷尉府藏在暗处的人,高清澄每次出门廷尉府都会调派高手在暗中保护。 “对了,好久不见器叔了。” 叶无坷道:“从到长安之后就没见过,他也去了什么不能告诉别人的地方?” “能。” 高清澄道:“你大哥去了什么地方,器叔就去了什么地方,我答应过你帮你大哥谋前程,那就会尽我所能的保证他不会死于非命。” 听到器叔和大哥在一起,叶无坷的担心好像瞬间就好了许多。 高清澄从旁边的巷子里取出来一套衣服:“在离开无事村之前我就给了你牌子,但一直没有给你衣服,不给,是因为你的选择里始终都没有廷尉府,且牌子在你身上你穿不穿这套衣服都没关系,现在不一样。” 她说:“明日起就换上。” 叶无坷点头:“好。” 高清澄问:“刚才赵寺卿是不是来过,是不是也给你留下了一套衣服?” 叶无坷回答:“是啊,突然就来了,还说他错了,提到你的时候我就想着,该是我向你道别之后你就去找了他。” 他说:“谢谢。” 高清澄道:“不用为了一个正常的人而心生感激,不要为了一件正常的事而心生感动,你把这些正常当做超出正常的去感激感动,会助长不正常的风气。” 她看着叶无坷的眼睛说道:“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本是你一直在坚守的东西,别让自己成为破坏者,有些时候学会拒绝比学会接受更重要,这个世上会有很多人欠着别人的,你从没欠过谁,所以不用拿你自己的命为别人欠下的什么去救赎,那位书院的副院长让我代他送给你一句话......凡事皆有度。” 她说:“你可以先不懂,但要记着,这句话那位副院长记了几十年,他让我带给你,他今天也亲口对赵寺卿说过了,你们两个都得参悟,只是方向不一样。” 她看向车门:“回吧,明天一早,我希望看到身穿百办锦袍配黑线刀的叶姜头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威风凛凛,至于鸿胪寺刚刚才给你的六品校尉锦袍......咱不稀罕。” 她说:“鸿胪寺你回不回,六品校尉的锦袍咱都不稀罕。” 她其实从来都没想过要把廷尉府的黑锦鱼鳞服给叶无坷,因为她知道阴森可怕怀疑一切的廷尉府不适合叶姜头,穿上这样的衣服,她怕会遮住叶姜头闪闪发光的心。 但现在不一样,这身衣服能让叶无坷闪闪发光那就穿上它,她就是想让赵泛舟看清楚,六品的袍子叶无坷早就有,还比你的好看。 千般理由万般借口,就算你把揣测圣心这四个字搬出来当挡箭牌也没用,别人家的老实人被欺负了我都管,我自家的老实人被欺负了我不管? 她能把自己拉低一百个段位去对付十几位小淮河的青楼花魁,也能瞬间把段位拉回来让鸿胪寺卿低头认错。 她看着叶无坷下车,语气平静的说道:“叶无坷,我把你当回事,别人谁也不能不把你当回事,包括你自己,也不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你能替我死吗 高清澄把叶无坷带进长安城的时候就从没有想过,让叶无坷在廷尉府这样的地方去发光。 张汤说过,廷尉府需要叶无坷的干净,廷尉府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是叶无坷那样的干净,从内到外,心向光明。 高清澄说叶无坷的干净不应该在看不到的地方,应该在被万民所见的地方闪闪发光。 所以叶无坷选择鸿胪寺的时候,高清澄替他开心,高清澄看的比别人更远,十几年近乎苦修一样的学习让她早早就站在了别人的眼界之上。 她知道未来的大宁鸿胪寺必会大放异彩,大宁要变得更强自然离不开战争,可战争历来不是陛下谋求强大的优先选择。 大宁要在整个天下把地位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就需要鸿胪寺去发挥比连续打了几场胜仗更大的作用。 将来鸿胪寺在对外的各项事务之中如果屡战屡胜,大宁百姓的民族自豪也必然会水涨船高。 所以她在那所谓的心浮气躁的时候就曾看见过,披红挂彩的叶无坷从国门外过来,迎接他的不仅仅是热情还有真诚,不仅仅是地位还有荣誉。 大宁需要这样一个纯澈干净的人让百姓们更为自豪,叶无坷将来的成就不是他一个人的成就而是数以万计的普通人的成就。 但。 鸿胪寺赵泛舟对叶无坷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让高清澄愤怒起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也不会认为叶无坷进了鸿胪寺就该享受别人没有的特权,她要的只是一个公平的对待。 激怒她的其实不仅仅是因为叶无坷,还因为赵泛舟那只向上而不向下的做官姿态。 赵泛舟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将来也确实可能从徐公手里接过宰相权柄。 他有着超凡的视野和当机立断的本能,但如果一个上位者习惯性的忽略掉手下人的生死只认成败,那这样的权臣,将来或许会成为第二个徐公。 徐公替陛下巡游江山离长安已一年有余,在这一年之间朝堂上井然有序没有发生任何变故,不是因为那位徐公没有挣扎,而是他的挣扎在陛下面前都是徒劳无功。 叶无坷人在鸿胪寺,当然要接受鸿胪寺的指派,让他提前去疏勒也不过分,可毫无准备就让他马上出发这就不行。 黑武人必然早早就去了疏勒,疏勒那边处处都是陷阱处处都是万劫不复。 大顺商行看起来没有问题,这么多年做生意也是本本分分,从上到下每个人都谦逊有礼毫无劣迹,可即便如此大顺商行就真的没问题?岐山禅寺的堂头和尚真的只是顺路搭车? 赵泛舟太心急了。 这才是高清澄怒意的来源。 她没有点出来赵泛舟最深处的思谋,也算是给赵泛舟留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那就是赵泛舟的野心。 他急于表现,急于立功,急于证明自己可以从那位徐公手中接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权,而高清澄没有点破的这些,恰恰也是皇帝为之震怒的缘故。 所以赵泛舟从未央宫出来后去见了叶无坷,所以在离开叶无坷家的时候会那般落寞。 把鸿胪寺卿的品级降为从四品从表面上看很严重吗?当然不是,毕竟鸿胪寺卿还是鸿胪寺卿,赵泛舟还是一个衙门的主官,未来他还是会成为万众瞩目的人。 可这降级这件事是陛下用实际行动在告诉赵泛舟一句话......朕可以让你起来也可以让你下去,那一品大权你觉得可望可及朕也可以让你看着曾经到过的从三品可望而不可及。 这些看起来和叶无坷有关而又没那么大关系的事,才是大宁朝堂上真正的风起云涌。 尤其是最近,陛下有意无意的表示宰相集权有诸多弊端,这若有若无的态度似乎是在针对那位近些年越发不知天高地厚的徐公,也可能真的是要把自古以来就合理存在的宰相位子彻底抹掉。 也有人猜测,陛下的心思其实并非是拿掉某个权利大到自认为可以只手遮天的官位,而是想创建一种更为合理的制度,甚至连这些年对徐公的听之任之都是在为这朝廷格局的改变在做铺垫而已。 这些事,叶无坷还远远接触不到。 他能接触到的,就是现在身上这件似乎自带摄人心魄魔法的正六品百办黑锦鱼鳞服。 他也是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这件衣服带给人的压迫,当他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大部分人都选择把距离拉远就足以证明。 他要去的不是鸿胪寺,不是书院,也不是去廷尉府报到,他要去的是那家名为大顺的商行。 叶无坷没有带上大奎二奎,两位好汉在书院的学业还没有完成。 他只身一人走到大顺商行门前,手放在腰畔挂着的那把黑线刀的刀柄上,大顺商行的伙计就迅速的上前行礼,而掌柜岳从群则一路小跑着从堂屋里出来迎接。 “我只是来看看你们要运去北疆之外的那批货物,毕竟这次与你们同行的人有些特殊。” 叶无坷很客气的说道:“例行公事而已。” 可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廷尉府的人客客气气说话都会让人头皮发麻。 “百办大人请。” 岳从群俯身道:“货物都在后院没有卸车,大人要检查的话我安排伙计逐个开箱。” 叶无坷道:“站直。” 岳从群一怔。 叶无坷道:“我来你这里你需要配合我,但不需要弯着腰配合我,不犯错的人,永远都可以直着腰身。” 岳从群心里不停的打鼓,因为他下意识的会想这位百办大人的话里是不是另有所指? 他说不犯错的人永远都可以直着腰,是不是在暗指大顺商行犯了什么错? 但他又不敢随意做主拿些丰厚的礼物来打点这位百办大人,给廷尉府的人塞银子可能是进去坐牢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了。 “没有别的意思,就话里的意思。” 叶无坷迈步上前。 他不会矫情的去一个字一个字的给这位掌柜的分析他话里没有更深层次的含义,他也不会矫情的把这话里包含的道理掰开揉碎的让掌柜去接受。 他只是叶无坷,他只是做他认为对的事说他认为对的话,他甚至都不会去要求廷尉府的其他人与他一样,他求的是己心无愧。 她娘在没糊涂的时候说过,一个人能保证自己问心无愧就和立地成佛没什么区别了,你看别人看不惯别人也看你看不惯的时候,相安无事都不容易。 所以掌柜的依然弯着腰在前边领路,叶无坷也不会再说一遍你把腰直起来。 走到后院的时候,大顺商行那位已经年过四十的少东家快步往外走准备迎接,叶无坷往他身后看了看,在院子里那个不起眼的凉亭有一位白衣僧盘膝而坐。 杨乙承一看到叶无坷的时候就显然惊讶了一下,他还没有见过如此年轻的正六品百办。 “草民杨乙承,拜见百办大人。” 叶无坷抱拳道:“麻烦你们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也让杨乙承心里有些不踏实起来,他下意识的看向岳从群,岳从群马上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搞不懂。 所以杨乙承态度格外诚恳的问道:“百办大人亲自前来,可是小号有那些地方做的不合规矩?” 叶无坷看出来杨乙承的不适应,所以他一边往前走的时候一边很平静的说道:“刚才在门外的时候我和你的掌柜说可以直着腰配合我,他应该吓着了,我没有继续让他把腰直起来是因为弯着腰的问心无愧和直着腰的问心无愧并无区别,你们怎么舒服怎么来,不用因为我说什么话而去揣摩。” 他没有走向那些货物,他走向那座凉亭。 城门守仔细检查过那些货,因为是从长安经过而非卸货,所以货物上还有长安城门守留下的封条,这批货是要运出大宁的,在长安接受过检查后沿途一般都不会再逐个开箱检查,凡开箱的会贴上经过之处的封条,一直到国门边关,边军检查之后会把所有的封条揭了。 叶无坷缓步走到凉亭外抱拳道:“廷尉府叶无坷,有几件事想问问大和尚。” 栖山禅院的白衣僧慢慢睁开眼睛,这个看起来应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大和尚眼神里有着和叶无坷一模一样的纯澈,只是这种纯澈,似乎还带着某种不愿与外人道的决绝。 他微微颔首道:“我法号向问。” 叶无坷问:“向问禅师,我可以坐下来聊吗?” 向问点头:“大人请坐。” 杨乙承连忙回身吩咐去给百办大人搬一把椅子来,可话没说完的时候,叶无坷已经在向问禅师的对面席地而坐,就如向问禅师一样,不同的是叶无坷盘膝而坐的时候黑线刀就自然而然的放在腿上。 向问看着叶无坷微笑说道:“大人的衣服是新的,刀也是新的,人还是新的。” 叶无坷笑道:“一个人如果能活八十岁是很不容易的事,我这个年纪也不算有多新了。” 向问说:“一个人新不新和年纪的关系可有可无,无坷无垢的活着,就算到大人说的不容易的八十岁,也是新的。” 叶无坷问:“到嗝屁也算新的?” 向问点头:“也算。” 叶无坷笑道:“那我试试。” 向问也笑,笑容中似乎有些很浅但很明显的满足。 叶无坷也仔细看了看大和尚,他问:“大和尚看起来,好像不那么新了?” 向问回答:“人一旦开始有数不清的惧怕,那就不新了,新的人,什么都不怕。” 叶无坷看着大和尚,没有问他惧怕什么。 向问给出答案:“我怕死。” 叶无坷问:“大和尚说的怕死,是明知去疏勒会死所以怕?” 向问回答:“是明知会死但不知死之前能不能把真经带回来,所以怕死。” 叶无坷重复了一遍其中几个字:“明知会死。” 向问道:“一定会死。” 他依然温和,面带微笑。 “那大和尚如果死在疏勒,会不会让数不清的人跟着死?你不去,便不会有战事,你不去,也不用死,不光你不用死,无数大宁边军都不用死。” 叶无坷道:“你说的真经,我替你拿回来好不好?” 向问问他:“我自己拿回真经,你替我死好不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解决你的大麻烦 栖山禅院的大和尚年纪真的不大,他也真的不像是个有大修行大参悟的大和尚。 哪有大和尚那么坦诚的表示希望别人可以替他去死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连一点迟疑和遮掩都没有。 他问过之后就一脸平静的看着叶无坷,等叶无坷给他一个同样认真的回答。 叶无坷的回答是:“可以啊,不过这算私活儿,廷尉府里可没有这样的业务,我想个办法请假去办就可以接,但你得把价钱说清楚。” 向问禅师还是那般不急不缓又理所当然的说道:“我没钱。” 叶无坷笑道:“你是我今年见过最美的人。” 向问禅师微微疑惑。 叶无坷道:“禅师非要去迎回真经,且已经想过不能活着回来,那当然也想过,对方可能连真经都没有。”仦說Ф忟網 向问禅师点头:“九成是没有。” 叶无坷上一次见到这么坦承的人还是上一次照镜子的时候,这个大和尚和传闻之中从禅宗中人似乎很不一样。 叶无坷这是第一次见到禅宗僧人但不是第一次听说,在他印象里禅宗的人都很严肃甚至有些刻板。 向问和尚是真的不一样,叶无坷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大部分都在脸上,都有些厚。 “那看来我这个私活儿还是不接的好。” 叶无坷起身道:“劝也劝不动,私活儿也接不了,我就先告辞回去了,但大和尚不能私自北去,什么时候出长安等我下次来告诉你。” 大和尚抬着头问他:“叶百办从无事村出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一件必须要去办的事?” 叶无坷:“才来长安就打听我,我这么红吗?” 大和尚道:“是鸿胪寺一早就派人来说过,这次北去我要听叶百办的话,我不知道叶百办是谁,但他知道。” 大和尚看了看杨乙承。 叶无坷道:“生意人都好打听事这很正常,对我还有什么好奇的难道不趁着我在的时候当面问?” 杨乙承连忙俯身:“大人,非我多嘴,只是大人的事迹早已传播深远,我没回长安之前就已听闻。” 叶无坷笑道:“好事。” 他看向杨乙承道:“关外的人买丝绸的多不多?” 杨乙承回答:“虽然漠北诸部都比较穷苦,但各部族的首领对大宁的丝绸都极喜欢,往西域发的丝绸如果能翻一倍,往漠北能翻两倍,只是销量比西域那边差的多了。” 叶无坷指着车队那边:“这一趟,能赚多少银子?” 杨乙承回答:“毛利大概要超过一万五千,除去沿途消耗和本金之外,能落下大概两千到三千两。” 叶无坷回头看他,杨乙承俯身道:“大顺商行按照家父定下的规矩,每次往北疆之外走的货所得纯利分出来一半用于北疆百姓和边关守军,剩下的一半再拿出来一半分给运送货物的伙计还有沿途帮忙的朋友。” 叶无坷难掩赞许:“很了不起。” 杨乙承道:“家父曾说,做生意取财,若做的是自己人的生意就把利润压低,若是做的外人生意就把抬高的利润分出去,生意靠的最终是人,自己人。” 他看着杨乙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挺拔的身躯笑着说道:“我喜欢你说这些的时候腰很直。” 然后看向栖山禅院的白衣僧:“大和尚非去不可,是因为中原禅宗传承将断?真经取回来如果禅宗还是楚时候那个禅宗,那一样没什么用。” 向问禅师微笑道:“大和尚非去不可是想扬名,名气更大一些总是会有些作用,大宁立国二十年,现在的百姓们有一多半没见过楚时候禅宗什么样子,所以因为我这样一个大和尚而让百姓们认识一下大宁的禅宗是什么样子,传承就断不了。” 他起身道:“这些话听起来是不是不像禅宗的人该说的话?禅宗若是在中原传承断了那连这样的话都没人说了。” 他双手合十:“多谢叶百办护送我去疏勒,若你能活着回来,真经是你,若我能活着回来,真经是我。” 叶无坷微微心动。 大和尚的话有些隐晦,以他这样的心思灵动都没能明白其中到底是几种意思。 大和尚说:“就算因为我去而引发战争导致死伤无数,和禅宗传承相比也不算什么,我已经坠入这样的境地,那再退缩不前犹豫不决,这堕落岂不是白白堕落了。” 叶无坷没有回应,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之后,杨乙承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为何叹气?” 大和尚道:“是你求了我去疏勒,是你说只要我去大楚就有复国希望,也是你说只要大楚复国禅宗就能再复往日盛况,现在一个叶无坷随便来这里走走看看,你反而心生犹豫?” 杨乙承摇头道:“禅师说错了,我身为大楚皇族后裔怎么可能犹豫不决?我只是觉得,这一战若真的打起来......也真的生灵涂炭。” 大和尚脸上露出讥讽之色。 “令尊拖着那般孱弱病躯去了七次栖山禅院才说动我,你现在倒是一副想要反悔的样子。” 杨乙承道:“事情已到这一步,不管是禅师还是我都已没有反悔的路可走,宁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与禅师都清楚,此时退后一步,就是宁帝的刀口。” 他走到向问身前坐下来,从袖口里取出来一样东西放在向问身边,向问低头看,见那是一块度牒。 向问疑惑的看向杨乙承,杨乙承道:“这是疏勒弥泓寺广信禅师的度牒,广信禅师......也姓杨。” 他说:“三祖十二卷真经真的在弥泓寺,因为那是广信禅师当年亲自带出去的。” 向问禅师双手合十:“愿天下太平。” 杨乙承起身道:“广信禅师在疏勒国二十几年,他在疏勒已有能左右疏勒汗决策的影响,除了疏勒罗印寺的神僧之外,再无一人能与他相比,只要禅师到了疏勒,真经我会让他交换给你,也会尽力保证你带真经安全回来。” 他说尽力保证四个字的时候,声音之中并不是那么坚定,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又怎么可能笃定别人安然无恙? “禅师有禅师所求,我有我所求,你我所求殊途同归,对大楚对禅宗都是幸事。” 他看向门外:“大楚皇族日渐凋零,可国灭族未亡,我父亲奔走筹谋二十年只待今日,我不能让他失望......” 向问禅师看着他问道:“你说话的时候看着外边,是这长安城里有你担心的人?你怕的不该是大宁皇帝,若是他你就不会来,可除了他之外我又想不出你怕的还能是谁。” “是......” 杨乙承沉默许久后喃喃自语道:“家门不幸。” 向问禅师知道有些话既然对方不想再多说那便不能多问,于是他盘膝闭目似乎很快就又入禅定。 杨乙承回头看了向问一眼,视线就再次飘到商行外边去了。 他说出家门不幸这四个字的时候语气复杂,复杂到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情感来面对。 良久之后,杨乙承回到自己屋子里,商行掌柜岳从群默默的跟了进来。 杨乙承道:“第二辆马车的车轴之内藏有至宝,除了你之外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岳从群脸色猛的一变:“是.....三剑之一?” 杨乙承微微点头。 岳从群道:“是要,是要献出宝剑?” 杨乙承道:“若能复国,献出一把剑又算什么,黑武人要看我们的决心,不给他们一把剑他们就不发兵,一把剑换来大楚重振,值得。” 他问岳从群:“我让你准备的剑呢?” 岳从群俯身道:“已经给少主准备好了,出自名家之手,可和那三把剑比起来,终究是差的远了。” 杨乙承道:“我自用,是剑即可。” 他走到窗口低声道:“楚皇三剑,宁帝李叱寻了二十年也没寻到,然后他也铸剑三柄,可那样的剑又怎么能和传承数百年的三皇剑相提并论,破甲在,将来征战便无敌,帝运在,大楚皇族就能再统中原,承天......就承天之志,去为大楚换来百万雄兵吧。” 杨乙承深吸一口气:“承天与向问,一剑一人,务必安然无恙的到达疏勒,为了这件事能办成,连我都可以死。” 说到这,他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他......在不在长安?” 岳从群摇头道:“属下查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一点音讯,当初不知是谁说他在长安定居,多半是宁帝派人宣扬出去的假消息,以此来证明天下归心。” 杨乙承道:“只要我那位小叔叔不在长安,我有剑在手,天下无惧。” 而此时此刻叶无坷已经朝着书院那边走去,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马上从廷尉府申请一队人来协助,可他没打算这样做,高清澄也知道他没打算这样做。 高清澄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叶无坷的人之一,她知道叶无坷终究做不到断舍离。 叶无坷还会帮鸿胪寺,还会希望鸿胪寺在疏勒能大获全胜,所以叶无坷要用的,还是威卫三十六甲士。 才走出去不到二里远他就看到高清澄的马车迎面而来,她大概连叶无坷什么时候从大顺商行返回书院的时间都算到了。 叶无坷自然而然的伸手拦车:“去书院顺路吗?” 马车里,高清澄回应道:“不顺路。” 叶无坷:“调个头顺路一下行不行?” 高清澄道:“按市价。” 叶无坷从无事包里抓出来最后两块高粱饴,手举高到车窗:“够不够?” 一只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手从车窗里伸出来,轻快且精准的将那两块高粱饴抓走。 “上车上车,贵客请上座。” 说话的时候,已经有吃着糖果的含含糊糊的声音。 叶无坷上车,高清澄吃一块收起来一块:“大顺商行里的人怎么样?” 叶无坷回答:“还行。” 他摸了摸无事包,确定一块都没有了。 他说:“一个好人都没有。” 高清澄眼睛微微眯起:“意有所指?” 叶无坷端坐:“没有......就,说的大顺商行,对了,刚才你干嘛去了?或是,你要去干嘛?” 高清澄语气遗憾:“刚去为你解决了一些麻烦,而你却心疼两颗高粱饴,我替你去求人办事,可不是两颗糖就能搞定的。” 叶无坷:“我补......是什么麻烦?” 高清澄笑而不答。 叶无坷再问,她就摇头:“我觉得是麻烦,万一你觉得是大好事呢?不说不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包租婆 东广云汇可以是长安最大的商行,也可以是大宁最大的商行,这家商行的规模到底有多大,要看想做到多大而不是能做到多大。 生意场的人都知道东广云汇惹不起,倒也不是东广云汇有多霸道,恰恰是因为东广云汇做生意太公道,所以才会被人认为是霸道。 你把生意做到最大还做到最公道,那必然会伤了很大一部分的利益。 对逐利者来说,公道就是霸道,越公道就越霸道。 按理说东广云汇这么做早就该引起公愤才对,事实上也确实招惹了不少人来想报复一下,结果无一例外,就是想打压东广云汇的人都完成了人生之中最大的一笔交易......被收购。 至于收购的钱是多是少,就看被收购的生意做的干净还是不干净,当然,无一例外,都不干净。 东广云汇的总号在长安,占地其实不大,门面上也和气派二字毫无关系,有时候走到这门口看看都会错觉这是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 有两位老人家常年在这门面前边的石桌石凳上下棋,也常年都会有不少人围观。 路过的孩子要是尿急憋不住了,在这门面的墙角处撒一泡尿也没人会来呵斥。 一个路过的妇人在这门店前边踩了一脚驴粪,于是朝着门店里喊了一声也不知道扫扫,那位坐在门槛儿上的小伙计笑呵呵的回应:“扫,这就扫,扫完给您送家去?” 话说的不好听,可人是真听话,拿起笤帚簸箕就把门前扫干净,那过去的妇人又回来了,在小伙计脑壳上敲一下:“再顶嘴明天我不买你家东西让你家破产!” 小伙计揉着脑壳笑:“可是吓死了,您明天来给您打个折吧。” 妇人就问:“买什么打折?” 小伙计说:“您来,买什么都打折。” 妇人美滋滋的走了,小伙计挥手:“明天见,别不来,不来我找你家去。” 店面后边还有一排房子,规模也不大,就五间,两间做了堂屋,左边一间是账房,右边两间打通了就是东广云汇东主的书房兼卧房。 这位看起来大概四十几岁年纪,保养的极好,头上没有一根白头发脸上也不见多少皱纹。 他保养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能睡,得空就睡会儿。 这房子老旧装饰也朴素,可屋子里的陈设却不简单,用这位一言一行能影响到大宁生意人心里踏实不踏实的大人物的话说就是......驴粪蛋子外面光,摆设的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谁还能说咱家钱不多? 这位东主姓曹,到现在为止大半生都在走南闯北,大宁立国之前他就在江湖上厮混,混的时间久了倒也还算有些影响力,还是用他的话说,混个脸熟,也就人人都给几分薄面。 这位曹东主大概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迷迷糊糊的,一种是乐乐呵呵的,要么是在犯困,要么是在开心。 罕见的,曹东主今日不困也不开心。 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个姓高的小丫头片子已经走了能有半个时辰了,他还没有缓过神来,来来回回喃喃自语一句话......她原来不这样啊。 高清澄进门来就直截了当的说了来意,第一句就是曹叔我来求你办件事。 曹东主当时眼睛都睁大了,这个丫头片子从小到大都没有来求过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睡眼朦胧都被打开了,搓着手就站起来:“快说快说。” 求人办事,当然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你就算提二斤点心来,也算是有个正经态度。 曹东主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往四周打量着,心疼的直咧嘴。 “求人办事就求人办事,我又没说不答应......搜刮人东西算什么啊,讲理不讲理了。” 那一面墙上在不久之前还挂满了好东西,现在秃的让人觉得世事真他妈无常。 “来人啊!” 曹东主喊这三个字的时候,有那么点气急败坏。 一名青衫客进门来,微微俯身:“东主是要办什么事?” 曹东主接下来的话更加气急败坏,好像把一腔怨气都撒在别人身上了。 “放话出去,哪家做生意的再跑去叶无坷家里提亲,东广云汇就把哪家的生意收了,上次我让人去叶无坷家里转了一圈也没把人都吓住,这次就严肃些,谁自家里的生意干净不干净心里都有谱,东广云汇收购不干净的生意还没花过一文钱。” 他看向青衫客:“从今天夜里开始算起,有一家是一家。” 青衫客答应了一声,抬起头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那面光秃秃的墙,于是心中了然,郡主走的时候带了一口大箱子......箱子里东西是什么他总算知道了,那一面墙的东西,别说是东主,换了无欲无求的禅宗大和尚心里都得抽三抽。 他出门的时候,身后还有曹东主的自言自语声。 “她以前不这样啊......我上赶着给她都不要啊......” 距离这大概四五里之外,马车上的高清澄打开一个箱子:“我帮你办事解决麻烦,只拿了你两颗高粱饴,这也罢了,还要我自己往里搭进去一些东西......哪有这样的道理。” 说着话她从箱子里取出来一件软甲:“这是金鳞化甲,二十几年前江南江湖上有个修硬功的第一高手,自称练到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断门刀的门主亲自登门砍了他三刀他都毫发无损,全靠这件软甲,后来遇到了一个姓曹的。” 叶无坷一听眼睛就亮了。 他伸手想摸摸,高清澄严肃道:“不送,只租。” 叶无坷问:“怎么租?” 高清澄道:“我的东西有些特殊,不能短租,一百年起租,少一年都不租,租金......五块高粱饴,一年,一百年就是五百块。” 她看着叶无坷的眼睛,见叶无坷眼神微微有些闪烁,于是这位坐地起价的老板娘立刻说道:“头一回做生意,不图赚钱就图个开张,一年一块,一百块行不行?” 叶无坷道:“我是觉得......低了。” 高清澄把金鳞化甲往叶无坷怀里一塞:“就这么着吧。” 她从箱子里取出第二件东西,造型有些奇特,只是个巴掌大小的盒子,一面平平整整另一面带着弧度,看起来正好贴合手臂。 “东蜀道唐门的暴雨梨花钉,江湖传闻可以一次打出八百八十根银钉,防不胜防躲无可躲,其实是骗人的,我小时候拆开过,里边只有二十八根钉子,还不是银的。” 她展示给叶无坷:“这件东西和金鳞化甲一样比较特殊,短租不租,一百年起租,一年就.....半块高粱饴,一百年算你五十块。” 叶无坷坐在那有些僵直,看着高清澄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有些闪闪发亮。 “少煽情。” 看他这个模样高清澄立刻说道:“做的是生意,本来就不赚钱,你再谈感情我还不亏死?” 她说话的时候已经取出第三件东西,是一把看起来就很沉重的伞,大小与寻常油纸伞并无区别,深灰色,泛着一种幽幽的暗光。 “这也是东蜀道唐门的东西,叫玄机伞,防火防箭就是不防雨,号称江湖第一防御宝器。” 她指了指叶无坷刚接过去的暴雨梨花钉:“确实行,我用那个试过这个,没打透。” 叶无坷:“......” 高清澄问:“你还能给得起多少?” 叶无坷回:“大不了后半辈子都做高粱饴。” 高清澄笑起来,眼神里的明媚像是透过窗洒在屋子里的温柔阳光。 “那就也定一年半颗,一百年五十颗。” 她把玄机伞递给叶无坷:“可以打欠条。” 叶无坷使劲儿点了点头:“好。” 高清澄从箱子里取出来一个看起来晶莹剔透的玉瓶,也只有手掌那么高,这东西和前几件不同之处在于,看着就更值钱。 “这里边还是东蜀道唐门的东西,叫万物丹,江湖上的毒七七八八的都能解,它若解不了的那该算是劫数难逃,只有五颗了,便宜给你......算一颗高粱饴。” 叶无坷睁大了眼睛:“一颗?” 高清澄道:“都是吃的,没你的高粱饴好吃。” 她正要弯腰再从箱子里取出东西的时候,叶无坷突然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高清澄明显一愣,下意识的看向那只略显粗糙的手握着她的手,若放在以往有人敢这样,那能刺进铜环的剑法多少个手掌刺不穿? 但她只是把手抽回来:“这个不租。” 叶无坷也不是想占她便宜,叶无坷只是觉得够了,太够了,够到他可能永远都还不起的地步,他有多少高粱饴都还不起的地步。 高清澄用抽回来的那只手理了理额前垂下的发丝,侧头看着鼻子微微发红眼圈也微微发红的叶无坷说:“哭也不能讲价。” 叶无坷深吸一口气,眼泪憋回去了,噗嗤一声笑了,鼻子里还冒出个泡泡来。 高清澄:“噫!” 她下意识把自己的手帕取出来递给叶无坷:“擦掉擦掉,买卖不成仁义在,虽说是我霸道了些不许你讲价,你也不能放毒。” 叶无坷没舍得用那手帕,从无事包里拿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但他没有还给高清澄手帕,这是他收集来的第二块。 靠的就是一个不要脸。 高清澄在他擦鼻子的时候悄悄的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适可而止适可而止,你不是这样的高清澄,你得重新矜持起来。 下一息。 “这个厉害了。” 高清澄从箱子里取出一把匕首,一把配鞘的匕首,看起来大概一尺左右,刀鞘看起来造型很丑,一面像是磨刀石,一面像是擦丝的某种厨具,百姓们叫法很多,比如擦子,擦丛等等。 叶无坷将这把匕首接过来,手碰到刀鞘的那一刻脸色微变:“好快。” 刀鞘擦子那面轻轻一蹭就能蹭掉一层肉皮,这东西要是在人脸上蹭一蹭......叶无坷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冒出些寒气。 “是道门的东西,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牵丝戏,刀鞘可以当做飞爪,不知道为什么刀没开锋,我师父说可能是这刀只是为了配那刀鞘,鞘锋利刀也锋利,锋利太过就会自伤。”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马车正好在书院门口,叶无坷不想让人在背后说高清澄的闲话所以他要起身下车,高清澄一抬手:“礼貌些,女孩子先下。” 她下了车,叶无坷还没下的时候,她笑着更加灿烂起来,因为她觉得叶无坷这么漂亮的男人和这辆车也很配。 “车也租你了。” 她背着手离开:“这个是短租,回来就得还我......” 走远了之后她声音极轻的自言自语:“若被皇后知道给你了,她一定得讹我些什么去。” 。。。。。。 【陆续收到无事包的好汉们,拿出来晒晒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出发 身材高挑有着一双绝世好腿的聂惑一边走一边嘟嘴嘟嘟囔囔,如她这样的长相身材在别人眼里该是高冷且孤傲才对,可她不是,她在郡主身边永远都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虽然她比郡主还要大一丢丢。 “跟郡主出门还是第一次腿儿回去,这一路走到廷尉府要走到天黑啦,连皇后娘娘送你的马车你都能送出去,郡主你还有什么是不能送给那个傻小子的?” 聂惑嘟囔着:“这才没多久就什么都舍得,早晚还不得把我也送过去!” 高清澄一侧头:“想的美。” 聂惑嘿嘿笑:“我是怕郡主早晚有一天把自己送出去。” 高清澄不搭理她。 聂惑一边走一边说道:“只是噢,回去后皇后知道了指不定被骂的多惨呢,那车曾是皇后娘娘在廷尉府时候用过的,给了郡主,郡主你一点儿都不犹豫的就给了他。” 高清澄:“租。” 她一本正经:“我也不经常坐,租出去还能创收。” 聂惑:“噫!” 她快走一步超过高清澄,回头看着高清澄的脸:“郡主,你真的不怕皇后问?” 高清澄道:“怕,所以想好说辞了,若皇后问起来,我就说你偷了我车送过去的。” 聂惑:“歹毒!” 高清澄:“不客气。” 聂惑道:“不过他确实看着比长安城里那些锦衣玉食的公子们顺眼,总觉得那些人一心想在郡主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很厉害,却没有一样比郡主厉害的,他不一样。” 高清澄微微皱眉:“他哪里比我厉害了?” 聂惑又后退一步,仔细看了看高清澄的背影后坚定的说道:“屁股比你翘。” 高清澄伸手:“剑呢?” 背着剑的聂惑快步而行,迈开两条大长腿哒哒哒哒的就跑了。 而此时的傻小子叶无坷站在马车旁边还有些手足无措,他虽然不知道这辆马车是皇后给高清澄的,但他知道这辆马车一定很特殊,在无事村外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知道很特殊了。 伸手在车厢上轻轻敲了敲,从回音叶无坷就能判断出这车体就算是重弩可能都打不穿。 高清澄说她不是郡主,从来都不是,可若不是郡主,这样特殊到天下唯一的待遇又为何而来? 所以叶无坷惶恐,高清澄已经在矜持的最大程度内表明心意,所以他知道自己还差得很远,差在当别人说高清澄傻的时候他还拿不出那么足够有分量的东西回击。 “好的。” 叶无坷忽然自言自语一声,这个有些惶恐的少年眼神越发明亮起来。 那就尽最大努力的去配得上,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要配得上,虽然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叶无坷自己都觉得配不上高姑娘。 可是让他因为这个就畏首畏尾? 那不能,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里都没有因为自卑而不敢追求美好的这一项。 哪怕他出身特殊,家境寒苦,可他从来都没有被长辈打击教育过,时而疯癫时而清醒的母亲总是会给他鼓励,从来都没有说过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不久之前叶无坷曾在一家早点铺子里见过让他震惊也不理解的一幕,那家铺子里有两对夫妻带着孩子在吃早饭,看起来家境都相差无几,还相差无几的就是对孩子的态度。 那两个孩子看起来一个七八岁一个十来岁,一个因为吃的快了被教育一个因为吃的慢了被教育,一个起身的时候碰到了凳子被教育一个擦嘴的时候没擦干净被教育。 其中一位孩子的母亲连孩子夹一口菜都要说三五句,另一个孩子的父亲因为妻子没有给孩子整理好衣服而牢骚了几句。 这场面让叶无坷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甚至越想越觉得有些可怕。 这也正是叶无坷很希望书院的弟子们能跟着战兵动起来的缘故之一,并非只是因为什么文武对立。 一想到那两个孩子的父母持续不断的说你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叶无坷就为那两个孩子的未来感到担心。 所以叶无坷总是在想,如果有一天他有了孩子应该怎么做。 一想到将来他有了孩子该怎么做,脑海里就又出现了高清澄那张举世无双的脸,紧跟着他脑海里就又出现了他和孩子靠墙站,高清澄背着手看着他们的样子。 一哆嗦。 从幻想之中回过神来的叶无坷,拍了拍马车后朝着书院大门走去。 才进门没多久,他就看到那个叫钱续程的书院弟子正在不远处来来回回的走动。 钱续程就是在等叶无坷,虽然他现在恨透了叶无坷和高清澄的亲近,可他父亲的命令始终都在他心里压着,他知道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 所以一看到叶无坷过来,钱续程就快步上前:“叶贤弟,是不是要去疏勒了?” 然后他才注意到叶无坷身上的黑锦鱼鳞服,脸色又控制不住的有所变化,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再仔细看了看,眼神恍惚。 而他这声叶贤弟让叶无坷的脑海里瞬间又出现了严淞的样子,而且很快严淞和钱续程两人的样貌就毫无罅隙的重合在一起。 “是啊,估计很快就要出发了。” 听到叶无坷的回应,钱续程立刻说道:“能不能帮我去和鸿胪寺的大人们说说,带我去疏勒长长见识,我不会耽误鸿胪寺的正事,我只是想增加一些阅历,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去走走看看。” 叶无坷道:“和鸿胪寺的大人们提肯定不行。” 钱续程的脸色顿时暗淡下来。 叶无坷拍了拍他肩膀:“不过你可以跟我走,我不和鸿胪寺的队伍一起出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我们准备好之后我让人喊你。” 钱续程立刻就兴奋起来,连着道谢好几声后转身跑走了。 在钱续程离开之后不久,叶无坷就看到那位在书院里名气不小的钱先生也在路边站着。 钱楚看到叶无坷过来,微微颔首:“刚才犬子一定求叶百办带他去疏勒,这事有些不合规矩,叶百办不必为难,我去和他说就是了。” 叶无坷道:“先生放心,钱兄随我去疏勒我会把他照顾好,他刚才与我说的时候我答应了他,弟子不是君子,也懂诺不可改的道理。” 钱楚微微叹息:“既然如此那我也不阻拦,他若路上耽误了百办的公务,百办直接让他自己回来就是,不用迁就。” 说完后朝着叶无坷以师长之礼抬手,叶无坷回以弟子之礼。 找到大奎二奎的时候,他们两个正蹲在墙角处受罚,两个人今天见叶无坷都不来,他俩也想逃课,结果被一群书院弟子围追堵截,最终被按在这罚蹲。 书院的弟子们好不容易才教出些成就感来,能让他们两个随随便便就跑了? 书院数百弟子有几十位先生,大奎二奎就厉害了,他俩有数百位先生,整天轮流的看着他俩。 他俩都理解不了为什么那几百位先生这么把他俩当回事,甚至每个人都有一种我今日就赌上这苦读十年的心血以及未来学业也要让你俩多学几个字的决绝和坚毅。 就犹如赌上了国运一样的郑重。 大奎二奎一听说马上就能出门,俩人噌的一下就都站了起来。 然后撒丫子就跑,去和那些弟子先生请假去了,俩人开心的,像是终于摆脱了铁叉的猹。 结果,俩人很快就低着头回来了,刚才的兴奋荡然无存,脸比苦瓜还苦。 一个书院弟子过来,递给大奎二奎一个本子:“这是我留给你们两个的课业,就算不来书院每日也要按时完成。” 这弟子才走,第二个又来:“这是不来书院时候要做的功课,回来后我要检查。” 书院弟子们布置作业的时候那神情又严肃又过瘾,就真他妈过瘾,这些弟子们把先生们什么样子学了个十成十的像,就主打一个过瘾。 渐渐地,大奎二奎手里捧着的作业本已经从胸口顶到了下巴。 别说大奎二奎,就算是好学的叶无坷看到这一幕都想逃。 “回来后检查!” “完不成功课,哼哼!” “别想偷懒,回来一个字一个字的查!” “有一样没完成,罚抄十遍!” 大奎看了看二奎,二奎哭了。 不多时,三十六名威卫战兵也被叶无坷集结起来,宣布他们在书院的课业提前结束。 本以为这三十六位好汉也会如大奎二奎那样欢呼雀跃,却没想到每个人都没有开心的样子,他们有人回头看向那座名为小及的木楼,看向那来来往往身穿天青色长衫的书院弟子,满眼满心都是不舍。 “大家回来后,再来。” 叶无坷道:“多少人去,多少人回!” 三十六名战兵同时回应:“多少人去,多少人回!” 唯独大奎二奎没言语,他俩才不会发这种誓,他俩甚至觉得那些汉子们一定是被折磨疯了,居然还都有些依依不舍? 去了还得回? 二奎哭的更伤心了。 安排好了一切之后,叶无坷把这三十六人分成三队,一队十二人。 星卫的十二人跟着叶无坷走,日卫和月卫的二十四人在暗中策应支援,日卫在前,月卫在后。 鸿胪寺使团出行的事威卫就不一起出发了,三十六人都跟着叶无坷走。 钱续程拿着行李急匆匆的跑来,看到叶无坷带着那数十名威卫往外走的样子他心里就恨意渐浓......还不都是高清澄给你的? 等他们出了书院大门的时候,余百岁也已经来到了,只带了一件不大的包裹,似乎是几件换洗衣服,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到了门外,一看到高清澄的马车停在那,而给高清澄驱车的车夫迎接过来,俯身向叶无坷行礼,态度恭谦,如对高清澄一样恭谦。 在场的人,反应各不相同,余百岁看的眼睛越发睁大,然后挑了挑大拇指暗道一声牛逼啊。 而钱续程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有他有他还有他 叶无坷的计划是......正大光明的走。 本来他对自己的计划还有一些不踏实,可高清澄把马车借给他之后这种不踏实便一分都没了。 高清澄把马车借给他,说明她与他的想法一致。 出发之前他回家了一趟和阿爷道别,阿爷说从昨天开始每日都来登门提亲的人不见了,前日还门庭若市,今日就门可罗雀。 叶无坷知道,在他看的到的地方高清澄在保护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高清澄对他的保护会更多,今日门前车马冷清就说明了一切。 如果没人阻止没人敲打,那些来提亲的人不会因为叶无坷要离开长安就停止动作,他们会趁着叶无坷不在长安的时候更为热烈。 他们会欺负阿爷是一个从山村来的老头儿没见过什么世面,虽然他们也未必欺负得了可他们还是会尽最大努力的试试。 来提亲的人未必都是心里有什么不好的盘算,其中有一部分人只是来跟风的。 他们当然知道叶无坷不可能会答应什么亲事,但叶无坷难道还会伸手去打笑脸人? 不必非要有什么亲事,只要把关系拉近些就好,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来叶无坷前途无量,此时来做朋友比以后在努力去做朋友要有效的多。 就连那位把房子卖给叶无坷的老房东都来了一趟,试探着问是不是可以把房子的钱退给叶无坷一半。 老房东当然不是来交朋友的,而是心中有了压力。 那么多大人物纷纷登门来提亲,大包小包的带着各种各样的礼物,而他卖给叶无坷铺子的时候,一个铜钱都不讲价。 他惶恐。 可他哪里知道叶无坷最喜欢的就是他这样的人,有自己的原则,我觉得亏了那就少一个铜钱都不卖,这算得什么犯错? 阿爷交代说,不必担心他在长安城里会有些不安全,也不必担心他一个人在家会无聊,家里的米缸是满的,他吃一年都吃不完,大街上的漂亮姑娘风姿摇曳他坐在街边一看就是半天又怎么会无聊? 阿爷最后说,中下签其实问题不大,不必那么在意,下下签都不一定是生死事,中下签最多就是顺不顺。 他最后的最后说,不管是你还是你哥,你都不必那么担心,你哥吉人天相,生来就有大气运。 老狐狸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姜头卜的第一卦只能是他大哥,永远是他大哥。 叶无坷说知道啦知道啦,你放心,大的小的都放心,大哥吉人天相,我也不比他差啊,我从小到大此次都是下下签,现在最差也是中下签,我怕什么? 老狐狸哈哈大笑,挥手告别,说走你走你,别耽误我今日出门看漂亮女人。 等叶无坷出了门上了车,老狐狸随随便便的挥了挥手,等视线里没有了孙儿没有了车,他眼睛里的担忧逐渐化作朦胧水汽。 老人在门口台阶上坐下来,低着头看着脚边的蚂蚁爬来爬去,忽然间一双脚出现在他眼前,还踩死了那只他已经盯了好一会儿的蚂蚁。 阿爷抬起头看,面前是一个俊美到有些阴柔气的年轻男人,穿一身雪白雪白的衣服,不说话也不再向前只是那么看着他。 “你找谁?” 阿爷问。 白衣男子只是那么平静的看着,可越如此那眼神就反而会显得越是阴森,良久之后他才开口,声音还是缥缈在这世界之外。 “他叫了你十几年阿爷,你死了,他会伤心吧。” 阿爷脸色大变,撑着台阶就要起身,如果他的腿没坏,作为无事村里最出色最了不起的猎人他有把握与人周旋。 可现在他的腿是真的坏了,连起身都需要靠双手撑一下。 “他不在的时候我不杀你,那样显得我很下作。” 白衣男子转身离开,看起来和叶无坷去的是同一个方向,阿爷又慢慢的坐下来,看着白衣男子那修长的身影眼神迷茫,倒无畏惧。 就在阿爷恍惚的时候,又有一双脚出现在他下垂的视线里,阿爷心里一紧,再抬头,看到的是一个和无事村的人一样朴素的中年男子。 穿着一身原本不知道是蓝色还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已经洗的发白,干干净净,甚至没有什么褶皱,距离近了,还能闻到衣服上淡淡的皂粉香气。 这个中年男人腰间是一条布带,布带上挂着两样东西,一个是卷成圆的书册,用绳子绕了一圈又挂在腰带上,书卷旁边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份的酒葫芦,是个真真正正的葫芦,光滑圆润,这包浆的模样可不是三五年能行的。 “你又找谁?” 阿爷问。 中年男人和刚才出现的白衣年轻人一模一样的只是那么看着老人家,但不同的是阿爷在这个人的眼神里没有看到任何危险,甚至被这人盯着看,阿爷也没觉得这人不礼貌。 “只是看看。” 中年男子扫了一眼阿爷的伤腿:“人熊?” 阿爷问:“您怎么知道?” 中年男人微笑着说道:“有个原本话不多的人最近一段日子总是叭叭的说个不停,所以我知道一些关于你们的事。” 阿爷又问:“您是想看什么?不会是来看我吧?” 中年男子往白衣年轻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的警觉也让他觉得有点意思,如果那个白衣年轻人刚才有一丝一毫的杀心,那白衣年轻人此生也就到这为止了。 中年男人说:“看过了,还好。” 就说了这莫名其妙的五个字之后,他转身就走。 连续来了两个怪人,让阿爷对姜头这次出门的担忧变得更重。 可是他又能感觉出来,后来出现的这个中年男人没有敌意,更多的是好奇,一种阿爷想不明白从何而来的好奇。 片刻后阿爷忽然反应过来,朝着中年男人的背影喊了一声:“你是来看姜头的?不不不,你是来看叶无坷的?” 中年男人因为姜头两个字而驻足,他也没回头,只是莫名就微笑起来,自语道:“这倒是没说过,姜头......挺好。” 阿爷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也没等到回应,可他勉强看的出来,那个中年男人继续往前之后脚步比之前稍显轻快。 不久之后,接到了廷尉府的通知后大顺商行的车队也立刻出发,杨乙承没有坐上第二辆马车,坐上那辆马车的是栖山禅院的大和尚向问,还有他手下的掌柜岳从群。 这一趟运送的货物比之前稍微多些,伙计的数量也多了几个,不过这细微变化,根本就不值得在意。 车队到达城门口的时候还要接受检查,不过比进城的时候要快的多,货物上长安的封条还在,就说明进城后的货物没有动过。 到了城门口,杨乙承就看到叶无坷站在一辆非比寻常的马车旁边,马车上廷尉府的标徽有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压迫力,哪怕是自认为仗剑在手天下无敌的杨乙承也还是难免有些不踏实。 “大顺商行的车队正常走。” 叶无坷语气平静的说道:“栖山禅院的大和尚到我车里来。” 杨乙承道:“可大和尚更愿意......” 叶无坷道:“这不是商量。” 杨乙承的话被挡了回去,只好去和向问禅师说,向问当然也不愿意节外生枝,于是转移到了叶无坷的马车里。 这次出门,十二名星卫没有遮掩,身上是威卫的军服,与大宁战兵的军服区别不大,只是胸前的标徽不同。 大宁战兵的军服胸前标徽绣的是大宁的烈红色战旗,而威卫军服胸前的标徽则是一把横刀一面盾。 大奎二奎没有军服,因为翻遍武库也没有找出来合适的,定做的话也来不及,所以他俩都是满眼羡慕,他俩都觉得那一身军服实在是好看的不得了,威风凛凛。 他俩从来都不自知,就算没有军服在身,他俩的威风凛凛,也远远超过了这世上九成九的人。 队伍出发,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顺着大宁立国之后修好的从长安直达北疆的官道,一路前行。 城墙上,高清澄双手按着墙往下看,她看到了那个家伙的视线不停的在人群之中寻找,所以她嘴角带笑。 当那个家伙最终把视线投向城墙高处的时候,高清澄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了。 叶无坷他们的车队出发之后大概两刻,又一个商队离开长安,规模比大顺商行的车队还要大一些,马车两侧都竖着商行的旗杆,迎风旗上各有四个大字......东广云汇,天下恒通。 最前边的那辆马车上坐着一个和蔼可亲的胖子,不管谁见了他都会觉得这人可真讨人喜欢。 这支车队有三十辆大车组成,看起来规模浩荡,护送车队的伙计就有上百人,在别人看不到的车里还有两名身穿黑色道袍的人盘膝而坐。 等东广云汇的车队走了大概一刻之后,一支规模明显要小不少的商队也徐徐而出,只有四辆车,车上拉的什么货物也看不见,用苫布封了。 那个一身白衣的年轻男人就坐在其中一辆马车里,只不过是现在的他看起来像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这般易容手段,着实令人惊叹。 这支车队只有十来个人,走在队伍最前边的是一个身形堪比大奎的勇武汉子,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根看起来就格外沉重的镔铁棍。 站在城墙高处,高清澄把这些人一个一个的都仔细看过,哪怕车里的人她看不到,可车里有谁她似乎也早已看破。 就在这支商队逐渐走远后,高清澄也准备离开,该看的已经看到,剩下的就不是在这里看了。 她已经转身要走的时候又猛然回头,城门里出来一个她不想看到出现在这的人。 那人穿一身布衣长衫,干净朴素,牵着一头寻常无奇的毛驴,毛驴两侧挂着行李,不多,但所需一应俱全。 毛驴后背上还挑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一根胡萝卜,毛驴一边走一边往外卷舌头,可不管怎么卷都够不到。 中年男人走出城门后回身看向高处,抬起手轻轻一晃算是打了招呼。 他嘴角带笑,一种小孩子终于能偷偷从家里跑出去玩的笑。 他走路的时候显得稍稍有些辛苦,不是他辛苦,是那摇摇晃晃的书卷和摇摇晃晃的酒葫芦比他还像是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放风的孩子,一个劲的往前冲。 高清澄张了张嘴,最终忍了回去。 她抬起手,挥了挥。 不知为何,眼里湿润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麻袍客 燕山山脉东西九百里,是中原北方最重要屏障之一,过燕山便是一马平川,北方强敌黑武在历史上无数次南下,仅有一次翻过燕山杀入冀州,也只是那一次,冀州人口十去七八,千里哀鸿,尸骨遍野。 从有史以来,冀州这边大地上出现过三次人口几乎灭绝的灾难,一次来自黑武人的近百万大军破北疆边关后长驱直入,冀州数百万人口战后只余不足三十万,还都是躲进燕山深处才得以逃生。 第二次来自西北草原部族联军的屠杀,楚国集结兵力在渭水拦截,可草原骑兵奔行一千五百里绕过渭水杀入冀州,那一场屠戮,才恢复生机没多久的冀州又损人口百万。 到了楚国末期,西域人联合草原诸部围攻雍州,楚将举国之兵调往西北御敌,结果西域人和草原人故技重施,等楚国大军在雍州集结之后,他们一路杀入冀州。 黑武人南下的那次,豫州数以百万计的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在赤河修建工事,协助周国主路兵马死守,后在大周名将薛开圣指挥下,周国兵马分四路北上,两路在正面猛攻,两路绕至敌后断其退路,双方血战六天,黑武人损兵折将一路北退,最终大周收复冀州。 草原诸部南下那次和西域诸国联合草原诸部南下,都发生在大楚时候,之间,只隔了二十几年。 帮助大楚度过这两次大劫的分别是那时还尚年少的徐驱虏,和中年的徐驱虏。 年轻的那个徐驱虏以九千精骑避开草原诸部联军锋芒,昼夜兼程两千里,杀入草原深处,导致诸部联军不得不回援,那一战,徐驱虏以九千兵力逼迫六十万敌人回撤。 中年徐驱虏病躯带兵出征,先以诱敌之计将草原骑兵拉断,以至于数十万骑兵被拉成三段,被他各个击破。 紧跟着徐驱虏带着大胜之师出雍州与敌总计七十余万的兵力交手,第一战就以六千火牛大破西域联军,后杀入西域千里,屠地千里。 然后这位居功至伟的大将军,就被楚国皇帝一杯毒酒赐死在了庆功宴上。 所以那时候百姓们都说,大楚不灭,天理不容。 出燕山再往北走上几十里就会看到一片沙漠,东西大概有百里,南北七十余里,这里寸草不生。 据说不到一百年前这里还是牛羊成群草场丰美,可一百年内发生的三次兵祸让这里变得人烟罕至,百年而已,草场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黄沙漫天。 大宁立国之后在这片沙漠的南边开始大面积的种植树木阻挡风沙南侵,又号召军屏道和北山道的百姓们治沙种田。 二十年后,现在能看到的这片沙漠其实比其规模最大时候已经缩减了至少三分之一。 不过这里依然人烟稀少,那时候漠北诸部被打残的一部分人不得不留下来居住,后来又有西域诸国的残兵在此生活,逐渐繁衍,可也只是在能有水的地方苟且。 大宁立国,在这些地方设立羁縻,逐渐建立秩序,不过比起中原繁华之地依然荒蛮落后。 在这里生活的人凶悍好斗,为了争夺水源时常厮杀。 一些在中原犯下案子的恶人也逃至此地,这里的混乱却成为他们的天堂。 杜巽震背着他的简单行囊走到沙漠边缘的时候,下意识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从长安出发他一路往偏东北的方向走,历两月才走到这个地方,他手搭凉棚往前看,隐隐约约的能看到极远处的沙丘上有几个马贼也正在看他。 这片不大的沙漠里藏了至少七八支马贼队伍,时不时的就出来到附近劫掠。 要出北疆,穿过这片沙漠最近,可现在看来想穿过去绝非易事,隔着那么远杜巽震都感觉到了那几个马贼的蠢蠢欲动。 走了两个月,他的伤基本上已经好了,虽然手还略有些不灵活,但他自信已恢复不少。 他打听过,这片沙漠南北只有七十余里,他带足了干粮和水,以他的体力,走过这七十里并不算多难。 他腰间还有刀,大宁的制式横刀。 他离开鸿胪寺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要回原来的队伍,所以并没有收回他的佩刀。 可他出长安之后就一路疾行,最初昼伏夜出,躲避追捕,离开京畿道之后他才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活,他的目标始终都没有变过,他就是要去那个被人称之为连魔鬼都活不下去的地方。 他要去找到他必须找到一种东西,一种能让他重新站起来的东西。 沉吟片刻,杜巽震将围巾拉起来挡住口鼻,然后一低头就走进这片荒漠,不顾风沙,也不顾远处那几个真的蠢蠢欲动的马贼。 风里的沙子才不会因为他足够坚定足够偏执而对他有丝毫敬佩,噼噼啪啪的打在他身上脸上,没多久,他就变成了一个灰黄色的沙人。 走了大概七八里之后他就感觉体力已经大幅下降,这时候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地的人对七十里黄沙之路都那么畏惧如虎。 在沙漠里走七十里和在中原官道上走七十里,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咬着牙又硬撑着走了七八里,他已经不敢再走了,不是不能坚持,而是他感觉到了危险靠近,他再走下去体力耗尽的时候,那几个马贼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 马贼凶狠不代表他们只是凶狠,他们更聪明,他们有马,他们人多,但他们不会随随便便就冲出来拼命,看到杜巽震只有一人还要徒步穿越沙漠,他们只需要跟着就好,等到杜巽震体力耗尽的时候他们再过来,随随便便就能把杜巽震埋进黄沙里。 再走一里左右,杜巽震到达了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这里原本应该是个村落,现在荒废的只剩下残垣断壁。 不过勉强还在的土墙可以替他遮挡一阵子风沙,能让他安心喝口水吃口饭,不至于一口水半口沙子,一口饭又半口沙子。 在一堵土墙后边坐下来,他看了看后边也跟着停下来的马贼,杜巽震知道,那些马贼见他开始休息就不会再等太久。 果然,在杜巽震才吃下两口饭的时候,那几名马贼就催动坐骑朝着他这边加速。 马贼不会因为他看起来有些寒酸就放过他,马贼也不会因为他是个人就不把他身上的肉割下来风干备用。 最主要的是他身上那把红线刀就足以让马贼动贪念,在这地方,一把好兵器的诱惑堪比在小淮河里突然有个花魁说今晚不要钱还不限量。 杜巽震开始加速,哪怕干粮确实很干,但他还是大口大口的吞咽,在马贼距离还有十丈的时候他一口水把嘴里的食物都冲进去,抹了抹嘴后握住刀柄。 眼看着几匹马疾冲而来,杜巽震在战马要跃起的瞬间下蹲,用土墙遮挡,避开了马贼下劈的一刀。 他可以在这个瞬间一刀捅进那匹马的肚子里,但他舍不得,马贼看上了他的刀,他进沙漠,是因为看上了马贼的马。 第二匹马也高高跃起,这个马贼用的不是到而是一杆简陋的木枪,一头削尖就当做枪头,木杆上连一片铁都没有。 但这个马贼控马娴熟,显然也很懂杀人技,在战马掠过的瞬间俯身回刺,木枪笔直的捅向杜巽震后心。 杜巽震像是猜到了一样,避开后顺势一把攥住枪杆,单臂发力拉动枪杆,同时一刀斩了下去,他对自己的力气格外自信,因为这毕竟不是书院,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是叶无坷。 马贼被他拉拽下来,红线刀劈开了马贼的脖子,血一瞬间就喷涌出来,又热又黏的喷在杜巽震的脸上。 下一息,杜巽震抓起枪杆戳进第三名马贼的胸口,单臂之力,将马贼直接捅的离开马背。 只电光火石,杜巽震连杀两人,这让他消失了好一阵子的自信完全回归,比他踏入草原的那一刻还要强烈的多。 第一个冲过去的马贼拨马回头才看见两名同伴已经死了,他显然犹豫了一下,然后选择逃走,他知道自己比他那两个同伴也强不到哪儿去。 可杜巽震怎么可能放他回去喊人?这三人显然只是马贼的斥候,一旦放走一个,接下来的几十里沙路就会凶险万分。 杜巽震翻身上马,为了追赶马贼他一下一下的用横刀拍打那匹马的屁股,战马吃痛不断加速,竟是没用多久就追至马贼背后,杜巽震一刀横扫过去,马贼的人头直冲上天。 连杀三人,杜巽震心满意足。 他将三匹战马都收拢回来,在马背的挂囊里翻出来一些食物还有水,最让他开心的,就是竟然还翻到了一个瘪了多半的酒囊,扭开塞子,那刺鼻的劣质酒的气味就直冲脑海。 杜巽震根本不在乎酒的好坏,一仰脖灌了一大口,辛辣如火,从嗓子眼到胃里一路烧过去。 “痛快!” 他把酒囊挂好,准备上马继续赶路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猛然回头,就看到有个披着一件麻布披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不足一丈远。 杜巽震大惊失色,没有丝毫迟疑,跨步前冲,一招掠刀术抹向那个神秘家伙的脖子。 那人披着麻布,脸上蒙着纱巾,只有眼睛露在外边,而在看到杜巽震掠刀而起的那一刻他眼神一亮。 下一息,避开掠刀术的麻袍客手肘下沉砸在杜巽震后背上,力贯前胸,杜巽震直接趴在地上,险些直接窒息过去。 他迅速的往前爬,哪里还管什么姿势美观不美观,爬了几步就快速起身,回头才看到那麻袍客根本没有追击。 片刻后,麻袍客将头上罩着的东西解开,脸上的纱巾也拉下去,露出一张仿佛被刻刀来回凿刻过的脸,皮肤粗糙的和不远处的土墙一样,但依然还能看出来,他不是胡人。 “你用的是宁军横刀?” 麻袍客问了一声,杜巽震一惊。 他反问道:“你是谁?” 麻袍客指了指横刀:“刀留下,你可以走,刀不留,你可以死。” 杜巽震大怒,一刀劈了过去,麻袍客等那刀落下的时候却大步向前,一跨步就与杜巽震贴身,紧跟着用肩膀撞在杜巽震腋下,杜巽震的手臂一震竟然连刀都握不住。 麻袍客的另一只手向上狠击正中杜巽震下颌,这一击就将杜巽震打的离开地面,重重摔下去后,杜巽震还想挣扎起身,麻袍客已经一脚踩在他胸膛上。 “宁军逃兵么?” 麻袍客俯身捡起红线刀仔细看了看,微微摇头:“可惜只是把红线,要是黑线就好了。” 说着话,那把刀在他手里转了半圈,刀柄朝下,狠狠敲击在杜巽震额头上,杜巽震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隋阳老鸹 杜巽震醒来之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头晕,天旋地转,好像自己在飘一样,头疼的厉害,里边疼外边也疼,他下意识想抬手摸摸额头剧痛的地方,这才反应过来手脚都被绑住。 恍惚了一会儿,他终于知道了现在的处境,现在他被绑的像一条豆虫似的,绳索把他绕了很多圈之后延伸到前边,他努力往前看,能看到个浑圆肥大的马屁股,还有一扫一扫的马尾巴。 他正在被人拖着走。 那个用最简单也最实效的技击打晕他的麻袍客骑在他抢来的战马上,似乎还在哼着一曲不知名的小调,隐隐约约在风中,听起来不像是出自北方的乐曲,宛转悠扬,小桥流水,和这黄沙漫天的地方更是一点都不搭配。 那件麻袍千疮百孔,随着热风在上下飘摆,所以躺在地上被拖行的杜巽震极力仰头之下,除了能看到很难看到的马屁-眼之外还能看到那飘荡麻袍之下的横刀。 是横刀! 杜巽震心中大震,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把横刀不是他的红线刀。 大宁在立国之前,战兵已呈摧枯拉朽之势,哪怕就是大楚柱石战神武亲王杨迹句也无法阻止宁军脚步,也是在这时候,大宁皇帝下令在豫州建造武工坊,开始大规模的为战兵打造更为趁手更为锋利的兵器......宁横刀。 宁横刀和楚横刀有所不同,比楚横刀稍稍短了一些,楚制式横刀三尺五寸,宁制式横刀两尺八寸,但质量要比楚横刀好的不止一点。 楚国末年贪墨成灾,连给楚国军队打造兵器的武工坊都开始偷工减料,楚国的横刀看似坚硬锋利,但容易崩断。 宁横刀短了些但使用起来更为顺畅,材料也好,大部分战兵装备的横刀被称之为红线刀,是因为刀柄上缠绕红线,而质量更好的百炼刀则是配发给校尉以上级别的军官,也用来对有战功的士兵给予嘉奖。 那时候,拥有一把黑线刀不仅仅是身份象征更代表着累累军功,还代表着杀人无算的狠厉以及势不可挡的霸道。 杜巽震虽然是军中精锐,但他也没有资格用黑线刀。 此时他发现那个麻袍客腰上横挂着的刀就是楚时候的刀,更长,但分量却不比宁刀更重。 “你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 杜巽震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然后嘴里塞进来不少沙子。 马蹄子走动的时候带起的沙粒,让他嘴里感受到了什么叫颗粒感,饱满的颗粒感。 他怒视前方,避不可避的又看到了那匹马左摇右摆的肥-臀,那马尾巴左一下又一下的晃,似乎在和他玩一种很幼稚的游戏。 尾巴一晃:“你看呀。” 尾巴一挡:“哈哈你看不见。” 再晃,再挡,再晃,再挡......麻袍客一句话都没说,杜巽震已经被气的快要炸了。 好在是他醒过来之后没多久就到了地方,麻袍客从战马上跳下来后扫了他一眼就直接走了,杜巽震好不容易从马贼手里抢来的三匹马被牵进一个简陋的马厩,而他则躺在马厩外边没人理会。 他扭头往右边看,能看到一排低矮的房子,不能说破旧不破旧,只能说还没坍塌真是奇迹。 院墙也很低矮,都是土墙,大概只有到人胸口那么高,墙头是被风沙吹出来的弧度,一点棱角都没有。 那些屋子窗户都用苫布封着,可想而知这大白天的屋子里光线也必然很暗。 杜巽震的视线离开屋子之后往前边挪,然后眼神就不由自主的变了变。 屋子前边大概两丈远的地方有一排坟包,是用黄沙堆起来的,每一个坟包前边都立着一块木牌就算是墓碑了,而每一块墓碑上都扣着一个已经斑驳不堪的战盔。 杜巽震很震撼,那些战盔的款式不是大宁的,他才二十岁左右,从没见过这种战盔。 就在这时候他感觉脸上有许多温热的湿点落下,他立刻扭头往了另一边看,距离他最近的那匹马正在没羞没臊的撒尿,他立刻使劲儿的挪动身子。 现在好了,来的时候是看到了一匹马的屁股,此时这个角度看马厩,是一排马屁股,马尾巴都在那一左一右的甩着,一排那个啥若隐若现。 杜巽震破口大骂。 “要么把老子杀了!要么就滚出来一个告诉老子这是哪儿!” 之前那个麻袍客推门出来,看了看骂骂咧咧的杜巽震后弯腰抓了一把沙子,精准的打在杜巽震脸上后,转身回去了。 杜巽震啐掉沙子继续骂,把他这二十年来听到过的所有难听的话都骂了一遍之后,那个麻袍客又从屋子里出来,这次没有再拿沙子扬他,而是快步过来,抓起那根绳子拉着杜巽震到了距离房子更远的地方,把他丢弃在那就走了,依然一句话都没有。 被烈日暴晒了差不多能有半个多时辰,似乎算好了再多晒一会儿他就熟了的时候,麻袍客第三次从那低矮的房子里出来,拖着已经没力气的杜巽震回到房间。 已经快到极限的杜巽震刚才嘴角还带着傻笑,因为他刚才看到他太奶了,太奶还递给他一碗酸酸凉凉的酸梅汤,跟他说别着急慢点喝,还有还有。 他真的喝到了,但不是什么酸梅汤。 麻袍客往他嘴里灌了点水之后,杜巽震的意识才慢慢的回来,他太奶一个劲儿的喊喝点再走喝点再走,他却猛然间睁开了眼睛,眼前看到的是几个仿佛不是人的人。 这屋子里的陈设格外简单,连一张桌子都没有,土炕上铺着一些干草,被褥看起来更钢卷似的。 炕沿儿上坐着三个人,都是一样的黝黑,头发干枯还有些卷,从相貌上没法分辨出来到底多大年纪,也许有三十几岁,也许有五六十岁。 那个麻袍客就蹲在他旁边看着他,眼神里都是轻蔑。 “你们到底死谁!” 杜巽震强撑着气势喊了一声,可嗓子里出来的声音却沙哑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我们是谁?” 麻袍客笑道:“你不就是来找我们的吗?不光本事不行人演戏也不行,宁军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这样的人也能做斥候?” 杜巽震默不作声。 麻袍客道:“被我说中了,连狡辩都懒得狡辩?” 杜巽震道:“我不是斥候,我也不是逃兵,我只是一个被遗弃的,还想证明自己的人。” 麻袍客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原来就是个逃兵。” 这话虽然语气平静,可其中似乎又蕴含着巨大的讥讽和蔑视,这种语气让杜巽震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他立刻咆哮回应:“我不是!” 麻袍客哼了一声:“逃兵从来都不敢承认自己是逃兵,可逃兵就是逃兵,你身上带着宁军的横刀,但你没有军服也没有军牌,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二十年前就见过。” 他站直了身子俯瞰杜巽震:“如果你承认了,我还把你当一条汉子,送你走的时候我尽量麻利些,不让你难受。” 杜巽震沉默了许久后忽然平静了:“我是逃兵。” 他看着屋顶。 “但我又不是,我离开长安不是想做一个逃兵,我是要去墨泽。” “墨泽?” 听到这两个字,麻袍客的脸色都变了变。 “是,墨泽。” 杜巽震道:“黑武人如果有一天再次南下,墨泽可能就会是他们偷偷入关的地方,我听老兵说过,墨泽那边有一座残城叫隋阳,城已经破败不堪,就在墨泽山一侧。” 麻袍客问他:“你去墨泽能做什么?” 杜巽震大声道:“守山!” 他说:“我听闻,墨泽每隔多少年就会干枯一次,那就是黑武人南下的绝佳路线,墨泽不枯,神鬼莫测,可一旦墨泽枯了,那地方就可能是黑武人偷袭大宁北疆边关的突破口。” 他说:“我就在墨泽山上住下来做个守山人,哪怕一辈子见不到黑武人南下也没什么,见到了,我就在山上点起烽烟,也算我为大宁尽忠。” 麻袍客沉默良久,坐在炕沿儿上的那几个人也沉默下来,之前用小刀削着干肉吃的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之前一脸讥讽的人,脸上也没了轻视。 杜巽震道:“我在长安是个失败的兵,我眼高过顶觉得谁也不如我,可我败了,我没脸在长安继续待下去,我也没脸继续守着长安,我就去墨泽山,我就去大宁最北边的穷山恶水去守着,也一样是守着长安。” 麻袍客再次蹲下来,缓缓解开杜巽震身上的绳索。 “马可以给你一匹,刀也可以还给你。” 麻袍客道:“但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你走不到墨泽,从这里到墨泽还有四百里,你每一步都可能遇到凶险,但我不阻止你,因为你还算一条汉子。” 他解开绳索后指了指门外:“你走吧。” 杜巽震挣扎坐起来,看了看屋子里这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从这些人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一种很复杂的东西。 “你们是谁?” 杜巽震问。 麻袍客道:“是鬼。” 另一个麻袍客道:“是阳间不要,阴间也还没去的鬼。” 他从腰畔摘下来一个酒囊扔在杜巽震怀里:“送你了,当兵的临死之前有口酒喝就不亏。” 杜巽震道:“多谢。” 他扶着炕沿起身,把酒囊挂好,拿回自己的红线刀,再次俯身一拜之后走向门外。 “你们......” 走到门口的杜巽震又回头,眼神也变得越发复杂,他似乎想得到一个答案,又不想得到那个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不是......隋阳老鸹。” 那几人没有回答,互相看了看。 其中一人道:“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隋阳老鸹,都是一群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你试你的我试我的 走在黑暗之中的杜巽震始终还在坚持,因为那些麻袍客告诉他只要他足够坚持,从他们所在之处一路往北走,最多再走七个时辰就能走出这片沙漠。 他离开那一排低矮房屋的时候回头看,每一间屋子里都走出来几个麻袍客,像是一模一样,又像是完全不同,是人是鬼,分辨不清。 杜巽震已经从太阳还没有落下去的时候走到了第二天的太阳即将升起,他一直走一直走,朝着那个叫墨泽的连魔鬼都不愿意踏入的地方走去。 当阳光洒在沙漠上,让这本就金灿灿的黄沙变得更加夺目的时候,杜巽震也看到了沙漠的边缘,他甚至看到了视线最远处的那一抹绿色。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缓缓的抬起脚,一脚踩在了沙漠之外的土地上,这里竟然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草,看起来并不漂亮,可在杜巽震看来就好像是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极乐世界。 他蹲下来,仔仔细细的看着那棵小草,他竟然在这棵小草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新生。 可他却在这一刻猛然回头,看向来时方向。 短暂的犹豫之后,杜巽震转身走回沙漠,走回这片他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的,象征着过去艰难险阻的沙漠。 与此同时,叶无坷他们的队伍已经出了京畿道,按照计划他们将一路直行穿过军屏道,再穿过北山道,出代州之后要绕过那片沙漠,再走六七天就能出关,然后再走十几天就能到漠北疏勒。 就在杜巽震穿过沙漠的那个夜里,叶无坷他们在一个叫定城的小县里停下来休息。 定城的城墙也是在大宁立国之后才重修的,所以看不出岁月斑驳,作为大宁最北边的一个道,北山道原本都归属冀州,冀州有史以来的三次近乎人口灭绝的大灾,定城都没有躲过。 大宁立国之后开始从其他地方将百姓迁徙过来,包括大批从京畿道来的人,用了十几年的时间,让这片满是悲歌的大地重新变得生机勃勃。 定城虽小,可这里依然能看到中原几千年历史以来都少见的欣欣向荣。 楚之前的大周统治中原近千年,可却没能保证中原大地的稳定,诸侯割据,连年征战,让大周这近千年历史写满了血与泪。 之后的楚数百年确实看起来比大周要强盛不少,可这几百年来真正见到了中原欣欣向荣的百姓也不过一两代人。 大宁才立国二十年,可这二十年是纯粹的干净的无与伦比的欣欣向荣,是从战乱之中幸存下来的人们和在战乱之后出生的人们,共同见证也共同创造的欣欣向荣。 叶无坷走在定城大街上,看着这座小城竟能如长安一样不宵禁,难免会有些感慨,有些激动。 长安虽大,人口数百万,可在长安内有大量的武侯,还有长安府,有巡城兵马司,有数不清的人为长安不夜城付出努力。 定城小,只有不足四万人口的小县城要保证不宵禁还不出事,其实比长安要难,因为定城县衙里一共只有一位捕头和六位在册的衙役以及三十几位学徒帮工维持治安。 能有这样的景象,就足以说明大宁的百姓比之于楚时候的人在各方面都有了极大的进步。 走在大街上的叶无坷看着夜里还有不少百姓居然能在路边摊上喝一点酒聊一阵天,看到三五成群的女子也敢走在夜色里而不惧怕黑暗以及滋生在黑暗里的罪恶。 大宁真好。 叶无坷想着若人有下辈子的话,那下辈子还来,他想看看下辈子的大宁,是不是已经好到让全天下的人都为之羡慕。 他在看百姓,看生活,看这人间烟火气。 但他也知道,他在看这些的时候有人在看他,有不止一双眼睛从他离开车队开始就一直在看着他,他甚至能从中感觉到某些人在跃跃欲试。 可叶无坷并无担心,如果队伍还没出大宁边关就先出事,那是连敌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再跃跃欲试的人也会本本分分的等到向问大和尚到了疏勒之后再说。 才想到这些,叶无坷走到一片灯火不明也没有什么行人的地方就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高估了人性。 一个黑衣人就在前方的黑暗处等着他,如果换做一个不那么敏锐的人也许走到近前才会发现这个黑衣人。 黑衣人怀里抱着一把剑,在月色下那剑鞘上有些什么名贵的东西微微发光。 宝贝啊,哪怕是在漆黑的地方也一样能散发该死的魅力 叶无坷在想的就是,剑他不懂,但剑鞘上的宝石抠下来卖钱能卖多少,他大概能懂。 “等我?” 叶无坷问。 黑衣人点了点头:“等你。” 叶无坷问:“你是哪儿人?” 黑衣人反问:“是哪儿人和等你有什么关系?” 叶无坷笑了笑道:“我老家那边没有深更半夜男人等男人的习俗,不知道你老家是什么地方,是否此举盛行?” 黑衣人似乎是皱了皱眉头,然后抬手指向叶无坷腰畔的黑线刀。 “拔刀。” 叶无坷回答:“你让我拔刀我就拔刀?我刀这么不值钱?” 黑衣人似乎是轻轻的冷哼了一声,然后朝着叶无坷迈步走来。 “你不拔刀,那就死。” 叶无坷道:“你吓唬我也没用,我这个人从小在穷山恶水长大的人,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见过,又有什么妖魔鬼怪能吓住我?你与其吓唬我,不如全劝我,比如温柔的问我一声......公子你拔不拔?” 黑衣人只觉得叶无坷幼稚可笑,可一转念那家伙毕竟才十七,就算平日里看起来成熟稳重,又能真的成熟稳重到哪里去。 叶无坷见他不回应还是大步往前走,于是又说道:“你连公子你拔不拔六个字都懒得说?那可真是一点儿诚意都没有了,我看得出来你不是想杀我,只是想试试我的本事,所以你我没有生死仇,你不如听我的温和一些,若你连那六个字都懒得说,那说两个字也行,把拔不拔三个字中间的不字去掉,你且看我拔不拔?” 黑衣人被他说的稍显有些乱,听到最后他忍不住自言自语一声:“拔拔?” 叶无坷:“哎!” 黑衣人这才反应过来叶无坷为何废话这么多,他显然一下子就怒了,一跨步身形腾起,只转瞬而已就到叶无坷身前。 “你想拔刀也没机会了。” 说着话的时候黑衣人左手出招,双指并拢宛若剑锋,叶无坷则根本没有接招的打算,脚下发力向后倒飞出去。 两个人一个退一个追,那两根手指距离叶无坷的心口始终保持着一尺左右距离。 片刻之后,叶无坷倒飞的有些偏了,眼看着就要撞在一根柱子上,他猛然横移。 黑衣人的两根手指随即点在柱子上......噗的一声闷响,劲气竟然直接透过腰粗的木柱,一股木粉从洞里喷射出去。 叶无坷眼神一凛。 内劲! 他从离开无事村开始算起,遇到的真正能修行内劲的高手不过沐山色一人。 沐先生一人一剑,就能让数十名武功不俗的刀客告别人间,而沐山色的内劲用他自己的话说则是......刚刚入门。 这指尖上的劲气迸发,让叶无坷精神一阵。 他闪身之后右手握住刀柄,身形微微前压,在黑衣人转身的那一瞬间,长刀就要出鞘。 “你拔不出。” 黑衣人在叶无坷长刀将出的瞬间右手握着剑点在叶无坷的刀柄上,没出鞘的长剑已然有森森寒意。 “让你拔刀你不拔,今日你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黑衣人屈指一弹,叶无坷警觉的向一侧横移一步,在移动的同时他就听到有破空之声从耳边急速经过,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判断出那是黑衣人弹出了什么暗器还是指劲。 叶无坷在无事村的时候就听说过,这天下间的大高手内劲修到极致,飞花落叶均可杀人,便是一条衣袖也能舞出腾龙出海一般的威力来。 在书院的时候沐山色也和叶无坷说过,沐先生见过的最厉害的人是一位他也不知道身份的青衫客,两条大袖鼓起内劲能宛若船帆,双袖之气就可力敌奔牛,这袖里内劲的功法,被称之为流云飞袖,而流云飞袖的渊源,可能是禅宗功法。 沐先生还说,传闻江南有人修成灵犀指法,内劲可随意动,数步之外,就可杀人。 黑衣人的指劲若是真的,那这家伙在江湖上也该是有鼎鼎大名的人物。 “拔不拔得出那把刀,已不是你说了算。” 黑衣人再次跨步紧追,一指点向叶无坷咽喉,叶无坷瞬间将黑线刀立起来,那一指点在刀鞘上,鞘中长刀被震的发出一声铮鸣。 于此时他,刀口向下的长刀被震的脱鞘而出,黑衣人眼神一寒,右手长剑往前一抬要把长刀敲回去。 叶无坷的手指在这一刻点在了剑鞘上,当的一声......黑衣人脸色猛然一变,身形不得不后撤一步。 叶无坷长刀出鞘,他笑了笑道:“就你会用手指?” 黑衣人只是震惊了一下。 “果然还藏了些东西。” 就在他要再次出手的时候猛然回头,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立刻腾身而起,只恍惚间,人已经掠上屋顶。 叶无坷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看了看,不见那黑衣人回来后就开始疯狂的甩动手指。 “疼,真他妈疼。” 在距离叶无坷大概三十丈外的一条黑暗小巷中,那个一身布衣长衫的中年男人转身离开,刚才那傻小子疼的甩手指的样子,让他嘴角微微扬起。 与此同时,官驿。 向问禅师盘膝坐在房间里闭目入定,后窗忽然传来一阵微微响动,向问禅师睁眼的那一刻,一把短刀已经刺向他眉心。 可这把刀距离他眉心不过半寸就无法再向前,即便夜行也从来都不屑身穿黑衣的那个白衣年轻人脸色大变。 第一次,他在这他不喜欢的人间感受到了死亡气息。 向问禅师手里的那一串念珠竟然绷得笔直,瞬间化作一把短剑似的已经到他心口,他再向前半分,念珠必然先洞穿他的心脉。 “哪里来回哪里去,谁让你来试探的,你回去告诉谁,我无心他事,只在真经......试探出来我有什么本事,和真经之外的事也没任何关系,不必再派人来,再来我也会生气。” 向问禅师闭上眼睛。 “禅宗五戒第一戒是不杀生,只是不许,而非不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小道与魔 念珠可以是念珠,也可以是一件杀人的利器,白衣年轻人在他见叶无坷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能让他感到害怕的人。 当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从他见叶无坷开始的,因为叶无坷也并没有让他感到害怕。 他已经探知了叶无坷的底牌,那双指枪法确实让人惊叹,可十岁之后才开始练功的叶无坷,只有不满七年的修行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 他不否认叶无坷是天才,但他也不认为叶无坷的天赋就比他要强。 在他看来,差不多年纪的人之中他不可能有对手,所以在他来试探向问禅师的时候,其实也没把向问放在眼里。 只有自负的人才会时常感到自己在人间之外,尤其是面对同龄人的时候就更会有一种不可避免的高高在上。 看起来向问禅师的年纪也不到三十岁,就算从小开始修行又能如何? 可是当念珠起的那一刻,白衣年轻人第一次感到自己真的可能因为一颗念珠而彻底和这个人间说一声再也不见。 而就在他进入官驿的时候,没有住进官驿房间里的两位道人同时睁开眼睛。 他们两个就盘膝坐在马车里,这马车就像是一道封印,但不是把他们封印在内,而是将一切打扰封印在外。 两位道人看起来都在四十岁左右,身上的黑色道袍也明明白白告诉了世人他们在龙虎山道门那一脉的身份地位。 左边的道人白面无须,虽然已界中年可依然难掩眉清目秀,往前二十年,必然是个俊俏到能招惹不少桃花债的风流少年。 可实际上他是个对感情颇为麻木之人,到现在也没有过男欢女爱。 他是龙虎山二代弟子谢宣积,坐在他对面的那个比他年长两岁长须至胸的道长叫嵇笙。 嵇笙就是那种典型的道长形象,一看就是个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道人。 两人几乎不分先后的感知到了白衣年轻人进了官驿,年轻些的谢宣积手按住剑柄,年长些的嵇笙微微摇头:“不关我们事,且听听一会儿关不关我们事。” 谢宣积笑了笑,闭目养神。 只片刻后白衣年轻人就从后窗掠走,来的快走的更快。 谢宣积微微一笑:“应该年纪不大,莽撞。” 嵇笙笑道:“年纪大也可以莽撞。” 谢宣积一时之间没搞懂师兄说的是不是正经话,所以他打算不搭茬,龙虎山上的道人可以还俗成亲,也可以结成道侣,但嵇笙师兄不大一样,师兄经常结成短暂道侣。 师兄说,每一次都是诚心以待,我看中她貌美如花,她看中我出手大方,世间最真挚的两情相悦也不过如此,你问我是否问心有愧,那我告诉你,只要我花出去的银子没有一个铜钱是后悔的,那就是问心无愧。 谢宣积觉得师兄也算洒脱,最起码从来都不遮掩。 这一点,和嵇笙师兄的某位弟子简直绝配,嗯,那位弟子也在队伍里。 一进定城嵇笙师兄的那位弟子就急匆匆的走了,说是要去探访定城有没有好的手艺人。 “向问禅师,深藏不露。” 嵇笙道长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还在马车里坐个屁,不如回房间里躺着,打坐这事儿......也就外人看着高深莫测,我就不信你腿不酸。” 说完他就真的下车去了,谢宣积却没走,这趟往疏勒哪一步都不容易,总得有个人守着。 他正襟危坐:“师兄你且去睡,我倒是觉得车里清净。” 嵇笙随便摆了摆手就走了,确定他走远,谢宣积把腿伸直了揉了揉,苦笑一声:“酸,真酸。” 他不走,不是因为他真的喜欢这是车里清净,道门弟子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要帮忙,那就不能不当回事。 龙虎山没有什么太过苛刻的规矩,不然的话嵇笙师兄也不至于那般放浪。 可老真人曾经说过,别的地方他管不着,龙虎山的道人在答应别人做什么之前先掂量好,办不了就别答应,答应了就别敷衍,你不好好修道我最多让你去扫地,你言而无信我就让你滚蛋。 老真人历来就是如此脾气秉性,办不到的,皇帝问他也是办不到,办得到的,百姓托付他也尽力而为。 老真人说自己能活一百多岁,靠的就是不吹牛皮不讲大话也不食言,所以心底坦荡,坦荡二字,才是延年益寿的法门所在。 有些人不坦荡也能活一大把年纪,那是因为可以做到近似于坦荡但又不是坦荡的境界......不当回事。 什么都不当回事,也是神仙境。 谢宣积活动了一下身子,侧耳倾听四周没有声音,于是把鞋子一脱,袜子一扒,往后一躺......还是这样舒服啊。 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回想着离开长安时候的大师兄说的那些话,心情就又逐渐凝重起来。 大师兄说,如果黑武人势必促成漠北诸国伐宁,那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复杂的阴谋诡计,只需让大宁去疏勒的人全都死。 只要使团死尽,那漠北诸国不伐宁,大宁就不伐漠北了吗? 大师兄还说,如今大宁蒸蒸日上,可也如履薄冰,一切美好都是还未凝实的表象,哪怕就是宁人现在引以为傲的团结都不牢靠。 只要大宁出现颓废之势,所有美好就如梦幻泡影一般破灭,宁人的团结,在大宁都分崩离析之后也必荡然无存。 黑武人的计划就是这么简单,邀请大宁的人来疏勒谈判,你不来,是你不敢。 漠北数十小国一看大宁连使团都不敢派来,那当然会猖獗起来,再加上黑武人在后边煽风点火,漠北伐宁自然会成定局。 就连草原诸部,西域诸国,也都会因此而觉得大宁只是徒有其表。 再加上东疆战事,会让那些外敌觉得有机可乘,到时候最少是漠北伐宁,搞不好就是之前冀州被屠戮三次那样的大兵祸。 所以使团必然会北上,若使团死尽,大宁上下震怒,朝廷都抵挡不住百姓的请战声浪。 可不管是大宁征伐漠北,还是漠北攻打大宁,这都是黑武人愿意看到的事,天下间诸国相处哪有那么容易,有些时候外交上的事比一场真正的战争还要凶残可怕。 那个栖山禅院的大和尚说他自己明知必死而赴死,大宁鸿胪寺的人不比他知道什么是明知必死而赴死? 大师兄说,无论如何都要保证鸿胪寺使团安然返回,这不是代表大宁怕打仗,而是就算要打仗也不能打被敌人牵着鼻子走的仗。 想到这,谢宣积就深深的吸了口气。 脚臭。 于是他坐起来,默默的又把袜子鞋子都穿好,把马车的车窗打开缝隙,这才好些。 大师兄说,黑武人要想让大宁的使团在疏勒死尽,用的多数会有江湖手段,疏勒国虽小,漠北诸国都不大,可又不是傻子,他们才不会主动对大宁的使团动手。 动手,必然是黑武人。 大师兄说,黑武有一个极厉害的宗门,是为剑门,剑门在黑武就相当于楚时候禅宗那般地位,甚至可左右国策。 禅宗昌盛时候,大楚的国师甚至可与皇权平坐。 剑门是黑武第一大宗门,高手如云,所以这次要面对的最大凶险,就是来自剑门高手的刺杀。 “不知会来几位大剑师。” 谢宣积自言自语一声,但语气之中没有丝毫惧意。 打架的事,龙虎山什么时候怂过? 老真人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跟什么人有什么打法,他们这些弟子,脾气秉性哪个不随着。 当年他老人家与那位在剑道上无人能出其右的天才打了一天一夜,方圆五里之内寸草不生,老人家比那位剑道第一人年长六十岁,气势上没输半分,当然,结局也是没输半分。 没过多久老真人在长安城里与一个牙都快掉没了的老头儿因为下棋闹矛盾,他收起一身修为与那老头儿抱摔,老头儿有多大力他用多大力,被那老头儿连着闷了三拳打的口鼻流血,也还是成功将那老头儿按在地上问了一声服不服,老头儿说不服,啐了他一脸血,还包括嘴里最后一颗牙。 再后来那位没牙的老人家得知与他扭打的是龙虎山老真人,老人家兜着嘴说下次还干他。 老真人在一百岁那年离开长安说是要去天下间再游玩一趟,说走就走没有一点迟疑。 可是师兄弟们都知道,那是师父已经预感到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老真人一百岁重出江湖是为何事?真的是去看看美景泡泡美妞儿? 是荡魔。 师父他老人家要在临死之前把大宁的江湖再血洗一遍,老真人的杀心一起,这江湖中的妖魔鬼怪必然尸横遍野。 如果师父他老人家不在了,中原江湖的大旗未必还是他们龙虎山的弟子扛起来,江山代有才人出,龙虎山因此没落也有可能,但......扛旗的可以不是龙虎山,丢人的也必然不能是龙虎山。 剑门? 谢宣积看向车窗之外。 “小道人,也想去荡一荡魔。” 他想见识一下的剑门魔确实已经有不少人到了疏勒,这些在黑武之内都地位崇高的剑师在被一群疏勒边军拦下来后,脸色全都阴沉下来。 “诸位尊长。” 疏勒一位将军点头哈腰的致歉:“现在已经夜深,诸位尊长若是想找些消遣,我带你们去城中青楼,也有不少绝色佳人,自会把尊长们伺候好了,去......去百姓家中随意抓些妇人回来......” 他看了看后边的几辆马车,心中的火气需要拼尽全力的压着。 这些剑门的人竟然明目张胆的强掳民间女子,还多数是些没长大的少女,若他不能阻止,如何再面对全城百姓? “不让开?” 一位白衣剑师面带寒气。 疏勒将军摇了摇头,不能让开。 这些剑门的人应该是白天就让弟子在大街上物色少女,看准了就跟上去认了住处,到晚上全都直接掳来,根本就没把疏勒的律法当回事,也没把他们这些疏勒军人当回事。 “活人不让,尸体让。” 白衣剑师骤然拔剑,那把宽有一尺的重剑瞬息之间就将疏勒将军直接劈开,尸体一分为二,往左右分开。 “现在让开了吧。” 白衣剑师扫了一眼那些把弓箭都瞄准过来的疏勒兵,跨步向前:“若不想被我黑武大军把疏勒夷为平地,你们最好抬着那两片尸体马上滚开。” 上百名边军,竟然真的没人敢再阻拦。 这些剑门弟子将掳来的数十名少女送到城中最空旷的地方,在这搭建着十二座很大的帐篷,每一个帐篷外,都有多名剑门弟子把守。 那名剑师快步上前,恭恭敬敬的说道:“弟子给诸位法座把人带来了。” 可就在这时候,数十名疏勒江湖客从附近的屋顶上纵掠过来,为首的那名侠士怒吼道:“把人放了!” 一名年轻剑师轻哼一声,一伸手,剑门弟子就连忙将阔剑捧着递过去。 “你们退下,我想活活血。” 其中一座帐篷里,一位大剑师迈步而出,他扫了一眼那数十名疏勒江湖客,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 半刻之后,大剑师扔掉滴血的树枝,看都没看那几十具尸体,转身回到帐篷里。 “还以为能活活血,连手腕都没活动开。” 片刻之后,数十名哭嚎的少女被送进那十二座帐篷里。 。。。。。。 【又是天快亮了,希望头不会更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三十章宁人都该死 从黑武远道而来的剑门一行在疏勒边关住了三日,第一天夜里就杀了一位疏勒边军将军,以及数十名疏勒江湖客。 按照行程来说他们应该在第二天就起程往疏勒国都城弥泓城进发,可似乎是觉得如果前天夜里杀了些人一早就走显得有些怕事似的,所以干脆就又多停留了两日,挑衅似的就想看看疏勒人还能有个什么态度。 结果这三天疏勒人像是都聋了哑了瞎了一样,就算是被欺负了的那些少女的家人也多数选择忍下来。 也有性格刚烈的父亲去剑门众人的驻地,手握一把菜刀。 片刻后,尸体就被丢出来,开膛破肚,用的就是那把菜刀。 三天,这座边城的百姓们好像被恶魔统治了三天。 剑门用这样的方式试探出了疏勒人的底线,那就是面对强者疏勒人可以没有底线。 剑门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这座边境小城往弥泓进发,弟子数百,剑师四十八,大剑师十二。 若非目标是宁人,剑门什么时候出动过这般大的阵仗。 在剑门之人的眼中,这天下诸国,也就宁国还行,这天下江湖,也就宁人还行。 从边城到弥泓走了七天,这七天之内的每一天剑门行事都与在边城时候一模一样。 白天剑门弟子就会在大街上物色貌美少女,到夜里就会直接掳来送到大剑师的帐篷里。 第七天的时候,剑门一行距离弥泓还有不到五十里的时候,数百名疏勒江湖中人联合起来,将通向都城的大路堵了。 疏勒江湖中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站在大路正中,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剑门,需给疏勒人一个交代!” 剑门十二位大剑师的车里无一人回应,那位疏勒江湖的武林盟主便跨步向前。 他朝着剑门的队伍走到第五步的时候,剑门之中的一位年轻剑师催马而出,这位剑师看起来也就二十二三岁模样,是此行四十八位剑师之中最年轻的一个。 伯云珈催马走到队伍前边,作为剑门首座大剑师的弟子,年仅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跻身剑师行列,他自然骄傲。 首座大剑师在剑门的地位能排进前五,所以他这个最年轻的剑师在一众剑师中的地位也不会因为最年轻就显得低了。 “你要什么交代?” 伯云珈问。 疏勒武林盟主大声道:“你们一路走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做下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你们难道一点悔意都没有?居然问我要一个什么交代?!” 伯云珈问:“你最好直接说想要的是交代,我没有时间听你在这里问问题。” 疏勒武林盟主怒道:“给我们一个公平!” 伯云珈问:“公平?你也有女儿吗?你女儿也要侍奉大剑师?不对,看你年纪,你女儿大概也已人老珠黄,你有孙女吗?” 老盟主双目充血,抽出弯刀指向伯云珈:“我疏勒国小也不能任由你们黑武人欺凌,疏勒男儿今日就要站出来,让你们知道疏勒不会任人宰割!” 说完一跃而起。 伯云珈微微摇头。 噗的一声,一道剑光炸起,一分为二的老盟主尸体落地,血洒当场。 伯云珈都没有下马,他拎着那把剑门独特的至少一尺宽的重剑扫视剩下的疏勒江湖客。 “你们也要一个公平吗?” 他说:“我剑下亡魂,所得即是公平。” 疏勒江湖中人愤怒,他们咆哮着向前。 就在这一刻,一片羽箭从他们背后飞来,六七个江湖客还没有冲到黑武人附近,就被羽箭放翻。 疏勒弥泓禁军到了,他们从后边扑上来,迅速的将这些江湖客全都驱散到路边,疏勒禁军大将军,疏勒国君的小舅子巨擘渠急匆匆上前。 至伯云珈面前,非但是大将军还有国公之位的巨擘渠俯身行礼:“让这些刁民惊扰了尊长,还请尊长恕罪,我奉汗王之命前来迎接尊长入城,也代表汗王问候诸位尊长。” “问候?” 伯云珈看了看那些愤怒的疏勒江湖客:“用这样的方式问候,我还是第一次见,疏勒汗王的待客之道,也让人大开眼界。” 巨擘渠连忙道:“都交给我来处理,还请尊长进城,汗王已经备下宴席,亲自在皇宫门前迎候诸位尊长。” 伯云珈刚要说话,最前边那辆大剑师的马车里有人吩咐了一声,伯云珈随即俯身回应,然后看向巨擘渠道:“大剑师说,你们的人不懂礼数略有莽撞之举他不计较。” 巨擘渠立刻俯身:“多谢尊长宽宏,多谢尊长开恩。” 伯云珈道:“大剑师说他不计较,都杀了就好。” 巨擘渠猛的抬起头,眼神里都是震惊。 伯云珈问:“你在为难吗?” 巨擘渠头压的更低了些:“尊长,这些江湖客冲撞法驾确实罪不可恕,可他们也算,也算事出有因,且这些人聚集此地也算朝廷疏于管教,我作为禁军大将军也有责任,所以......” 伯云珈指了指地上那位老盟主的两片尸体说道:“你说你也有责任,是你也想要一个公平?” 巨擘渠再次抬头:“尊长开恩......” 伯云珈皱眉:“看来他们这些凶徒冲撞大剑师法驾,确实与你有关,你如此维护,难道这些凶徒都是你找来的?是不是你们汗王想借此试探我剑门实力?” 他不等巨擘渠说话,回身朝着最前边的那辆马车问道:“法座,疏勒禁军大将军与那些凶徒或有勾连,此举,亦有可能是疏勒汗暗中安排。” “不是!” 巨擘渠立刻喊道:“他们来此,汗王绝不知情!” 伯云珈道:“那就是你自认了这是你主使?” 巨擘渠眼睛血红,沉默片刻后猛然回身:“杀!” 那些疏勒禁军听到这命令的时候显然都愣住了,全在迟疑,没有人立刻动手,他们似乎都觉得是不是大将军下错了军令? 巨擘渠怒道:“没有听到我的话?杀!全都杀了!” 疏勒禁军的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都纠结无比,可在不断催促下,他们最终还是朝着那些江湖客开始放箭。 疏勒江湖中人万万没有想到,对他们下杀手的不是黑武人而是自己人。 箭雨之下,满地尸体。 伯云珈看着那些疏勒江湖客全都死了之后,微笑着对巨擘渠说道:“恭喜大将军洗清嫌疑,咱们现在就进城吧。” 说完催马而行,不再理会那个呆立路边的疏勒禁军大将军,剑门的马车一辆一辆在巨擘渠身边经过,巨擘渠却犹如一具木头人一样弯着腰站在那,他低着头,双目垂泪。 等到剑门的队伍过去之后,禁军之中一位副将缓步走到巨擘渠身边,他也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语气之中尽是悲凉。 “大将军,回去吧,若是回去的晚了,不知道那些黑武人又会挑拨什么是非,到时候若在汗王面前说大将军有过错,汗王也不好说话。” 巨擘渠抬起头,看向这个忠诚的部下:“哲越,我们难道连一句道歉都要不来吗?” 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哲越看向大路两侧沙地上的尸体,再看看不远处老盟主的那一分为二的身躯。 “疏勒国弱,又能如何?”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大将军应该知道,抵抗黑武,疏勒国将不存,若跟着黑武坑害宁人,疏勒亦国将不存,我们......有些时候连苟且活着都不能。” 巨擘渠重重一叹。 “如此看来,还不如当初去和宁人低个头,宁人最起码......” 巨擘渠也又看了看那些尸体:“宁人最起码是人不是魔鬼。” 他吩咐道:“将尸体掩埋。” 哲越拦了一下:“还是......还是等等吧,若现在掩埋,黑武人怪罪起来是大将军受罚,等回去之后,随便安排别人来处理这些尸体就好。” 巨擘渠道:“我这个禁军大将军,难道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哲越道:“大将军恕我直言,这点勇气......不如没有。” 巨擘渠一怒,抬起手想在哲越的脸上狠狠扇一下,手都抬了起来,最终却没能打下去。 “罢了......” 巨擘渠道:“你回去之后找人安排。” 说完这句话巨擘渠就上马而去,朝着黑武剑门的队伍追赶,哲越看着大将军的背影,眼神里终究还是有些掩饰不住的失望。 他等巨擘渠追上黑武人之后,朝着他手下的士兵们吩咐道:“在这多等一会儿,他们走远些,咱们把这里的尸体掩埋。” 他手下的士兵们全都看着他,有人欲言又止,有人低头怒骂,有人恨得攥紧了拳头,有人咬破了嘴唇。 哲越在禁军之中有些特殊,因为他不是疏勒贵族出身,能进入禁军且成为副将,靠的是他的真本事还有实打实的军功。 他手下只有不到五百人,这五百人对哲越却奉若神明。 在他们看来,哲越将军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是他们这些出身寻常的人,是所有疏勒普通百姓的希望。 “将军!” 还是有人忍不住劝了一句:“这件事爱谁干谁干,将军你若把这些尸体掩埋了,黑武人要是揪着不放,朝廷里没人保将军。” 有人开口,大家七嘴八舌的就都开始劝他。 “将军,就算黑武人要杀你,大将军也不会保你的,汗王更不会保你,那些早就想抢你位子的人,巴不得你死。” “将军,我知道你心善,可这事轮不到咱们管,刚才放箭的时候将军说咱们的人一箭都不许放,我们都是拉的空弦......将军,仁至义尽了。” “是啊将军。” “将军,咱们也回去吧。” 哲越却走到路边,默默的用弯刀开始挖土,他的士兵们纷纷围上来,一开始大家只是劝说,后来便和哲越一起挖坑,把尸体一具一具的掩埋起来。 “不是我做,就是别人做,谁做,都可能被黑武人针对。” 掩埋了所有尸体之后,哲越看向手下将士们:“若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是我下的死命令,你们不做,我就杀人。” 他看了看大路两侧密密麻麻的土包,俯身一拜。 数百名禁军士兵,随着他一起俯身行礼。 在前边的队伍里,巨擘渠回头看向哲越的人,他眼神有些复杂,因为他知道这位忠心耿耿的部下为什么这样做。 如果有人怪罪,哲越就会把这事扛起来,如果将来汗王因为此事夸奖,那哲越就会说是他巨擘渠的安排。 巨擘渠在心中想着,这样的部下,我应该好好保住他才对。 就在此时,伯云珈也回头,看到那些士兵们在掩埋尸体,他笑了笑:“疏勒人不该不团结,拦截大剑师法驾的那群人应该都是宁人,那......我看领头掩埋尸体的,也是个宁人吧,大将军怎么这么不小心,连队伍里都混进了宁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等来了和没等来 商队出代州之后路就变得不那么好走了,虽然还是官道,可代州之外植被相对要稀疏不少,风一大,沙尘就会逐渐侵蚀道路。 走在这样的路上速度也避免不了的减缓下来,车轮辗过沙子的时候声音像是在人的耳膜旁边磨牙一样。 自从离开长安之后,苗新秀的话就变得越来越少,他好像在看到比之前荒凉的景象之后,勾起了许多回忆。 最前边的车还好,迎着北风走,车轮带起来的沙子让后边的人吃了一口又一口。 叶无坷让苗新秀与他同乘一车,也不知道苗新秀是不喜欢那位栖山禅院的大和尚,还是觉得高清澄借给叶无坷的车过于封闭,所以他总是更愿意坐在货车上,迎着风,默默的看着远方。 叶无坷拎着一个水壶爬上货车,递给苗新秀后说道:“如果是想起了什么过去的故事,讲给我听听?” 苗新秀笑了笑道:“过去哪有那么多值得讲的故事,讲来讲去都是老一套,开头无一例外......我们那时候可是真苦啊。” 他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的,可笑容里已经透出几分苦涩了。 有的人不喜欢听老一辈人说起原来有多苦,这也无可厚非,过在好日子里的人没必要去对过去的苦有多深刻的理解,他们只需要记住现在的好不能被破坏就够了。 也总是会有人说怀念过去,说过去有多单纯有多美好,其实怀念的根本不是过去的日子,而是年轻的自己和曾经没有把握住的有关自己的亲情友情爱情。 现在你随便拉住一个超过五十岁的老人问问他愿不愿意回到你二十岁的时候,他们想想二十岁的强壮一定会心有向往,你要说回去还是过你二十岁的日子而不是现在的日子,那多数都会龇牙咧嘴的犹豫不决,因为年轻真的好,哪怕苦一些也能接受。 如果你问一个二十岁的人愿不愿意去他父亲那辈过苦日子,他可能会赏你一个巨大的白眼。 能让人在吃苦和不吃苦之间犹豫不决的选项,可能只有青春这两个字分量最重。 苗新秀看着远方,抬起手指了指:“那年我追随陛下和大将军在代州这边御敌,那时候这里还是楚国边军在硬扛着。” “楚国朝廷已经许久都没有给他们发过军饷,就连食物都是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他们不得不扮作马贼去关外劫掠,也不得不在能种上粮食的地方一棵一棵的当宝贝似的守着。” “没有援兵,黑武人来势汹汹,那时候陛下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准备从冀州一路向南攻打楚国都城大兴,队伍都要走了,接到了黑武人来犯的消息。” 苗新秀看向叶无坷道:“你可能没见过一群大男人嚎啕大哭的样子,陛下带着我们昼夜兼程的赶到代州,当楚国边军看到来支援他们的竟是他们眼中的叛军,他们先是愣住了,然后就开始哭。” 苗新秀伸手比划了一下:“就这么大一个又干又硬的窝窝头,我掏出来一个递给那个边军兄弟,他不敢接,几次想伸手都缩了回去,喉头却一个劲儿的上下动,姜头,你见过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又干又硬的窝窝头馋的不停吞咽口水的样子吗?” 叶无坷摇了摇头。 他才十七岁,他出生的时候大宁已经立国,虽然无事村的日子过的也清苦,可真的还没见过村子里谁会因为一个窝窝头而馋的吞口水。 苗新秀道:“我把那个窝窝头塞给他,告诉他说,兄弟,你下去歇歇,换我来。” 说到这苗新秀停顿了一下,嗓音也有些哽咽。 “一个大男人,黑瘦黑瘦的,捧着那个窝窝头哭的撕心裂肺的,我不知道怎么劝他别哭了,就拉着他到城墙里边坐着,我站在他的位置看着城外,黑压压的全都是黑武人。” 苗新秀深吸一口气,故事到了这好像就戛然而止,他不是不想说下去了,而是他的回忆开始疼。 “黑武人来的时候他们可以当逃兵的,其实那个时候谁会笑话他们当逃兵呢?没有粮食,没有军饷,没有任何补给,他们守着边关靠的就是一颗良心。” 苗新秀说:“心谁都有,良心不是谁都有......” 他指了指身后方向。 “陛下带着咱们宁军支援过来,全面接手边关的防御,换楚国边军兄弟们下去歇歇,这也是后来为什么楚国的军队只向咱们宁军投降的缘故。” “可就在那时候,有些所谓的义军,趁着陛下带着所有兵力抵御黑武人的时候攻打冀州,他们没想过要来帮忙,没想过黑武人如果杀进来那冀州就会有第四次被人屠戮殆尽的大灾,他们只想趁着宁军不再把地盘先抢了。” “如果他们仅仅是想地盘也就罢了,他们从沿途伏击冀州百姓给边关运粮的队伍,然后假扮成运粮队攻击咱们的背后。” 苗新秀点上烟斗使劲儿嘬了一口,吐出了浓浓的烟气。 “那时候,唐大将军说让陛下安心抵御黑武人,后背交给他,陛下问大将军,你需要多少兵力?如果太多,怕是没办法给你抽调出来,黑武人来了五十万,再加上漠北诸部和草原人,总计兵力不下七十万,陛下那时候不敢分兵,哪怕背后被那群所谓的义军打了一次又一次他也不敢分兵,因为陛下始终觉得,就算什么都拼没了也该挡住黑武人。” “唐大将军说,八百!” 苗新秀看向叶无坷,比划了一下八。 “唐大将军只要八百骑兵,当时陛下问谁愿意跟大将军去?谁都知道,抵御黑武人是九死一生,跟着大将军去和那些人交战大概就是十死无生。” “背后的叛军有十几万,这仗看起来怎么打都赢不了,唐大将军就是想用他和八百死士的命,为陛下拖住后边叛军的攻势。” 叶无坷低着头说道:“师父你去了。” 苗新秀嗯了一声:“该去。” 他又嘬了一口烟,然后笑起来,这一刻的笑容之中,满满的都是自豪,是骄傲,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荣耀。 “我们八百人,跟着大将军,像是鬼一样在敌人十几万队伍的缝隙里来回穿插,我们烧他们的营地,烧他们的粮草,还直扑他们的老巢。” 苗新秀说到这的时候,嗓音里已经明显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八百人!” 苗新秀使劲儿吐出一口气。 “八百人,我们接连大胜,大将军带着我们一路打一路赢,只用了四个月,八百人打成了一万两千人,那时候冀州已经没有敌人敢与我们交锋,唐字大旗到了哪儿,哪儿就是咱宁军的地盘。” “后来唐大将军带着队伍一口气从冀州追杀叛军到赤河以南,队伍从八百人到了八万,然后我们就一路攻到杭城,苏州,然后进军大兴城。” 苗新秀磕了磕烟斗:“那是我人生之中,最痛快的日子。” 叶无坷的眼神里,满是敬畏。 苗新秀道:“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黑瘦黑瘦的家伙,那个捧着个窝窝头嚎啕大哭的汉子,那天我还问他,为什么你这么哭?他说他和兄弟们守着家门,却知道家里不会来人了,他们都想着,要么逃吧,不逃的话,那就死吧,死了更好,死了对得起所有人,也就对不起自己。” “他哭,是因为那天他们看到背后来了队伍,都以为是敌人从别的地方打进关内又绕过来前后夹击,就是没人想是家里来人了,可真是家里来人了。” 苗新秀说:“换我,我也哭。” 叶无坷重重的点了点头。 “可是啊......” 苗新秀伸手往前指了指:“在代州还往北大概四百里,原本那边才是中原的边关,我们都以为那边被攻破了,黑武人才会一直攻打到代州来,直到大宁立国之后我们才听说,原来那边没被攻破。” 叶无坷猛的抬起头。 苗新秀道:“那边有个地方叫墨泽,大部分时候人都没法走,你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就被沼泽吞了,都说那是妖魔鬼怪都不敢去的地方,在墨泽这边有一座边城叫隋阳,里边原本有一千二百楚国边军。” “那年墨泽枯了,大部分沼泽都洼陷下去,所以很容易分辨出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黑武人在漠北人的指引下从墨泽杀过来,他们攻打隋阳,隋阳的边军将军叫章旬,带着这一千二百人和黑武人干,硬生生的阻挡黑武人几个月。” “黑武人动用了超过五万人围攻隋阳城,那一千二百人应该也和代州的边军一样,始终都在盼着家里人来吧......几个月,黑武人没拿下隋阳,还被章旬将军他们杀了两万余人。” “原本黑武人连隋阳都过不来,那年大旱,围攻几个月之后墨泽更枯了,黑武人能绕过隋阳,但他们也没想放过隋阳城里的人,数十万黑武大军南下,留下了一万黑武人和四万漠北人继续攻打隋阳。” “又几个月之后,隋阳城里已经一粒粮食都没有了,章旬将军......章旬将军看着将士们饿的已经没力气再厮杀,于是下令,下令亲兵把他家里的妇人全都杀了,包括他的妻子和小妾,还有家中侍女,杀了她们给士兵们吃,瞒着士兵们说是杀的马,其实马早就吃没了。” “又过了几个月,黑武人攻打隋阳已经近一年,隋阳城里树皮草根都被吃的干干净净,城中百姓饿死无数,章旬将军就......就下令吃死尸。” “靠着隋阳易守难攻,靠着将士们上下一心,还靠着什么我想不出,也许是良心吧,也只能是良心吧......隋阳一共坚守了一年九个月,一直到黑武人从代州这边都退走了,他们还在围攻隋阳。” “到黑武人彻底放弃攻打隋阳的时候,据说城中只剩下几十个人了,他们靠吃什么活下来的,没人敢仔细去想,也许他们连腐尸都吃。” 苗新秀道:“他们最终也没等来家里人,等他们互相搀扶着回到代州这边的时候,城墙上已经不是楚国的旗帜了,但他们还是回来了,回来之后就不停的有人问他们,你们是靠吃什么活下来的啊,你们是不是什么都吃?死老鼠,死人,什么都吃?” “有一天,他们应该是受不了了,悄悄的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有人提及隋阳那群边军,就管他们叫隋阳老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圣贤自己 苗新秀告诉叶无坷,大宁立国之后的第四年,大将军唐匹敌亲自去了一趟隋阳,到了之后才知道那座城已经残缺不全成了什么样子。 城已经荒废,墨泽也变得再次凶险起来,远远的看着都是草地,可扔一块石头过去,没多久那块石头就会沉的不见踪迹。 大将军又让人用绳索绑住石头扔过去,石头下沉之后几人奋力拉拽,那膀大腰圆的亲兵,几人合力都没能把石头拉出来,要是孤身一人陷进这种地方,没有任何自救的办法,人不动,缓缓下沉,人越动下沉越快。 苗新秀说,大将军天纵之才,原本去隋阳城看,是准备重新修建这座城池,派兵驻扎,到了之后仔细观察数日,大将军随即下令开渠。 将十几里外的河水直接引过来往墨泽里灌注,墨泽随即变成了一片水泊。 隋阳城已经没有修复的必要,那片水泊也就成了真正的天堑,小船没办法撑过来,大船根本就走不了,再说往北就是墨泽山,也根本没办法运船过来。 叶无坷不知道杜巽震的目标就是墨泽,杜巽震选择去墨泽山做一个守山人,也不是因为他不知道那里如今已成水泊,而是他觉得那是自己的归宿。 这一路往北走,叶无坷大部分时候都和师父坐在货车上,陪着师父聊天,听师父讲过去的故事。 一路上无惊无险,路过那片沙漠的时候叶无坷站在车顶手搭凉棚往远处眺望。 他看到在极远处的沙丘上似乎有三个马贼正在观望,但叶无坷并没有太过在意。 沙漠不大,那些马贼的规模也都不大,他们可能盯上落单的行人,或是人数不多的商队,但他们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规模大的商队下手。 能走这条路线的大商队基本上配置齐全,除了全副武装的伙计之外,还会雇佣江湖高手坐镇,那些马贼图财,又没疯狂到为了财就没头没脑的去送死。 就在那个沙丘上,杜巽震举起手遮着阳光也在看叶无坷这边,在他身边是两名麻袍客。 “那是大宁的商队,看规模应该是东广云汇。” 杜巽震说:“现在咱大宁繁华锦绣,百姓们的日子过的都很好,东广云汇的生意极大,能把大宁的锦缎和瓷器卖出去,换回大笔的银子。” 其中一个麻袍客拨马离开:“那不是咱们的大宁,是你的,现在......也不是你的了。” 杜巽震也拨马跟上去:“是不是你我的大宁都没有关系,是中原人的大宁就好。” 他笑问:“你今日是不是没什么可教我的了?如果你真没什么可教的那我要去墨泽山了。” 那麻袍客冷哼一声:“你?差得远。” 其实他们所看到的规模巨大的商队并不是一支,而是七八支,除了叶无坷他们的队伍之外,走到荒芜之地的时候,路上大大小小的商队都会聚集起来一起走,尤其是遇到像东广云汇这样的大商队,小一些的队伍当然乐意跟着走。 那支规模最小的商队里,马车里盘膝而坐的白衣年轻人最近心情好像一直都不好。 从定城他去试探栖山禅院的白衣僧开始,他的自信就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原本他是那般自负的一个人,哪怕身上压着千斤万斤的东西他也从不曾有过任何惧意和退缩。 可是那天夜里,白衣僧的一串念珠让他感受到了他活在这个世界,所以,他也很可能随时死于这个世界。 “我尚未不朽。” 良久之后,白衣年轻人喃喃自语的声音飘到了马车外边,那个看起来懒懒散散的车夫听到后撇了撇嘴,自言自语似的回应:“你总算像个人了,看来人就得被打击一下,那天叶无坷给你的打击我以为够了,想不到还需再加上一个白衣大和尚才行。” 白衣年轻人回应:“我没有叶无坷那么好命,他只要活着就够了。” 车夫道:“他也不像是只想苟且活着的人,你为何对他敌意那么大?” 白衣年轻人回答:“因为他可以苟且的活着,但他没有。” 车夫哼了一声。 他应该是懂了这句话,所以他觉得白衣年轻人活着太累。 他说:“既然你当初做了选择,就该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现在突然开始矫情起来,我觉得你倒是应该苟且的活着。” 他说:“束休,你为何不快乐些?” 白衣年轻人曾经问过叶无坷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是束脩吗? 叶无坷的回答他并不满意。 “快乐?” 束休侧头看向窗外:“每一个不用苟且活着的人才应该快乐,我身上的使命就是不让人苟且的活着。” 车夫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他问:“你猜,前边队伍里那个大和尚,是不是知道你在后边?” 束休道:“他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他就是个想死的人。” 车夫点了点头:“也是一个不想苟且活着的人。” 他又叹了口气:“你们真累。” 在他们前边的那辆马车里,也就是叶无坷队伍里的最后一辆马车里,坐着的是来自龙虎山的两位黑袍道人,自从师兄嵇笙问了谢宣积你打坐难道腿不酸这个问题之后,两个人就好像一下子就摆烂了,只要没人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在马车里躺着。 “师兄,你说师父这会儿在哪儿?” 谢宣积看着窗外逐渐清晰起来的荒漠景色,眼神却飘忽的根本不在这儿。 “这会儿吗?” 嵇笙想了想,回答:“应该刚刚从某个花魁的被窝里钻出来,然后一本正经的对人家说,钱财其实不是最重要的,相对于健康来说钱财不过粪土,我现在给你一个可以延年益寿的机会,你是要这机会,还是要钱?” 谢宣积呸了一声:“你凭什么觉得师父跟你一样?” 嵇笙反问:“你凭什么觉得师父不是这样?” 谢宣积说:“师父是龙虎山真人,是中原近一百年来都不可撼动的江湖领袖。” 嵇笙笑了笑:“师父教了许多弟子,你知道最像师父的是哪个吗?” 谢宣积回答:“掌门师弟。” 嵇笙点头:“那你觉得最不像师父的是哪个?” 谢宣积指了指自己:“我?” 嵇笙摇头,他也指了指自己:“我。” 谢宣积:“这和你刚才说的话,可是自相矛盾了。” 嵇笙道:“不矛盾,我与师父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我愿意给钱,能给钱解决的就不谈别的,而师父他老人家越老越想给人一些机缘,累。” 谢宣积:“呸!” 他不想再说这些了。 嵇笙道:“我希望师父是我说的那样,那样的话他老人家最后这些年过的应该会很快乐。” 谢宣积一怔,然后点头:“你说的对。” 两人都沉默下来,师父,似乎真的已经到了人生最后这些年的时候了。 嵇笙从车厢座椅下边摸出来他的酒壶,第一口喷在他的长剑上,用一块洁白的手帕将他的剑擦的明亮如水,他触碰他的剑,比触碰任何一个女子都要温柔。 “我不想活到一百多岁。” 嵇笙说:“但我想成为最像师父的那个弟子。” 他擦剑的手依然温柔,可他的剑却似乎感受到了他心中的荡魔杀气。 “剑门......” 嵇笙道:“我想问问那剑门的大剑师,见识过一柄道门之剑吗?” 谢宣积笑着拍了拍他的剑鞘:“两柄。” 在距离他们两个大概不到一里远的地方,是东广云汇车队的头车,那个永远都和和气气讨人喜欢的胖子掌柜也不那么开心了。 越是靠近边关,这位来过边关已经不下十次的生意人就越是不开心,唯独这次不开心,以前的每一次他都觉得能出过门去赚外人的钱简直是人间最爽的事。 他最看重的小伙计就坐在他旁边,这个小伙计不久之前还在长安城东广云汇的总号门口看人来人往,他喜欢在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坐在台阶上看街里街坊的人经过,他会犯贱似的和每个人打招呼,可是啊,每个人都喜欢他的犯贱。 小伙计有个似乎注定了能活到多大岁数的名字,叫甲寿,陈甲寿。 因为这个名字他没少懊恼,他总是觉得,为什么他爹就觉得活一甲子那么大就算很大了? 他从来都不相信,他爹说我给你取名甲寿是想让你做天下第一能活的人,不是活六十岁,而是活到没人能比。 “大档。” 陈甲寿问:“你不能乐吗?” 大档姚三斤瞥了他一眼:“乐个鸡毛啊乐,这次出关没准嗝屁。” 陈甲寿耸了耸肩膀:“你没准,我不会。” 姚三斤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凭什么?凭你是伙计我是大档?” 陈甲寿:“我能活六十,我爹说的,大档你名字不好,你名字叫三斤,大概是人没了烧成骨灰还能剩三斤。” 姚三斤抬起手啪啪啪啪的在陈甲寿后脑勺上拍。 姚三斤拍够了陈甲寿的后脑勺,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能信?我出生的时候才三斤。” 陈甲寿:“生死三斤,来时啥样去时啥样,多好。” 姚三斤抬起手,又开始啪啪啪啪的拍。 一边被打一边继续犯贱的陈甲寿问:“大档,你说这次去疏勒的人,能活几个回去?” 姚三斤说:“比咱们晚到疏勒的人都得活着回去。” 陈甲寿知道大档说的是鸿胪寺的那些大人们,他点了点头:“嗯,都得,不是......应该是都能。” 他把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摘下来,递给还在打他的姚三斤:“咱俩换个名字吧,你叫甲寿,我叫三斤。” 姚三斤问:“为什么?” 他看了看那护身符:“这不是你爹给你求的吗?” 陈甲寿理所当然的说道:“因为你是大档,你赚的多,你活着回去照顾我爹娘,他们能吃的好点,我这点工钱......管不足我爹一天一斤酒二斤肉,你要是叫甲寿,你管。” “操!” 姚三斤这次重重的给了陈甲寿一个耳光:“放-你-妈的屁,你爹你自己养。” 他把那个护身符给陈甲寿挂回去:“我是大档,我赚多少钱你赚多少钱?想死在我前边,你资格不够。” 说完笑了笑:“回去给你涨点,操-你大爷的,想涨工钱至于这寻死觅活的?” 陈甲寿嘿嘿笑:“行!那先不死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交朋友有多难就有多简单 叶无坷陪着苗新秀聊了半日之后回到他的马车里,这辆表面上看起来除了廷尉府的标徽之外也没多吓人的马车,经过的时候,车轮的痕迹沉重的货车还要深一些。 拉车的那几匹马比驽马还要有驮载拉拽的耐性,虽然它们高高大大的不管怎么看都比那些驽马要高贵的多。 叶无坷上车之后坐下来,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的一口气灌进去。 坐在他对面的白衣僧此时问他:“不怕我下毒?你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车里,我若想给你下毒,有大把机会。” 叶无坷道:“大和尚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栖山禅院里勾心斗角这么严重?” 大和尚应该是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的脑回路会是如此清奇。 他说:“栖山禅院里没有,出来之后也没见过,所以想下毒,却无从学起。” 叶无坷道:“你想学的可真杂。” 大和尚罕见的笑了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叶无坷语气之中的锋芒。 他平心静气的问叶无坷:“为何不平心静气的相处?” 大和尚说:“人这一生本就是马不停蹄的相遇和分别,况且你我之间的相识还不是朝着一个方向,只是在马不停蹄交叉而过的时候,侥幸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世间人大抵如此,所以还是与人为善好些,每个人生命之中的过客都是好的,那三千世界也就都是好的。” 叶无坷道:“该对每个过客都好些?如果不是咱们这边人多些,刚才沙丘上那些马贼就会冲过来让大和尚看看什么叫马不停蹄的过客,什么叫一刀人头落地的善举。” 大和尚说:“诡辩。” 叶无坷没有再说什么,他觉得这个年轻的大和尚长得慈眉善目又漂亮,禅宗的人常说不该在乎皮囊,但好看的人总是会少挨些揍,连叶无坷想多说几句锋芒毕露的话,看着那张漂亮的脸也生出几分于心不忍来。 “你是怪我自私?” 大和尚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叶无坷道:“无私的人凤毛麟角,自私的人才是芸芸众生。” 他看了看大和尚,大和尚也在看他。 大和尚把车窗推开,看着外边像是和荒漠黄沙说话。 “我自幼在栖山禅院,师父说,那年兵荒马乱,不少难民躲进栖山禅院里求活,师父的师父把他们都藏进后山那个闭关静修的山洞里,用草木遮掩。” “叛军冲进禅院里问那些难民下落,因为难民之中有把府库存银全都转移走不想给他们的官府中人,也有本地家财万贯的富户,当然,最多的都是穷苦的普通人。” 大和尚说:“贼人逼问,禅院的人不回答,都坐在院子里低声诵经,贼人怒极,一刀一个的杀人,杀了许多,可还是没逼问出来什么,于是贼人又放火烧禅院,半个禅院毁于火灾。” “我师父就是在那时候被贼人砍去了一条腿,但他还是活了下来,师父的师父被贼人丢进燃烧的禅室烧成焦炭。” 他说:“这些我都经历过,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我出生在那场大灾之后,我娘在禅院里生下我没多久就病死了,我自幼在禅院长大,自幼听的最多的就是禅经,所以最不该自私的人是我,我也理解不了我为何自私。” “我读过许多世外人写给世人看的禅经,也读过许多世人写给后世人看的圣贤书,通篇都是大道理,颠之不破,亘古长存。” 大和尚回头看向叶无坷:“可我在二十岁之前每每幻想那天禅院里杀戮的时候,我试着用禅经与圣贤书里教人的大道理去对抗恐惧,从来都做不到我师父那样断腿不退,更不做到我师父的师父那样烈火焚烧也一声不吭。” “试一百次,一百次的结果都是会逃,试一千次,结果也还是一般无二,我又想,能写出禅经和圣贤书的那些过去人真的可以用他们讲的大道理让自己无惧吗?” 叶无坷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似乎懂了大和尚要表达什么。 大和尚说到这稍作停顿,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 “二十五岁之后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世上所有渡不过去的恐惧其实难在不是恐惧,而是渡,听起来是不是一句废话?我从五岁开始读书,到二十五岁才悟出来的,也只有三个字......去试试。” 大和尚道:“谢谢。” 叶无坷侧头看他。 大和尚说:“谢谢你没有打断我。” 叶无坷道:“不客气。” 大和尚把他的那个手持念珠递给叶无坷:“送给你。” 叶无坷问:“为什么?” 大和尚笑着说道:“谢谢你让我坐这么好的车,能在去试试的路上风沙不侵。” 叶无坷道:“不必了,车是租的,大和尚要是愿意,替我出一半租金?” 大和尚微微一怔。 叶无坷忽然问道:“禅院里,很少有人和你说说话吧。” 大和尚又一怔。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念珠:“我是禅院的堂头和尚。” 叶无坷道:“那你也才二十六。” 大和尚又抬头看了叶无坷一眼,眼神里颇为震惊。 叶无坷道:“抱歉,总得查一查,我不知道大和尚要去试一试的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人命不是拿来试的,你我之间关系又没那么亲近,用你的话说,人生本来就是马不停蹄的相遇和分别,你我最多算擦肩而过。” “可我带着的不是与我擦肩而过的人,都是要与我朝着一个方向走很远的,你试试什么我不管,我得保证我的人不拿命去试什么,所以查一查你多大,查一查你的经历,查一查你的目的,这些都是必然。” 他说:“我能为了一个跟我没那么亲近还擦肩而过的人,赌上许多跟我亲近还注定了一路同行的人,大和尚觉得,有几分是因为你?” 大和尚回答:“一分都没有。” 叶无坷点头:“答对了,跟你一个铜钱的关系都没有,所以我耐着性子听你说什么大道理的事不是尊重你,而是在听你说话的时候分析你的目的,我不打断你也不是什么善心善念,还是因为我也自私。” 他指了指那念珠:“自己戴着吧,你看我都不在乎你,你把你在乎的东西给我,糟蹋了,如果让我察觉到你所谓的去试试有可能让我失去亲近的朋友,那干掉你的没准也是我呢,我再拿着你送我的东西,良心上过意不去。” 大和尚沉默良久,然后微微摇头:“有些人,真是天生的触人心者,现在我大概能明白为什么廷尉府的人可怕了,你们能靠言谈就引着或是逼着人坦露心迹,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在观察我,想从我身上看出个答案来。” 叶无坷笑道:“挺好玩的,还能拿工钱。” 大和尚笑了笑。 他说:“所谓的直率人往往讨厌,确实讨厌。” 叶无坷道:“众生平等。” 大和尚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看向窗外,马车里恢复了叶无坷没回来之前的安静,唯有大和尚的心里不平静。 叶无坷那句你也才二十六,直接点破,不,是直接点碎了他的心思。 人生如果真的是一场马不停蹄的相逢和分别,他才二十六,他也想在相逢的时候有个朋友,想在分别的时候有人怀念。 叶无坷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告诉他:念珠虽好,换不来朋友,你说直率讨厌,我说众生平等,可你不直率,所以不平等。 “我们村里人。” 叶无坷说:“交朋友不用想那么多。” 他拉开车门,看了一眼远处在沙地上狂奔的大奎和二奎,然后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这个穿着一身六品锦袍的少年,加入到那两个单纯大汉的行列里。 “姜头!” 二奎喊:“光脚跑光脚跑,在沙子里光脚跑!” 叶无坷一边跑一边脱鞋:“为什么!” 二奎:“心痒痒。” 叶无坷他们在无事村的时候下田干活也都是光脚,光脚踩着土地的时候脚心痒痒心也痒痒,可是叶无坷试过之后才发现,原来在沙漠上跑真的是更痒痒。 二奎说:“姜头姜头,为什么,我脚心痒痒,心也痒痒?” 叶无坷说:“不知道,一会儿问问村长。” 说的是苗新秀。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形容:“不知道为什么,痒痒的想和人亲嘴儿。” 二奎往旁边一跳,大奎脚步骤然顿住。 叶无坷回头看:“你们在干啥?” 大奎:“你忍着点,我接受不了。” 叶无坷:“我特么也接受不了你们啊。” 大奎:“不许骂街!” 叶无坷:“唔......” 二奎也停下来:“大锅,我不知道脚心痒痒和心痒痒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亲嘴儿是什么,但我觉得,姜头说的对。” 大奎:“......” 他用脚心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沙子在脚心的摩擦,越擦,越觉得......姜头说的对啊。 他砸吧砸吧嘴:“会不会是因为痒痒的嘴干吧?” 马车里的向问禅师看着叶无坷他们在那说着这些他听了应该听不进去的话,不知为何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不知为何,他也抿了抿嘴唇。 不是因为大和尚有破戒心,是大和尚想起来刚才叶无坷的话。 我们村里,交朋友没有那么复杂。 不知不觉间,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那三个来自无事村的家伙还在沙漠上幼稚的又跑又笑。 向问禅师收回视线,把那串念珠放在对面叶无坷的座位上,叶无坷的无事包就在那放着,沉默片刻,他把无事包里的东西都取出来,拿过无事包轻轻的摩挲了片刻,然后背着一个空包,从窗口一跃而出。 刚刚有些擦黑的天色下,那白色僧衣大袖飘飘,人在淡淡的月影下化作一道流光,转瞬之间就离开了车队。 也就在这一刻,数道身影从各个车队里腾空而起。 一瞬间,这个原本平常无奇的傍晚流光四起。 与此同时,长安城。 一身粗布衣衫的三奎靠着不停的打听在这个他认为好他妈大的长安大村里找到了阿爷,当阿爷看到三奎的时候明显愣住。 风尘仆仆的三奎一见面就跪下来,砰砰砰的给阿爷磕头:“阿爷,我爹娘和村里人让我给你带好。” 磕了头三奎起身:“姜头呢?大奎二奎呢?” 阿爷说:“他们都去一个叫疏勒国的地方了,说是在漠北,可远可远了。” 三奎问:“姜头是不是受委屈了?” 阿爷没说话,因为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三奎说:“看来是。” 他又跪下来砰砰砰磕了几个头:“阿爷我走了。” 站起来要走的时候,三奎看到了那该是差不多要长大了的狼崽子。 三奎迈步,狼崽子就跟上去,三奎回头,狼崽子就抬着头看他,他再走,狼崽子还跟。 三奎想了想,看向阿爷,阿爷点点头,三奎随即继续走,狼崽子低着头跟上去,可低着头的狼,眼睛也是往上翻着的,戒备四周。 。。。。。。 【大家多写些评论,我可以抄抄,呸,是瞅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就措手不及 栖山禅院的大和尚毫无征兆的从马车里掠了出去,在远处沙漠上和大奎二奎追逐打闹的叶无坷猛然回头,看到的时候,那白衣飘飘的大和尚已经掠出去数十丈远。 在那大和尚腾空而起之后,几乎同时,东广云汇商队之中有两名青衫客就追了上去,两人身形展开,宛若鲲鹏。 与他们几乎不分先后的,是那支规模最小的商队里,为白衣年轻人控马的车夫拔地而起。 在东广云汇队伍的最后一辆马车上,两道黑色人影电芒一般激射出去。 叶无坷掠至车边,高清澄的车夫看了他一眼,叶无坷微微颔首,车夫没有任何举动,叶无坷化作残影紧追不舍。 最先追出去的那两个青衫客距离大和尚最近,左边那个一扬手,从大袖之中摔出去一条软鞭,竟长有三丈余,犹如一条细蟒绕着往大和尚腰间缠去。 大和尚人在半空,等那软鞭将至身前的时候屈指一弹,软鞭突然下坠,像是直接变成了铁索似的,完全不受青衫客控制,一头砰地一声戳进官道之下。 另一名青衫客大步而来,在软鞭上脚尖一点便飞身而起,骤然发力之下,距离大和尚不过几尺距离,他一抬右臂,大袖便犹如鼓起的风帆,朝着大和尚的后背落下。 “大和尚请留步!” “你的流云飞袖学的不好。” 大和尚在半空之中回身,白色的衣袖也在瞬间鼓了起来,两条大袖在半空之中砰然对撞,青衫碎裂,宛若无数残蝶落地。 大和尚说:“比看起来还要不好。” 大和尚的衣袖没有丝毫破损,而青衫客除了衣袖崩碎之外,那条手臂上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伤口,转瞬而已,那胳膊便是血糊糊的。 而大和尚借助这衣袖对撞之力再次提速,说话的声音已经在更远处。 “修行流云飞袖功法,不该注重于内劲外泄,你不知内敛只知释放,只有一鼓作气之力,并无周而复始之继。” 大和尚一边纵掠一边点评,听闻此言的青衫客脸色大变。 与此同时,白衣年轻人的车夫越过两个青衫客,疾掠之间一拍腰带,刷地一声,自腰带里抽出一柄软剑。 “大和尚哪里去?” 那剑抖起来的时候,在剑尖上绽放出一朵璀璨剑花。 “剑有形,指无相。” 大和尚抬手在那朵宛若流星的剑花上点了一下,剑花之中蕴含的凌厉气息瞬间就被逼退,剑意凶猛反噬,车夫脸色大变。 那把软剑在他惊诧的目光之中,如水波荡漾一般,剑尖的抖动幅度不大,可传递到剑柄的时候,抖动起来的力度直接震开了车夫握剑的手。 嗡的一声,软剑脱手而出,剑身在半空之中依然发出急速铮鸣,颤出无数剑影。 “剑身以荡势让劲气更足,你劲气不如我,这剑身荡势便不由你做主,我再借你的力打你的力,你如何能握得住?” 大和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脱离了车队。 两名黑袍道人部分先后追来,谢宣积在左:“禅师为何不辞而别?” 嵇笙在右:“禅师最好还是解释一下的好。” 大和尚回身看他们两个的时候,脸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他转身面对着两名龙虎山道人,以倒退奔跑之势继续前行,这种姿势之下还能保持如此速度,让人看了都会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双袖齐出。 “两位道长不必远送,就此别过。” 两袖之内,劲气沛然而出。 他那大袖仿佛变成了两个让人丧胆的风洞,其中气劲并非横冲直撞,竟然能形成旋涡,一旦被这大袖之中的力度卷中,人就能被甩飞出去。 只这一招出手,之前青衫客的流云飞袖就显得黯然失色。 诚如大和尚所言,流云飞袖确实是禅宗功法,后来偶然有外门弟子学会,又逐渐传播出去,但这门功法本就难练之极,世上习武之人能修成内劲的又少之又少,所以大部分能将流云飞袖练出一二分威力的,也只是徒有其表。 谢宣积长剑往前一伸,剑并未出鞘。 剑鞘点在那大袖旋转的劲气正中之后开始随着劲气转动,远远看着,那剑鞘就是在大袖的气流之中急速画圆,片刻之后,剑鞘画圆的速度就超过了流云飞袖的气流旋转速度。 另一边的嵇笙动作与他一般无二,同样是以剑鞘画圆来契合流云飞袖的旋转内劲。 待剑鞘转动速度超过劲气,两人的剑鞘同时往外一拉。 大和尚眼神凛然:“好手段。” 他立刻将流云飞袖的劲气断开,两条大袖便马上软绵绵的恢复正常,劲气一断,剑鞘向外抽离的力量也随之而断。 若非如此,他的两条大袖顷刻之间就能被那两位道长拉断。 “龙虎山妙术,名不虚传。” 大和尚双手合十:“若以后还有机缘,我该去拜会真人,若无机缘,两位道长代我向真人说一声,向问对老真人,素来敬仰。” 说完这句话之后,大和尚两袖再次鼓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不是攻击两位道长,而是朝着地面释放出浑厚内劲。 砰地一声,地面直接炸裂,大和尚腾空而起,速度快的让人怀疑一切都是虚幻。 两位道长奋起直追,可依然被甩的越来越远,又追了半刻左右,已只能看到前边有个淡淡的白色影子。 谢宣积和嵇笙对视一眼,同时停了下来。 “人外有人。” 嵇笙道:“你我托大了。” 谢宣积道:“纵使出全力,依然追不上他,也拿不下他。” 这时候叶无坷从后边追了过来,见两位道长在此驻足,于是停下来问道:“两位前辈,向问大和尚可是跑远了?” 谢宣积道:“我们两个轻功身份不及他,追之不上。” 嵇笙道:“何止是轻功身法不及他,该是一身修行都不及他才对。” 叶无坷叹道:“两位道长都追不上,我也无能为力了。” 嵇笙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对叶无坷这话的真诚程度明显有所怀疑。 他问叶无坷道:“叶百办为何没有守着他?” 叶无坷回答:“贪玩了,大和尚一路都没有异样,我确实也有所松懈,且没料到他竟有如此实力。” 嵇笙又看了他一眼,对叶无坷的话应该是依然不那么信。 谢宣积道:“向问禅师以有备对无备,以强势对弱势,占尽先机,叶百办当时就算在马车里也阻拦不住。” 他话里的意思也简单,师兄啊师兄,你我两人联手都拦不住人家,就算叶无坷在向问身边又有什么办法? 嵇笙大概是觉得师弟的话说的有理,于是叹了一口气后说道:“明知道追不上,追还是不追?” 叶无坷道:“不追,就不追?” 嵇笙点头:“不追就不追。” 谢宣积则看向叶无坷:“叶百办是否觉得,向问禅师此举另有深意?” 叶无坷道:“我不了解大和尚。” 谢宣积认真道:“可叶百办思维敏捷,办案如神,且临事机变,素来令人难寻痕迹......” 他话没说完,叶无坷不乐意了:“道长的意思是,那大和尚是和我学坏了?” 谢宣积笑了笑,并未接话。 叶无坷做事风格历来都是让人猜不着方向也看不到痕迹,几次主动坐牢就是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这大和尚不是坐牢而是突然逃狱一般走了,和叶无坷行事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叶无坷道:“若他真的是和我学了些什么,也只能是找地方去坐牢了。” 言者貌似无心,听者格外在意。 谢宣积回头看向大顺商行的车队:“难不成,那个牢房他坐的不舒服?” 叶无坷心说道人心眼果然多。 嵇笙也回头看:“大顺商行的人倒是都坐得住,一个追上来的都没有。” 大顺商行的人确实一个都没动,那位已经中年的少东家杨乙承此时就发呆似的站在官道上看着大和尚远去的方向。 岳从群压低声音问道:“向问禅师此举......是何缘故?” 杨乙承道:“禅宗中人的行事我也看不懂,但既然他逃了就自然有他逃的道理,可不管是什么道理,我们不理会最好。” 说完这句话他轻声吩咐道:“不必管他了,看好车里的承天剑。” 岳从群问道:“若叶无坷问起来,我们该如何回答?” 杨乙承道:“他自己都追不上,能怪我们什么?我们只是顺路送大和尚一程,他又能问我们什么?” 岳从群应了一声就没有再问,可他知道少东家一定有什么秘密不愿告诉别人。 少东家和那位大和尚之间有过什么约定,或是什么交易,可能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可岳从群只是不解,那本该无欲无求的堂头大和尚为何就会变成这样? 有三祖真经的禅宗,和没有真经的禅宗,真的不一样吗? 可出乎预料的是叶无坷并没有来问,甚至都没有派人过来看看,岳从群他们转念一想,大和尚是和叶无坷同乘一车,确实也问不到大顺商行头上来。 回到马车里的叶无坷看到了座位上的那串念珠,还看到自己的东西都被那大和尚从无事包里取出来放在一边了。 “就不能明说?” 叶无坷自言自语一声。 “校尉。” 就在这时候,叶无坷手下星卫的人在车外叫了他一声,虽然叶无坷身上穿的是廷尉府百办的黑锦鱼鳞服,可星卫的人还是更愿意喊他一声校尉大人。 “上来说。” 叶无坷听说来是穆青川的声音。 穆青川是十二名星卫之中各方面素质和能力都最强的一个,就算是放在任何一军的斥候队伍里也是最顶尖的高手。 论实力他比杜巽震还要强不少,但他更低调更沉稳更内敛。 在十二星卫之中,仅次于穆青川的是岳下侯,才十九岁,单兵战斗能力强的令人发指。 两人上车后,穆青川问道:“校尉大人,向问禅师这是......” 说话的时候他看到叶无坷正在收拾东西,还有一串很漂亮的念珠。 “和校尉商量好的?” 他原本要问向问禅师这是要去做什么,看到那串念珠的时候他忽然改了想法。 叶无坷道:“没商量,但他通知我了,用一种不讨喜的方式......他,偷我东西。” 一个偷字,语气略微加重了些。 穆青川笑起来,那位大和尚这是要去破个戒,三祖真经怎么拿回来不是拿回来,为什么不能是偷?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看向叶无坷:“校尉,是不是封锁大和尚离开的消息?如此一来,谁泄露出去,谁就是......” 叶无坷笑道:“那还等什么?快去把,每一辆车每一个人都要通知到,就说今日之事谁也不许泄露出去,不然拿进昭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破戒禅师 终于。 古燕放过了玉手下柔软的胸膛! 她的美目扫视全场。 现在留下了一半人,就算人气强不过荒州店铺那边,至少也不会差! 她承认,是她太大意了! 但,接下来她会让天机楼散发出无尽魅力,将荒州店铺那边的人吸引回来。 转身走进厢房,古燕看着面前的绝色佳人,顿时,信心恢复! 只要这些绝色佳人出场,定然让帝都疯狂 古燕的眼神变得坚毅,她一定会成为小说学派最出色掌门人! 就在这时。 天机楼前又传来一声惊喜大叫:“诸位,荒州王将那些经过他教导的合欢派魔女带来了,听说他们要表演什么《霓裳羽衣舞》,说是仙界的歌舞!” “要看的快去!” 合欢魔女,曾经是男人的心头好! 曾经也是天下男子最喜欢的女子! 曾经,帝都和各州城都有! 现在,只有荒州王府有了! 现在,是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于是,原本决心要留下来看新一代美人的男人们,眼中放着绿光,拔腿就跑。 目标,当然是朱雀大街中间的荒州店铺啊! 顿时,天机楼前的人群再少一半! 古燕刚刚聚起的自信,如同气球被戳破,一泻千里。 她再次伸出纤纤玉手,捂在柔软左胸膛上,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肉痛和心痛交织,让她体内真气忽然紊乱,魂海受到冲击,双眼上翻,直接软软的倒在地上。 墨水儿大惊,展开轻功上前蹲腰抱人:“燕子姐!” “你这是怎么了?” 终于,古燕稳定心绪,将涌到喉咙口的鲜血咽了回去,一脸狰狞的道:“这一次,我们就和荒州店铺杠上了!” “水儿,盛会开始,让那些花魁开始表演热场子,然后,由我来宣布新一代的天下十大美人,并展示几位美人之美!” “是!” “同时,命人去朱雀大街通报我们这边的节目开始!” “将人给我拉回来!” “是!” 片刻后。 “铛铛铛” 编钟的乐声起,古琴声随后融入,一个个身穿红色纱衣的花魁飘然出现在,宛若一个个仙女,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她们的袖子很长,玩出了很多花样,引得楼下众人轰然叫好。 古燕站在窗户边,见此场景,难过的心情,终于好受了很多! 天机楼的盛会,正式开始! 另一边。 朱雀大街上已经人满为患! 一排荒州亲卫组成的人墙,将大街一分为二,维持着整条大街的秩序,防止踩踏事件发生。 但,人实在太多! 那些进不去朱雀大街的人灵机一动,纷纷爬到荒州店铺对面房顶、附近的屋顶上,静静等待着荒州店铺开业。 此时的荒州店铺侧面,搭建了一个观礼台,红毯铺地,红灯笼照明,鲜花摆放两边,一张张桌子上满是瓜果零食,其后都端坐着一位身份不凡的人! 秦贵妃、太子夏雨、太尉李剑、左丞相司马剑、右丞相曹威、六部尚书、御史大夫、皇家书院院长孔雀、天狼大公主、汗血国公主、蛮人皇子蛮新、黑曼帝国皇子等统统在坐! 此时,夏天端坐在中间,两边分别是秦贵妃和太子夏雨。 “天儿,我们刚刚走过红毯,在那白纸上的签名有何用?” 夏天俊朗一笑:“母妃,那些纸原本都是普通的纸,但有了你们的签名后,就变成了无价之宝,成了见证荒州店铺开业的名字!” “今后,只要荒州店铺存在世间,你们的名字也将永流传!” “原来如此!” 秦贵妃恍然大悟! 今日的她,如同脱困的金丝鸟,看着儿子心情好,更显年轻,美得炫目,如同十八岁少女。 “哼” 太子皱眉冷哼:“九王弟,别看你现在搞得热闹,若是今日你荒州店铺开不了业,你传遍天下的就只能是笑话!” 说完,太子眼神中闪烁着寒光,盯着身边的太子妃道:“爱妃,你说是不是?” 太子妃俏脸半侧,看上去很是憔悴,深深的看着夏天一眼,贝齿轻咬红唇,就是不说话。 夏天行礼道:“皇嫂不用为难,这次赌斗,王弟赢定了!” 太子妃什么都没有说,转过头,看着杜月儿站在那条红毯上,指挥人用木桌布置出了一个演出舞台。 此刻,太子心中的醋坛打翻,很想一巴掌扇死太子妃。 但在这样的场合下,他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化怒为笑:“九王弟真是有自信!” “现在能笑,你就尽情的笑吧!” “否则,等一下你哭都来不及!” 夏天不与他做口舌之争,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道:“诸位,今日荒州店铺开业,承蒙各位来捧场,本王先敬你们一杯!” “先干为敬!” 说完,夏天端着金杯,一饮而尽。 他喝的是冰镇葡萄酒。 荒州大战后,有汗血国葡萄由西运送过来,被夏天做成了葡萄酒。 这,也是这片大陆上第一桶葡萄酒。 九月,虽然天气炎热,但荒州王府拥有独一无二的治冰术,所以,现在依然能喝到上佳的冰镇葡萄酒。 秦贵妃、太尉李剑、太子妃、御史大夫、孔雀等人,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冰冰凉凉,味道有点酸甜,和米酒的劲道差不多,喝入嘴后很舒服。 他们眼神大亮:“好酒!” 而太子党众人却是举着酒杯,迟迟不愿意喝下。 因为,葡萄酒呈殷红之色,让他们心中忐忑不安,不是怕里面有毒,而是怕夏天给他们喝奇怪的东西! 他们知道夏天会医术,若在这殷红酒水里给他们放了什么奇怪之物,也不是不可能! 夏天见状,猜到太子所想,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太子殿下,你不敢喝?” 太子脸色一沉,直接一饮而尽。 太子党见状,也只能一饮而尽。 他们想象中的血腥味没有出现! 而是冰冰凉的酸甜味道! 好喝 味道虽然怪,却令人想再喝上几杯。 “九王弟,这是什么酒?” “葡萄酒!” 夏天接过侍女端过来的第二杯葡萄酒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中的葡萄美酒!” 孔雀眼神大亮:“圣王诗中酒,果然美!” 夏天举杯道:“太子殿下,在赌斗正式开始之前,先欣赏一下我荒州王府的歌舞吧!” “你们都知道,合欢魔派中的善良女子都被送到荒州王府,本王教导了他们一些歌舞,今日就表演给大家看,可好?” 太子夏雨虽有寡人有疾,但还是喜欢合欢魔女的! “好!” “那孤就看看你荒州王府的歌舞!” 夏天转头,对台下的杜月儿道:“演出开始!” “是!” 顿时。 荒州店铺门前的舞台上方,四串花灯顺着绳索滑来,引来围观众人的阵阵欢呼。 然后,二胡那悠扬哀伤的声音响彻夜空。 天空中,一把撑开的雨伞飘然落向台面,如同凌波仙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有人来 清晨,太阳都还很懒的时候,数十骑包裹着厚重麻布披风的骑士就出现在沙漠上,路过沙丘,队伍停下来,他们看到了几具被风沙半埋的无头尸体。 “好快的刀。” 杜巽震下马检查了一下。 这几具尸体都是一刀毙命,除了头颅被斩落之外身上没有其他新增加的伤口。 他在地上又捡起来一把断刀,把两截刀对上看了看后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刀身上有一个半圆形的崩口,杜巽震一时之间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崩口。 片刻后他像是醒悟过来什么,把两截断刀对好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那半圆形的崩口,倒是颇为契合。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那群麻袍客,为首的麻袍客道:“禅宗的金钟罩,当年我们在隋阳的时候见过章旬将军练功,大概也是这个样子,不过......这刀崩成这样,似乎比我们将军的金钟罩还要厉害些。” 另一名麻袍客说道:“章将军是禅宗外门弟子之中金钟罩最强的人,当年他自己这么说,将军从不说谎,也从不吹牛。” 杜巽震道:“这么说来,杀这些马贼的是禅宗中人,可禅宗......不是不杀生吗?” 麻袍客道:“不杀人的时候是禅宗弟子,杀了人就不是了。” 杜巽震先是觉得这真是一句废话,但转念一想这好像也很有道理,人一生之中会把很多道理当成废话,因为大部分道理人本来就懂但不在乎。 “走吧。” 麻袍客道:“你不是想去看看隋阳旧城吗?不是想去看看墨泽山吗?到了地方之后你还想做一个你心中的守山人那你就留下,若看到了就不想了,那就回这片沙漠里老老实实的给我们当仆人。” 另一名麻袍客笑道:“嗯,谁叫你遇上了呢。” 他笑着笑着就不笑了,看向杜巽震再说话的时候语气之中竟然有些可以压着但还是隐约可见的哀求。 “早走的,我们送走了,该有的都有,就算是黄沙堆起来的坟包有,就算是木板立起来的墓碑也有,可若我们之中谁最后走了,那他的坟包他的墓碑呢?” 杜巽震大声道:“我既然答应了要做你们传人,自然就不是只从你们手里继承来一身本事,以后谁死了,披麻戴孝的是我,打幡抱罐的人是我,磕头送行的人是我,祭奠烧纸的人还是我。” 麻袍客哈哈大笑:“不孬!” 他催马向前,数十人随即跟上。 “想学我们一身本事,就先从耐性开始。” 为首的麻袍客指了指北方:“我们骑马你走路,你能从这走出去一次就能第二次,我们这次看着你走出去,然后就教你当一个真正的兵。” 杜巽震哈哈大笑:“老了就说老了,说什么是想看着我,你们骑马,怕是因为都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走出去了吧。” 明知道是激将,可数十名麻袍客却整齐的从马背上跳下来。 他们从未认输过,不管是什么都从未认输过,当年隋阳城外数万贼兵攻打了一年九个月,他们就从没有一个人想过认输。 “小子,你记住。” 麻袍客首领牵着马大步前行:“死可以,服不行。” 杜巽震大声回应:“死可以!服不行!” 而此时此刻,那位栖山禅院的大和尚已经走出沙漠,他这数十里沙路都是赤着脚走过来的,连他都觉得有些磨的疼。 微微有些疼也要赤着脚走完这一段路,师父曾经说过他的师父曾经说过,人生不是一条线,而是一段一段的线连起来的,每一段路都有不同的走法,每一段路都要认认真真的走完。 向问知道那说的不是走路,但他还是固执的选择就这样走,因为走过这片沙漠,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像这样赤着脚拎着鞋单纯的去感受脚心痒痒的过程了。 到了沙漠边缘,大和尚松开手,那三匹马似乎犹豫起来,不知道是该回去还是该往前边有绿色的地方去冒险。 大和尚放手,只是觉得这些马儿也可怜,人藏在沙漠里是因为见不得沙漠之外的光芒,马儿藏在沙漠里是因为人可以骑马但马只能被骑。 他继续往北走,那三匹马就在他身后跟着走,向问一直都没有回头看,人一生之中会遇到许多属于自己的过客,马也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三匹马终于不再跟着他了,留在草比较多的地方低着头啃食。 这时候向问才回头,他看着马儿有些悠闲的散着步吃草的样子,觉得好像世上有很多事就该这样才对,又觉得草好像也很好吃的样子。 他弯腰掐断了一根草叶放进嘴里咀嚼。 “啐!” 向问又破了一戒。 “好他妈苦。” 他像个乖巧了二十几年的好孩子终于开始叛逆了一样,要把各种各样的破戒都去尝试一下。 吃草肯定不算,但吃了人家还骂人家不好吃确实不怎么好。 过沙漠之后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一片巍峨山脉,如果说燕山山脉是冀州北方的最后一座天然屏障,那此时出现在眼前的这条山脉就是中原江山北边的第一道天然屏障......泰恒山脉。 泰恒山和燕山有些区别,燕山山脉连绵不断,始终都是连在一起的,而泰恒则显得断断续续,东西走向有许多大的断口,又像是上天故意切出来给南北交流所用的通道。 出了泰恒之后就算进入漠北,进出泰恒有几个很出名的地方。 现在向问走的是泰恒山脉的墨泽山方向,世人皆知的隋阳就在墨泽山下。 再往动走上一百多里山脉还有一个巨大的缺口,那是大宁北部最大的一座边关所在,名为雁行关,关口城墙东西就有五里多长,可想而知北疆强敌来犯的时候这座城关要面临多大的冲击。 如今雁行关内的城池规模已经很大,常住于雁行关的人口就有十万以上,其中六千,是大宁边军。 从雁行关再往东走上三四百里还有一个缺口,不过远没有雁行关如此宽阔,那边的名气比起墨泽隋阳来说不小多少,叫做息烽口。 大宁尚未立国的时候,宁军在息烽口曾与黑武人有过异常惨烈之极的厮杀。 向问选择走墨泽,不是因为这条路最近也不是不知道墨泽已经变成水泊,而是他也想去看看,那座曾经杀死过数万敌人的关口。 几日之后,向问到达了墨泽山下,他看到了那片残垣断壁。 这个世上有许多万年不倒的雄山峻岭,大概只有这一座一年九个月不倒就该被永记的丰碑。 面前是一片犹如镜面一般的水泊,他从旁边树上折断了一根长枝,将枝条放于水面,双脚轻飘飘的踩在枝条上,大袖一挥,人如离弦之箭一样在水面上破痕而去。 隋阳城,面对着关外那边已经破败不堪,坑坑洼洼的城墙也有不少地方坍塌,可想而知当年那一战,这里被黑武人和漠北人猛攻了多少次。 这里已经看不到任何尸骸,当年大将军唐匹敌来的时候,就亲自带着他的卫队搜寻了所有尸骸,然后在墨泽山下风景最好的地方埋葬。 向问走上城墙,在最高处盘膝坐下。 他下意识想取出念珠,才想起来已经换给叶无坷了,于是双手合十,身形挺直的坐在那闭目诵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睛,似乎在隋阳城上方看到了一片远去的乌云,似乎看到了,乌云之中有不少手臂在缓缓挥舞。 这一切都只是向问的幻觉罢了,这里的天气依然晴朗,天空依然蔚蓝,白云依然飘逸,没有什么挥手而去的魂魄,只有一段挥手也挥不去的过往。 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 大和尚念完了七七四十九遍,然后指了指大宁的方向。 “往生净土,便是归家。” 他走下城墙,沿着残缺的街道走,他嘴里喃喃自语的已经不是往生咒,来来回回都是那八个字。 在他离开这座已经不可能再修复的边城之后不久,又有一道身影到了此处。 这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胖道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他个子不高,天生一张娃娃脸,所以再认真肃穆的时候也显得不是那么肃穆。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连背后那柄长剑上的剑穗看起来都藏了不少沙粒似的。 他如向问禅师一样走进隋阳旧城,也一样走向最高处。 他走到这里之后微微一怔,看得出来这里才刚刚有人来过,从留下的痕迹判断,是有人盘膝坐于此处。 年轻道人没有去多想什么,也不打算追上去看看那个刚刚离开的是什么人。 他就在这里坐下来,将背上的长剑放在一边,闭目凝神,双手捏着道门的法诀,嘴里轻轻的念出些什么字来。 同样的,年轻道人的太上敕令念了七七四十九遍后才睁开眼,他没有看到什么阴云远去,也没有看到什么挥手的魂魄,他只看到了朗朗乾坤,天地无极。 年轻道人从最高处走下,沿着向问禅师刚刚走过的路线走了一遍,他走到这一边的水泊,看到了水面上还有些细微的已经荡漾开的波纹。 年轻道人将长剑一甩,那剑擦着水面激射向前,道人腾空而起,双脚轻飘飘的落在剑身上,那剑也只是微微的往下沉了一丝。 道袍一甩,御剑而行。 又半个时辰之后,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男人牵着一头毛驴走到水泊南侧,看了看远处的隋阳城,他拍了拍毛驴:“你且等我,不要乱走,我去磕几个头就回来。” 话音落的时候,人已经化作虚影在很远之外。 毛驴才不理会他,只是盯着竹竿上那个已经干了的胡萝卜不停的卷着舌头,这一路走来,此驴舌已经练的异常粗壮。 隋阳旧城,今日来了三个人,却是过去那么多年来最热闹的一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先行一步 坐在货车最高处,叶无坷把脸上蒙着的纱巾往上拉了拉,沿着沙漠边缘走要比穿过沙漠多走七八天,而大和尚已经离开两天,这两天那位大和尚能走的足够远了。 风沙从北边过来打在人身上马身上,以及二奎的舌头上。 二奎说沙子打在脸上好疼,大奎说你连皮糙肉厚的不应该疼才对,二奎说疼就是疼和皮糙肉厚有什么关系,大奎就说皮不糙肉不厚的地方当然更疼。 二奎说不信,大奎说不信就试试,二奎就问那你说皮不糙肉不厚的地方是哪儿,大奎说你自己难道不会找? 二奎想了想,就把裤子往下一扒,扒到半路就被大奎一把扯了回去,还顺手给了二奎一个耳刮子。 大奎说舌头,舌头! 二奎就坐在马车上吐着舌头等风来,等沙来。 “大奎说的不对,啐,沙子打在舌头上,啐,一点都啐啐啐,不疼。” 二奎张着嘴看向叶无坷:“就是干,色头好干。” 叶无坷手里转着那串名为有持的念珠,想着那位大和尚到底是不是真的去偷三祖十二卷真经了? 向问禅师离开之前在马车里和叶无坷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最初时候叶无坷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有所深思。 直到向问禅师破空而去,叶无坷才明白那位大和尚最后留下的话算是......遗言? 可为什么是对叶无坷说的? 叶无坷将念珠收起来,装进他新的无事包里,没有正常人会出门带两个帆布包,但二奎会。 二奎觉得左右各斜挂着一个无事包,两个无事包的带子在胸前背后交叉而过的样子很酷。 最主要的是二奎有他自己最朴素的一个理由......一个肯定没有两个装的多,他的无事包里装的都是吃的,大部分是比较好保存的萝卜。 无事村里没有见过的胡萝卜是二奎现在的最爱,他觉得胡萝卜可真是好吃的让人欲罢不能,比他的白萝卜好吃,主要是胡萝卜能塞进嘴里啃,又粗又大的白萝卜是抱着啃。 可是出长安还没多远的时候他的胡萝卜就吃完了,哪怕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很省着吃了。 他还很认真的告诉大奎,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个爱吃胡萝卜的什么精,不管是老虎精狐狸精还是兔子精,每天晚上都会悄悄的偷走他的胡萝卜。 他信誓旦旦的说真的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我的胡萝卜为什么每天都在变少? 大奎一个大耳瓜子过去:“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然后大奎就内疚了,自责了,深感惭愧了,因为二奎真的是心里没有数的那个人啊,别说心里,他掰着手指头数都能数错。 去年的时候二奎数自己脚趾头,数十次十个数,有时候七,有时候十一。 现在二奎的胡萝卜没了,无事包就分给了叶无坷一个,但是二奎有条件,算叶无坷欠他一百个胡萝卜。 二奎不知道一百到底是多少,但他认为一百很大。 他伸着舌头等着叶无坷救他,因为他都说了舌头很干但叶无坷毫无反应,所以他有些着急,就那么伸着等着。 叶无坷回过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你舌苔怎么这么厚了?” 仔细看了看,是沙子。 叶无坷说你先漱漱口然后多喝水就不干了,他下车去找穆青川和岳下侯。 星卫的人都在着急,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清楚,他们去疏勒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那个叫向问的大和尚,大和尚自己跑了可校尉大人却没有追赶的意思,这似乎不对。 在长安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向问大和尚只要死在疏勒那漠北伐宁的局面就会形成。 现在大和尚已走了两天,校尉大人始终没有反应他们全都急的根本踏实不下来。 叶无坷把星卫十二人召集起来,所有人都看向叶无坷等着他解释。 “我知道你们在等我。” 叶无坷道:“我这两天也始终都在思考,为什么他要走,他走了之后,为什么所有人都没去追赶。” 那天向问禅师离去的时候,有几位高手立刻就出手阻拦,看起来反应迅速,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尽了全力。 不管是东广云汇的那两位青衫客,还是那两位黑袍道长,又或是那个莫名其妙的车夫,都没有尽全力。 而最有机会当时就把向问禅师拦下的人,当时坐在马车外边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个人,就是高姑娘的车夫。 叶无坷不能确定这位车夫先生有没有拦下向问的实力,但他确定这位车夫先生一定有拦一下的实力。 穆青川问道:“校尉,为什么这样?” 叶无坷道:“我当时也只是隐隐约约的想到了什么,现在我才明白向问大和尚不重要,我们,也不重要。” 穆青川没理解,岳下侯他们也都没理解。 什么叫大和尚不重要,什么叫我们也不重要? 如果大和尚不重要我们为何要来?如果我们不重要为何是我们来? “因为我们是鸿胪寺的人,所以我们要来。” 叶无坷看向他的战兵兄弟们:“因为鸿胪寺才是最重要的,大和尚来不来我们都要来,大和尚来不来,这些人都要来。” 叶无坷说着话的时候,视线转移到了前边东广云汇的车队,后边那几支大小不一的商队,出现在这条路上的每一个人。 叶无坷道:“军中的先锋是什么?” 穆青川肃然回答:“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叶无坷点头。 穆青川忽然反应过来,他问:“我们就是先锋?” 叶无坷摇头:“我们,是,也不是。” 穆青川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都不懂校尉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 大顺商行的队伍里,杨乙承盘膝坐在马车里呼吸吐纳,以他的心性,这般静坐调理气息的事最简单不过。 别的人可能在貌似静坐的时候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去何处,所以注定了和练成内劲无缘。 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功夫有内外之分,很多人也都知道内劲比外力要难练的多。 难在哪儿,却少有人知,因为绝大部分在天赋上就不够,够的人在耐性上又不够,又有天赋又有耐性的人,本就凤毛麟角。 外力靠动,内劲靠静。 杨乙承猛的睁开眼睛,心情烦躁的马上就要打碎什么似乎才能缓解。 他知道不是练功的问题,而是那个大和尚的问题。 既然如此心神不定,那他为什么没有跟上去? 因为他知道大和尚死在疏勒对他杨家的复国大业才最有用,他巴不得向问大和尚提前离开,因为他知道这支看起来龙蛇混杂的队伍里,其实大部分人都是来看着那个大和尚的。 他不去追有他不去追的道理,可那些看着大和尚的人不去追又是有什么道理? 这就是他烦躁的缘故。 “岳先生。” 杨乙承看向坐在对面的岳从群问道:“你想明白了吗?” 岳从群摇了摇头:“没有,东广云汇里至少有四位高手,如果把江湖上的人按照实力分出等级,从一到十,那两个青衫客最不济也在二,那两个龙虎山道人应该已经在第一等。” 他眼神迷茫:“向问大和尚的实力应该在第一等之上,是江湖上凤毛麟角的超一等的大高手,那四人都不是他对手,但那四人若尽全力也不可能拦不住向问,除非向问下死手把他们四个都杀了,只要向问不杀人,他们四个就能拦得住。” 杨乙承点头:“向问就没打算杀人,从始至终出手都还保留余力。” 岳从群道:“那四个人留有余力,那个莫名其妙的车夫也留有余力,这相当于是放任向问大和尚走了,可他们不是应该死死看着向问吗?” 杨乙承当然知道这是重点,他这两日心神不宁连静修都做不到就是因为这个。 不合理。 “叶无坷也没动。” 岳从群道:“叶无坷带着的绝不仅仅是能看到的那十二个威卫,如果不出意外,三十六名去过书院的威卫都跟来了才对,再加上那个有些深不可测的叶无坷,以他们三十七人之力,拦下向问也不该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杨乙承道:“你低估叶无坷了。” 他回忆着那天夜里在定城对叶无坷的试探,叶无坷双指点在他剑鞘上的力度让他都大吃一惊。 “三十六名训练有素的战兵装备齐全,长短兵器连弩弓箭都有的情况下,配合默契,杀一名一等高手不是什么听起来不靠谱的事。” 杨乙承道:“叶无坷手下的三十六威卫有没有这样的实力我不确定,但叶无坷绝对有一等高手的实力......最不济,也即将跻身一等高手。” 岳从群不信:“叶无坷才十七,怎么可能成为一等高手?” 杨乙承道:“我十七岁的时候,剑道上便找不到什么对手了。” 岳从群顿住。 杨乙承道:“我从不否认人的努力,但人天生真的不一样。” 他说到这的时候,心情越发烦躁起来。 越想这些,越觉得向问大和尚就那么走了格外不合理。 “他们任由向问走,自然是有恃无恐,说不得是还有别人盯着呢?” 岳从群随口说道:“毕竟现在看来,这支队伍里称得上一等高手的确实不足十人,若这些人是皇帝安排,那就更不对劲了。” “就是这样!” 杨乙承猛的睁大眼睛。 “他们就不是盯着向问大和尚的人,他们是盯着我们的人!” 顿悟过来的杨乙承脸色已经难看起来:“向问贼秃骗了我们,他早已与朝廷有所勾结!” 杨乙承忽然长身而起,单手往前一指车厢轰然碎裂。 他身形一闪就到了商队第二辆马车上,一掌落下,马车竟是四分五裂! 车轴断开的那一瞬间,杨乙承一把将藏于其中的楚皇承天剑抓在手里,紧跟着脚下一点,人朝着沙漠纵掠出去。 在他动之后片刻,东广云汇那边的人也动了。 两名青衫客宛若浮云,两名黑袍道人大袖飘飘。 “叶百办,不必追来。” 其中一名青衫客朗声说道:“青衣列阵,先行一步。” 道人谢宣积朝着叶无坷一抱拳:“叶百办有你该做的事,龙虎山道门弟子,先行一步。” 在另外一个商队里,有一名蓝袍道人手持拂尘也腾空而起。 “终南山道门弟子许弃,先行一步。” 而在那支最小的队伍里,车夫一跃而起但并非掠走,他竟是稳稳的坐在了队伍前边那个如二奎一样强壮的大汉肩膀上,那大汉手持铜棍健步如飞。 天空上长衫大袖宛若天仙,地面上壮汉虎大步流星犹如魔兽。 “我们两个乃是无名小卒,也先行一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圣僧 疏勒国不大,也就勉强相当于大宁的北山道,和北山道不同的地方在于这里地不广人也稀,有将近五成的疆域都是黄沙,走上几十里都未必能见到一个人。 疏勒国不足百万人口,大部分集中在疏勒北部的绿洲之内,大大小小的城池中人满为患,所以猛的看起来还像是有几分繁华。 可实际上,在这些城池之中生活的百姓,很多人靠给富户做奴仆活着,还有一部分人靠在矿洞内拿命换饭吃。 疏勒国虽然表面上是黑武的属国,在漠北诸国中也属疏勒对大宁的态度最为强势。 然而毕竟黑武在千里之外,所以疏勒与大宁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其实一直都没有断过,疏勒贵族爱极了大宁的货物,从茶叶到瓷器,从锦缎到饰品。 疏勒的平民百姓每日都在为了能吃一顿饱饭而奔走,要么是放下尊严要么是既放下尊严又放下生死。 疏勒的贵族却极富有。 在疏勒国已经发现了几座规模不小的金银矿,哪怕明知道去挖矿的死亡率高得离谱,可疏勒百姓们依然趋之若鹜,因为能管饭。 为了让挖矿的苦力有力气,不管吃的好坏,最起码能给他们吃个七八分饱,如此就已经足够吸引人。 少有的牧场也都在贵族的控制之内,这里没有牧民只有牧奴。 每年大宁都能用琳琅满目的商品从疏勒换回来大量的金银,疏勒国用无数人命挖掘出来的金银一转手就流进了大宁的钱袋子里。 黑武人当然知道这一点,也知道疏勒人对大宁的强势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做做样子。 疏勒的贵族生活奢靡,离不开大宁的好东西,那些贵族如果身穿的不是大宁的绫罗绸缎,就相当于低人一等。 黑武人因此而多次派遣使臣前来施压,一开始疏勒人吓得半死,唯唯诺诺,后来忽然开了窍,开始把那些黑武人也极少见到的来自大宁的宝贝送给使臣,如此一来,那些使臣走的时候心满意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疏勒这样畸形的国家,贵族对待百姓的态度犹如对待牲畜,甚至在很大程度上,疏勒的牧奴和矿奴还不如牲畜值钱。 但疏勒贵族对于禅宗的敬畏是漠北诸国之最,在这样一个小国内,大大小小的禅寺有三千多座,凡是人口密集的城池内,几乎每条街上都会至少有一座或大或小的寺庙。 这些禅寺哪怕规模小的也一样金碧辉煌,只看疏勒禅寺仿佛这里便是人间净土。 其中最著名地位也最崇高的便是疏勒国寺弥泓寺,而弥泓寺的那位神僧就连疏勒汗王见了都要行礼。 每年九月末到十月末,弥泓寺神僧都会在弥泓城正中那片巨大的广场上讲禅三次,剩下的日子,神僧会接待来自各国禅宗的访客。 所以每年九月末到十月末这一段时间,弥泓城热闹非凡。 漠北诸国的禅寺绝大部分都会派人来,甚至有些禅寺会专门派人一直住在弥泓城,只盼着来年弥泓禅会的时候能排在靠前的位置,也就能早一些见到那位传说中得天授而顿悟神僧。 每年的这个时候,来自各国的商人也格外开心,他们会把最好的货物拿出来卖给来自诸国的贵族和富户,那些人为了显示富有根本就不会讨价还价。 弥泓禅会的名气之大,连距离两千里之外的草原诸部都会派人来,但为了保证安全,这些草原诸部的贵族都会隐藏身份。 漠北诸国与草原诸部的人关系可说不上好,虽然在历史上他们曾联手征讨中原。 一旦某个草原部族的贵族身份暴露,极有可能被直接绑架,前些年弥泓禅会上,草原铁勒部的一位特勤酒后失言被人知道了身份,直接绑了带走,铁勒部不得不用三百头牛一千只羊再加上不少玉器才把人换回去。 禅会的这一个月期间,弥泓城每年都会涌入数十万人。 当然,这和大宁无法相比,毕竟长安一城的人口,就是疏勒举国人口的数倍。 疏勒人引以为傲的盛事和每年长安城的灯会相比,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场面。 可对于漠北诸国来说,这样的盛会令人嫉妒,漠北诸国都恨不得也有自己的神僧,也有自己的禅会,那样就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疏勒人赚的盆满钵满,而自己却是往盆里放钱的那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疏勒人自己都没有特别在意,弥泓禅会期间的生意往来,大到数以万计的交易,小到针头线脑的买卖,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只愿意接受宁银,或是大宁铸造的铜钱。 宁银干净,纯粹,而且会很贴心的特意铸造出不同的金额,在大宁之内都很少流通的千两银瓜在漠北就很受欢迎,因为那些贵族觉得用碎银子太麻烦,在家里存着麻烦,花得时候数来数去的也麻烦。 一千两一个的银瓜,换的时候收一千零五十两,那五十两是铸造费用,但对于漠北的贵族来说五十两他们根本不在乎,谁在乎了反而会被瞧不起。 而细小且广泛的市场交易,宁制的铜钱最受欢迎,精致,规范,方便携带,且成色很纯。 商人们甚至对一千文等于一两银子的换算非常不满,他们觉得铸造的这么好的铜钱就算是一百文钱换一两银子也是亏的。 来自大宁的商人们自然开心,你说一百文换一两那就这么办,他们将铜钱运过来,从漠北诸部的贵族们手里换走白银,铸造成银瓜再卖给漠北贵族,贵族再用银瓜换大量的宁制铜钱。 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的大宁商人们都没有想到,最赚钱的生意居然是钱换钱。 漠北诸国的贵族富户们还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事会带来多大的改变。 当一个国家的商业开始大规模的使用另一个国家的货币,那么这个国家的自主权也就在逐渐丧失。 这些事都是在悄无声息之间,以一种润物无声的方式逐渐变成了规则。 到现在为止,漠北诸国的人都没有去深思,这样的事发生到底是那些宁国商人的行为,还是有大宁朝廷在背后操控。 而这宁制通宝在漠北能这么兑换白银,连大宁朝廷都被搞了一个措手不及。 朝廷里那群筹划了许久事无巨细都想到了的俊才们,说什么也没想到他们制定的润物无声计划到了钱换钱这一步突然就失控了。 按照最初制定的计划这个过程应该再有十年左右才能彻底完成,从大规模的输送通宝到逐渐减少来提升通宝价值是非一朝一夕之功。 他们就是没有想到,漠北的贵族们爱通宝胜过了爱白银。 所以朝廷紧急开始重新部署,每年流入漠北诸国的宁制通宝开始大规模的减少。 此时此刻,站在皇宫那高高的城墙上俯瞰弥泓城的疏勒汗王野别该总算是舒展开眉头。 黑武人这次来让他格外头疼,以前用重宝就能收买使臣的办法行不通了,因为这次来的是黑武皇族,而且地位还很高。 黑武汗皇的亲弟弟阔可敌金叶年少时就进剑门修行,到三十岁的时候就已是剑门最年轻的大剑师,三十五岁被汗皇召回,接手黑武星城禁军大将军,爵进武沛亲王,地位已可算是一人之下。 这次黑武汗皇派来的特使,就是阔可敌金叶的长子,武沛亲王府世子阔可敌厥鹿。 这位世子没法收买,拿什么都收买不了。 再加上这次黑武剑门动用的实力大的超乎想象,野别该更为头疼。 十位以上大剑师齐出的事,似乎在黑武立国之后如此漫长的岁月里也只发生过三次。 黑武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有着远超其他国家的疆域和人口,黑武的疆域之大近乎于大宁的一倍,人口比大宁多了将近三分之二。 这样的巨无霸之内,剑门实力能独占鳌头,除了黑武人信奉月神之外,剑门功法的传承也是其最重要的原因。 剑门从未对外宣称过一共有多少位大剑师,但根据推测,能达到大剑师实力的可能不会超过三十位,如今一下来了疏勒这弹丸之地十二位 难啊。 野别该觉得头都要炸了。 若非是这弥泓禅会开始,他可能最近都别想有一点舒心事。 看着热闹的弥泓城,野别该眼神里闪过了一抹欣慰和骄傲。 “国师。” 他看向站在身边的那位身穿白衣且是疏勒国内唯一可穿白衣的僧人轻声问道:“疏勒立国至今二百一十五年,唯有我为汗王的时候创出这禅会盛事,你说,我算不算是疏勒六十一位汗王之中最好的汗王?” 白衣僧漠然无语,他这一身白衣便是神僧的地位象征,非但是在疏勒,便是漠北诸国也无人敢与他比肩。 野别该道:“国师是在生我的气?” 白衣僧问:“老盟主带数百人去堵住黑武剑门进城之路,是否汗王安排?” 野别该没有隐瞒,点了点头道:“确实是我的安排,我只是想看看所谓的黑武剑门到底有几分实力,我也没想到他们真敢在弥泓城外杀人,而且还......” 野别该叹了口气:“我没能救下他们也十分痛心,好在是我还能让人冒着被黑武人所杀的风险把老盟主等人的尸体掩埋。” 白衣僧微微皱眉:“这是汗王安排?” 野别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当然是我安排,不然的话他们谁敢去触怒黑武人?” 白衣僧双手合十:“汗王仁慈。” 野别该笑道:“都是我该做的事而已,没什么值得夸赞的。” 白衣僧问:“汗王待死难者仁慈,待活着的人可否同样仁慈?” 野别该道:“国师,你该去接待来自诸国的禅宗大和尚了。” 白衣僧沉默片刻,微微俯身后转身而行。 “有你在,各国都来弥泓城朝圣,我疏勒就是漠北诸国的领袖,黑武人也好,宁人也好,都会给我疏勒一些面子。” 野别该自言自语道:“你可千万别再多嘴求死,到我不得不杀你的时候也只能怪你自己,我只觉得麻烦,你死了,疏勒还得再想办法捧起来一个神僧。” 他自语至此,忽然看到城中百姓们像是潮水一样往城门口方向涌去,人群密密麻麻的一浪叠着一浪,甚至不少人被撞倒后再也起不来。 野别该脸色一变:“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手下人连忙去打听,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回报说,城门口,突然来了一位圣僧。 一身雪白僧衣,赤足而行,脚不沾地,双脚洁净如莲,面带微笑,又宝相庄严。 此时城中百姓纷纷拜伏在路边,虔诚叩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步步生莲 漠北数十国,只疏勒国有一位可穿白衣的神僧,这不仅仅是在禅宗之内的影响,甚至是国家地位的象征。 野别该一生之中最骄傲的杰作就是他创造出了弥泓禅会这样的盛事,非但在这一个月内让疏勒国的经济收入大幅度提升,还能让疏勒国在漠北诸国之中的地位不可撼动。 只要漠北诸国还都信奉禅宗,那弥泓禅会就不可能冷落收场。 诸国汗王都不敢明目张胆的阻止本国禅宗弟子前往弥泓参加盛会,非但不能阻止,还要大张旗鼓的支持,甚至包括汗王也不得不去疏勒为本国禅宗撑场面。 短短二十几年的时间,疏勒国这样一个在人口地域和经济军事上都不占什么优势的小国,逐渐成为漠北诸国的精神领袖。 疏勒汗王野别该说的话,漠北诸国上至汗王下至百姓应该没什么人那么在乎,但弥泓寺神僧的话,能让漠北诸国的禅宗随之而动,那诸国汗王又岂能不随之而动? 等到诸国汗王看出疏勒国的图谋也已无力回天,他们想学着疏勒人的样子也造出属于本国的神僧,奈何已经没有人认同,况且,疏勒的那位神僧是真的有东西,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识破的装模作样。 所以野别该可以称之为天才。 诸国皆把禅宗奉为国教,唯独是他想到了这国教的最佳用法。 每年弥泓禅会,他这个举办国的汗王自然要坐在主位上,就算诸国汗王和使臣不服气也只能忍着,所以看起来,他是不是就像那高高在上的诸国盟主? 不管是满足自己的虚荣还是真的在造成这种气象,野别该仅凭这一招就足以让他成为疏勒立国二百一十五年来最强的那位君主。 他知道一个弱小的人如果想在强大的人面前有说话的资格,那就要学会借势。 他最初想到的办法其实也还不错,但注定了不会成功,他曾想过在面对宁人的时候借黑武人的势,在面对黑武人的时候借宁人的势,奈何宁人和黑武人都不是笨蛋,又怎么可能由着他这样在墙头两侧跳来跳去。 于是,野别该想到了禅宗。 二十几年前,大批的禅宗弟子从中原往北迁移,这对于漠北诸国来说都是一场机遇,唯独野别该抓住了。 所以,当他听说弥泓城外又来了一位白衣圣僧的时候他心中巨震,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杀气已经从眼睛里不可抑制的溢了出来。 没有人比他更快更直接的明白突然出现一位白衣僧对漠北诸国意味着什么,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杀,马上杀,不能留有任何余地的杀。 可他下令诛杀那位白衣僧的话才到嘴边就不得不咽了回去,因为现在时机不对。 今日,弥泓禅会第一日。 一个时辰之后,他将和来自各国的汗王或是使臣一同前往弥泓寺前边的广场,如果此时他下令杀死一位不知来历的白衣僧,那结果可想而知。 诸国的汗王和使臣马上就会群起而攻之,才不会管那位白衣僧到底是什么身份是什么来历。 可如果不杀,造不出本国神僧的诸国汗王就会蜂拥而上,他们乐意看到一个新的圣僧出现,谁把这位圣僧抢到手拿谁就是漠北新的霸主,能与疏勒分庭抗礼。 野别该犹豫不决。 “珂理。” 他看向身边的侍卫长:“尽快去探清楚,这个白衣僧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侍卫长珂理立刻应了一声,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野别该双手扶着城墙往下看,此时他已经能看到那位白衣僧所过之处,两侧的百姓们如同被风吹拂下整齐弯腰的稻草一样跪了下去。 弥泓禅会本最热闹的大街上,此时安静的只有风吹过人灵魂的声音。 白衣僧一边走一边轻声诵经,声音轻灵的不像是从人的耳朵里进入脑海,而像是从天灵盖直接进去的,让人头皮都一阵阵发麻。 他赤着脚走在大街上,爬伏在地的诸国百姓们看到的是圣洁,他们惊讶,震撼,所以膜拜,因为他们看到那双脚竟然没有踩在地面上。 之前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肯定不干净,可这位白衣僧的脚底却不染尘埃。 他走过的地方,甚至让人错觉会不会在下一息就开出一朵朵无暇白莲。 禅音袅袅,圣光粼粼。 弥泓城不是在一片平地上,越往北走地势越高,弥泓寺的位置就在城中最高处,在禅寺门外则有一片规模很大的广场。 向问禅师缓步走到这广场正中便不再前行,他盘膝而坐,双目低垂,随他而来的各国百姓就围着广场一周跪了下来。 这位禅师,轻声讲经。 明明像是低吟,可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传进广场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而向问禅师讲解经意的时候,竟然让人有一种此时正在往极乐世界前行的错觉和沉浸。 这种时候,连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抢了的诸国汗王都没办法下手,他们谁都看得出来,此时若若打断了那位圣僧讲解经意,那么广场上的万人就能暴起攻之。 人群之中,乌马汗国的汗王信宇正低声吩咐手下:“一会儿讲经结束就上去抢人,不管是谁阻拦都不要管,若动起手来......不必在乎死不死人。” 他手下的亲卫们立刻应了一声,所有人都把手放在了弯刀的刀柄上。 在官驿的楼顶,柯尔淖汗国的汗王巴布洛回身吩咐道:“把我的甲胄拿来,一会儿争夺起来我要亲自上去。” 他亲卫连忙劝说,巴布洛却摇头道:“别国的汗王不敢亲自去,我敢,这就足以说明我的诚意,若能把这位圣僧请到咱们柯尔淖去,那以后的禅会就是在咱们的哲别草原而不是这个破破烂烂的弥泓城。” 不只是这两位汗王已经在准备动手了,就连住在皇宫里的黑武人此时都在密切关注着那位莫名其妙出现的白衣僧。 武沛亲王世子阔可敌厥鹿在高处负手而立,自从那位白衣僧进城开始他的视线就没有移开过。 “去剑门那边说一声。” 阔可敌厥鹿吩咐道:“请一位大剑师亲自出面,邀请那位大和尚往黑武做客。” 他手下侍卫首领轻声问道:“世子,真的要把一个禅宗大和尚请去黑武?剑门那边......” 阔可敌厥鹿笑了笑:“你猜,我为何要让剑门派人去请?” 以剑门在黑武的地位,以剑门自称是月神仆从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位极有可能影响百姓信仰的大和尚去黑武? 若阔可敌厥鹿亲自去请,那剑门的人看厥鹿就不顺眼,回去之后,就会想尽办法的让厥鹿低头认错。 可厥鹿让剑门的人去请,实际上是在告诉剑门的人,人该你们杀。 就在此时,广场上那位白衣圣僧讲解经意告一段落,他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众人仿佛看到有圣光在他身上缓缓绽放,所有人又都不由自主的拜了下去。 声音才一停的时候,参拜的人群里就出现了不少不和谐的画面。 诸国汗王或是使臣带来的人,全都是站着的,他们都在等待着命令,只要命令一下,他们就会立刻冲上广场去抢人。 可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又一名白衣僧人缓步走向那位广场上盘膝而坐的白衣僧。 当他出现的时候,连那些准备动手的人都不得不又拜了下去。 弥泓寺圣僧,阿诺诃。 阿诺诃缓步走到向问禅师面前,双手合十:“禅师从何处来?” 向问并未起身,双手合十回道:“中原。” 这两个字一出口,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如今中原是大宁,已不是楚国了,若是楚国时候这样的圣僧说是自中原来,那当然不是问题,可现在大宁与黑武针锋相对,漠北诸国夹在其中,谁敢贸然接受一位中原来的大和尚? 于是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散了不少。 就连那位想亲自上场抢人的汗王,都摆了摆手示意先不用给自己把甲胄穿上了。 站在高墙上的阔可敌厥鹿嘴角一扬,心说禅宗的不妄语倒是真的好。 他看向亲卫:“再去剑门那边说一声,先不要急着去请人了,看看这位自宁国来的和尚,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此时脸色最不好看的,是弥泓城中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和尚......广信禅师。 在别人还在猜测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这位白衣僧是谁了,所以他心情复杂。 他写信让栖山禅院的大和尚来,再三要求要来的悄无声息,不要张扬,唯有不张扬他才能把三祖真经十二卷交出来且安全带回去。 他当然不是纯粹的好心,他是想让向问禅师在他手里,栖山禅院的堂头和尚在谁手里,谁自然就掌握主动。 现在向问这般正大光明甚至可以说万众瞩目的走进弥泓城,再把自己为何而来当中那么一说 广信禅师瞬间后背就湿了一片。 他也准备下去了,下去阻止阿诺诃与向问再多说几句,天知道阿诺诃会问什么,天知道向问会回什么。 可怕什么来什么。 广场上,阿诺诃问道:“禅师为何来?” 向问大和尚如实回答:“来弥泓,迎取三祖真经十二卷。” 阿诺诃的脸色都变了,他下意识追问:“禅师怎知三祖真经在弥泓?禅师可知三祖真经在弥泓何处?” 广信禅师听到这已经绷不住,他差一点就要从高处一跃而起给那向问和尚一个大嘴巴。 “广信禅师写信说,愿意将三祖真经归还栖山禅院,他说想让我来,孤身来,如此才有迎取真经的诚意。” 向问和尚道:“我不识广信禅师,请问禅师可在此地?” 一瞬间,所有目光刷的一下子就往广信禅师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弥泓禅会,城中地位高的禅寺有自己的讲经之地,广信禅师所在的禅寺地位仅次于弥泓寺,所以位置很靠前,就在皇宫旁边,广场北侧。 这一大片目光整齐的看向广信禅师这边,广信双手合十,脸色平静,微微颔首。 这位修禅数十年持戒自省的大和尚心中只有一个声音......操!要死了! 【天下长宁的上一部不让江山完本之前,我说很希望不让江山在完本的时候纵横书评区能有十万评论,22年完本没有达到这个目标,两年后的今天,不让江山书评区十万评论了,是我写书以来书评区评论最多的一本,如果天下长宁也能有这样的成就,我心满意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四十章你处处不如我 阿诺诃看起来已经不再年轻,但依然能推测出他年轻时候应该是个很俊美的人,那时候应该有一张清瘦又干净的脸,还有一双修长白净的手,他这样的人在年轻时候还未被禅经封印的桃花眼里,一定住着过某个姑娘。 但现在的他看起来已经不那么顺眼了,皮肤有些黑,皱纹也不少,连眼睛都不再是感觉的,眼白浑浊。 他年轻时候那双应该会让不少人喜欢的手,现在粗糙厚重,手指上还有一些已经去不掉的老茧,从位置上来看该是翻书太多。 他听到了三祖真经这几个字,于是回头看向广信禅师所在。 “是这样吗?” 他问。 广信禅师俯身回答:“不是。” 毫不迟疑,干脆利索。 阿诺诃的视线回到向问禅师脸上:“广信禅师说他没有三祖真经,我与他相识多年,他该不会对我隐瞒。” 向问微笑着看向高处的广信,声音清澈的说道:“禅宗弟子不妄语。” 广信禅师回答道:“自然如此,我......” 才说了一个我字,脑海里忽然传来嗡的一声巨响,就像是弹响弓弦的声音被放大了一百倍一千倍,就在他脑子里直接炸开。 这个我字终究是没能出口,广信就立刻闭嘴,心胸之内仿佛有一口血正在往上顶,他只要张嘴那口血就一定会喷出去。 而在那嗡的一声之后,他脑海里就出现了刚才向问说的那几个字,他的脑海像是变成了一个空旷的山谷,那几个字就在山谷里震荡着回响着让他头痛欲裂。 禅宗弟子不妄语。 禅宗弟子不妄语。 禅宗弟子不妄语!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严厉,最初的时候像是菩萨在轻声劝诫,后来则是佛音震荡,一尊怒目金刚就那么看着他,大声叱责。 禅宗弟子不妄语! 哇的一声。 有几十年修行的广信禅师终究还是没能压住心胸之内的气血翻涌,一口血直接喷了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口血从高处喷洒出去看着竟然有几分悲壮之意。 “他说谎了!”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立刻,跪拜在广场四周的那些信徒全都怒目看向广信,之前只有他脑子里那一尊金刚怒目而视,现在则是满界的金刚都在对他怒目而视! “禅宗弟子不妄语!” 人群之中有人高呼。 于是,万人同时大声呼喊起来,那声音大的仿佛带着无穷天威,原本广信脑子里那道他压不住的声音就在肆虐,此时万人齐呼的声音更是将他脑海里的声音加持到法力无边。 摇摇晃晃,广信竟是稳不住身子一头从高墙上摔落下去。 这高墙下也有不少禅宗信徒跪在那,可他们看到广信禅师掉下来的时候竟无一人去接,纷纷往旁边挤让,广信便重重的摔在那儿,眼白都往上翻了起来。 那些跪在他四周的禅宗信徒却无人怜悯,还是双手合十的怒目看着他,还是大声的喊着那句:禅宗弟子不妄语!“ 仅仅是这片刻,原本在弥泓城里德高望重的广信禅师就被宣判有罪。 曾经见到他就恨不得顶礼膜拜的信徒,如同被洗脑了一样疯狂的喊着不妄语。 此时的广信头痛欲裂,他不得不抱着头在地上翻滚。 高墙上,疏勒汗王野别该脸色有些发白,他自言自语似的问道:“这......真的是圣僧佛法吗?” 没人能回答他,就连他那位武艺不俗的侍卫长都被吓得面无血色。 更高处,阔可敌厥鹿看到这一幕脸色也有些变化。 “好厉害的内功。” 阔可敌厥鹿看向一侧,那边是剑门众人所在。 在广场一侧的一整栋楼里都是剑门弟子,这栋楼被专门划出来以接待剑门诸位尊长法驾。 但十二位大剑师都在楼里没出来,站在楼台上俯瞰广场的是几名身份低一些的剑师,为首者,是这次来的剑师之中最年轻的那个伯云珈。 “内功?” 伯云珈回头看向珠帘之后。 此时此刻,十二位大剑师都坐在珠帘后边,十二人一字排开,有人闭目凝神,有人侧耳倾听。 这十二位大剑师猛的看起来在装束上并无区别,仔细看他们的左肩,才会发现有些装饰不同,那似乎像是什么鸟类的羽毛绣在了肩膀位置。 十二位大剑师,最少的一个在左肩上有一道羽辉,最多的那位坐在最里边闭目凝神,他的肩膀上有七道羽辉。 黑武人信奉月神,剑门自称月神仆从,在他们的传说中,月神名为臬瑟斯,掌管天地万物。 臬瑟斯有一头忠诚的雄鹰,代表他在人间巡视,得到雄鹰的认可,等同于得到月神的认可。 被白羽神鹰认可的人,会得到一根雪白雪白的羽毛。 所以在剑门之中,大剑师的实力就以白羽为标准,最低等级的大剑师称之为一羽大剑师,大剑师的最高等级为九羽。 一般来说大剑师的等级是按照实力来划分的,但也有些特殊情况,比如阔可敌厥鹿的父亲,其实力应该在三羽大剑师上下,但其地位尊崇,且是代替汗皇在剑门修行,所以离开剑门的时候被剑门宗主赐予九羽大剑师称号。 此时坐在珠帘后边的那些大剑师,其中最多的就是一羽大剑师,一共有六人,两羽大剑师两人,三羽大剑师一人,四羽大剑师一人,五羽大剑师一人,七羽大剑师一人。 伯云珈的师父是剑门首座大剑师,也是极为罕见的九羽大剑师。 因为语言上的差异,漠北的人将一羽称为一纛。 而中原武学中人对黑武剑师这种一羽一纛的称呼觉得过于麻烦,所以称呼为一境至九境。 中原武学便没有这样细致的划分,只是笼统的认为,天下武学强者,可从一品到十品,黑武人九境最高,而中原武学十品最低。 一品之上自然也有,那是他们对武学大宗师的敬畏。 如今中原江湖之中还能被公认的超越一品的大高手只有一人,那便是龙虎山的老真人。 大宁立国之前还有些其他超品大宗师的传闻,立国之后这些传闻也越发的少了。 比如江湖上曾有霸刀,江湖中人都说霸刀该在超品之列,还有人说大宁立国之前有一位姓武的先生举世无双,也该在超品之列。 最为离谱的,是江湖上还有人说,中原武林曾有过一位真真正正的地仙,只知姓李,不知其踪。 按照道门说法,仙有天神地人鬼五境仙阶,各有所成,第五品是鬼仙,第四品是人仙,第三品是地仙,第二品是神仙,第一品为天仙。 可这般神乎其神的说法,世人都当做神仙鬼怪的故事去听,没人当真,也不可能真有人修成地行不灭的仙境。 就说那些能超越一品的绝世大高手,中原数百年来有所传闻的又有几人?大宁立国之前的传说就已是凤毛麟角,且这些人在大宁立国之后就再无声息。 但不得不说的是,黑武剑门的一境大剑师,其实力就已在中原武学所说的一品之内。 这些年来大宁与黑武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并无恶战,但江湖上的纷争从未停止。 黑武剑门的人不止一次来过中原,中原的高手也不止一次去过黑武。 所以双方对于各自江湖中人的武学等级,都有颇为深刻的理解。 伯云珈回头看向珠帘之后,坐在最前边的那位一境大剑师轻声道:“该是禅宗狮子吼。” 伯云珈一怔。 他听闻过禅宗狮子吼的说法,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往狮子吼去想,因为向问禅师说话的时候可没有吼,甚至声音很低。 “若真是禅宗狮子吼,能将功力凝练如此......” 另一位一境大剑师自语道:“此人不容小觑,以我实力,未必能胜。” 他话音才落,坐在最里边那张宽大座椅上的七境大剑师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在瞧不起那白衣僧,还是瞧不起那一境大剑师。 此时此刻,向问大和尚看着那满地打滚的广信禅师,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可却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而广信禅师脑海里,却再次出现闷雷一般的声音。 “你是杨家子孙后代,以你家学不该如此不堪,你难道没有练过楚皇剑?如果练过,你为何你向我出手?” 广信禅师猛的看向大和尚,他双目已经赤红如血。 “你想害我!” 广信禅师嘶吼。 向问大和尚微微摇头道:“是你写信让我来迎取真经,现在你又不认,又说我要害你,这究竟是什么缘故?” 他声音清澈,让听了的人精神都为之一振,再加上他这般丰神如玉的样貌和气质,四周的信徒哪个还会把广信禅师当自己人。 “我其实并没有务必将真经带回中原的想法,真经虽是三祖所创,可三祖初心并非把真经藏起来不为世人所见所闻,而是广传天下以度众生,是中原的真经,也是天下人的真经。” 大和尚温和的说:“我只是想来看看,我看过之后自会离开,你既让我来,又不让我看,告诉我有,又说没有。” 向问大和尚面带悲悯之色说道:“我赤足千里,礼敬而来,你难道只是为了骗我?” 广信禅师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似的,他艰难的张嘴说道:“真经就在我这里,但我不想给你,我骗你来,就是想让黑武人在这把你杀了,只要你死在这里,漠北诸国禅宗震怒,就会联合起来攻伐宁国!” 他嘴巴一动一动的说话,可唯有他自己知道那声音根本就不是他发出的。 他的喉咙已被扼住,根本就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可是他无法辩驳,也无法阻止,听了他这些话的人全都吓了一跳,一片惊呼。 高处的黑武人脸色都难看起来,也大概明白了那位圣僧来这的目的。 广信禅师此时忽然嘴巴张大喊道:“都是汗王与黑武人勾结,汗王试图怂恿漠北诸国伐宁,如此以来,诸国元气大伤,他就能让疏勒成为漠北霸主!” 高处的野别该猛的站起来,这位也礼佛修禅几十年的汗王此时心中也只有那一个声音。 操!要死了! 而此时广信的脑海里却再次出现了向问大和尚的声音,不同的是这次温和轻柔。 他说:你看,我比你装的像,比你能说谎,相貌好看些,懂得也多些,你还打不过我,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真心希望大家都能免费把这本书看完,但实际上不可以,因为订阅又是我养家糊口的根本,订阅成绩不好,我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我终究还是自私的,我希望订阅能高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圣僧,神僧 弥泓寺神僧阿诺诃看着广信禅师那般痛苦的模样,他虽然不通武艺,但他能猜到是这自中原来的白衣僧的手段,所以他微微颔首,可还没说话倒是向问先开口了。 “法师可知道这位广信禅师是何身份?” 阿诺诃回道:“出家之前的身份,并不重要。” 向问依然保持着微笑:“那他若是个贼呢?偷了东西之后就假扮成禅宗弟子,趁着大批禅宗中人离开中原往漠北来的时候混入其中。” 向问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些。 “这位广信禅师是前朝楚国皇族,自中原盗走三祖真经十二卷,在疏勒隐姓埋名后,开始图谋复国之事。” 他看向阿诺克:“法师,他出家之前的身份不重要,那他出家之后却一直想怂恿漠北诸国对中原开战,利用禅宗身份在诸国之间奔走,且.....他邀请我来漠北,只是想让我死于此地,激起禅宗弟子怒火,从而迫使诸国出兵伐宁,那这般身份重要还是不重要?” 阿诺诃看向广信,广信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广信禅师未见得是中原楚国皇族后裔,但你一定是中原宁国的奸细。” 阔可敌厥鹿从高墙上一跃而下,衣衫浮动,气质超然,看起来颇有几分神俊。 阔可敌厥鹿走到近前,看起来心平气和的说道:“我未见广信禅师挑拨怂恿,倒是见你一直都在挑拨诸国之间的关系,也在诋毁我黑武帝国。”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向问禅师。 向问禅师问他道:“那我是如何诋毁黑武的?又是如何挑拨诸国关系的?” 阔可敌厥鹿道:“你一来,就说是黑武帝国要至你于死地,还说是黑武要促成漠北诸国伐宁之战事,这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向问道:“我是否挑拨,是否诋毁,其实只需做一件事即可证明。” 他再次提高声音说道:“请广信禅师将三祖真经十二卷取出交予我手,我取得真经就走,而黑武与诸国不阻拦也不杀我,那自然就证明我非挑拨诋毁而来,诸国与黑武也非为结盟伐宁而来。” 阔可敌厥鹿笑道:“刚才禅师还说不是为带走真经而来,现在又说要带走?” 向问立刻问道:“我可以不带走真经,你可以不合谋伐宁吗?” 阔可敌厥鹿脸色微变。 向问继续说道:“又或者,我可以不回中原,也不带走真经,我随你回黑武,你带上你的人和我马上就离开疏勒,漠北诸国之事黑武不再插手,如此是不是能证明我清白之身?如此是不是能证明黑武清白?” 这几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将视线转移到了阔可敌厥鹿身上。 阔可敌厥鹿却很快就恢复神色,眉宇之间甚至有些轻蔑。 “你原来是来破坏黑武帝国与漠北诸国合盟大事的,说来说去你还是宁国的奸细。” 他也提高嗓音说道:“此人多半是宁帝派来的人,假扮禅宗法师来此妖言惑众。” 说到这他看向大和尚:“你无需随我回黑武,你随我回住处去,我代疏勒汗王好好问问你,你若清白就该无惧。” 向问笑道:“何须如此麻烦?” 他忽然长身而起,轻飘飘的落在为阿诺诃讲经而特意造出来的木制高台上。 向问盘膝而坐,双手合十之际,掌心里竟有红芒闪烁,只片刻,他双掌往下一按,那灼热的内劲竟是将坐下木塔点燃。 “今日我以烈火焚身之举来告诫诸国禅宗弟子,漠北诸国将被黑武利用造生灵涂炭之杀业,愿以我死,为诸位法师开悟,宁国现今还容得下禅宗,黑武可容得下禅宗?” “黑武人逼迫漠北诸国伐宁之日,便是禅宗在漠北消亡之时,漠北诸国联军南下,纵然合力也非宁国战兵对手,黑武人坐观其上,只等双方两败俱伤。” “到那时候,漠北诸国无力护佑禅宗,黑武剑门南下,禅宗何以自保?黑武自然乐意见到漠北诸国与宁国征战不休,此番漠北南下伐宁,他日宁国征讨漠北,自此之后,再无宁日。” “宁国如今国力强盛,漠北万一败了,宁国震怒之下,所征讨的只是漠北诸国而无禅宗弟子?谁会相信诸国伐宁没有禅宗支持?” 他身边的火已经逐渐烧了起来,可他坐在木塔上却纹丝不动。 此时此刻的他,破了诸多戒律的他,忽然间就像是穿越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栖山禅院,穿越到了无数贼兵冲进禅院大肆杀戮的那天。 火焰在他身边吞吐,他身上的白色僧衣逐渐的被烤的开始变色。 可向问那张俊秀的脸上却是如此平静,平静之中还有几分淡薄的得意和自豪。 人生诸多难事,最怕不过三字。 去试试。 他和叶无坷说过,二十岁之前,他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如果那天贼兵杀进禅院的时候,他是禅院的堂头和尚,他会不会如他师父的师父那样坦然的坐在火海之中,低吟禅经,无畏无惧。 可是二十岁之前不管他想多少次,他都知道自己做不到。 从二十岁到二十五岁这五年时间,他参悟了那么多那么久,最终参悟到的也只是这三个字:去试试。 坐于烈火之中的向问大和尚俯瞰脸色发白的阔可敌厥鹿,声音清澈的笑问:“我坐在这里待大火吞噬,你说我是有惧还是无惧?你说我有愧还是无愧?你若想反驳我......” 他拍了拍身边位置:“可否上来与我一同被烈火焚身?你我都死,便都是清白,我死,你不死,我清白,你不清白。” 阔可敌厥鹿嘴角都抽了抽:“疯子!” 此时的火已经逐渐蔓延出去,大和尚却越发放松自然。 “诸位法师。” 向问身边的火在向外延伸,也在向他靠拢,能够看到出来,他身上的衣衫已经缩成一团了。 可他却面带微笑。 “你们之中有许多人是当年从中原逃至漠北,你们也曾亲见当年的中原是一番何等景象,今日漠北伐宁之举若成,明日漠北便是往日楚国的模样。” “楚国灭,禅宗凋零,诸位法师还能从中原迁往漠北求存,他日漠北诸国被大宁所灭,诸位又要去何处?” 他稍作停顿,双手合十。 “不造杀孽,诸位法师都可得证果位。” 说完这句话,他闭上双目坦然赴死。 原来,并没有多难。 向问在心中想着:若真能见到师父和师父的师父,和他们说起来自己也是烈火焚烧而死,他们两位老人家大概会被吓老大一跳,可是,也会觉得栖山禅院的堂头和尚,就该如此吧。 “救圣僧!” 就在这时候,跪拜在广场四周的信徒之中,那些看起来光鲜尊贵的禅宗弟子还没说话,一个衣衫褴褛的信徒却站了起来。 “圣僧不能死!” 这个看起来干枯瘦小破衣烂衫的年轻男子,迈开大步朝着木塔方向疾冲,他也是赤着脚,但他那双脚上黑乎乎的看起来脏的已不见原本颜色。 “救圣僧!” 第二个人站了起来,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看起来最少也有六七十岁了,拄着一根光秃秃的木杖朝着木塔一步一步走去。 “救圣僧!” 一名疏勒国的禁军士兵忽然把手中的弯刀扔掉,他发力狂奔:“圣僧救的是我们,我们救圣僧!” 越来越多的人从跪地起身,他们朝着那座已经燃烧起来的木塔跑去。 最早过来的年轻人跑到木塔下,抬头看了看,那最高处的火焰似乎让他稍有犹豫,可也只犹豫了瞬息而已。 他快速的爬了上去,然后将破破烂烂的上衣脱了拍打向问禅师四周的火焰。 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越来越多的人冲到木塔下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攀爬木塔。 “卑贱者。” 高处的那座木楼里,珠帘之后的七境大剑师冷哼一声。 这便是命令。 站在走廊里的伯云珈一伸手拿过来一把重剑,单臂一甩,那重剑急速旋转着飞向木塔高处的疏勒少年。 那重剑在即将命中疏勒少年的时候,向问禅师屈指一弹,劲气迸发,将重剑直接崩飞出去。 “你不要救火了,快下去。” 向问对那疏勒少年柔声道:“我死,是为了你们都能活下,若你因此而死,我又如何心安?” 疏勒少年大声道:“可世间本该就是这样的道理,圣僧救我们,我们救圣僧!” 就在这一刻,高楼珠帘之后六位一境大剑师同时跨步而出。 “我看你能救几人。” 其中一名大剑师伸手抓了一张弓来,拉弓搭箭,然后一箭射出。 与他同时,剩下的五名一境大剑师也抢来弓箭发箭。 向问禅师从盘坐之势骤然而起,双手连点,那些羽箭在击杀疏勒平民之前尽数被他拦住。 “你能救几个?” 珠帘之后,两名二境大剑师迈步出来,两人随手抓了桌子上摆放的干果,手掌一甩,那些干果随即化作利器密密麻麻的打向正在爬木塔的疏勒百姓。 向问眼神凛然,他刚要救援,那六位一境大剑师再次发箭,他终究是救不了所有人。 攀爬木塔的百姓一个一个的掉下去,摔在地上的时候便已气绝。 这一幕,让后来者纷纷驻足,他们抬头看着那高处的圣僧,再看看另外一边的黑武人,有人后退,有人叹息。 伯云珈此时看向另外一处的疏勒汗王野别该喊道:“汗王,你就这么容忍这些叛贼亵渎弥泓禅会?这些人,都已被宁国妖僧蛊惑,不是你的臣民了。” 野别该装作没听见,他很清楚伯云珈想让他做什么。 “看来你也早已与宁人勾结,既然如此......那你这汗王也没必要存在。” 伯云珈大声喊道:“杀野别该,为疏勒另立新君!” 这话一出口,野别该的脸色大变。 几乎没有迟疑,他立刻喊了一声:“放箭!不要让那些百姓靠近木塔!” 城墙上的疏勒禁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看向禁军大将军巨擘渠。 巨擘渠大声劝阻道:“汗王,不能这样做!” 野别该暴怒:“巨擘渠,你想造反!” 他大声吩咐道:“下了巨擘渠的兵器,所有人瞄准木塔发箭!” 禁军士兵们终究不敢违抗汗皇命令,纷纷搭箭,可所有的羽箭都瞄准过去的时候,那一只只拉满了弓弦的手又松开了。 他们看到了,所以吓住了。 疏勒神僧阿诺诃挽起雪白僧衣的袖口,用那双宽厚且粗糙的手扶着高塔木梯,一步一步往上爬,从容坚定。 没有一支箭,离开弓弦。 没有一人再迟疑,百姓们蜂拥而上。 “救圣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剑门大剑师 伯云珈脚下一点凌空掠到疏勒汗王身边,他抬起手指向木塔:“为何还不下令杀了那些叛贼?” 野别该道:“那是神僧阿诺诃,他在木塔上,若伤到了他,疏勒举国上下的百姓都不会答应,漠北诸国的禅宗弟子也都不会答应。” 伯云珈脸色一寒:“你怕你疏勒这些卑贱百姓不答应,怕漠北诸国的卑贱禅宗弟子不答应,就不怕我黑武剑门不答应?不怕我黑武帝国不答应?” 野别该脸色纠结无比,可他终究还是不能下令放箭,况且他也清楚,就算他下令那些禁军士兵也不会朝着神僧放箭。 他在二十几年前就嗅到了禅宗北渡是一次机遇,他也确实成功利用了这些来自中原的禅僧,所以他也很清楚要付出的代价......那就是信仰的力量会削弱他的王权。 禁军士兵可以朝着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放箭,最多也就是心理上稍稍有些难以接受。 可让他们朝着神僧放箭,他们会把愤怒的目光转向汗王。 见野别该不答话,伯云珈语气森寒的说道:“若你还想继续做疏勒汗王,最好是听我的话,疏勒可以是你做汗王也可以是别人,黑武帝国指定是谁就一定是谁,黑武帝国说不是谁也一定就不是谁。” 野别该也怒了。 他看向伯云珈说道:“我知道你们这次来是想做什么!你们无非是想让诸国与宁大战,诸国被灭你们不在乎,只要能消耗宁国国力你们黑武人就心满意足。” 伯云珈问他:“所以呢?这算你猜到的?黑武帝国什么时候需要隐瞒自己的想法了?还是你觉得你的身份值得黑武帝国劳师动众的来骗你?” 野别该道:“我是不会下令向神僧放箭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伯云珈反而不生气了,他笑着点了点头:“今日的你,是我见过最有骨气的时候,可是晚了些,当你以为自己可以在黑武与宁之间周旋的时候,哪还由得你有没有骨气。” 他上前一步,手扶着城墙边缘处大声说道:“漠北诸国今日来参加禅会的人,不管是谁将神僧阿诺诃带走,神僧就是谁的,黑武帝国会支持神僧所去之处筹办新的禅会,疏勒国,没有资格再举办禅会了,也没有资格再拥有神僧。” 他这些话说完之后,人群之中来自漠北诸国的人全都为之意动。 可一时之间,他们又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冲过去的人。 伯云珈见状大声说道:“杀了那个从宁国来的妖僧,阿诺诃依然是世上唯一的神僧,谁得到神僧,黑武帝国就承认谁是漠北霸主。” 这些话的分量确实足够重。 诸国汗王谁不嫉妒疏勒有神僧?谁不嫉妒这每年一度的弥泓禅会? 只要神僧阿诺诃在自己手里,那禅宗的巨大力量就能为他所用。 一场禅会,带来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巨大收入,还有无法计数的禅宗弟子凝聚出来的力量。 此时此刻,站在木塔最高处的向问禅师一边问那些百姓击落飞来的羽箭一边大声说道:“今日诸国内斗,便是黑武所愿,神僧一旦离开疏勒,今日可以被你抢走,明日就可被他抢走,他日便是诸国混战。” 四周还在围观的诸国汗王,此时看起来确实都有些纠结。 伯云珈看向乌马汗国的汗王信宇正:“乌马汗王你还在等什么?来之前你曾答应过我的事莫非忘了吗?” 信宇正倒是也想,可是他难道就不明白谁先出头谁就死的道理? 这可是在疏勒,就算他确实带了一些勇士来,可对面那些对神僧无比敬重的疏勒禁军有多少人?谁去抢神僧,禁军不愿意射向神僧的箭就会毫不犹豫的朝着他们射过来。 见信宇正也不说话,伯云珈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他又看向柯尔淖汗国的汗王巴布洛:“巴布洛!今日只要你带走神僧,黑武帝国就免去你柯尔淖的所有供奉,还会派兵支持你一统漠北。” 巴布洛道:“我只带来了三百勇士,对面有数千疏勒国的禁军,我的勇士都是我的兄弟手足,我是不会让他们随随便便去送死的。” 见到这一幕,野别该忍不住大笑出声。 “黑武人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号令天下?” 野别该道:“他们当然都愿意看到我疏勒国灭,但他们更不愿意死在这,这是在疏勒,不是他们的家里,也不是在黑武。” 伯云珈刚要再说什么,就听到阔可敌厥鹿的冷声斥责。 “你在丢黑武递给的脸,如此狼狈,恰是那宁人妖僧想看到的局面。” 伯云珈因为这句话脸色大变。 阔可敌厥鹿看向木楼那边道:“请尊长出手,灭宁国妖僧。” 然后他看向野别该道:“神僧可以留给疏勒,但这些叛民你要处置。” 野别该犹豫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看向禁军大声下令:“放箭,将那些靠近木塔的贱民逼退!” 木楼上,六位一境大剑师同时回头看向珠帘之后,那位依然安坐在宽大椅子上的七境大剑师微微颔首,他们六个随即一跃而下。 六柄看起来足有一尺宽的重剑在前,六人犹如被重剑拖拽着飞行一样。 当世只有黑武剑门将重剑用法发挥到了极致,这种以剑带人理解起来似乎也没什么深奥的,可实际操作起来格外不易,远远看过去,似乎就如在仗剑飞行一样。 这六位一境大剑师没有直接扑上木塔最高处,而是纷纷在半腰停下,手中重剑左右横扫,数不清的疏勒百姓就被直接斩断。 向问眼神森寒,向前跨步就要过去将那些大剑师打落塔下。 可他才动,两位二境大剑师也已飞身而下,他们直奔向问,为的就是阻止向问去阻止那六位一境大剑师。 而此时,数十位位剑师带着数百名剑门弟子从高楼跃下,他们落在人群之中疯狂杀戮。 疏勒百姓的身躯在重剑之下纷纷断裂,到处都是尸骸,百姓们吓得四处狂奔,流落在地上的血液和内脏被一双一双赤着的脚踩的稀碎,然后变成了泥。 向问此时,孤掌难鸣。 他若去阻拦那六位一境大剑师,那两个上前的二境大剑师就能将阿诺诃带走,若他不阻拦,此间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生死事大,还是信仰事大?” 手扶着栏杆的阔可敌厥鹿自言自语一声,他问的不仅仅是这眼前发的事,或许还对黑武剑门意有所指,只是他这自言自语的话当然不能让剑门的人听了去。 此时此刻的木塔四周已经变成了人间杀戮场,短短片刻就已不知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 “我不懂武艺,但我知心不能乱。” 阿诺诃盘膝坐在木塔上轻声说道:“今日劫数早已注定,世人奉我为神僧,我却不能救世人,向问禅师你可以去救他们,我为你诵经宁心。” 他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诵经低吟。 他这一身白衣的神僧不动如山。 另一个白衣僧则眼神逐渐凶狠起来,要大开杀戒。 这两位禅宗高僧,一动一静。 禅音淼淼。 杀气腾腾。 与此同时,在弥泓城内的一座大牢之中,一身囚服的禁军将军哲越靠坐在那,脸色惨白。 他身上看起来伤痕累累,应是被皮鞭抽打了至少数十次。 如果他不是禁军将军,如果不是他素来与人为善,如果不是他背后还有个禁军大将军巨擘渠,他身上的伤可能还不止如此。 那日黑武人来的时候,哲越下令将疏勒国那些惨死的江湖客尸体掩埋,因为此事,黑武人向疏勒汗王发难。 逼不得已,野别该下令将哲越抓了关入大牢,黑武人的意思是让他将哲越及其部下军官全都处死,而且是立即处死。 负责执行此事的疏勒官员马上就要带人把哲越等人砍头的时候,禁军大将军巨擘渠亲自赶来。 巨擘渠说,黑武人又不会一直留在疏勒,你听黑武人的杀了哲越和那些军官,等黑武人一走我就杀你全家,到时候看看,黑武人还能不能护着你。 那官员一听差点吓尿了裤子,哪里还敢真的杀人,于是就暂时把哲越关进大牢,若黑武人再问起来,那再杀也不迟。 就在广场上那边已开始杀戮的时候,一群禁军士兵突然冲击了大牢,守卫们被打翻在地,他们迅速找到了哲越所在,然后用铁棍将锁链撬断。 “将军!” 一名手下急切道:“现在外边大乱,我们现在救你出去。” 哲越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他手下的人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扶着他就往外走。 “你是说,汗王下令射杀百姓?” 哲越脚步一停。 禁军士兵道:“大将军被绑,现在禁军已经开始朝着百姓们放箭了。” 哲越思考片刻后伸手要过来一把弯刀:“咱们去救大将军,杀野别该,拥立大将军为汗王!” 这句话,把来救他的人全都吓住了。 哲越大声说道:“若由着野别该投靠黑武,疏勒必然被宁国所灭,我们不想打仗,更不想白白送死,杀了野别该,拥立大将军,疏勒就能避免一场大难!” 他说话的时候看向他的亲兵,那几名亲兵眼立刻说道:“我们都听将军的,将军让我们杀谁我们就杀谁!” 其他士兵一听也纷纷表态。 哲越握紧弯刀往外一指:“杀出去,救大将军!” 与此同时,广场上,疏勒禁军开始下场,大规模的屠杀那些试图靠近木塔的平民百姓。 阿诺诃睁开双目,看着木塔下边的血流成河他脸色悲怆。 “禅宗弟子该向善而生,不该救我而死。” 他起身朝着火烧的最猛烈的地方走去:“原来世上没有神僧,才会少死一些人。” 向问禅师回头看他,怒道:“你此时死,只会死的人更多。” 他话还没说完,两把重剑一上一下横斩而来,两位二境大剑师的实力,不容小觑。 向问禅师两条大袖向外一推,流云飞袖的神功带着滔天气浪将两名大剑师逼退。 那两人刚分开,一名三境大剑师从天而落,手中重剑宛若雷霆,一剑直劈向问禅师的头颅。 向问双袖向上一甩,大袖形如铁闸一样将重剑夹住。 可此时,从背后绕过来的四境大剑师瞬息而至,手中重剑直抵向问禅师后心。 便在此时,高处有一年轻道人,将背后长剑向前一掷,人飞身而起,脚踏长剑而来。 珠帘后,五境大剑师破帘而出。 “等的就是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何为先锋 坐在货车最高处,叶无坷看着正北方向怔怔出神,大奎和二奎见他已有半日都没说话就过来逗他,叶无坷却让他们两个拿好猎叉。 从雁行关出来已有两日,再往前走一天就到疏勒,疏勒国小,弥泓城又在疏勒靠南的绿洲之内,所以进疏勒国境之后再走两三日就能到弥泓。 他算计了一下大和尚走的路程,大概在他们进疏勒国境的时候大和尚应该就到弥泓了。 那位大和尚是不是用带走无事包的方式告诉他要去偷回真经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叶无坷终于醒悟到了为什么高清澄会在长安内对鸿胪寺卿赵泛舟发那么大的脾气。 这时候大奎指了指前边:“第三处了。” 叶无坷看到了,所以心情越发沉重。 从出关以来,这两天的路程之中这是他们看到的第三处杀戮场。 叶无坷从车上跳下来,走到这似曾相识的地方,想俯身行礼的时候又一次醒悟过来,他已经不再是个普通人,而是军人。 不管是廷尉府的百办还是鸿胪寺的校尉,他都已经是大宁的战兵了。 在他面前有上百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路边的草地上,以及不远处那片树林的边缘,他知道在林子里应该还有这样的尸体。 第三处。 出雁行关后走了不到五十里,他们在大路上发现了第一处杀戮场。 那是一个绝佳的埋伏场所,道路两侧都有高坡,且野草浓密,还有一些叶无坷叫不出名字的低矮树丛,就像是无事村外可见的大柳。 这里有超过一百具漠北斥候的尸体,从他们的尸体上就能看出来,与他们厮杀的人何其精锐,这些漠北斥候几乎都是一刀毙命。 这些敌人的尸体没有被收拾起来,甚至连试图草草掩埋的迹象都没有。 但是在路边的草地上有五座新坟,看起来也只是匆匆忙忙就堆起来的小坟包。 叶无坷能想象的出来,这五座坟包里躺着的就是先他们一步来漠北的边军精锐。 四十八名勇士被兵部调来,二十四人来自南疆,二十四人来自西疆,叶无坷不知道他们都是谁,似乎也注定了无缘和他们相见。 叶无坷他们在那五座土坟前行礼,然后添了些土。 又走七十里之后,他们看到了第二处杀戮场,这是一片洼地,大路穿过洼地即将到达高坡上的时候,杀戮开始。 路上有七八十具漠北人的尸体,看起来比最初见到的那些尸体要更强壮,从他们的衣着判断他们不是军中斥候,而是漠北的江湖客。 他们在战场上的作用肯定不及精锐斥候,但他们在这打一场以多打少的伏击比斥候更有杀伤力。 所以在路边,有九座新坟。 不管他们是从南疆来还是从西疆来,他们原本可能只是被调入鸿胪寺威卫任职。 但是在他们还没到达长安的时候局势就发生了巨大变故,于是这些精锐就直接跨出国门。 这就是仓促要付出的代价,也是高清澄愤怒的来源,她不是神,这些战兵秘密出城的时候他并不知情,就算知情,兵部的调令她也阻止不了。 在得知叶无坷也要被紧急调往漠北的时候,她的愤怒可想而知。 第三处杀戮场,叶无坷他们还是在新坟前行礼,添土。 每个人都变得沉默起来,连大奎和二奎的话都变得越来越少,如果他们不是担心姜头,他们可能会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 那片规模不大的树林外边,有二十一座新坟。 五,九,二十一。 四十八位最优秀最精锐的大宁战兵,已经有三十五人在还没有到达疏勒的时候就战死了。 那天,威卫穆青川问叶无坷说:校尉,我们是先锋吗? 叶无坷的回答是,我们不是,也是。 也许在那一刻叶无坷就预感到了什么,也知道自己即将肩负起什么。 如果那四十八位兄长尽皆战死在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先锋路上,那么接下来继承这个职责的就是叶无坷和他的三十六名威卫战兵。 这片林子外边没有被收拾的尸体和前边两批人都不一样,不是漠北的军中斥候,也不是漠北诸国的江湖客,而是实打实的黑武人。 更为高大,强壮,也更为善战,更为嗜杀。 黑武人的斥候已经在这里设伏,就能够想象的出来疏勒那个弹丸小国之内还会有什么更惨烈的事发生。 “出发!” 叶无坷行过军礼之后喊了一声,他大步向前。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进了疏勒国境,在过边关的时候疏勒边军看他们的眼神都很复杂。 本以为会被疏勒人仔细盘查的商队也被直接放行,那些疏勒边军的复杂眼神里有一种东西永远都不可能被忽略,是为......敬畏。 队伍顺利通过疏勒边关之后继续向北赶路,之前说说笑笑的商队里都没有人再大声说话。 沉默着的商队看起来都变得肃穆,他们看着路边起起伏伏的沙丘也许脑海里出现的是路边那一座一座新坟。 如果没有那四十八名兄长,面对这些伏击的就是叶无坷他们的队伍,如果叶无坷他们的队伍不先出发,那么面对这些伏击的就是鸿胪寺的队伍。 黑武人不会让大宁鸿胪寺的使团轻而易举的到达疏勒,就如同他们不会让漠北诸国轻而易举的团结起来一样。 又走了一天之后,叶无坷他们在落日的余晖下看到了第四处杀戮场。 最开始,坐在高处的叶无坷看到远处地面上有一片雪白且带着猩红的时候,他甚至错觉那是这漠北炎热气候之中不正常的雪。 人们纷纷离开车队往前跑,虽然他们已经不想再看到新坟了但他们还是在往前跑。 新坟依然还是出现了。 又是九座。 在这九座新坟的旁边是一地身穿白色衣服的黑武人,叶无坷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装束,但他听说过......黑武剑门。 一路厮杀过来的四十八名精锐,杀进疏勒国内只剩下十三人。 他们能进疏勒,那些疏勒边军并未阻拦,在叶无坷他们进城的时候那些疏勒边军眼神里带着些敬畏,就是因为他们剩下的这十三个人是被故意放进来的。 在这,有来自黑武剑门的高手等着他们十三人。 九座新坟,旁边戳进大地之内的断了的和没断的重剑一共六十八柄! 六十八柄长剑在坟前深深戳进大地,就像是臣服于此。 四十八人,他们的使命是......打通! 众人默默的看着这里,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心口在疼。 四十八人其实并不是来厮杀的,他们是先锋,是斥候,他们是为后续而来的鸿胪寺使团侦查前路。 可他们遇到的都是精锐,漠北诸国的斥候精锐,黑武人的斥候精锐,以及在这遇到的剑门弟子。 所以在这四十八人侦查向前的时候,他们的行迹也一样会被敌人的精锐察觉。 厮杀,也就变得不可避免。 四十八人在进疏勒国之前就已经折损大半,只剩十三人,减员如此惨烈,他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可他们没有。 叶无坷似乎听到了,一位浑身是血的边军大哥一边喘息着一边说:我们还得继续往前走,我们可以回去,但我们回去了就是再来的兄弟们死,我们死,好过别的兄弟死。 他似乎还听到了,那仅剩下的几人站直了身子,看向未知的前方,扬起他们崩出无数缺口的黑线刀。 呼! “上路!” 叶无坷喊了一声。 所有人在行礼之后迅速的归队,这个夜里他们也不会停下来了,从离开雁行关之后看到第一个杀戮场开始,他们就是昼夜兼程的赶路。 弥泓城。 血流成河的广场上,似乎有无数鬼魂在哭泣。 向问禅师原本雪白的僧衣已经满是猩红,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在他身后,是那位依然双手合十盘膝而坐的疏勒神僧,杀戮已经整整一天,阿诺诃只是在想求死的时候短暂的停下了诵经。 也许他不知道自己诵经还能起到什么作用,但他知道他还活着坐在这里便是无数人的希望。 在他身前,向问禅师的后背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后腰位置也有一处,血肉外翻。 可此时此刻,向问禅师的左手里捏着一个二境大剑师的脖子,这位二境大剑师已经七绝,脖子断了,身子挂在向问禅师的手里,软绵绵的摇摇摆摆着。 六位一境大剑师,已杀三人。 两位二境大剑师,尽杀。 他依然被围困,面前还有三位都带着伤的一境大剑师,一位断了左臂的三境大剑师,一位险些被他开膛破肚的四境大剑师。 可打伤他的不是这些人,是那个出手一次就回到黑武世子身边的高大刀客,那人在他以一敌六的时候突然从惊慌失措的人群里掠出来,一刀斩在他后背上。 向问禅师脸色有些白,可他眼神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意。 “我果然不是个适合做和尚的人,但我果然是对的。” 向问禅师一松手,那位二境大剑师的尸体就笔直的掉了下去。 他伸手往后触摸,后背翻着的血肉让他疼的微微皱眉。 “当年栖山禅院里,那些妖魔鬼怪见人就杀的时候,若师父他们人人都有万夫之力,那血流成河的就不是禅院的僧人。”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更高处。 那里有个身穿黑色道袍的年轻道人,长一张娃娃脸,就算现在紧绷着神经表情肃穆,可看起来他依然有些可爱。 就是这个娃娃脸的可爱道人,已经逆着洪流杀向那座木楼,老人家都会喜欢这样长相的晚辈吧,看着就很喜庆。 可今日这娃娃脸的剑下,已经斩了一位五境大剑师。 那几乎是弥泓城最高处,少年道人抬头看,汗水流过脸颊,没洗掉他愈发浓烈的杀气。 那位七境大剑师从珠帘后边走出来,看着已经气喘吁吁的年轻道人眼神依然带着轻蔑。 “跻身七境,是因为你更不要脸?” 娃娃脸道人问他。 这位七境大剑师一直很耐心的等着,等着这位娃娃脸的道人斩了那位五境大剑师,还斩了十一名剑师之后才穿过珠帘。 因为他等到了,那娃娃脸道人气喘吁吁的时候。 “你不要那么自信。” 七境大剑师微笑着说道:“我不是在等你力竭,而是在等等看还有没有人来。” 他迈步走向年轻道人:“看来没有了,所以你的胆子真是出乎预料的大,龙虎山道门么?我倒是听说过,但没听说过你这样一个小道人,你呢,有没有听过剑门七羽大剑师有多强?” 他一伸手,留在珠帘后边的重剑就飞了过来,啪的一声,握在掌中。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这时候,有个一身布衣长衫的中年男人缓步走了过来,穿过惊慌失措的人群,穿过血流成河的广场,像是刚刚下田归来的农夫,赶集归来的小贩,更像是教书归来的先生。 左手牵着一头毛驴,毛驴还在不停的伸着舌头想把竹竿上干瘪的胡萝卜卷进嘴里。 在他右手里,拎着一个肩膀上也绣着七根神鹰白羽的黑武人。 像是从田里捡回来喂猪用的野草,赶集买回来喂鸭用的菜叶,或是,走出私塾后随随便便打死的一条乱吠的野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暗藏杀招 布衣长衫的中年男子抬起头看了看高处,那位七境大剑师也正在看他,不同的是剑门的人看他的时候眼神里除了震惊就是惧意,而他看那位大剑师的时候是有些淡淡的不解。 都是七境大剑师,为什么一个可以高高在上的站在那,一个就在他手里好像一根面条似的被拎着走? 他把手里拎着的提起来看了看,还提高些和高处那个做了个对比。 死了的这个自然毫无反应,高处的那个则快速的把还没装完的逼又收了回去。 七境大剑师本来是觉得那年轻道人已至强弩之末,所以他才施施然的从高处下来。 那张娃娃脸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杀人的时候却狠厉的比阎罗殿的鬼差还要让人看了害怕。 所以哪怕他是七境大剑师,哪怕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可以杀了那个娃娃脸,但他还是一直都在等着,等到娃娃脸没力气的时候。 可好不容易等来的除了娃娃脸道人的精疲力尽之外,还等来了一头舌头特别矫健的毛驴以及一个莫名其妙的中年男人。 那头毛驴似乎更可气些。 长衫男子还算认真的看了看他,那毛驴只瞥了他一眼就继续专心致志的用舌头去卷那早已干瘪的胡萝卜。 就在这一刻,七境大剑师听到了那个长衫男子客客气气的一句话。 “你可以下来吗?” 七境大剑师哼了一声,退至木楼之上。 长衫男子抬头看了看那个高度,微微叹息。 他觉得爬楼梯真的是很讨厌的一件事,尤其是过了四十岁之后还要爬楼梯就更让人觉得讨厌。 “杀了他。” 七境大剑师冷声吩咐。 木楼上,至少数十名剑门弟子和十余位剑师随之而动,长衫男子伸手将那根干瘪的胡萝卜摘下来:“借用一下。” 毛驴立刻就不满的叫了几声。 一个剑客,手持一个胡萝卜,自第一阶台阶开始杀人,若非对方的人确实多了些,他大概也不会委屈了这根已经让毛驴追求了那么久都求之不得的萝卜。 软塌塌干瘪瘪,却锋芒毕露。 眉心,眉心,眉心,眉心,还是眉心。 剑门弟子的尸体一具一具的从台阶上往下滚落,每一个人的眉心之间都有一个和胡萝卜无比契合的圆洞。 其实每一个剑门弟子在倒下去之前都没有死透,他们倒下去之后甚至还能在那么一瞬间看到眉心洞里流出来的东西擦眼而过。 洞实在是不算小,所以能流出来的都流了出来,这一路走上去,台阶就变得越来越滑腻。 走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长衫男子往上看了看,见剩下的台阶还有那么多,他开始有些怨气。 于是杀人更快。 此时此刻,连与那为娃娃脸道人交手的剑门中人都愣住了,他们有心也有力阻止那个娃娃脸继续登高,可他们看着长衫男子一步一步上来却连过去阻止的欲望都没有,无心亦无力。 长衫男子走到木楼门前,抬头看,还要再上一层才能追到那个七境大剑师,觉得有些麻烦的他忍不住又试着问了一遍:“你可以下来吗?”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说完了,可话里的意思并没有完全表达清楚,连七境大剑师自己都已经悟到了,那完整的话应该是:你可以下来吗?我杀了你就走。 “你还不打算动手吗!” 七境大剑师朝着阔可敌厥鹿那边喊了一声,但他不是对阔可敌厥鹿说的,他是对厥鹿身后那个身穿黑袍的刀客所说,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与那名刀客联手。 剑门在黑武是第一宗门,甚至是黑武百姓们的信仰,所以用刀的人在黑武地位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但此时这位七境大剑师用的不是命令的口吻甚至还有几分祈求。 黑袍刀客一动不动,就好像七境大剑师叫的不是他。 他的职责并非是杀了谁,只是守好他身前的武沛亲王府世子殿下。 之前偷袭向问禅师的时候是有机可乘,现在那长衫男子让他看不到一点可以占到便宜的机会。 “去吧。” 就在这时候阔可敌厥鹿轻声说道:“总不能剑门的人死伤惨重,回去之后我们也不好交代。” 黑袍刀客应了一声后说道:“世子自己小心。” 然后一跃而起。 人在半空就一刀斩下。 而那位狡猾的七境大剑师显然没有打算和黑袍刀客联手御敌,在刀客出手之后他就又往后退了一步。 正如之前年轻道人一路杀人上城楼的时候,他也没有出手的打算。 那一刀,让长衫男子稍显郑重起来。 那一刀,代表的可能是黑武军中最实效也最霸道的一刀了。 但他出手的接这一刀的,还是手里那根软塌塌干瘪瘪的胡萝卜。 刀将至,胡萝卜迎着刀刃向上一点,能切金断玉的宝刀斩在那根萝卜上却如同斩在一块坚硬无比的石头上,然后,他的手臂上突然就崩出来几道血箭。 剑意透过刀身,转瞬之间就击穿了他的血肉之躯,剑意所过之处,胳膊上千疮百孔。 给人感觉他的胳膊已经不是胳膊,是一张遮挡着阳光的纸,突然间被刺破了无数细小的洞,便有无数细小且尖锐的光束穿透过来。 黑袍刀客脸色巨变。 他阻止不了那道剑意继续向上,眨眼之间他其实已经连续六次催动内劲想把剑意压下去,最后一次催动的时候,剑意已快至肩膀。 那剑意仿似活的一样,顺着他的经脉和血管不停的侵蚀扩张,如果任由剑意继续肆虐,那片刻之后就会将他的心脉绞碎。 噗的一声。 黑袍刀客自断右臂。 那条胳膊在血雾之中旋转着落了下去,好巧不巧就落在那头毛驴面前。 毛驴低头闻了闻,一脸厌弃。 它抬头看向高处,也许还在思考那个可恶的人类到底什么时候把我的玩具还我? 只一击,让世子的贴身护卫自断一臂,这一幕非但让七境大剑师看的心惊胆颤,连那个正在尽快回复元气的娃娃脸小胖道人都吓了一跳。 他当然认识这个人,因为他和高清澄很熟,而这个中年男人也和高清澄很熟,是他教了高清澄剑法。 若是碰巧遇到了,长衫男子也会偶尔看一看年轻道人练剑。 小胖道人其实一直都不太觉得这个家伙能有多厉害,因为这个家伙教高清澄的剑法太过单调。 十余年间,高清澄来来回回的也只是练那一招拔剑直刺。 他还曾问过这个长衫男子为何只让高清澄练那一剑?长衫男子的回答显得认真有敷衍,他说:剑本来就是这么用的。 长衫男子总说高清澄和他一样愚笨,但对小胖道人赞不绝口,他说在他那么大年纪的时候,可没有小胖道人这么好的悟性和这么快的进境。 他夸小胖道人悟性高进境快的那年小胖道人十五岁,而他在十五岁的时候还没有开始练剑,所以他十五岁的时候自然不如小胖道人悟性高进境快,但在二十岁的时候就没人能比他会用剑了。 此时此刻有些荒诞的是,这个自认为天赋和悟性都不如小胖道人的家伙正握着一根胡萝卜,很认真,也很不情愿的出手。 七境大剑师没有任何欲望打这一架,所以转身掠走。 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个宁人虽然剑法超绝但轻功身法一塌糊涂,甚至根本就不会轻功身法,他只能一步一步的沿着楼梯走上来。 他腾空而起的时候长衫男子还在楼下,他腾空而起的时候长衫男子抓住了他的脚踝。 砰地一声。 七境大剑师像是一根毫无还手之力的黄瓜被重重的摔在地上,他那把重剑在半空之中就脱手而出。 下一息,重剑被长衫男子的左手握住。 “你们这些只练重剑还能练出些门道来的,可敬又可悲,当年与我交手过的剑门中人,没有一个用这么重这么大的剑,你们能练成是可敬,没人教你们真正的剑法可悲。” 他低头看了看七境大剑师,微微皱眉:“或许是教剑法的师父不一样?跟我打过的肩膀上有九根毛。” 七境大剑师挣扎起来:“你敢把剑还给我吗!” “敢。” 砰地一声! 重剑横扫在七境大剑师的胸膛上,直接把人和那把重剑一起嵌进了城墙里。 长衫男子回头看向木塔那边,向问禅师还在苦苦支撑。 他不喜欢禅宗弟子。 不管是什么样的禅宗弟子都不喜欢,可他最终还是决定帮那个小和尚一次。 但他不是去木塔那边,而是看向更高一层的阔可敌厥鹿。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中原人在千年前就懂了。 而刚才小胖道人一个劲儿的往高处杀,目标也是如此。 他抬着头看着阔可敌厥鹿,然后很认真的问:“你可以下来吗?” 阔可敌厥鹿笑了笑,反问:“你可以上来吗?” “好。” 长衫男子身形忽然消失,下一息人已经在阔可敌厥鹿身前,他一把抓向阔可敌厥鹿的咽喉,可在这一刻他却看到那个年轻的黑武贵族嘴角有一抹阴森且得意的笑。 谁又能想到呢,一位地位绝高的九境大剑师竟然会一直蹲在阔可敌厥鹿身前? 而且,这位九境大剑师手里真的没有那么重那么大的剑,在长衫男子腾空而起的瞬间,这位九境大剑师在阔可敌厥鹿身前站了起来,一指点向长衫男子咽喉。 长衫男子抽空想了想,原来那个七境大剑师喊的人不是黑袍刀客。 酒井大剑师的一指带着无与伦比的剑意,指尖上的锋芒超过了这世上所有的剑锋。 当这一指出现的时候,就好像长衫男子自己把脖子撞过去一样。 可是,在九境大剑师的指尖剑几乎命中的时候,长衫男子的胡萝卜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指尖之前。 再下一息,两人忽然同时移动,在这高墙之上突然就爆发出了璀璨夺目的剑光,可实际上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剑。 没有人再能看到他们两个的身形,只能看到一下一下亮起来的剑影,和无数道留在城墙上的剑意劈痕,一道一道纵横交错。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可又是转瞬而已。 两个人停下来的时候,这一片木楼轰然倒塌,城墙上有千百道剑痕,砖粉簌簌而落。 在尘烟激荡的那一刻,两人再次移动,两根手指和一根胡萝卜在这一刻完成了至强一剑。 指尖顶着那根胡萝卜的九境大剑师不敢撤手也不敢撤力,长衫男子似乎也是一样。 两个绝顶高手之间针锋相对,剑意巅峰,谁先撤力谁必死无疑,那剑意似乎在把空间压的像是承受不住重压的水晶,在碎裂。 剑,最终归于最朴素的用法。 劲,最终归于最朴素的对决。 可是,有人不同意他们之间有一场公平的直接的决斗。 剑如凤鸣,承天飞至。 杨乙承在激荡的尘烟和纷飞的木屑之中突然入局,承天剑刺进长衫男子的后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阴谋 z当承天剑的气息出现的时候,长衫男子似乎就有所感知。 可他被一位在黑武帝国也极为罕见,可称之为黑武武学巅峰的九境大剑师尽全力缠住。 所以来势极快的承天剑刺入了他的后背,但被九境大剑师纠缠并未他躲不开那一剑的理由。 楚国皇族之中能真正修成楚皇剑法的少之又少,且修行楚皇剑的还是皇族分支中人。 掌握了天下最强剑法的人其一生的职责,是守护着掌握天下最强权利的人。 楚国灭之后,杨氏皇族逐渐凋零,楚国皇族名义上的最后一位持剑人远走他乡不知所踪,但离开之前将楚皇剑法留给了皇族后裔。 也许那位可以称得上是中原五十年来剑法第一人的天才留下剑法的时候,想的仅仅只是让杨家的人能多一分自保的手段。 他将楚皇剑法交给了一位始终留在封地没有外出过的亲王,因为他相信这位亲王会把楚皇剑法无私的传授给其他皇族后裔。 然而他没有想到,那位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亲王在得到楚皇剑之后,认为这就是天意,是大楚皇族先祖将复兴大业交到了他手里。 这位亲王,就是因为不得势也不讨喜而封地东蜀的杨迹伦。 与他的亲哥哥武亲王杨迹句不同,他从一开始就不被人看重,老皇帝对他失望之极,将他的封地选在距离大兴城极远又偏僻的东蜀。 所以在武亲王不停征战,以不败而获得大楚战胜殊荣的时候,杨迹伦只能在东蜀之内那个不大的封地里苟且度日,所以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持剑人会把楚皇三剑送到他手里。 可是从那一刻起,他知道属于自己的时代来了,使命在他的心里燃烧,在他的肩头成长。 他散尽家财,在东蜀组建军队准备复国。 可是他没有想到,宁军竟然如此凶猛,他苦心经营的山寨被宁军攻破的时候,他只好带着家眷狼狈不堪的逃离。 可是幸好,还有不少忠于楚国的旧臣,为他筹集了大量的金钱,还为他在各地准备了很多用以联络的商行。 杨迹伦在大宁立国之后的二十年里从来都没有放弃复国大业,可是上下一心团结如铁的大宁让他找不到一点机会下手。 忠于大楚的那些旧臣也日渐凋零,大宁的国力却越发强盛。 所以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外力上,而这世上能与大宁争锋甚至还更为强盛的外力只能是中原有血海深仇的宿敌黑武。 可杨迹伦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什么血海深仇? 大楚被宁所灭才是真正的血海深仇,至于黑武人曾经对中原一次一次的伤害甚至是血洗他不在乎了。 如今杨迹伦已经老迈,他也终于看到了大楚复国的希望。 只要漠北诸国在黑武的驱使之下发兵伐宁,那他就能在临死之前为大楚复国尽最后一份力,他要将南方各地准备的力量都拿出来,配合漠北大军内外夹击。 所以漠北不容有失。 于是,他的儿子杨乙承带着承天剑出关。 黑武人想要三皇剑,不是之一而是三把剑都要,杨迹伦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哪怕他答应了要把赤河以北包括整个冀州和兖州在内的大片国土割让给黑武人,他也不愿意答应三把剑全都献出去,他觉得疆域少一些没什么,但三皇剑尽失那杨氏皇族就不完整。 杨乙承来了,带着要献给黑武人的承天剑。 原本他以为这把剑最终会以蒙羞的方式剑不出鞘的成为黑武人的战利品,可在这一刻当他看到那长衫男子的时候就不得不出剑。 这一剑,哪怕杀死的是同样出自楚国皇族后裔的人他也不能不杀。 他很早之前就听说过这个长衫男人,却从未见过,从血缘关系上来说,长衫男子是他的堂兄。 他的这位堂兄十五岁之前并无修行天赋,为了能苟且偷生甚至只能隐姓埋名做一些生意,他的父母为了保护好他和他大哥,不惜让他们早早的离开了大楚都城。 亲王之子跑去经商本来就是耻辱,现在竟然为宁国做事那就更是耻辱之上的耻辱。 他感受到了承天剑破入堂兄身躯,也感受到了承天剑上似乎传来一阵阵悲鸣。 下一息。 长衫男子的伤口里突然刺出一剑,杨乙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一剑。 以血化剑! 承天剑上发出一声龙吟,剑身被直接顶了出来,那一道血剑在逼退承天剑的同时,也将杨乙承右手两根手指斩落。 杨乙承大惊失色之下向后急退,左手想抓住承天剑的时候却被长衫男子反手将剑接了过去。 一剑在手。 长衫男子的身上爆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气势,长衫无风自动。 “你以承天伤我?” 长衫男子回头看向杨乙承,眼神里有一种让杨乙承为之恐惧的东西,所以在这一刻杨乙承也忽然醒悟过来,自己一击得手不是因为他这位堂兄躲不开,而是堂兄杨悲没想过他会用承天剑刺向家里人。 在他挥剑而出的那一刻,杨悲可能还觉得是来帮忙的? 又那么一个瞬间,想到这些的杨乙承心生愧疚。 可转瞬之间这种愧疚就荡然无存。 “你已经是宁贼李叱的走狗,我杀你又如何!” 杨乙承向后一拍,他背后绑着的剑匣啪的一声碎开,一柄亮如秋水般的长剑破匣而出。 这是他手下岳从群历经数年为他寻得的一柄宝器,剑名:引运。 “你不该来!” 杨乙承一剑刺出。 已经退到远处的阔可敌厥鹿看了看那边,眼神之中有些淡淡的喜悦。 楚家皇族后裔自相残杀他当然乐意看到,他更乐意看到的是今日所死的人确实不少了。 黑武,永远都不会是输家。 阔可敌厥鹿虽然年轻,可他却被黑武汗皇阔可敌聚众生称赞为阔可敌家族的未来支柱。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才刚刚过了二十五岁的阔可敌厥鹿一手策划。 漠北诸国就算联合起来能是宁国的对手吗? 黑武就算趁着漠北诸国与宁国交战的时候出兵就能打过燕山吗? 还是说宁国赢得与漠北诸国的合作黑武就会元气大伤? 都不能,他要做的就是让宁元气大伤,连在大宁东疆出现的那个被叶无坷一刀斩杀的黑武人,也只是他安排的一步棋,那个黑武人死了,黑武人就能顺理成章的要求与大宁谈判。 这一次,黑武就没有动过要出兵的念头,从来都没有,也不会临时决定出兵。 他愿意看到漠北诸国与大宁交恶,看到宁国与漠北兵戎相见,他也愿意看到漠北诸国之间自相残杀,看到禅宗在漠北的影响力被彻底抹掉。 他从不低估对手,他自认为了解那位苦寒出身却能一统中原的宁国皇帝李叱。 漠北诸国对于宁国的重要,不是这些小国具备多大的实力,而是大宁需要打通黑武封锁之下的外交,打通贸易。 黑武人早就察觉到了疏勒以及漠北诸国与大宁的暗中来往,也察觉到了宁人正在试图用一种很新的但极为有效的方式在增强地位和控制周边小国。 宁人用精致足额的铜钱,取代了漠北诸国的本国的劣质货币。 这才是让黑武人不能容忍的事。 这场所谓与宁人的谈判,都只是为了死人,死更多人,死无数人。 阔可敌厥鹿知道宁帝李叱不会放弃漠北,而在宁国使团来之前一定会安排大批高手来疏勒彰显宁国的武力。 所以阔可敌厥鹿请示黑武汗皇,带来了大批的剑门高手,表面上是来了十二位大剑师,实际上根本不止,其中包括九境大剑师。 这一战,势必重创宁人高手,也能重创剑门。 剑门这些年来日益跋扈,剑门弟子甚至根本不把黑武朝廷放在眼里,而为了巩固地位,剑门每年都会从各地选拔最优秀的少年带回宗门培养。 若这些少年没有进入剑门,那就会被抹杀,如果某个江湖宗门的实力增长的让剑门担忧,这个宗门也很快就会被直接抹杀。 黑武朝中的官员七成以上都是剑门弟子,剑门宗主的话被黑武汗皇陛下还要管用。 这些,都是身为皇族出身的阔可敌厥鹿所不能容忍的。 此时此刻,一群之前始终藏身的黑武高手陆续出现,他们将阔可敌厥鹿护住,然后簇拥着这位年轻的贵族往安全的地方撤走。 这些人与剑门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是黑武军中最精锐的一批高手,刚刚与杨悲交手的那名黑袍刀客,只是他们其中一个。 “世子,可以走了。” 一名军中高手急促道:“宁人的后援将至,我们保护世子离开弥泓城。” 阔可敌厥鹿一摆手:“暂时不必,我要亲眼看着今日来的人都要死,若有一个剑门弟子回去,那汗皇就要面临剑门的指责,剑门早晚会看出我的计划,所以务必要做到不留后患。” 那些军中高手应了一声。 阔可敌厥鹿道:“去逼迫漠北诸国汗王动手,他们表面上是在参加弥泓禅会,实则都是在这等着宁国的使臣,怎么能让他们得逞,自此之后,我要让漠北再无宁日。” 黑袍刀客整齐俯身:“是!” “我要让宁帝李叱记住我的名字。” 阔可敌厥鹿看向南方:“今日这修罗场,来者当死尽。” 与此同时,高墙之上的疏勒国君野别该看到这一幕也开心了。 “保护我!” 他看向侍卫长珂理吩咐道:“把禁军都调回来保护我,今日诸国汗王死在这,他们必然内乱,而我将在这里恭迎大宁使臣,只要宁国使臣到了,我就请求大宁出兵助我一统漠北!” 侍卫长珂理道:“汗王,禁军大将军巨擘渠若是不放出来,禁军怕是难以指挥。” “放?” 野别该道:“你不提起我倒是忘了,去把他杀了,现在就把他杀了,我不能允许疏勒的军队只听大将军的话而不听汗王的话。” 珂理俯身道:“遵命。” 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忽然一伸手将野别该从高墙上推了下去,然后他俯身高呼:“汗王不小心掉下去了!” 此时带着数百名禁军刚刚赶到的将军哲越抬起头看了珂理一眼,珂理朝着他点了点头。 “汗王下令今日把所有参与禅会的疏勒百姓全部杀掉!” 哲越让手下人高呼一声,然后他大步过去将野别该扶了起来。 野别该从那么高的地方跌落,不知有几处骨折,惨叫之中,见哲越过来他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快救我!杀了珂理,他是叛徒!” 哲越讲野别该扶起来,然后一把推进疏勒百姓人群之中。 “汗王在那!” 哲越大声呼喊,愤怒的人群随即叠罗汉一样扑向野别该所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血城 “你还行。” “你也还行。” “还能打几个?” “不比你少。” 杨悲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栖山禅院大和尚,这个年轻的僧人确实让他刮目相看,他不喜欢禅宗,但他开始喜欢这个年轻的大和尚。 已斩六位一境大剑师,两位二境大剑师。 而向问大和尚看着杨悲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心中充满尊敬,杨悲正在打的高手,比起他杀的六位大剑师来说要高出好几层楼那么高。 “你还能打多久?” “你能打多久我就打多久。” 向问禅师回答的很快,他看到了许多人正在虎视眈眈的靠过来,漠北诸国的人都在盯着阿诺诃。 “大和尚倒是真有好胜心,可大和尚似乎不该有好胜心。” 杨悲随手在向问身上点了几下,封住了向问身上伤口。 向问昂着下巴回答:“我不是个正经大和尚。” 他看着那位九境大剑师还有那个他看不起的杨家子孙,那两个人的实力都很强,就算向问没有受伤处于巅峰时期,他觉得自己也就能打一个。 被偷袭了的长衫男子以一敌二,还抽空杀了几个想偷袭他的剑门剑师。 “你小心些,漠北诸国的人不算什么。” 杨悲朝着侧面看了一眼,那边黑压压的一片黑武高手已经在往这边靠过来。 这些黑武人和之前的剑门弟子完全不同,从他们走路的姿势还有看似凌乱实则可互为支援的队形就能分辨出来,这些人是真正的精锐,那些剑门弟子在他们面前孱弱的如同待宰绵羊。 就算是那些实力达到剑师境界的人,在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军中精锐面前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更何况,那些人可能人人都有剑师的实力。 向问看了一眼那蠢蠢欲动的九境大剑师,又看了看长衫男子:“顾好你自己吧。” 就在这时候,诸国汗王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请神僧回国!” “把神僧抢过来!” “不要让神僧被别人抢走。” 随着一声一声的命令,来自诸国的武士朝着木塔这边疯狂的冲了过来,他们单独来看人数都不算多,可加起来就不容忽视,那边上百人,那边几百人,这边又有几百人。 眼看着他们就要冲到木塔下边,有几道身影飞掠而至。 “以多欺少,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我们以少欺多自然就都是好东西了。” 一道巨大的身影最先出现,像是一台人形钢铁猛兽一样横冲直撞,他从诸国队伍的后边出现,短短片刻就撞出来一条直线。 等围攻木塔的人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人,而是一个巨大的人还扛着一个瘦小的人。 巨汉手里拎着一条可能有百斤沉重的铜棍,他肩膀上的那个瘦小汉子手里则有一对很少见的凤翅镋。 铜棍一棍扫出去,巨汉面前就如同爆西瓜一样爆开一排人头。 原本看起来凶悍狠厉的漠北勇士,在这个巨汉面前如若顽童。 两人笔直的杀穿漠北人的队伍,到木塔下边的时候,两人身上已经沾染了不少血迹,身后则是一条血路。 “你们是谁!” 乌马汗国的汗王信宇正大声质问。 瘦瘦小小的汉子之前还是那白衣年轻人的车夫,在那支混合了不少商队的队伍里也并不显眼,直到向问禅师破空而去他去追的时候,人们才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车夫竟然轻功身法格外了不起。 “大宁廷尉府。” 车夫笑道:“怕不怕?” 听到大宁廷尉府这几个字,乌马汗国的汗王确实迟疑了一下,可是很快他就大声说道:“你们身上没有大宁廷尉府的黑锦鱼鳞服,你们不是廷尉府的人!” 车夫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廷尉府。” 他扫了一眼那群还在不断靠拢过来的漠北人,眼神阴寒起来:“身份我已经说过,你们再靠近就是大宁不敬。” “他们指不定是哪国派来抢神僧的!”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立刻就躁动起来。 信宇正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神僧唾手可得,就算是大宁廷尉府的人又怎么了,他们没穿黑锦鱼鳞服,那就是假的。 “杀过去!” 信宇正高呼一声。 柯尔淖汗王巴布洛眼见着乌马汗国的人又冲了上去,他也不愿失去这般好机会。 “上去把神僧抢过来!” 车夫眼神越发森寒:“找死!” 他从巨汉的肩膀上一跃而下,人就像是个陀螺一样在漠北人群之中来回穿梭,身子滴溜溜直转,那些五大三粗的漠北勇士根本就抓不住他。 可等他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人们才惊恐的发现,竟然已有不少人捂着要害处倒了下去。 那对造型奇特的凤翅镋上,犹在滴血。 “杀!” 巴布洛既是柯尔淖的汗王,还是柯尔淖草原第一勇士,别人可能会被那个身材瘦小的家伙吓住,他只想一把抓住那矮子的脖子把头揪下来。 “再说一次。” 车夫双手齐出,两个漠北勇士的心口同时被洞穿。 “我是大宁廷尉府北川小队的人,你们再敢上前,大宁铁骑,他日必踏平你们的家园!” “杀了他!” 巴布洛手持弯刀扫了过去:“冒充大宁使臣,杀了你再向大宁皇帝陛下报功!” 巨汉一步跨前:“你很狂妄!” 铜锣狠狠落下。 巴布洛举刀迎接这势大力沉的一棍,作为柯尔淖第一勇士,他在接住铜棍的瞬间就感觉自己双臂都要断了一样,两只脚在同一时间下沉到了地面之内。 木塔另外一侧,还剩下的剑门剑师和剑门弟子往上看了看,趁着漠北人围攻那两个宁人的时候,他们一拥而上。 “慢了慢了慢了,竟然跑不过那个大个子。” 半空之中,一剑飞来。 长剑像是一条银蛇一样飞过,最前边的两名剑门弟子同时止步,下一息,两人的脖子里边喷涌出热乎乎的血液。 谢宣积凌空而来:“打架的事,竟然落于人后,若是被我师父知道了,他老人家定然会把我骂个半死。” 落地之后他伸手一勾,那柄长剑旋转着往回来,所过之处,又有几名剑门弟子的咽喉被切开。 这些剑门弟子立刻转头朝着谢宣积攻来,他们似乎就没有惧怕的感觉。 这些人凶悍的根本就不知道退缩,迅速就转移到了谢宣积面前,几把重剑横扫过来,也有不小的威势。 “一群瞎眼的只看一边。” 龙虎山道人嵇笙从另外一侧突然杀出,手中长剑宛若凤点头,出剑奇快,一剑一剑,剑剑不离咽喉。 两人一左一右,竟然对数十名剑门弟子形成夹击之势。 纵然这其中还有几个实力不俗的剑师,可比起谢宣积和嵇笙两人也差得远了。 相对来说,巨汉与车夫那边压力更大,两人面对一浪一浪的冲击依然死守,已经不知道短短时间杀了多少人了。 此时稍稍冷静的人才反应过来,为何漠北诸国的人在听说那两人是宁人后依然群起攻之。 漠北诸国,嫉妒疏勒。 所嫉妒的,又何止是一个弥泓禅会? 这些年大宁与疏勒人的贸易往来格外密切,同样的货物,大宁商人卖给疏勒人比卖给其他诸国的商人都要低一些。 疏勒人一边吃黑武一边吃大宁,还长着弥泓禅会理所当然的成了漠北诸国的中心。 之前那个黑武剑师伯云珈已经喊出来,说乌马汗国的汗王与他早有盟约。 现在才明白,今日这本该聆听禅音的弥泓禅会第一日,竟是黑武与诸国定下的,血洗弥泓城的日子。 从弥泓那些官员和贵族的反应来看,被黑武人收买的也不只是漠北诸国的人,连疏勒国内,也有不少人已经暗中彻底向黑武臣服。 “打架的事,龙虎山的道人未曾落于人后,青衣列阵,也从未落于人后。” 两名青衫客从漠北人背后出现,手中握着的是厚重且锋利的雁翎刀。 高处,阔可敌厥鹿看到这一幕,再往远处看看,他微微点头道:“应该是该来的都来了。” 说完看向那群黑袍刀客。 “全杀光。” 数百名黑袍刀客同时向前。 可就在这一刻,道人九慈突然杀伤高墙,他一跃而起,没有用掌中长剑,而是左手伸出去抓向阔可敌厥鹿的后颈。 只要拿下这个黑武世子,此间的危机也就直接都解了。 那只手在距离阔可敌厥鹿后颈不过一尺的时候,一道银芒破空而来。 噗的一声! 毫无防备也几乎力竭的九慈道人被银芒直接洞穿,若非是他有超绝的天赋及时稍稍往下压了压身子,这银芒洞穿的就不是他肩膀,而是心脏。 箭! 疏勒皇宫的一座殿宇上,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黑武人笔直的站在那,他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厚重的皮甲,显然不是寻常东西。 他左手抓着一张几乎与他一样高的硬弓,右手从身边的箭壶里抽出第二支铁羽箭。 一箭仿若穿破虚空,直接到了九慈身前。 九慈翻滚出去,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胸前竟是一个恐怖的洞,心脏往上肩膀往下,能直接把大拇指穿过去。 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就翻身从高墙上跳了下去,人才移开,第二支箭到了,砰地一声直接将坚固厚重的城砖击碎,碎石往外打出去,都能在附近的墙上打出一串一串的火星。 “小师弟!” 谢宣积和嵇笙二人将数十名剑门弟子尽数杀光的时候,正好看到九慈从高处跌落下来,从跌落的姿势来看,必然是重重摔落。 两个人一前一后掠了过去,可还是来不及了。 就在此时,一个蜷缩在墙角下的疏勒少年下意识般伸手接了九慈一下,这少年看起来应该是吓坏了,就蜷缩在墙角没跑,看他身形,也就十二三岁左右。 谢宣积飞身过来,一把扶住九慈,嵇笙落地之后蹲下来也检查九慈伤势,同时对那疏勒少年说了一声谢谢。 那少年吓得蹲着往一边挪了挪,竟是不敢与这两位道人对视。 见他不回话,谢宣积也抱拳道:“多谢。” 然后他注意到那个蹲在不远处的疏勒少年颤抖着手指了指嵇笙,谢宣积连忙看过去,却见嵇笙心口正在淌血。 “师兄!” 谢宣积连忙去扶嵇笙,嵇笙张了张嘴,视线往一侧努力的转过去,谢宣积情急之下没有醒悟过来。 他感觉心口一疼,紧跟着一凉。 低头看是,一道剑芒从眼前闪过。 那个之前吓得瑟瑟发抖的疏勒少年缓缓站起来,手中是一柄极为奇怪的剑,像是一根细细的铁棍,可尖端锋利无匹,犹如针尖。 疏勒少年缓缓脱掉身上披着的麻布,露出一身雪白的剑门长衫,哪里是什么少年,看面容至少已有五十岁左右。 在他的肩膀上,有九根神鹰飞羽。 与此同时,车夫高高想一把将巨汉推开,可他根本就没有推动,巨汉的心脏突然裂开,一股血喷涌随着银芒透体后喷涌而出。 箭过,人亡。 车夫嘶吼一声想扶住巨汉,可根本就扶不起来。 无数的黑袍刀客从他们背后杀过来,这便是黑武人给他们设下的绝境陷阱。 砰! 砰砰砰! 四道身影落地,都早已看不出本来衣服的颜色,满身都是血,也看不出他们到底有没有受伤。 四个人,落地之后转身面向黑袍刀客的方向。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颗人头,右手的黑线刀扛在肩膀上,微微昂着下颌,看着汹涌而来的黑武刀客,眼神睥睨。 最前边那个脸色平静的年轻人透着一股无法描述出来的冷和狠,他是叶扶摇,他是叶无坷的哥哥,他是大宁五品将军了。 他将黑线刀往前一指:“再杀一场?” 剩下三名汉子都咧开嘴,甩刀向前:“再杀一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试试我的?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九境大剑师会蹲在黑武世子身前的墙后,一直蹲着,一直等待机会出手。 也没有人会想到,另一位九境大剑师会假扮成疏勒的穷苦少年蹲在墙角瑟瑟发抖,一直蹲着,等机会出手。 也许这完全不符合中原武林对于宗师地位的认知,也不符合中原武林对于宗师品行的认知。 然而,事实上这样并不能被谴责,而且谴责对于剑门的人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剑门的人似乎更知道厮杀也好,比试也罢,是为胜负还是为生死,手段光明不光明根本不重要。 他们要的只是结果。 在中原九境大剑师的地位一定堪比超品强者,这样的人在中原人看来就一定要有超凡脱俗的气度。 就算以真正的实力去和谢宣积与嵇笙交手,那最终战死的可能依然是那两位龙虎山的道人,一品的强者,距离九境大剑师终究还是差了些。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有气度呢? 这是杀戮场。 其实也没有人去想过,一位九境大剑师竟然是个矮子,和疏勒十二三岁的少年个头差不多,你不能称他为侏儒,但他也绝非是黑武人的典型相貌和体质。 这个小个子九境大剑师在黑武江湖上有一个让人闻之丧胆的绰号......屠夫夜廷斯。 六年前,黑武一个江湖宗门为了壮大实力,暗中派人在黑武乡村之中搜罗有天赋的少年。 这个宗门最多算是个中等级别,有不到两百名弟子,在当地也有一些特权,可是与剑门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比就像是一粒沙与一座岛。 夜廷斯只要下一个命令,就可以让这个宗门在江湖上消失,可他没有,他喜欢自己动手。 且,不是那种如神降临一般的做法。 他装作一个乞讨者,用了十天的时间才和这个宗门之中才来的一个少年熟悉起来。 他哀求少年带他去宗门里看看,他说自己一直有个习武的梦想但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总是被拒之门外。 那少年可怜他,就偷偷带着他进宗门,他也信誓旦旦的告诉那少年说,我不会偷东西也不会让人看到,我只是想进去看看。 少年领着他进入宗门之后,给他介绍着宗门内的一切,这里是厨房,这里是茅厕,这里是练功的地方,那里是睡觉的地方。 夜廷斯竟然哭了。 他说他身体残疾,所以被人歧视,如果他能练功就好了,他就可以在别人面前挺胸抬头。 他的戏他的演技,是那么的精湛。 他哀求少年,能不能带他去见门主,他只想在宗门里做一个杂役,不要工钱,只要每天给他一顿饭吃,他愿意为宗门把里里外外都打扫感觉,顺便看看别人是怎么练功的。 少年扛不住他的哀求,带他去见了门主,门主一看到这个矮子就觉得不舒服,但看在那少年实在诚心所以答应下来。 于是夜廷斯一刀将门主捅死了,当着那少年的面,当着不少弟子的面,他笑的前仰后合。 然后他杀光了除了那个少年之外的所有门人,临走之前还拍拍少年的肩膀说你是一个好人,好人是有好报的,我不杀你,这就是你的好报,你不要怀疑你自己是不是好人,你看,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一个好人他们都不用死。 他扬长而去,留下那个少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所以当夜廷斯偷袭杀死两位龙虎山道人的时候,他其实没有什么得意甚至一点兴奋都没有。 相对于很早之前与少年拉着手走进那个宗门的杰作来说,今日偷袭杀死两个人简直......没有一点成就感。 还是那个少年不死但是绝望的眼神让他喜欢,回味这些的时候他恰好看到了九慈的眼神,于是,他来了兴致。 身负重伤且已力竭的九慈道人躺在地上,只能用怨恨之极的眼神看着夜廷斯。 所以夜廷斯感兴趣了。 他问:“是因为你熟悉的人死了,比你自己死了还要痛苦吗?” 说着话的时候,他转身看向了还在厮杀的两名青衫客。 “我再试试。” 夜廷斯转身走向那两名青衫客,他手中那柄奇怪的剑一下一下的甩着,发出犹如挥舞柳条一样的声音,而看他的背影也真的很像是一个甩着柳条的欢快少年。 可是当在他面前的人,那些围攻青衫客的漠北武士,一个一个倒了下去,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红线。 “嘿!”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夜廷斯回头。 木塔上,那个已经斩杀了六位一境大剑师,两位二境大剑师,一位三境大剑师,以及数十名剑门弟子的年轻的禅宗大和尚,站在那,微微摇晃。 “侏儒。” 向问朝着夜廷斯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蹲下和你打。” 夜廷斯脸色骤变。 向问说:“中原......大宁栖山禅院堂头和尚向问,代表禅祖......操-你-妈。” 夜廷斯飞身而起,那细细的奇怪的剑在半空之中似乎是抖了一下,剑尖上划出一抹淡淡的银芒,向问禅师胸前的衣衫就裂开了一道口子,血迹浮现。 可夜廷斯即将飞身到木塔顶端的时候,肩膀上也毫无征兆一样出现了一个血洞。 向问禅师真的蹲了下来,看着夜廷斯笑道:“孩子,见识过禅宗无相指吗?” 夜廷斯一剑刺出。 向问大袖一甩,以惊涛骇浪迎接那细如针尖的一剑。 可是夜廷斯这一剑在半路上却戛然而止,在流云飞袖卷过来的瞬间,夜廷斯忽然侧身而出,一剑刺向大和尚背后的阿诺诃。 向问脸色一变,回身一把抓住阿诺诃把人拎着扔到远处。 没想到的是夜廷斯这一剑还是虚招,在向问救阿诺诃的同时,那一剑在半空之中抖了一下,细细的剑竟然弯回一个半圆,剑尖刺向向问的咽喉。 向问一只手去救阿诺诃,另一只手抬起来挡在身前,衣袖瞬息膨胀,可终究慢了半分。 那一剑刺穿了衣袖也刺穿了手臂,剑尖在向问咽喉前不足一指的距离才停下。 “奇怪,为什么你们中原人总是那么在乎别人?” 夜廷斯剑一扫,直接将向问的手臂豁开。 向问眉头微皱:“因为我们是人。” 他的右手小臂直接被从中豁开,长长的血口让人头皮都一阵阵发麻。 “活着的人才是人。” 夜廷斯又一剑刺出去,他已经看透了,这个年轻的大和尚实力不俗,不弱于他,可惜的是早已到了强弩之末。 向问左手抬起来屈指一弹,指尖弹在剑锋一侧,指劲贯穿细剑,就如那天他离开车队的时候一指弹在那柄软剑上一样。 那天车夫的软剑也是差不多的用法,被他一指弹的软剑脱手。 这一指,如出一辙。 指劲在细剑上打出一道波纹,一开始幅度不大,可传递到了剑柄位置,波纹的抖动已经格外剧烈。 可夜廷斯只是手腕一震,细剑上的波动就被抖了回去,剑锋抖出来的剑花璀璨耀眼,将向问逼退两步。 “很有意思的功法。” 夜廷斯再次看向阿诺诃:“可惜,你有软肋。” 他脚下一发力,一根木桩被他踩断,紧跟着一脚踢在木桩上,木桩朝着阿诺诃的胸膛撞了过去。 向问在木桩飞过身边的时候一脚踩了下去,木桩被牢牢踩住。 可夜廷斯的剑又到了。 向问只能再次屈指去弹,可这次夜廷斯的剑锋在接触之间之前突然有了一个细微的抖动。 他的剑太细了,最前端犹如针尖一样,这细微的抖动就让剑尖向上,刺入了向问的手指。 向问指尖发力将细剑震开,可是他的手指肚也被豁开了一条口子。 “你最多再接我三剑。” 夜廷斯脚下再次发力,这次踩断了两根木桩,一脚一根,木桩照着阿诺诃飞去。 向问提气掠起,身子下沉的时候一脚踩住一根。 夜廷斯的剑直奔他裆下。 向问忍着疼痛双手往下一拍,啪的一声将那把细剑夹住,紧跟着掌心炽烈的内劲迸发出去,细剑片刻之间就变得发红。 “会的乱七八糟。” 夜廷斯松开手,完全不在乎他的剑,跨步向前一拳打在向问心口,向问向后倒飞出去的时候喷出来一口血。 “你们中原习武的人都这样,会的多但没用,学了那么多却不会杀人,难道不知道习武的目的就是杀人?” 夜廷斯用剑指向阿诺诃,那剑在阿诺诃的咽喉前不足一指距离。 “你现在能用你会的那些招式再救救他?杀人技不是炫技,会的多,没有用。” 他剑锋往前一送。 当的一声! 一柄重剑旋转着的铡刀一样飞来,在细剑即将刺穿阿诺诃咽喉的瞬间斩向夜廷斯咽喉,夜廷斯如果再往前,脖子必然要断,他只好收剑一扫,轻巧的挑在重剑的平衡点上,细剑一转将重剑甩飞。 紧跟着就是一道人影到了他身前,在他躲避重剑的时候一指点向他咽喉。 夜廷斯反应奇快,他本就是黑武第一快剑。 细剑再次抖出来一个弧度,直刺那根手指,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根手指即将被刺穿的时候忽然一弹,紧跟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从细剑上直接传递到了他的手掌,啪的一声,剑柄像是反叛了一样从他掌中挣脱。 “会的多没有用?” 长衫男子杨悲走到向问身前站住,他看着夜廷斯问道:“那你试试我的?” 他刚才用的是左手。 因为他右手拎着一具软塌塌的尸体,穿一身雪白锦衣,肩膀上绣着九根神鹰飞羽。 就如同他刚来的时候一样,手里捏着一具七境大剑师的尸体,九境大剑师的尸体并不比七境大剑师的尸体好看些,一样像是刚刚从田里割来的猪草,像是从集市上花最低的价钱买来喂鸭的烂菜叶,像是私塾先生一怒用戒尺打死的乱吠野狗。 他手里没有承天剑,因为承天剑在城墙上钉着,钉着一个没死但四肢俱断的杨乙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你打我哥? 这个世上大部分时候正邪对错都很清晰,就怕换个角度来看,你从这边到对面去,对面的从那边到这边来,所看到的正邪对错也许就会颠倒过来。 所以黑武人当然认为自己没错,漠北诸国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国与国之间当其中一方认为自己错了,那么最合理的解释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输了。 所以当站在你对面的人都不肯认错的时候,你最好有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的实力,你可以打到他认错,也可以他认错但你不接受。 尤其是当世第一强国认为你已经威胁到他地位的时候,你最好是真的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所以当一位九境大剑师不得不后退的时候,黑武剑门在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中原武学确实威胁到了他们。 夜廷斯从来都不是一个为了尊严可以拼命的人,如果是的话他可能在过往某次惨烈的交战之中就阵亡了。 他可以居高临下的俯瞰不如自己的人,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在比自己强的人面前转身就跑。 他飞身从木塔上掠了出去,而在杨悲迈步要追的时候,一杆铁羽箭瞬息而至,带着洞穿一切的威势。 啪的一声。 那杆铁羽箭在杨悲面前被他一把攥住,在攥住箭杆的那一瞬间,气浪迸发出去,吹的他长发飞舞。 他抬起头看了看,那个高大的黑武将军已经再次将硬弓拉满。 所以此时此刻,杨悲也不得不面临选择。 因为那个黑武将军可以瞄准他,可以瞄准他背后的向问和阿诺诃,也可以瞄准还在厮杀的两名青衫客,更可以瞄准被无数黑袍刀客围攻的那四位大宁边军精锐。 黑武将军没有急着发箭,他大概也如夜廷斯一样喜欢看到宁人无法做出选择。 他的弓在左右慢慢移动,像是在告诉杨悲......不管你选谁,你没有选择的人都会死去。 不管杨悲去救任何一个,他都能马上再发一箭杀死距离杨悲最远的那个宁人。 嗖的一声。 铁羽箭最终选择了一名青衫客。 在发出这支箭的同时,黑武将军立刻将第二支箭搭上瞄准了向问禅师,他的动作快的用眼睛几乎捕捉不到,第二箭发出来的速度与第一箭的间隔可能还不足半息。 但没有结束,第三支箭比第二支箭还要快的射了出去。 瞄准的是在黑武刀客之中的那名最能打的年轻人,已经有六七个黑袍刀客被那年轻人劈死。 三箭连发,杨悲不可能救所有人。 这一刻,杨悲身形向前一脚将落地的细剑踢了出去,同时一把抓住之前钉在木塔上的重剑向后甩了出去,身形离开木塔的时候他大袖一甩,可并非是把劲气甩出,而是拉。 细剑疾飞,在半空之中将射向青衫客的铁羽箭击飞。 重剑旋绕,将射向叶扶摇的铁羽箭斩落。 而他离开的时候大袖之中出现的强大吸力,将向问和阿诺诃两人拉的往前扑倒。 三箭全空! 还不止。 你想逼我到绝境?我便再多让你看二三分。 杨悲朝着左侧抬起手,那沛然的内劲将远处落在地上的一柄亮如秋水般的长剑吸了过来。 在这一刻,正在退走的夜廷斯眼睛不得不瞪得溜圆。 “擒龙手?!” 夜廷斯自语出声。 一直将中原武学视为最强敌人的剑门,他们对中原武学始终都没有放弃钻研,为此他们还和黑武朝廷联手,安插大量的密谍潜入中原用尽一切手段获取中原武学功法。 二十多年前,中原内乱最为严重的时候,楚国将灭,不少人向北逃亡,在这个混乱时期,黑武人趁机夺取了不少中原武学的秘籍。 也是在那时候,中原绝学擒龙手的秘籍就被送到了黑武剑门,可是二十几年过去,哪怕是实力绝强的九境大剑师都没有一人练成这门神功。 他们的运劲方式和体质都与中原人有巨大区别,要想练成擒龙手就等同于要先放下过去的一切。 所以他们又选择很有天赋的少年修行这门奇功,然而时至今日依然没有一人练成。 此时亲眼看到了这项绝学,夜廷斯更加确定自己逃走的选择无比正确。 他看到了那远在数丈之外的长剑被杨悲抓了过来,又看到杨悲抬起另一只手朝着他抓来,夜廷斯立刻将全身功力集结起来,准备对抗擒龙手的巨大吸力。 然而什么都没有什么。 杨悲朝着他举起来的那只手,更像是虚招。 砰! 夜廷斯的后背突然遭受重击! 一把在他背后的重剑旋转着飞过来,直接劈开他的后心,重剑宽足有一尺,看起来比夜廷斯的身躯还要大些。 瞬息而至的杨悲在重剑击穿夜廷斯的同时一把接住引运剑,这把虽然在名气上远远不如承天的宝器落在杨悲手里的时候发出一声龙吟。 杨悲一脚踏在夜廷斯心口,将夜廷斯和那把穿透了夜廷斯的重剑一起踹回地面。 接住这一脚之力,杨悲转身略向高墙上那个黑武世子。 对于那个矮小的九境大剑师,杨悲看都没有再看一眼,若两者都在超品之境,那我的超品和你的超品不一样,不只是打架你不行,脑子你也不行。 塔的目标是黑武世子,擒贼擒王,始终都是颠之不破的真理。 可他没有就这么放过夜廷斯,不看是不看杀透是杀透,在他转身时候引运剑向后一甩,一道看不见的劲气从剑身上释放出去,一丈外才刚刚落地,被重剑钉在地面上的夜廷斯,又被这道劲气直接将头颅劈成两片。 “中原武学,果然让人害怕。” 阔可敌厥鹿在看到那个长衫男子朝着他掠来的时候,向后大步退去。 当杨悲掠上高墙的那一瞬,从两侧各有一张大网朝着他撒过来,杨悲随手一旋掌中引运,明明只是一招而已,那两张大网却片片碎落。 不只是网,持网的那几名黑武武士也被这一剑所杀。 杨悲眼见着那名黑武世子退入皇宫,他脚下一点就追了过去。 又掠过一面高墙,人才过去的瞬间,两把刀迎面而来。 两把不一样的刀。 从中原学去的陌刀。 八名黑武军中的顶尖高手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可见阔可敌厥鹿有多狡猾。 在皇宫大殿前边的台阶上,阔可敌厥鹿停下来。 “看来今天最大的收获,不是死了那么多剑门大剑师。” 阔可敌厥鹿笑道:“你应该就是中原武学最顶尖的高手了,你死在这里,意义比剑门损失惨重还要大些,毕竟你这样的人若潜入黑武防不胜防。” 他说话的时候,八名陌刀高手已经形成合围。 就算是一只飞鸟突然从墙头外边掠过来,也避不开这迎面而来的两刀,可飞鸟,又怎么及的上人类至强的武者? 避开两刀的杨悲还借力加速,准备掠过那八名刀客继续追杀阔可敌厥鹿。 可他终究还是被阻止下来,因为在大殿台阶上,阔可敌厥鹿的身前,还有两排射术最为精准的黑武箭士。 数十支箭将杨悲的前路封死,杨悲不得不退后的时候被八名陌刀武士围住。 杨悲看了看阔可敌厥鹿,很平静的说道:“第一,我不是中原最顶尖的武者,第二,就算我不是,你安排拦我的人依然拦不住。” 被轻视的黑武人一刀落下,杨悲侧身避开,那刀劈在地上坚固厚重的条石上,直接将条石斩断。 第二刀横扫而来,杨悲旋转着把刀锋让过去,那陌刀将杨悲身边的影壁劈落了一角,那一角也有数百斤。 第三刀来的时候杨悲已经转至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后边,可第三刀就把这棵巨木直接拦腰斩断。 这八个人的力量,可能每一个都在千斤之上。 而且这八个人显然早就在一起接受过严苛的训练,他们八个人的配合默契到了几乎毫无间隙的地步。 然而这还不算完。 阔可敌厥鹿回头看向皇宫大殿之内。 “都到这个时候了,就不必继续藏下来去了,忠于宗主的这批人都已被宁人所杀,现在只剩这一个外人,他死了,你回去之后也好交差。”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一名身穿金色锦衣的剑门中人缓步走出殿门。 “首座大剑师。” 阔可敌厥鹿笑道:“我已经把我要做的都做到了,接下来就是你该展示诚意的时候。” “陛下知道你想做宗主,宗主自然也知道,这次派你来本是想借宁人的手杀了你,可我已经按照约定借宁人的手把忠于他的弟子都杀了,这批人,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都是宗主的忠犬,我已经替你出去一半的障碍。”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请展示吧。 剑门首座大剑师律无极迈步走下台阶:“别把话说的那么好听,若我死在这个宁人手里,你回去还会和宗主邀功,你两边押宝,谁输了你都是赢家,怪不得陛下都说你是未来阔可敌家族的柱石。” 阔可敌厥鹿微笑道:“那你这个未来的剑门宗主,难道不也是帝国的柱石?” 律无极看向阔可敌厥鹿:“你除了计划这些,还计划了什么?” 阔可敌厥鹿耸了耸肩膀:“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先把你的事办好。” 与此同时,外边的高墙之上。 三箭落空的黑武将军脸色有些发白,那是他罕见的耻辱。 此时他的杀心,被这耻辱再次激发到了极致。 “你离开了,所以他们没人救了。”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硬弓,瞄准了那个这才短短片刻之后又斩杀了六七名黑武刀客的宁国年轻边军。 弓弦被他拉的吱吱作响,这一箭是他的怒气爆发。 “大奎哥二奎哥,送我!” 远处忽然出现了一声暴喝。 黑武将军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他往远处看,在至少数十丈外有人飞奔而来,显然是要阻止他发箭。 可这个距离,人就算再快也不可能快的过他的箭。 所以他狞笑着,朝着叶扶摇一箭射了出去。 “打我哥?” 黑武将军在很近的距离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大变,因为在他发箭之前,那些人还在数十丈外。 在叶无坷喊话的时候,他立刻跳到了二奎的肩膀上,大奎则一把抱住大奎往前狠狠一掷,半空之中,二奎又将叶无坷掷了出去。 啪的一声。 那支原本要飞向叶扶摇的铁羽箭竟然在半空之中被叶无坷一把攥住,紧跟着那少年就到了,双脚踏在黑武将军的胸膛上,蹲着一样把黑武将军压了下去,他双手握着铁羽箭朝着黑武将军的眉心无比狠厉的刺了进去。 爆壳而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我是当兵的 同袍在杀敌!” 叶无坷威卫战兵穆青川在看到被围困的那几名同袍后立刻加速向前。 “战兵!” “呼!” 抽刀向前。 三十六命威卫战兵像是三十六头虎一样冲进了黑袍刀客的队伍里。 如果你看到一群人拿着剑,大概会想到绚丽的剑招和潇洒的身影,可当你看到一群人拿着刀,你只能想到惨烈。 剑不是给军人用的。 叶无坷双脚踏在那黑武将军的胸膛上把人直接踩的往后躺倒,他双手握着那几乎都快有枪杆粗的铁羽箭往黑武人脑壳里狠狠的刺了进去。 他回头看的时候,他的人已经和黑武刀客厮杀在一处。 “哥!” 叶无坷朝着叶扶摇那边喊了一声。 叶扶摇看到他了,难得的朝着他咧开嘴笑了笑,然后又摇摇头,似乎是在示意叶无坷不要喊他哥。 然后就一头冲进黑武人的队伍里,那把黑线刀一刀一刀的剁进黑武人的身躯之中。 叶无坷从高墙上一跃而下,大奎二奎已经朝着叶扶摇那边大步狂奔过去。 那群黑武刀客并非是乌合之众,而是精锐之中的精锐,他们的杀敌经验,其实远比叶无坷的三十六名战兵还要丰富的多。 黑武人有数百,非但兵力占优连实力也占优。 我们有大奎。 有二奎。 两杆猎叉突入黑武刀客的人群之中,才进去,猎叉就穿透了两颗人头,而那两个黑铁塔推着尸体继续往前冲,硬生生的给三十六名战兵开出来一条血路。 “蒜头!” 大奎喊:“莫怕,大奎哥来了!” 二奎一叉将面前的黑武刀客脑壳戳透,叉子从眼窝里刺进去从后脑刺出来,二奎横着一扫,猎叉带着尸体将黑武人扫倒了一片。 “二奎哥也来了!” 他疯了。 “你们打我蒜头弟弟!啊!” 一叉一叉一叉一叉,不停的刺不停的扫,二奎面前的人好像变成了西瓜一样,一个一个爆开。 大奎眼见着有黑武人要从背后偷袭叶扶摇,他将手里的猎叉往前一掷,这把猎叉不是顶着人往前撞,而是一个一个的把人穿透,连续穿透了五六个人之后才卡在最后一个黑武刀客身体里,又把前边的黑武人撞翻在地。 没有了猎叉的大奎却一点都不减勇武,两只手大手同时伸出去,各抓着一个黑武人的脑袋然后狠狠一撞,那血碰的一下子爆开溅了他一身。 “蒜头!莫怕!” 大奎一脚将冲到面前的黑武刀客踹飞出去,那人被踹中小腹后身子弯折屁股在后飞出去能有一丈多远。 他大步向前的时候有个黑武刀客从侧面过来,还没把刀抡起来,二奎的猎叉就从这个黑武人的太阳穴里穿透进去,那猎叉挑着个人又砸进另外一边的黑武刀客身上。 “大锅!” 二奎眼睛都红了:“蒜头身上有血。” “啊!” 大奎一声暴喝,如同下了山的兽王。 他手里没有了猎叉可还有双拳在,左一拳右一拳,一拳打瘪一颗头颅,便如此大步开路。 有他们两个在前边,三十六名威卫战兵顺利的杀进黑武刀客人群里去接应那些几个同袍。 叶无坷从高处掠下来的时候,看到大奎和二奎已经杀穿了黑武人与大哥碰头了,他松了口气,刚要冲过去见他大哥,忽然看到有个人拎着刀走向那座木塔。 那是阔可敌厥鹿。 皇宫里,八名陌刀武士配合剑门首座大剑师围攻杨悲,阔可敌厥鹿知道这个宁人的超品强者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了,他又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于是拎着一把捡来的刀从皇宫出来。 他像是一个过客一样,在厮杀的人群后边走过。 他看到一名宁国的青衫客连续砍翻数人之后也中了一刀,那青衫客后撤之中又一刀扫死追兵,然后用刀戳着地站稳,在身上摸索着什么,像是要找出伤药。 阔可敌厥鹿从背后过去,一刀捅进青衫客的后腰,来回扭动几下之后他迅速抽刀,然后马上退出人群。 他贴着墙走,避开厮杀的人,目标就是那座木塔,那木塔上有两个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和尚。 快走到木塔下边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宁人靠坐在木塔支柱上,他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身躯,那铁塔一样的汉子被一箭洞穿了心口。 车夫靠坐在那儿,抱着自己朋友的头,他的两把凤翅镋都留在敌人的尸体上了,他身边还有一把断了的软剑,剑上还黏着不知道是哪个敌人一块脑壳。 车夫身上也中了一箭,左臂被那巨大的铁羽箭直接切开,他的左臂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了,而他的右手正在整理着朋友乱糟糟的头发。 “大个儿,没事,这次回不去了就回不去了,我跟你一块儿呢,咱俩也不说谁欠谁,可你小子就是欠我一顿酒还没还......” 车夫把巨汉脸上血糊糊的头发理顺了些,用他的袖口为巨汉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不行。” 车夫说:“我还没死呢,我得带你回去,咱死,也得埋在中原对不对?” 噗的一声。 阔可敌厥鹿一刀捅进车夫心口,拔出来,再捅一次,然后再拔出来,他看着车夫的身躯震颤了几下,然后头就低垂下去。 阔可敌厥鹿抬起头看了看,然后开始一刀一刀的砍木塔的支柱。 这座木塔已经不是很牢靠,之前就被砍的到处都是刀痕,被他连续砍断了两根支柱后,木塔轰然倒塌。 木塔高处,躺在那喘息着的向问禅师感觉到木塔歪斜,他一把将身边的阿诺诃拉过来压在自己身上,如果掉下去,那他还能为阿诺诃垫一下。 “回家吧。” 奄奄一息的向问努力挤出一抹笑意:“论打架骂街你不如我,可当和尚我不如你,回家吧......家里好。” 木塔倒塌。 向问抱着阿诺诃从高处掉了下去。 在两人即将落地的时候,阔可敌厥鹿把刀往前捅出去,那两人就在他身前掉落,这一刀最少也能捅死一个,若运气好些,说不定能把两个都捅死。 两道身影几乎不分前后的冲了过来,一个是叶无坷一个是苗新秀。 苗新秀不是来救那两个和尚的,他是看到姜头朝着这边跑于是跟了过来。 他来疏勒确实是要找一个和尚,但没有任何一个和尚比叶无坷重要。 叶无坷接住了阔可敌厥鹿那一刀,苗新秀则一脚踹向阔可敌厥鹿的腰。 没能杀了那两个和尚,面前又出现两个劲敌,阔可敌厥鹿笑着后撤,叶无坷看了看废墟里的车夫和巨汉,看了看远处躺在地上腰还在淌血的青衫客。 他一跃而出,朝着阔可敌厥鹿追了过去。 “师父,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苗新秀本来不想管这俩和尚,可姜头的话让他犹豫起来,他回头看,商队里的人不管什么身份,都已经抽出兵器冲上来,尤其是东广云汇的人,显然都是精锐,他抱起两个和尚往回跑,想把人交给商队的人。 可就在这一刻,在东广云汇的人群后边,出现了大量的疏勒禁军,犹如浪潮一样席卷而来。 为首的正是疏勒国禁军大将军巨擘渠,他手下将军哲越,以及将汗王野别该推下高墙的侍卫长珂理。 “大将军。” 哲越大声说道:“现在立刻下令,帮助宁人将黑武人都杀了,再趁机将诸国的汗王生擒,如此一来漠北诸国哪个还敢不服疏勒!” 巨擘渠点头道:“好!” “等下!” 侍卫长珂理急切道:“现在救了,不如全都杀了!” 巨擘渠脸色一变:“怎么能全都杀了?” 珂理道:“此时救了,那些宁人反而会问为什么早不来救?将来若被宁帝知道,大将军你就坐不上疏勒的汗王宝座。” 巨擘渠道:“我之前被困,所以才不能救,宁帝又不能不讲道理,我此时来救他的臣民他知道了该谢我才对。” 珂理道:“可宁帝如果不想让大将军做汗王呢,现在疏勒已经把两边都得罪了,不如索性全都杀绝,到时候此事过程如何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留,杀光之后,再迎接大宁使臣,到时候就说黑武人联合诸国对宁人下手,而大将军被囚禁,为了救宁人,大将军带我们不惜杀了野别该,赶来救援的时候这里已经一个宁人都没了,我们杀光了剩下的黑武人,为宁人报了仇。” 他指了指前边:“在场不少人看到禁军之前朝着百姓们和宁人放箭了,这些人七嘴八舌的乱说,大宁使臣到了,我们未必都是好处。” 见巨擘渠犹豫不决,珂理立刻说道:“我替大将军下令。” 他大声喊道:“贼兵攻入我都城,杀我百姓,今日无论贼兵是谁,全都射杀!” 哲越一把将他推开:“你在干什么!” 珂理不理会他,见禁军还没动手,他立刻喊道:“侍卫,听我号令,向前放箭!” 他手下的侍卫们倒是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朝着前边东广云汇的人开始放箭。 哲越抽刀放在珂理脖子上:“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怂恿大将军对宁人出手,你为何要乱我疏勒!” 珂理却笑了笑:“反正已经放箭了,你们解释不清楚。” 他慢慢后撤:“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这一刻开始,漠北诸国不可能与黑武联盟,也不可能与宁人联盟,哈哈哈哈!” 他大笑之中,手腕里翻出一把匕首向前一扫,逼退哲越后,他昂着下颌:“我大功告成,漠北再无宁日。” 说着话,他一刀戳进自己心口。 哲越山前抓了一把,抓着珂理的衣襟,撕拉一声衣服被他拽开,胸口位置有一颗狼头刺青。 “铁勒人?珂理竟是铁勒人?” 就在这时候,苗新秀抱着两个大和尚往东广云汇车队这边跑。 向问看起来已经气息奄奄,可居然还能挤出来一抹笑:“你是叶无坷的师父?我记得呢......那我得叫你什么?伯父么?没人教过,我也不是很懂......” “我大概是不行了,你把这个家伙带回中原吧,他是疏勒的神僧,但他是中原人,带他回去,让他在中原好好把禅宗发扬起来,他比我会做和尚。” “闭嘴!” 苗新秀一边跑一边说道:“救人,没有救一个扔一个的道理,我是大宁的边军出身,边军更不会丢下一个宁人。” 说到这他忽然一怔,然后看向那个疏勒神僧:“你是神僧?你是小桃的男人?” 阿诺诃脸色猛的一变。 他刚要说话,眼睛却骤然睁大。 仰躺着的他看到了,远处一片白毛羽箭飞来。 苗新秀感觉到异样,抬头一看,然后毫不犹豫的一转身,同时下蹲,张开双臂将两人护在怀里。 “你不能这样!” 阿诺诃想挣扎,却根本挣扎不出去,苗新秀那两个手臂像是铁闸一样将他们死死抱着。 “我不喜欢禅宗,我老家的地就是被禅寺霸占的。” 苗新秀的后背上方,羽箭落下。 “我尤其不喜欢你,你辜负了小桃,我来之前还在想,若见了是打你一顿还是啐你一脸。” 苗新秀身子颤了颤。 “可你们是宁人,我是当兵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五十章我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禅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禅祖还说,造杀孽有五劫十六刑的果报,你们这些当兵的又杀生又救人,可真是难搞。” 向问禅师一只手贴在苗新秀的心口,将他最后的一丝修为真气注入进去,在苗新秀的后背上,他的真气将羽箭尽数震开。 “我要是禅祖他老人家,我都不知道怎么应付你们这群当兵的。” 向问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毫不吝啬也毫不迟疑的将他最后一丝真气输送出去之后,这个年轻且俊美的大和尚似乎也到了要离开这个人间的时候。 他想过无数次自己死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如果是按照他设想的方式死掉的话那应该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才对。 可是,好像还有。 “我死之前,救人这种事当兵的也不能和和尚抢,和尚本来就该救人,而不是只会说说,可是啊......我死之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我这样的和尚。” 他躺在那,看着天空。 他好像又看到了天空上出现了一片他在隋阳旧城见过的乌云,似乎又看到了有人在乌云之上向他招手。 可不同的是,那是一尊盘膝坐在乌云之上金光灿灿的大佛,像是在召唤他,随我走吧,去极乐世界。 出现了幻觉的向问拼劲最后力气摇了摇头:“谁愿做和尚谁做,我下辈子不做了。” 他想,做和尚可真不好。 他想有个正常的爹娘正常的家,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在该读书的年纪读书,在该娶妻的年纪娶妻,在该有孩子的时候有孩子,在该老去的时候老去。 而不是从有记忆开始,不停的有人在他耳边说......你是从禅院出生的孩子,与佛有缘,你是名副其实的圣子,你就该留在禅院里修行禅法。 你不能丢了禅院的脸,你可是禅院的大和尚们拼了性命才保下来的,你得懂得感恩,你要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人。 啊......人这一生,又短又烦躁。 向问躺在那想着,要走了还挺好的,人生没有什么遗憾,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没朋友。 可人生哪能没有遗憾呢? “你们谁写字漂亮些?” 向问闭着眼睛微笑道:“将来给我墓碑上写几个字......就写:向问,和尚当的不好,人还行。” 说完这句话,没了声息。 嗖的一声。 后边还有羽箭飞来。 一支羽箭擦着苗新秀的肩膀打在地上,把苗新秀的衣服切开,肩膀上露出的皮肤慢慢变红,一个血口裂了开来。 似乎已经没了什么神智的阿诺诃看着闭上眼睛的向问禅师,再看看苗新秀又一次俯身用身躯挡住了他们。 他忽然一翻滚从苗新秀的双臂之下爬出来,然后在苗新秀身后站直了身子,他张开双臂,面向杀过来的那群汗王侍卫。 在他面前是一群骤然停下脚步的疏勒人,他们茫然的看着神僧伸手保护那些宁人然后为之震撼。 在他身后是一群躲闪着羽箭但依然朝着自己同袍冲过去的宁人,他们没有人在乎后边的羽箭只在乎被围困的家里人还能撑多久。 这是大宁鸿胪寺的失误。 在做预判的时候他们严重低估了黑武人的能力,也没有把黑武剑门的内斗计算进去。 虽然这听起来很难,可他们就是做这些的。 基于鸿胪寺的预判和准备,所以选派多少人来疏勒。 也许经过这一次之后鸿胪寺的人做事才会进步,才会更谨慎,更仔细,更全面,可是付出的代价似乎也真的大了些。 此时此刻,阿诺诃张开双臂站在那的时候,脑海里全都是向问禅师在木塔上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他问向问说,你为什么要救我? 向问说,因为你会做和尚。 向问说,其实只要是个人,就该明白坏事不能做好事不能不做,能救人的时候就不要害人的道理。 他说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些最基本的道理需要用特别的方式来告诉人们,比如加入什么宗教,或是写进律法里,用信仰和约束的办法才能让人记住这些。 向问说,打架这种事你不行,但做和尚这种事我不行。 我能装一时半会儿,甚至是十年,二十年,但只要我有一天装不下去了,我破口大骂了,甚至当街杀人了,那曾经信我的那些人就会因此而否定禅宗。 他们不会说那是向问一个人不行,而是禅宗不行,不会说是一个和尚自欺欺人,而会说是所有的和尚自欺欺人。 所以你回去比我回去要好的多,最起码你不会在忍不住的时候装不下去,不会破口大骂更不会当街杀人,最主要的是,在世人眼中和尚就该是你这个样子。 躺在木塔上短暂喘息的向问和尚说:“我应该算很了不起的一个人,如果我不做和尚我会是更了不起的一个人,我可能会是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大侠,也可能是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名将,不是我吹牛,我甚至可能是个安邦治国的宰相,可我偏偏是个和尚,幸好,也是个了不起的和尚。” 他和阿诺诃说,大宁不是不需要禅宗,而是不需要假的禅宗。 如果你是在告诉世人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该懂什么样的道理,那大宁的皇帝陛下可能会很喜欢你,最起码不会不喜欢你。 向问说,我不是来取回三祖十二卷真经的,我是来找你的,真经就算再真又有什么用呢?再真也是死物一件。 如果,一个在漠北诸国被奉为神僧的人甘愿回到大宁去,甘愿回到那个当初逃离的中原去,那么不仅仅是中原人,天下人都会觉得,中原......是一片净土。 我能做什么呢? 我做什么也不可能把禅宗发扬光大,从我刚懂事起我就背负在肩膀上的责任其实根本就不该我背起来啊 我能做的就是找到一个对的人,让对的人去做对的事。 他说:“阿诺诃,只要你回去,天下人都会明白大宁真的不一样了,是包罗万象的大宁,是欣欣向荣的大宁,是让人活着有奔头的大宁,你比我适合坐在高高的法台上面向众人讲禅,但我想,第一句不该是众生平等,而是该借用禅宗之外的两句话,一是不以善小而不为,二是......团结之力至高无上。” 张开双臂的阿诺诃,他依然不会打架甚至不会骂人,他依然不懂武艺更不会算计,但他身上似乎突然就有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像是那个叫向问的禅师把所有的力量都给了他。 躺在木塔上的向问说......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白自己不适合做一个和尚的吗?是有一次我偷偷跑出禅院在一家茶楼里听了边军将士们杀敌的故事,当时我就想,那些敌人都该死。 他说从小就满脑子做大英雄的一个人,真心不适合讲慈悲为怀,我这样的人就算去做一些什么大事,也一定有远近亲疏,我讲的道理如果能造福世人,那也一定是中原人而不是中原之外的人。 他说:“操,老子果然是不适合当和尚。” 当时阿诺诃瞪了他一眼。 休息了一会儿的向问却笑了笑,没有继续再劝说阿诺诃回中原,而是喘着又站起来,在那木塔上看着空空的双手感慨道:“我曾经有一串念珠,名为有持,是禅院主持的信物,我差点用它杀了一个人,所以我把它送人了,可不能真的用它来杀人,那不是我的念珠,而是栖山禅院的有持。” 面向疏勒侍卫的阿诺诃嘴里念念有词,但他不是在诵经,而是在复述向问对他说过的这些话,听到这些话的苗新秀心中剧痛。 “老子会把你带回去,绑也要绑回去。” 他说。 阿诺诃摇头:“不必,我能走。” 皇宫一侧,叶无坷追着阔可敌厥鹿到了一处偏僻院落里,他刚要出手,忽然另外一侧传来一声惨呼,紧跟着那道院墙就被撞碎,一个极为魁梧的身影撞墙而出,手里的沉重陌刀摔在一边,发出当的一声响。 叶无坷下意识往那边看过去,于是看到了那个血人。 杨悲的身上已经全都是血,那件原本干干净净的长衫现在已经被浸透了,衣服上有不少处破损,所以那浑身血迹不只是敌人的。 在他身边有七具壮硕高大的尸体,地上还散落着几把陌刀,另外一具尸体,在叶无坷不远处。 在杨悲对面,有个一身金色锦衣的黑武人用剑拄着地面大口大口喘息着,那金色的锦衣也是破损不堪,衣角也在不停的往下滴血。 阔可敌厥鹿看到这一幕愣住了,然后忍不住叹息一声:“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你到底是不是人?” 连杀两位九境大剑师,还废了一个被誉为楚国皇族后裔之中最有用剑天赋的人,现在,又连杀了八名黑武勇士,那八个人可是军中都少见的高手,八个人就能追着几百人砍的那种高手。 现在,连剑门首座大剑师看起来都不是很好过,最起码身上的伤,应该不会比杨悲少一处。 阔可敌厥鹿忽然笑了,他看向叶无坷问道:“你现在好像多了个选择,你是去帮你们的人干掉那位首座大剑师,还是不管他来追我?” 他说:“追我其实是对的,因为所有事都是我的设计,死多少人都可以算在我头上,我还是黑武武沛亲王的世子,我叫阔可敌厥鹿,能杀了我或是生擒我,应该比死一个宁人要更有价值。” 他问:“你怎么选?” 与此同时,疏勒禁军大将军巨擘渠朝着阿诺诃大声喊道:“神僧你快过来,不要误伤了你!” 阿诺诃摇头,大声回答道:“我不会留在疏勒了,我要和他们一起回中原。” 巨擘渠脸色一变,苗新秀也脸色一变。 前者杀心乍起,后者心说和尚啊和尚你是真的不会说谎,你不会说谎,你不说好不好? 巨擘渠犹豫良久,他再次喊道:“神僧,如果你离开疏勒,那你就是疏勒的敌人了,疏勒这么多年对你有多好你自己清楚,你今天要走,我只能对你不客气。” 苗新秀说:“你先别......” 阿诺诃大声说道:“我一定会走,我一定要回中原。” 苗新秀叹了口气,抽刀在手。 “和尚,我他妈的可是你情敌,要是为了保护你死了,你他妈的得给我磕个头。” 他迈步向前。 巨擘渠脸色铁青,咬着牙沉默了一会儿后声嘶力竭的喊出来:“杀掉!都杀掉!全都给我杀掉!” 数千名疏勒禁军随即向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坐骑! 他也曾是满怀梦想的少年,也曾眺望远方的时候眺望将来,可家门巨变之后,他开始和这个世界变得疏离起来。 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大概都不会在乎谁了,因为他连自己都不在乎,唯一在乎的就是探寻真相,去证明他骨子里流淌的血液并不罪恶。 他不是认为这个世上没人有资格与他做朋友,而是他认为他没必要和谁做朋友。 关闭一扇门也不曾偷偷打开过窗缝去看路过自己世界的人,不但与人疏离,亦与人间疏离。 可是当束休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两具尸体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如多年前一样,疼的让他有些撑不住。 车夫靠坐在坍塌的木塔旁边,身上全是灰尘,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满是木屑。 他就那么坐在那,心口有个触目惊心的洞。 巨汉就躺在车夫的腿上,心口也有一个触目惊心的洞。 束休害怕了。 真的害怕了。 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在发颤,始终觉得不会在乎谁且连自己生死都已看淡的他却在害怕。 车夫走了,那个总是奚落他嘲笑他甚至有些时候还会看不起他的车夫走了。 巨汉走了,那个从小就一起接受训练总是把他当亲弟弟一样护着的巨汉走了。 束休蹲下来,他想伸手去触碰车夫,没敢,又想去触碰巨汉,还是没敢。 他侧头看,叶无坷追着一个黑武人往皇宫方向去了。 他没有看到是那个黑武人一刀捅死了车夫,但他知道这里到处都是凶手,到处都是。 束休慢慢的站起来,回身看,看到了那个叫苗新秀的人张开双臂把两个禅宗僧人护在身下,看到了那些疏勒人朝着商队的宁人发箭。 另外一个方向,叶无坷带来的人正在和数百名黑武刀客厮杀,束休看到了大奎和二奎,看到了威卫战兵,看到了人群之中还有个一身是血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男人。 束休的眼睛,逐渐变得发红。 杀! 唯有杀! 束休朝着黑武人那边冲了过去,手中的刀在散发着寒光。 叶扶摇在黑武刀客之中像是扑入狼群的一头不讲道理的虎,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好像彻底变成了一个擅长各种杀人技的无情机器。 一个黑武刀客挥刀向他劈来,他没有躲闪,因为他的刀比黑武人的刀要快的多,黑武人的刀才刚刚举起来的时候,他的刀已经刺穿了黑武人的心口。 下一息,他把长刀送进一个张着嘴呐喊的黑武人嘴里,刀锋从后颈刺出去后旋转一圈,一颗不完整的人头就分离出去,黑武人的尸体还站着,脖子上边还有下巴和一排下牙。 黑武人的嗓子眼好像变成了泉眼,血从里边一下一下的往外涌。 再下一息,叶扶摇的刀已经将迎面而来的黑武人半边肩膀直接卸了下去。 “不要再恋战!” 就在这时候叶扶摇听到身后有人呼喊。 东广云汇胖胖的大档姚三斤大声喊着:“疏勒人也动手了,不能再打下去了,想办法杀出城,不出城的话大家都要死在这!” 叶扶摇听到了,但他没理会,他不认识那个胖乎乎的商人,他也没打算就这么走。 那四十八名从边关回到长安的精锐,其中二十三个是跟着他回来的,另外的二十四个在之后的每一次厮杀之中也一直并肩作战。 如果不多杀一些黑武人,叶扶摇怕回去之后每一次想起来都会后悔,这种后悔不是将来再多杀几个去弥补就能弥补的,是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后悔。 “不要再打了!” 姚三斤冲过来:“趁着疏勒人还没有围起来,咱们必须杀出城。” 叶扶摇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一刀劈出去,面前的黑武刀客与他同时出刀,可却慢了何止一倍。 已经杀到这个时候的叶扶摇,依然是战场上的一尊杀神。 姚三斤伸手去拉他:“快走!” 叶扶摇道:“你们走你们的,我能走。” 姚三斤道:“你不走,他们三个能走吗?!你看看他们三个!” 叶扶摇回头看,仅存的三名边军精锐也都伤势惨重,三个人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处刀口,气喘吁吁,站都已经站不直了。 “你可以杀,他们呢?你就非要看着你的同袍一个都不剩吗!” 姚三斤道:“一路上那些土坟我们都看到了,刚到这看到你们在杀敌,我就知道那路上死去的都是你们的同袍,你们只剩下四个人了,只剩四个了啊!” 他近乎哀求:“兄弟,活着回去。” 叶扶摇深吸一口气,回头喊道:“边军!” 那三个血糊糊的汉子拼尽全力的站直身子回应:“呼!” 叶扶摇道:“跟他们一起往城外杀,能带回去多少人就带回去多少。” 说到这他看向穆青川:“你叫什么名字?” 穆青川立刻肃立道:“我叫穆青川,是叶无坷校尉手下的兵。” 叶扶摇点了点头:“我是边军将军,从现在开始你是这支队伍的头儿,你带着他们出城,记住,穿军服的人在死光之前,就不允许大宁的平民冲在你们前边,死在你们前边。” 穆青川立刻大声回应:“是!” 他不认识这位将军,但他从看到这位将军的第一眼就心生敬畏。 “去吧。” 叶扶摇道:“进为先锋,退则断后,大宁的兵,别丢了大宁的脸。” “呼!” 不只是那三名残存的老兵,剩下的威卫也都整齐的回应着。 叶扶摇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只是一眼扫过,他根本不在乎。 “大奎哥二奎哥。” 叶扶摇甩了一下黑线刀,刀锋的血迹被他甩飞出去。 “跟我去接姜头。” 叶扶摇转身的时候一眼看到墙上钉着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家伙,但吸引叶扶摇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钉着人的那柄长剑,璀璨生辉。 他纵身而起,一把将长剑抽了出来。 皇宫那边,阔可敌厥鹿笑着往后退:“看起来你应该是宁国的军人?我听闻宁军的口号就是不放弃任何一个同袍?那边那个,你应该也不会放弃吧?” 他见叶无坷转身朝着杨悲那边过去,他大笑出声:“你们这些宁人,放着巨大的功劳不要也要救自己人,愚蠢!抓了我,你最起码能获封将军,按你们的话说,我可是罪魁祸首。” 说着话他就要跑。 “阔可敌厥鹿!” 远处那个身穿金色锦袍的首座大剑师吼道:“你给我过来!不然的话,若我有机会活着回去,我就将你的事告诉宗主,左右是死,我死也拉你一起!” 阔可敌厥鹿的脚步一停,他叹气道:“人家敌人都没让我留下,你这个自己人真的是......” 首座大剑师律无极知道只要阔可敌厥鹿走了,他必死无疑。 那个长衫男人虽然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如果阔可敌厥鹿走了,那个长衫男人却来了帮手,那他一点活路都没有。 那两个年轻人没过来之前,他和长衫男子是五五开,他知道自己可能还比对手弱了些,但对手之前已经厮杀许久,所以目前的情况依然是五五开。 而那两个年轻人过来之后,只要都不走,情况还是五五开,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阔可敌厥鹿先跑。 律无极等阔可敌厥鹿到近前后急促说道:“你背上我赶紧走,我和那个宁人都已近乎脱力,你背着我,咱们才能活着回去。” 阔可敌厥鹿:“我背着你,哪有我自己跑得快?” 律无极道:“我说过了,只要我不死,我回去之后就不会放过你,如我这样的修为若一心杀你,能护着你的人也没几个。” 他说到这发现阔可敌厥鹿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于是他立刻说道:“你别想杀了我然后自己跑,那个剑客恢复起来会很快,你最终也跑不掉,唯有让我恢复元气才能挡住他,从漠北回黑武千里之遥,没有我你根本不可能回得去。” 阔可敌厥鹿把袖口里已经露出来的匕首收回去,笑呵呵的说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可是盟友,不只是我希望你活着回去,陛下也希望你活着回去,你回去了才能和宗主去争,我怎么会杀你。” 律无极冷笑一声:“最好是这样。” 阔可敌厥鹿一弯腰:“来,我尊敬的首座大人,上来吧,你最好快点恢复元气,不然的话这一千里路我始终背着你......我应该会比你死的快些。” 律无极跳到阔可敌厥鹿背上:“少废话!快走!我不信你在半路上没有安排接应。” 阔可敌厥鹿笑道:“原来最了解我的人是你,怪不得我们能做盟友。” 他深吸一口气,背着律无极蹿了出去。 叶无坷刚要追,杨悲对他说道:“你最好也背上我,等那个剑门的大剑师恢复元气,你一个人不是对手。” 叶无坷摇头:“你伤太重就留在这,会有人来接你,我把伤药给你留下,你一会儿自己上药。” 说完一边翻兜儿一边准备要冲。 他知道大哥和大奎哥二奎哥一定会来找,只要看到这个中年男人在这一定会救他。 “我是清澄的父亲。” 杨悲道:“你最好背上我,不然后果可能有点严重。” 叶无坷:“......” 他从无事包里翻出来伤药递过去:“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伯父你也太小瞧我了,你回去问问高清澄,她能不能威胁我?” 杨悲:“嗯?” 叶无坷:“算了,别问了。” 他把伤药留下:“但我还是不能背着你,你伤成这样已经不能再出手,若高姑娘知道的话......我惹她不起。” 杨悲道:“黑武人已经见过我,也知道我是谁,还看见我杀了两位九境大剑师,杀了一群黑武高手,我这样的人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如果不把见过我的黑武人都杀了,将来他们可能会以清澄来威胁我,我是清澄的父亲,我在乎的就是她,你是清澄的......” 他话没说完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叶无坷背上了。 “把伤口处理一下,伤药很管用,我自己配的,我无事包里还有些吃的,伯父路上可以先垫补垫补。” 叶无坷背上杨悲:“伯父,坐稳!” 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画地为城 从宫城到北城,从跳宫墙到跳城墙,从大路到小路,从小路到无路,从草地到沙地,从树上到树下。 阔可敌厥鹿背着律无极已经不知道跑了有多远,他回头看,那个不知名的宁国少年背着那个剑客还在后边紧追不舍。 “那个家伙!” 阔可敌厥鹿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能跑?” 律无极在他后背上接茬道:“吃什么长大的,都不该比你吃的好。” 阔可敌厥鹿一愣,然后微怒道:“首座是在说我吃的比人好跑的比人慢?这是嫌弃我咯?” 律无极立刻否认:“没有......和你一样,是嫌后边的人跑的快。” 说着话的律无极回头看,他没有仔细去看那少年,而是看少年背上那个剑客,少年再能跑体力再好也不是他对手,那中原剑客才是最大威胁。 在弥泓城里的时候,律无极亲眼看到了那个长衫剑客有多变态。 杨悲进城的时候律无极就在皇宫大殿最高也最隐蔽的地方看着,他看到了杨悲手里拎着一具七境大剑师的尸体。 之后杨悲是怎么斩杀九境大剑师,怎么把那个杨氏家族的剑客钉在宫墙上,后来又怎么干掉夜廷斯,他都看到了。 所以他知道一旦等长衫剑客恢复元气,他应该不是对手。 如此恐怖的实力,就算是在剑门之内能有把握与他一战的人都不超过四个。 他妈的。 律无极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排名第五。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看到那个长衫剑客好像在给伤口涂伤药,这让他心里一惊。 “世子,你身上有伤药吗?” “我......我需要自己带伤药?” 阔可敌厥鹿回了一句。 律无极心说罢了罢了,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皇族子弟当然不会自己带伤药,如果不是非要穿衣服,你们可能觉得身上有衣服都累。 出门就有无数人随行伺候,想吃饭一张嘴就有人喂,想拉屎一撅屁股就有人擦,就应该翻过来,想吃饭就塞你们一嘴屎。 想到这又醒悟过来,身为剑门首座大剑师,他好像也是如此 “还需再快些。” 律无极道:“那个宁国少年身上带着伤药,你没有我也没有,所以那个剑客可能会比我恢复的快些,你只能跑的再快点才行。” 阔可敌厥鹿道:“首座要是觉得我跑的太慢,你可以不用我。” 律无极闭嘴不说了。 他再回头看,眼睛再次骤然睁大,比刚才还大。 律无极见那个剑客竟然从少年背着的帆布包里取出来一个面饼,还有一根鸡腿,吃一口面饼,吃一口鸡腿。 “世子......你带吃的了吗?” “我需要自己带吃的?” “......” “......” 相对无言。 良久后,律无极道:“虽然我知道再催你确实不礼貌,可他们也好像确实比咱们准备的充分。” 阔可敌厥鹿也回头看,只见那个剑客吃完了一块饼,吃了一根鸡腿,然后又从那少年的帆布包里摸索出来一个苹果。 剑客在少年衣服上把苹果蹭了蹭,然后就开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距离虽然不算近,可律无极和阔可敌厥鹿都听到了那家伙吃苹果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烦躁! 杨悲给自己伤口都涂了药,包扎好,确实感觉有些饿了,想起来叶无坷说包里有食物,于是自然而然的拿出来就吃。 吃过了之后,又把手伸进无事包里摸到了一块手帕,他想擦擦嘴,然后就听到叶无坷微微带着些哀求的声音:“别用。” 杨悲问:“为何?” 叶无坷:“我......我厚着脸皮从高姑娘那顺来的。“ 杨悲把手帕放回去,心想果然啊,开始有心上人的男人都有些可怜,但一想到这个家伙的心上人是自己闺女,杨悲就把那为数不多的可怜之心收了起来。 “你奔跑之际呼吸调理还不错。” 杨悲问:“是九慈教你的?” 叶无坷一愣。 他刚才都没有意识到,九慈道人对他的那毫无人性的训练,竟然会在疏勒用上了,而且还用的这般恰到好处。 能在敌人跑的时候用上这才练好的奔跑去追已经很恰到好处了,还背着未来老丈人......啊,露脸!实在是太露脸了! 叶无坷跑的越发沉稳,越发有力。 “是九慈道长教的。” 叶无坷回答道:“如果不爱玩小棍儿,是个好道长。” 杨悲点了点头。 他也在想,这个少年真的是很适合背人啊,非但跑的又快又稳,还有这世间少有的翘臀,所以被他背着一点都不累。 “你和清澄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 “是在我家乡,大慈悲山下有个叫无事村的地方就是我家,那天高姑娘他们来村里找向导,就,就认识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平常的问题叶无坷回答起来竟然有些紧张。 这不应该,他是无事村里第一社交牛-逼-症患者,哄老人家开心是他的拿手本领,虽然高清澄的父亲看起来还不是什么老人家,那也是长辈啊,哄长辈叶无坷什么时候不是得心应手?但叶无坷却发现自己一点儿都发挥不出来,就很奇怪,也很尴尬。 或许是感觉到了叶无坷的尴尬,杨悲笑了笑问道:“你平时做些什么事?” 问过之后,他也觉得尴尬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装作和善的笑一笑?为什么要问那么幼稚的问题? 幸好那臭小子看不见。 既然那臭小子看不见,我为何非要装作和善的笑一笑? 叶无坷却很认真的回答道:“前一阵子一直都在书院里求学,白天读书晚上跟着九慈道长练功,偶尔回家,家里做些小生意。” 杨悲嗯了一声,想再找个话题,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还说些什么。 这尴尬若是一开始就没有那也罢了,毕竟之前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可突然间感觉到尴尬之后,连刚才吃吃喝喝的事都觉得尴尬的不得了。 他不说话了,叶无坷只好找话说。 “伯父,你平时做什么?” 杨悲回答:“我,咳咳,我也做些小生意,你做什么小生意?” 叶无坷说:“卖包,就是我现在身上背着的这个无事包。” 杨悲道:“那还挺好的......” 叶无坷:“伯父做什么小生意?” 杨悲:“东广云汇有我一半。” 叶无坷:“......” 沉默,可怕的沉默。 他们前边,阔可敌厥鹿一边跑一边抽空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再回头看叶无坷他们,发现距离竟然在越拉越近,于是更为懊恼。 他实在理解不了,那个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强壮的宁国少年怎么就那么能跑。 “世子,你饿么?” 律无极忽然问了一句。 阔可敌厥鹿忽然就怒了:“饿了怎么办?我吃你还是你吃我啊!” 沉默,可怕的沉默。 弥泓城内,穆青川带着人朝着城外厮杀,他回头看去确认,是不是能带上的人全都带上了。 他们就连发现的自己人的尸体都带上了,那两个青衫客,死于乱刀,那两位道长,死于偷袭,那车夫和壮汉,死于厮杀,那位大和尚 苗新秀背着向问大和尚的尸体,始终低着头沉默着往前跑,他也想去找姜头,但姜头说,要把大和尚送去安全的地方。 他想着,那就听姜头的话,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就把大和尚交给东广云汇的人,他再回去接姜头。 在他旁边,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背着巨汉的尸体,怀里还抱着车夫的尸体,这个年轻人不用别人帮忙,他一个人带着两个,苗新秀想,这两位战死的英雄一定是他的亲人吧。 在他前边,一名战兵背着那个胖乎乎的有一张娃娃脸的年轻道人,道人伤的极重,看起来脸色惨白。 就连那将死未死的杨乙承都有人背着,是他手下那个叫岳从群的掌柜,此时没有人理会大顺商行的人,但只要离开弥泓就一定会有人理会理会他们。 “骑兵!” 断后的战兵忽然喊了一声。 在他们身后,疏勒人的骑兵正在追来。 他们本来也有车也有马,可是后来疏勒禁军把他们截断了,他们的车与马都被拦在禁军后边,他们就只能往另一个城门冲击。 在冲击城门的时候,叶无坷手下的威卫战兵在最前边,拼死了十余人才将城门夺下来,开门等大队人马冲出去,断后的也是威卫的战兵。 冲则在前,退则断后。 他们是兵,他们来自大宁千千万万个普通的家庭,他们也都年纪不大,可当他们穿上军装的时候,他们就成了守护者。 “威卫!” 穆青川停下来,大声呼喊。 还剩下的二十余威卫战兵全都停了下来,他们握紧了刀看向穆青川。 “战兵,冲则在前,退则断后。” 穆青川大步走到战兵最前边:“我们的职责是保护好大家。” 他深吸一口气:“列阵,准备迎接骑兵冲击!” “呼!” 二十几名战兵成一排队列,微微压低身子,他们死死盯着即将冲过来的疏勒骑兵,每个人都做好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 就在这时候,有人拍了拍穆青川的肩膀。 穆青川回头,就看到那三位浑身是血的边军前辈走了上来。 “老的在前边,小的靠后些。” 那脸上都有一道伤口的边军汉子咧开嘴笑了笑,然后迈步到了阵列最前。 “边军。” “呼!” 疏勒禁军大将军,如今已经宣布要做汗王的巨擘渠此时已经红了眼,如果不动手还好,现在动了手那就不能留下一丝后患。 虽然那个侍卫长珂理是草原铁勒人,但他的话在此时就变得正确起来。 唯有把宁人都杀了,连阿诺诃也杀了,如此才能保证不会出意外,他们死绝了,宁国使团到了的时候也不可能查出什么真相。 “追上去!” 巨擘渠大声喊:“一个不能留!” 嗖! 一支粗糙的箭从巨擘渠耳边飞了过去,如果不是他反应奇快,感觉到有什么黑影在面前恍惚了一下就马上躲避,这一箭就能洞穿他的额头。 数十骑纵马横插过来,将疏勒骑兵拦截。 这些人看起来真的是到处都破破烂烂,衣服破烂,装备破烂,人都看起来破破烂烂。 为首的麻袍客催马向前,用手里已经有些锈迹的长槊一指巨擘渠:“你们是谁,为何追杀我中原人?” 巨擘渠大声说道:“我乃疏勒汗王巨擘渠,你们赶紧让开,不然的话,你们也得死!” “疏勒汗王?” 麻袍客皱眉:“我记得当年也有疏勒人参与......现在又来。” 他看向巨擘渠:“你可曾听闻隋阳城?” 不等巨擘渠回答,麻袍客用长槊在马前地面上画了一条线。 “现在,这里就是隋阳。” 他身后数十麻袍客整齐的往后一扬双臂将麻袍脱去,露出一张张黝黑的沧桑的粗糙的脸。 “走你们的!这里我们守了。” 麻袍客首领朝着东广云汇那边喊了一声后,扬起长槊:“还在吗?” 他身后数十隋阳老鸹同时抽刀:“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父亲,对不起 <“前辈!” 穆青川带着二十几名威卫接替向前。 为首的麻袍客回身看过去,见是那群年轻的宁军士兵过来了,他立刻伸出手要阻拦,因为这些兵在他看来实在是太年轻了。 可是他抬起手阻拦的时候,穆青川也抬起手与他击掌一下,麻袍客为之一愣,穆青川带着战兵已经扑到前边去了。 “前辈,下去歇歇。” 那击掌而过的年轻战兵朝着他笑了笑,笑容比今日的阳光还要灿烂温暖。 麻袍客想拉却没能拉住,那些战兵一个一个在他身边经过冲向前方,在他看来这些年轻到可能还稚气未脱的战兵不应该会打仗,却忘了当年他们打仗的时候也是这般年纪。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麻袍客刮目相看。 他们看到那些年轻的汉子们用连弩点射,交替向前,对敌人蜂拥而至的骑兵完全没有惧意。 而且这些年轻汉子射术精准,几乎没有浪费一支弩箭,相对来说那些漠北人虽人数众多,可战斗力明显不在一个层面。 但这不是麻袍客首领为之动容的,他在看他的手。 二十多年前,他们死守隋阳的时候虽死战不退,那傲骨让敌人都为之胆寒,可他们难道就不盼着家里来人支援? 隋阳是一座孤城,他们坚守了一年九个月,他们打退了敌人无数次进攻,以区区一千二百人的兵力,最多的时候阻挡黑武和漠北联军数十万。 隋阳老鸹不是一句赞美,他们确实在最艰难的时候什么都吃。 可难道,他们想吃? 那个时候如果有援兵来的话,他们谁又愿意去触碰那城里敌人的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麻袍客首领低头看着手掌,脸色有些发白。 前辈,下去歇歇。 当他脑海里再次出现这六个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再也压抑不住,这个粗糙沧桑的汉子,这个满脸坑洼皮肤黝黑人不人鬼不鬼的汉子,忽然就捂着脸蹲下来嚎啕大哭。 一群麻袍客汉子慢慢的走过来,围拢在他身边,或许是因为首领的哭声让他们触动太大,又或许是那句前辈下去歇歇也进入他们每个人的心里,围拢过来的汉子们,都在落泪。 “二十多年了,我们等了二十多年了。” 麻袍客首领蹲在那,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落。 “我们等来家里人了!” 他抬起头看向这些已经生死与共二十几年的兄弟,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和他一样的泪水。 “二十多年了,有人让我们下去歇歇了。” 他哭的撕心裂肺。 人群之中,唯一一个没有把身上麻袍脱去的汉子此时手也在发抖,因为他认出那些年轻的战兵是谁,每一个他都认识。 一开始他就认出来了,当麻袍客们全都闪去披风的时候,他把身上的麻袍披风裹的更紧了些,他害怕被那些昔日的同袍认出来。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遇见鸿胪寺威卫的汉子们。 他们离开沙漠一路往北,原本是想看看那座已经快被世人遗忘的隋阳老城,去看看那片曾经让数万强敌埋骨于此的战场,去看看墨泽,去看看墨泽山。 可是到了墨泽的时候他们发现,他们这些为隋阳拼过命的人,最有资格称之为隋阳主人的人,也已经回不去了。 他们没法渡过水泽,他们强悍但他们不是可以一苇渡江的江湖高手。 如果不是杜巽震执意要来看看的话,汉子们是想但不敢回来看,这里有他们太多回忆,其中又有一部分回忆是他们永远都不想再回忆起来的。 杜巽震说,我要做你们的传人,我要去墨泽,我要去隋阳,我要看看那里,然后留在那里。 这个年轻人的执念和对中原大地的热爱,让麻袍客们最终也鼓起勇气,准备回去看看,也许要看的已经不再是那座城,而是那些再也见不到的同袍曾经的自己。 他们到了墨泽之后发现无法过去,有人说大概这就是天意。 杜巽震这个年轻的汉子大声说我不信什么天意,这边过不去我们就从另一边过去,如果另一边也过不去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应该开心而不是心里难过的觉得这是天意? 这边过不去,那边也过不去,那就说明墨泽已成天堑,再也不用有人在这里拼命了。 汉子们被杜巽震这颗年轻热情的心感染,于是决定翻山越岭的绕过疏勒国的边关到墨泽山另一边看看。 过来之后发现确实也难以再进隋阳老城,他们便准备返回沙漠。 这时候听闻疏勒有弥泓禅会,是漠北诸国最热闹的盛事,已经多年不与外界人有过接触的麻袍老鸹们不想去看,可杜巽震拉着他们去,说既然出来了就要四处走走看看,拗不过杜巽震,汉子们随即一路游山玩水似的往北走。 刚要到弥泓城的时候就看到前边有厮杀,这里的厮杀与中原人无关,他们本意是暂时让开。 可他们发现,被追杀的竟是中原人。 杜巽震还没有说话,麻袍客的首领已经催马向前,没有命令,数十名已经不再年轻的汉子们立刻就跟了上去。 “去帮他们。” 麻袍客首领抬起粗糙的手抹去浑浊的泪,猛的起身:“去帮咱们的后生!” 就是因为这句话,杜巽震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愧疚,也生出一股热血,他一把将身上的麻袍披风闪去。 “兄弟们!” 杜巽震一马当先冲了过去:“杜巽震在此!” 听到喊声,正在厮杀的威卫战兵们全都回头,当他们看到真的是杜巽震的时候,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出现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杜大哥!” 穆青川一刀将面前的漠北兵砍翻,朝着杜巽震激动喊道:“你怎么在这!” 杜巽震冲过来一击将靠近穆青川的敌人刺死,然后大声喊道:“先不说这些,阻止住敌人追兵,让咱大宁的百姓先走。” 穆青川立刻应了一声,返身与杜巽震一同往前冲杀。 “隋阳......” 麻袍客首领喊了一半停住,犹豫了片刻后振臂高呼:“隋阳老鸹!让这些疏勒兵知道知道,当初他们的父辈有多少是被我们干掉的,我们吃了他们多少人!” 这一刻,他自己高呼出隋阳老鸹这四个字的时候,好像横亘在心间的那道过不去的坎儿,一下子就过去了。 姚三斤正在带着人往后退,听到隋阳老鸹四个字猛然回头。 “隋阳老鸹!” 姚三斤停了。 “他们还有活着的!” 深吸一口气,这个做了大半辈子生意的胖男人,一转身就回去了:“东广云汇的伙计们,跟我回去,不会打架的自己往回跑,我们得回去和疏勒人干!” 这是一支由许多商队组成的队伍,大大小小的不下十来支,这其中有些队伍当然不是单纯的商队,比如东广云汇和大顺商行,但也有单纯的商队,他们之中很多人也是单纯的生意人。 原本姚三斤是要带着东广云汇的伙计们把这些普通商人掩护着撤退到安全的地方,可现在他不打算这样做了。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隋阳老鸹的故事他听过了一遍又一遍。 可他从来都没有认为过,这四个字是对那些无畏勇士的贬义。 吃敌人尸体都要死守不退的人,永远都不能被贬低。 “杀回去!” 姚三斤第一个往回冲,他最喜欢的小伙计陈甲寿很快就超过了他,这个少年,一路上念叨着自己怕死的少年,持一把刀如飞向前。 正在往前跑的人全都停了下来,被保护的那些商人们站在那看着身后的战场,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操!老子不当懦夫,都是爷们儿,我也要干死他们!” 说完从傍边树上折断一根树枝,朝着混战的地方就冲了回去。 “我也去!” “我也要去!” 这些平日走塞外商路最怕遇到战事的商人们,今日好像全都变了个人似的,如果非要说是为什么,说出些什么大道理来,他们这些商人也说不出,他们最会衡量得失利弊,可现在他们忘了衡量得失利弊,他们只想着自己人就该和自己人在一起,生同生死同死。 商人们也都回去了,拿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兵器,有秤杆也有秤砣,有挠钩也有算盘。 不仅仅是因为那些隋阳老鸹,还因为那些年轻的后生。 苗新秀把向问大和尚的尸体放在地上,他看了看阿诺诃:“你守着他吧,我也要回去。” 苗新秀直起腰,看着向问禅师那张惨白的但好像格外安详的脸自言自语道:“我那会儿听你说,大和尚说过,讲经的前两句应该是不以善小而不为,还有一句是团结之力至高无上......” 他转身而行:“大和尚是佛。” 阿诺诃呆呆的看着向问的尸体,良久后他盘膝在向问身边坐下,双手合十道:“此心归处,永是中原。” 他没有注意身边还有谁,他只是安静的陪着向问。 在向问的另外一边,大顺商行的掌柜岳从群抱着杨乙承也回头看着,然后准备继续向前跑,他要把少东家带回中原去。 “把我放下来吧。” 脸色惨白的杨乙承轻声说道:“隋阳老鸹......被我大楚丢了二十几年的汉子们,他们都死过一次了,现在还要再去死一次。” 岳从群急切道:“少东家,咱们先回去,这些事咱们先不管,以后还有很多大事等着少东家办呢。” “我还能办什么大事?” 杨乙承苦笑。 “我四肢俱断,武功全废,本以为我是杨家最有天赋的人,可在杨悲面前我什么都不是,我以为只要是为了大楚复国做什么都值得,可是我大楚的老兵们还在厮杀而我却一剑伤了自己人......” “岳先生,带着大顺商行的伙计们回去帮忙吧,如果还能侥幸活着回去,要告诉父亲......是我不孝亦是我无能,大楚复国,我做不到了。” 岳从群还要劝说,杨乙承道:“放我下来,你们回去帮忙,不要再劝我,此时先把自己当个宁人,最起码......都是中原人。” 岳从群一咬牙:“少东家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我们帮忙杀退追兵就回来。” 说完后小心翼翼的把杨乙承放下,他招呼着伙计们回头去支援。 这时候杨乙承发现身边还有一个吓得瑟瑟发抖面无血色的年轻人,他问:“你是谁,你为什么不回去?” 那个年轻书生颤着声音回答:“回世子,我,我叫钱续程,我是世子的人,我平日,我不会打架,我是书院钱楚的儿子,我......” 语无伦次。 杨乙承点了点头:“钱先生的儿子,我记得的,你帮我一个忙,我衣领里有一颗药,是续命疗伤所用,你帮我取出来喂给我。” 钱续程手忙脚乱的把那颗药丸翻出来,然后扶着杨乙承吃了下去。 吃过药,杨乙承的脸色好像马上就恢复了几分血色。 “回去后告诉你爹,好好做个教书匠,不要......咳咳。” 杨乙承忽然吐出来一口黑血。 他看向钱续程:“不要再去想什么别的事了,人能读书而又教书,就很好。” 他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再帮我一个忙,把我的尸体,尽量,尽量带回中原。” 他闭上眼睛,眼角有一颗泪水滑落。 “父亲,对不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今日归宁 近千名疏勒兵之前还追的气势汹汹,没想到被数十人从半路拦截了一下之后情势就发生逆转。 那些宁人忽然就转身回来,似乎一下子就充满了斗志,哪怕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商人,此时也变成了一往无前的勇士。 尤其是那莫名其妙出现的数十名麻袍客,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就算最小的,也该在四十岁以上。 可这群人就好像恶魔,他们比那些年轻有力的宁军战兵更凶狠,他们似乎比这世上所有人都懂得怎么杀人,怎么让敌人感到恐惧,有人会大声告诉你他会杀人,有人则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他会杀人。 麻袍客的那名首领冲杀在前,竟然丝毫也不怕因为太过突前而陷入重围。 几名疏勒禁军围过来,几乎同时出刀劈砍,左边的那个被首领一脚踹飞,右边的那个被他一刀捅死,正前方的那个疏勒禁军才把刀扬起来,被首领一把搂住后颈拉过来,然后俯身一口将喉管咬开。 瞬息之间就连杀三人的首领啐掉嘴里的那块血肉,狞笑着继续向前。 明明占据着兵力优势的疏勒禁军,在这样的反扑之下竟然节节败退。 “大将军!” 禁军将军哲越急切向巨擘渠劝道:“大将军,不能再打下去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只说是为了抢回神僧,宁人可能还会宽容,若再打下去,将来,将来大宁北征,我疏勒根本就抵挡不住,到时候我疏勒就要亡国了啊大将军!” 巨擘渠侧头看他一眼:“叫我汗王。” 哲越心中一震。 他忽然发现,面前这个自己忠心耿耿追随多年的大将军好像变得陌生起来,那张脸,越看越不认识了。 “事已至此,哪里还有收手的可能。” 巨擘渠脸色阴沉的说道:“其实珂理说的没错,只有把人都杀了才能变得干干净净,宁人,黑武人,都一样!” 他声音骤然提升:“都不过是想奴役我疏勒,他们仗着国强力大就不把我们疏勒人当人看,我们又何必顾忌他们的死活。” “今日把来我疏勒弥泓的人全都杀绝,宁人纵然来问,我们全都推倒黑武人身上就是了,现在收手?” 他看向哲越:“你难道是想借机让宁人杀了我,然后取代我的位置?哲越,我一直觉得你对我忠心耿耿,难道你也觊觎汗王之位?” 哲越急道:“大将军!” 巨擘渠怒道:“叫我汗王!” 哲越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汗王陛下,宁人也好,黑武人也好,都不是我们能与之对抗的,唯有立刻做出选择,才能保住疏勒......” “闭嘴!” 巨擘渠道:“我说过,已经开始动手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哲越,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下令把你杀了。” 哲越张了张嘴,见巨擘渠怒目相视他也不得不把嘴闭上,再看时,四周的那些将领和亲兵都在看他,有人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还是保命要紧。 可就是这些关切的眼神,让哲越心中逐渐被打散的勇气再次涌出来,而且比之前还要汹涌,还要激烈。 “汗王!” 哲越大声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咱们的人死了多少!你看看今日这弥泓城内,又已经死了多少!难道死的人还不够多吗!难道你真的要因为你而让疏勒国灭,让所有人都被屠杀吗!” 巨擘渠气的猛然抽刀:“哲越!你自己找死!我说过了,你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杀了你。” 他一刀朝着哲越捅过来。 刷地一声,哲越抽刀一扫将巨擘渠的弯刀荡开:“汗......大将军!你醒醒吧大将军!” “我是汗王!” 巨擘渠再次发力,一刀朝着哲越的脖子横扫过来,哲越在马背上向后一仰身子,那刀便扫空了过去。 可巨擘渠武力也颇为不俗,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成为疏勒的禁军大将军,见哲越竟然又躲过自己一刀,气急的巨擘渠把刀尖往下一转狠狠刺落。 噗的一声! 巨擘渠的刀猛然停住,他低头看了看,却见是一名亲兵竟然把弯刀捅进了他的小腹,那亲兵被他怒视之后吓得一哆嗦,立刻把刀抽了出去。 这刀从小腹里抽离的瞬间,血也肠子几乎不分先后的往外挤。 “你胆敢叛我!” 巨擘渠挥刀要劈向那名亲兵,刀子才举起来后腰上又是一阵剧痛。 背后的一名禁军将军把刀子捅进了他的后腰,那将军脸色发白的喊道:“大将军,你不能把我们都害死!” 随着他一声嘶吼,旁边的几个亲兵全都过来了,一刀一刀的捅进巨擘渠的身体里,每一刀都格外狠厉。 “大将军,你不能把我们都害死!” “我们不能死!” 巨擘渠认为的这些忠诚的部下,此时在他眼里却都变成了面目狰狞的魔鬼。 “你们......” 巨擘渠挥舞着弯刀乱扫:“你们就是都想篡夺我汗王之位!你们都是叛徒!” 噗! 他背后又来一人,一刀捅进他后心。 巨擘渠胡乱挥舞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下意识的低头看,那弯刀的刀尖,已经在他胸前刺穿出来。 “我们不能被你害死了!” 刺穿他心脏的亲兵狠狠将弯刀抽出来,巨擘渠的身子一颤之后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将军!” 所有人都看向哲越。 “将军,下令吧将军!” 面对这些做出了选择的同袍,再看看已经倒地死去的巨擘渠,脸色煞白的哲越沉默了片刻后,慢慢的举起手道:“下令退兵!” 还在往前厮杀的麻袍客首领一刀抡空,已经杀红了眼睛的他竟然没有注意到更远处的疏勒兵已经在往后跑了。 “前辈!” 下意识还要再追的麻袍客手被人从后拉住,他回头看,见是那个长相清秀 年轻战兵。 穆青川拉着麻袍客的手:“前辈,不要在追了,疏勒人已经退了。” 麻袍客低头,他那只粗糙的像是被风沙已经磨砺过几十年的土墙一样的手,被一只染着血但怎么看怎么干净的年轻的手掌紧紧握着。 “前辈?” 穆青川又叫了一声。 麻袍客首领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好,不追。” 穆青川问他:“前辈有没有受伤?” 麻袍客首领摇头:“没有。” 穆青川却不放心,回身吩咐道:“威卫!给前辈们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人受伤!” 年轻的汉子们上前,要为那些麻袍客们检查一下,可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多少敌人都不曾退缩的麻袍汉子们却连连后退。 这些连神鬼都害怕他们的汉子,竟然局促的像是害羞的孩子一样不敢让他们的后辈为他们检查。 “战场上药金贵。” 麻袍客首领沙哑着嗓子说道:“我们皮糙肉厚都不怕,况且岁数也大了,药给你们留着,你们还年轻。” 穆青川转身,拍了拍腰间皮带上挂着的皮囊:“前辈,我们都有伤药,人人都有,现在咱们不缺药了。” 他说话的时候,年轻的战兵们全都转身过来给他们看,每个人的后腰位置都有一个腰包,里边放着各种药物。 “伤药有,治水土不服的药也有,还有沈医堂为咱们大宁战兵专门配置的麻沸散,洒在伤口上,马上就不疼了。” 穆青川拉着麻袍客首领的手过来:“前辈你看,除了伤药,基本上能用到的东西都备齐了,朝廷里的大人们唯恐我们这些当兵的出门遇到什么麻烦,他们是想破了头皮,把能想到的就都准备好。” 麻袍客喃喃自语:“咱们.....大宁?” “是啊。” 穆青川道:“是咱们大宁。” 麻袍客下意识的去触碰大宁战兵身上的装备,眼睛逐渐又变得湿润起来。 他不是羡慕,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欣慰。 “都是,朝廷里的大人们想到的?” “都是。” 穆青川道:“我听说过,朝廷里的文官没事就和武将吵架,吵的不可开交,可一旦咱们当兵的要出去打仗了,那些文官大人们比我们都着急,恨不得把家底都翻出来给我们带上,你带的少了他们还不干,扯着嗓子跟咱们喊。” 麻袍客的眼睛越发湿润:“若真如此,是,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皮甲更厚实了,横刀更锋利了,护具更多,药品齐全,什么都有了。 “都有了?” 麻袍客的首领抬起手在眼睛上抹了抹,抹去泪水,世界又变得清晰起来,可是没多一会儿就又变得模糊起来。 “前辈。” 穆青川把自己的横刀递过去:“这个给你,我看你的横刀都已崩坏。” 麻袍客愣住:“给我?我不是大宁的兵。” “你是中原的兵。” 穆青川把横刀挂在麻袍客手里的腰间:“疏勒人应该是不敢再打了,咱们干脆回去,看看是不是有同袍的尸体没有带回来,总不能丢下一个孤零零的在这漠北,咱们把他们都接回去,一个都不能少。” “接回去?” 麻袍客手里声音剧烈的颤抖着,像是胸腔都在发颤。 “一个都不能少?” “一个都不能少。” 穆青川道:“陛下说过,把同袍丢下不管的不配当兵。”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远处的弥泓城。 之前疏勒人内乱他看到了,那个为首的人被部下乱刀捅死,现在来看,那些剩下的疏勒将军们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过来说话。 “咱们回去看看。” 穆青川看向杜巽震:“杜大哥,去看看之后,咱们一起回家。” 杜巽震脸色也变了,一扭头,眼泪就被甩飞了出去。 穆青川振臂道:“战兵!回去接人!” 杜巽震仰天嘶吼:“战兵!” 麻袍客首领轻轻的抚摸着宁制横刀,然后又看向自己那口破损的锈迹斑斑的横刀。 片刻后,他将那口旧刀递给穆青川:“送给你了,希望能保佑你。” 穆青川接过来,灿烂一笑:“好嘞!前辈你叫什么名字?我记下来,回去之后好跟兄弟们炫耀,这可是隋阳老兵给我的!” 麻袍客首领嘴唇微颤,深吸一口气后肃立,行大楚军礼。 “大楚隋阳守将章旬,今日,归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能驱寒 苗新秀回到向问和尚身边,他把自己的长衫脱下来给向问盖好,唯恐这漠北的风沙打扰了和尚清净,和尚现在终于可以清净了。 苗新秀扶着腰在和尚身边坐下,回头看,不远处那三位伤痕累累的边军老兵也互相搀扶着坐下,他们三个人沉默无语,和稍微远一些地方那些欢呼着的威卫战兵对比鲜明,像是不在一个世界。 苗新秀低头又看了看和尚,和尚应该是睡的很舒服吧,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睡的这般踏实过。 想起向问和尚和阿诺诃说的那些话,苗新秀心里就忍不住去猜测,这个最该也最不该做和尚的人,是从懂事那天起就没睡过一个踏实安稳的觉? 懂事多可怕啊。 苗新秀想拍拍和尚的肩膀,告诉他下辈子做一个你想做的人,随心就好,可手没有拍下去,因为和尚睡的可真好。 这时候余百岁从远处过来,挨着苗新秀坐下,他脸上有一层沙子,看着就好像刚从土里刨出来似的。 “师爷。” 余百岁低着头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苗新秀回答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意义,也有死去的意义,从另一个地方到这个地方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但你跟来好像确实没什么用。” 余百岁苦笑:“师爷会安慰人。” 苗新秀笑了笑,已经这么惨了,笑笑挺好。 余百岁看向那三个老兵坐着的地方,指了指那老兵身边不远处有一块看起来被风沙侵蚀了已经不知有多久的石碑。 石碑上是中原文字刻着的一首诗,石碑斑驳有些字已经看不清楚,刚才余百岁试着读了两遍,此时喃喃自语。 “人尽有离别,而君独可嗟。言将身报国,敢望禄荣家。战思风吹野,乡心月照沙。归期定何日,塞北树无花。” 他记忆力向来很好,虽然读书不成,学问也差,可只要他想要记下来的看上一遍就能记住。 他爹说他不是学不好,只是不想学。 “师爷。” 余百岁问:“叶无坷,就我师父,会不会嘎在北边?” 他轻功身法向来不错,可他打架的本事着实不好,要说实力,比寻常的壮汉当然要强不少,毕竟也算有些家学。 可要说在这样的场合还能跟上叶无坷,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苗新秀问他:“你觉得呢?” 余百岁道:“我觉得,还是得追。” 他起身,看向苗新秀道:“现在不打架了,我去追追看。” 苗新秀道:“他比你会打架,还比你跑得快,万一追上了他没事,你却嘎了怎么办?” 余百岁耸了耸肩膀:“那就是命呗,我爹说过,人有几斤几两得自己清楚,清楚了就不会自大,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和敢不敢去拼命是两码事。” 他笑道:“我爹当年有几斤几两他自己也清楚,可跟着陛下打江山那会儿他也从来都没怕过,我爹说,干该干的事,没干成死了就死了,没死,将来就有数不清的好日子。” 苗新秀道:“你父亲这话说的有道理,可是和现在似乎不太应景儿。” 余百岁道:“我没说我。” 他看了看北边:“我说的是我师父,唔.....叶姜头。” 他说:“叶姜头才从大慈悲山走出来进了长安城,他才过几天好日子?最起码距离数不清的好日子还远着呢,我不一样,我从一出生就开始过好日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来一把刀。 苗新秀一把拉住他:“你根本追不上,你死了你爹怎么办?你去了,万一是白白送死怎么办?” “我爹一直想要个争气的儿子。” 余百岁笑道:“这会儿我还挺争气的。” 他想说,你看,这里的人,每个人都和过去的自己有个交代,我也该有。 那个离开了栖山禅院的年轻大和尚,从接到那封注定了是陷阱的信开始就在设想自己该怎么死了,怎么死才不算白白送死,谁又真的想死呢?他只想给过去的自己和过去的禅宗一个交代。 那个此时还盘膝坐在向问大和尚尸体不远处的神僧阿诺诃,他曾经多少次想过要回中原去?如果不是见证了向问的赴死,他大概也下不了决心回去,现在的他,也给了过去的他一个交代。 那些整日都藏身在沙漠里艰难度日的隋阳老鸹,如果不是遇到了一个想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的杜巽震,他们也不会走出沙漠,不会在疏勒遇到了崭新的完全不一样的他们自己,当面目全非人不人鬼不鬼的章旬将军喊一声章旬归宁的时候,他何止是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也给了那么多战死在隋阳的成的老兵们一个交代,给新旧两代江山一个交代。 那个叫杨乙承的家伙在残废之后也许才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可这些想法对于别人来说是幡然悔悟对他自己来说就是背叛,背叛了他父亲背叛了大楚皇族也背叛了复国的梦想,可在他吞掉毒药的那一刻他也给了自己给了他父亲给了大楚复国一个交代。 太多太多了。 哪怕是疏勒人这边,那个看着他忠心追随的大将军被一刀一刀捅死的将军哲越,在下令退兵并且朝着大宁的人走来的时候,他也给了自己的过去以及近百万疏勒百姓一个交代。 谢宣积道长和嵇笙道长被那个黑武九境大剑师偷袭杀死之前,他们想的不只是不能丢了师父的脸不能丢了龙虎山的脸,他们曾经也在月下畅饮豪谈,说一声此番北去亦是荡魔。 青衣列阵的那两位青衫客,车夫,巨汉,以及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九慈道人。 那个瞒着自己女儿牵着一头小毛驴就毅然北上的父亲,难道不也是在北上之前就在心中已有取舍? 每个人都在这里断了些什么,舍了些什么,离了些什么。 余百岁道:“每个人拼命都有每个人拼命的理由,但大多数是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唯独叶姜头那个家伙不一样,他和过去的他没什么可交代的,他拼命是为了未来,甚至与他无关的未来。” 他真佩服自己,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 “我爹会以我为荣。” 余百岁大步向前,然后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甚至有些让人觉得荒诞的东西......一头毛驴。 那头毛驴站在旁边,以一种藐视人间一样的斜上角度看着天空,还不停的伸着舌头想卷回来什么,就像是个得道高人,想把这人间都骂一遍。 余百岁心说你个毛驴你高傲个屁啊,他上前就想骑着毛驴去追叶无坷,才靠近,竟然被那毛驴一脚踢中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于是这个刚刚燃起斗志和热血,想让他爹以他为荣的家伙,捂着不可描述的地方就倒了下去,来回翻滚。 刚刚因为余百岁这个生而优享却能大义凛然的家伙而有些感动的苗新秀,忍不住叹了口气。 苗新秀过去,从地上捡起来余百岁刚刚掉落的刀。 “替我照顾好向问大和尚,不准任何人扰了他清净。” 拎着一把刀,他大步走向徒弟去的方向。 “你不了解姜头,就别替他总结人生了。” 苗新秀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个世上的人都加起来,也没有谁会比姜头更想给过去一个交代,也没有谁比他更想跟过去要一个交代。” 他往前走的时候,看到在人群之中那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也在默默向北而行。 也许是因为刚才余百岁的话终究还是触及到了苗新秀的内心,所以看着那个来历不明又有些非同寻常的年轻人,苗新秀忍不住去想,这个人又是在干什么?他有什么要交代的? 他们朝着刚刚才杀出来的弥泓城走去,那座城遮住了那个少年的身影。 叶无坷他究竟是想要个什么交代呢? 抛开他自己的过去不说,只说他听到那个黑武人说,一切都是那个黑武人设计出来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能死很多很多人,他就不可能放过阔可敌厥鹿。 他要给今天所有死在这的人,要一个交代。 叶无坷背着的那位忽然问了他一句:“你为什么叫姜头?” “因为驱寒。” 杨悲点了点头,这答案简单,可因为驱寒这四个字,听起来好像又不那么简单。 “你家乡特别冷?” “特别冷。” 叶无坷一边跑一边回答着。 “我娘生我们之前还挺着个大肚子在家里干活儿,她想在我阿爷和我那个爹回来之前,给他们做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听说是那年村里来了乱匪,趁着男人们都进山打猎的时候,冲进村子里,抓走不了不少女人和孩子,杀了不少老人。” 他跑的很快也很稳,所以说话的声音也没那么颤。 “我娘运气好,也该着我们兄弟俩运气好,我家住在最西边,乱匪是从东边进村的,我那个打猎的爹担心我娘所以先回来,知道乱匪来了,于是拿着一把刀就一个人先追进山里了。” “无事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们听着消息一路追,他们顺着脚印一路追到山里的时候,看到我那个爹回来了,据说浑身都是血,身上还插着几支箭,但他把村子里的人都救回来了。” “可就那么巧啊,我娘在村子里没人的时候生了,先生了我哥,我娘忍着疼自己接生,当时在院子里,她拼尽力气把棉袄脱下来给我哥裹上,然后生了我,我娘已经动不了了,我娘挨冻我也挨冻,所以后来我娘始终觉得对不住我。” 叶无坷道:“可这有什么对不住的呢?” 他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可我娘,就一直怕我冷,一直怕。” 少年奔走之际还努力挤出个笑脸,他说:“你不知道,就算是暖和的日子我娘也把我裹在棉袄里,阿爷跟我说过,说有一年夏天,给我裹了一身痱子。” 傻笑着的叶无坷脑袋里全都是娘的样子,娘对他笑的样子,他说:“姜头挺好的。” 抬起手擦了擦汗,顺便抹了抹眼角。 他说:“能驱寒,我娘信。” 【这一卷的卷名是竹杖芒鞋轻胜马,要写的是少年无惧,写无数人的断舍离,因为更新的快也没存稿,每天超过一万字的码字,可能会把这一卷要表达的东西没有完全表达出来,希望大家在看这一卷的时候能帮我想想,卷中的每一个人物,是否都有了自己的断舍离,包括在这一卷的末尾,那从无事村走出来的少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彼此彼此 从漠北往北跑还是漠北,疏勒都城弥泓在这个小国靠南的位置,从弥泓往南走到出疏勒国境也就一两天的事,若骑马跑快些再不心疼马力,一天可能就到边关。 出弥泓往北走到疏勒国境线说起来要比往南远不少,那也是相对来说,这般只有几十万人口的地方,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再远又能远到哪里去。 这几十万人口还都集中在疏勒东南东北两处绿洲之地,这两片绿洲之间有大概一百多里的荒漠,也不是那种毫无生机的沙漠,偶尔能看到一片草,几棵树,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什么野兽在丘高处张望。 幸好叶无坷穿的是马靴,若是一双低帮鞋的话,不知道已经灌进去多少沙子,不知道脚底会磨出来多少血泡。 他已经跑了很久,他也没有料到那个本该养尊处优的黑武世子也这么能跑。 “我体力已经恢复不少,放我下来。” 叶无坷身后传来杨悲的声音。 “不行。” 叶无坷回答的很干脆。 杨悲想挣脱,他想挣脱就不会很难。 但叶无坷的话,让他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叶无坷说:“只要我一直背着你跑,那个剑门首座大剑师就不敢下来,他若下来,必会担忧自己跑一阵体力没有你恢复的快,他若不下来,那个王八蛋一定不如我跑的久。” 杨悲觉得有些道理,但他也开始心疼这个少年。 人生总是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就比如此时此刻如此能跑的叶无坷已经在感谢那个胖乎乎娃娃脸的道人,以及那根让他恨了一个月之久的竹条。 杨悲说:“我相信你一定比他跑的久,可你又不只是背着我。” 叶无坷身上带的东西确实多了些,而且杨悲能够看得出来他带的这些东西一件都舍不得丢,以叶无坷的理智和冷静,但凡他舍得的这会儿早就扔了。 比如此时叶无坷身上还有一把看起来就颇为沉重的伞,杨悲觉得这伞足以让叶无坷的体力消耗加剧。 除了这把伞之外,叶无坷跑起来身上还在叮叮当当的响,这就足以说明他带的东西很多,而此时此刻杨悲觉得这些东西都是累赘。 “伞丢了吧。” “不丢!” “你那个挎包丢了吧。” “不丢!” “你不舍得的话,我可以帮你。” 杨悲一伸手把那柄看起来奇奇怪怪,他记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从来都不曾在意过,在他看来,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因为值钱而不能丢弃的,这可能和他的出身有关,也可能和他后来做了些小生意有关。 “你敢!” 叶无坷喊了一声。 杨悲:“嗯?” 叶无坷:“都是你闺女给的。” 杨悲把伞又给叶无坷挂了回去,还轻轻拍了拍:“一会儿实在累了,可以先把我丢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杨悲忽然又有了那么一丝丝一丢丢的不开心,因为他每次出门,他的宝贝女儿可没有给他准备这么多。 “她从哪儿踅摸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句话杨悲不是问叶无坷,而是问他自己。 叶无坷说:“她没说,但是跟我提到某件东西的时候,说了一声直到那件东西原来的主人遇到一个姓曹的。” 杨悲脑子里忽然就亮了一下,心说怪不得熟悉。 叶无坷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于是试探着问道:“不会是......伯父你的东西吧?应该不是,如果是你的东西你怎么会认不出来?” 杨悲道:“不都是,大概有一半是我的。” 叶无坷问:“哪一半?” 杨悲道:“哪一半都行。” 叶无坷一下子就醒悟过来,如果不是他足够聪明的话可能还真反应不了这么快,因为就在不久之前,杨悲说他做些小生意,也就,东广云汇有一半是他的。 所以叶无坷马上就懂了,高清澄是从哪儿巧取豪夺来的。 然后他就笑了,莫名其妙的。 杨悲因为他这莫名其妙的笑也就莫名其妙的想打他,因为两个人同时在脑海里出现了一句话。 我偷我爸东西给你。 叶无坷又感受到了后背上的这位先生似乎有动手的冲动,于是立刻说了一句:“就一半儿!” 而杨悲也在同一时间安慰了自己一句:“算了,也就一半儿。” 另一半儿,算在高清澄舅爷的身上。 那位一半时间在补觉一半时间用力开心的曹东主名为曹猎,在当今陛下还不是当今陛下的时候就为当今陛下打理江湖上的事和生意上的事。 而曹猎手里的生意,有很大一部分是直接从杨悲的母亲手里接过来的。 这辈分说起来不乱,但单独看曹猎和杨悲的年纪就好像有那么一点乱。 曹猎也算是他父亲老来得子,他姑姑比他父亲又小了不少,当年嫁给大楚战神武亲王杨迹句的时候曹猎还是个小屁孩儿,所以曹猎和杨悲的年纪相差无几,而让曹猎都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有被哪个让他一见倾心的女人捕获自己之前,杨悲就已经有了孩子。 曹猎还没成亲呢,一转眼高清澄都快到成亲的年级了。 按照曹猎家乡的习俗,凡是没成亲的,过大年的时候都可以从成了亲的家里人手里领红包,所以每年春节,曹猎都会收到杨悲给他的压岁钱。 这也就造成了那个绝顶聪明的丫头,在小时候一度错觉她和曹猎是平辈儿,因为每年过年,她都和曹猎一块领压岁钱,几岁的高清澄甚至还很迷茫,谁家的孩子一生出来就这么大,皱纹不少胡子拉碴。 “他撑不住了。” 就在杨悲莫名其妙想到这些的时候,耳边传来叶无坷略带兴奋的声音。 杨悲注意到那个黑武世子已经连续往上抬了几次背着的首座大剑师,可见阔可敌厥鹿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他说:“抓了黑武世子回去,功劳很大。” 叶无坷回答:“功劳可以放一放,就得抓他。” 如果真的如那个黑武世子所说,一切都是那个家伙设计的,那就可以追溯到陆吾他们的死,再到今日这弥泓城内外那么多人的死。 功劳? 叶无坷从来都没想过。 “一个聪明人,就必然会演戏。” 杨悲提醒。 叶无坷道:“知道。” 他说:“一个算计了那么多的人不可能在回去的路上没有安排接应,当他开始演戏的时候就说明快要与接应他的人汇合了。” 杨悲赞赏的看了看叶无坷的后脑勺,毕竟只能看到后脑勺。 他发现叶无坷的后脑勺也挺好看的,小时候睡的好,没睡扁。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杨悲这样的人都不得不收拾心神,心说都怪那个臭丫头,干嘛给了叶无坷这么多东西,以至于杨悲找了七百遍自己闺女不喜欢叶无坷的理由都没找到,所以他就不得不以老丈人的身份来审视这个臭小子。 唉 叶无坷此时往远处看了看,前边的沙丘起伏多了起来,远远的看着,就好像一片翻卷的浪。 如果在这里安排伏兵的话,不到近前都发现不了。 就在这一刻,叶无坷看到阔可敌厥鹿再一次往上抬了抬首座大剑师,在爬上高丘的时候,身形还是稍显踉跄了一下,下一息,阔可敌厥鹿就因为体力不支从高丘上翻滚了下去。 “他不是演戏给我们看。” 叶无坷忽然喊了一声。 也就是这一刻,他背上的杨悲飞身而起。 流了不少血,受了不少伤,但此时飞起那一刻依然宛若游龙的杨悲,掌中还有一把名为引运的璀璨长剑。 高丘后边,被阔可敌厥鹿扔出去的律无极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账,竟然敢坑我!” 而阔可敌厥鹿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叶无坷看的没错,阔可敌厥鹿不是在演戏给他们看,而是给律无极看,他让律无极相信他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所以从高丘上翻滚下去的时候,律无极都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他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但他就是不敢从阔可敌厥鹿背上下来。 与叶无坷的预料一样,杨悲不下来律无极就不敢下来,本身律无极就没有必胜的把握,哪怕他的伤确实比杨悲要少一些他也没有必胜把握。 可是律无极万万没想到,翻滚下去的阔可敌厥鹿突然就开始加速,哪里像是体力耗尽的样子,一切都是演技。 然而律无极已经没有时间再去顾及这些了,因为他知道在阔可敌厥鹿摔下高丘的那一刻杨悲必然会来。 “你去追你要追的人。” 杨悲飞身而起足足数丈,身形下落之际,手中引运剑在沙子上一拨,人如被船桨滑动水波送出去的小船一样继续向前。 叶无坷答应了一声骤然发力,杨悲看到叶无坷竟然还能提速的时候才醒悟原来这个家伙也在演戏。 刚过高丘,一道剑光炸起。 藏身在高丘之后的律无极只等着杨悲现身,那一剑仿佛是有一道流星坠在这片荒漠。 而紧跟着亮起来的一道剑光,把流星斩了。 与此同时,叶无坷喊了一声伯父小心,然后急速的冲过高丘朝着阔可敌厥鹿追了过去,这里高丘一个接着一个,时不时的,阔可敌厥鹿的身影就会消失那么一会儿。 然而作为无事村最牛-逼的猎人培养出来的人,叶无坷又怎么可能跟丢了? 连续追过至少十七八处高丘之后,他看到阔可敌厥鹿就坐在高丘这边的坡上喘息,见叶无坷靠近,他抬起手连连摆动:“不跑了不跑了,死在这得了。” 叶无坷笑问:“这么认命?” 阔可敌厥鹿也笑起来:“我说的是你。”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高丘后边猛然窜出来一排弓箭手,在出现的那一刻,数十支铁羽箭朝着叶无坷激射而出,那些铁羽箭在荒漠的刺眼阳光下,全都亮如流星。 与此同时,在两边的高丘上也都出现了黑武人,这些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的援兵,似乎比那些在弥泓城里保护阔可敌厥鹿的黑袍刀客还要凶悍。 眼看着叶无坷瞬间陷入绝境,阔可敌厥鹿笑容更加放松:“好戏怎么能只演给一个人看?不先骗了律无极,怎么好骗过你?我一看你就是个心眼多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你还不跑? 有人说如果风一直吹一直吹,就算这世上再肥沃的土地也会变成沙漠,风是来自天空的东西,它的出现可能就是为了将大地变得荒芜。 于是大地为了对抗风而孕育出了花草树木,它们的根系将大地牢牢地稳固起来,而大地还让风变成了帮助花草树木繁衍生息的工具,让大地的守护者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 漠北这片地方,是大地的疮疤。 风可以在这无情肆虐,而大地没能孕育出抵抗风的武器,于是任人宰割,把原本完整的土地切割成了细碎细碎的沙粒。 这样的疮疤不止漠北一处,天下有很多,于是,大地又孕育出了人类。 这个世上似乎只有人类才能让沙漠重新恢复生机,也似乎只有人类才从一出生起就在思考着如何对抗这天地之间的所有灾难,与地斗与天斗与规则斗。 是啊,只有人类想着的是去抵抗而非被动的接受。 天下那么大,还是有无数的地方贫瘠荒芜,是因为大地孕育出了人类却无法让人类团结,人类将大地划分出一块一块来宣誓主权,大地看起来就被另一种方式割裂了一样。 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哪个地方的人类更懂得团结就一定能生存的更久也更好,而一旦因为不团结而产生分裂,那么被切割开的不仅仅是主权还有尊严还有生命。 黑武人之所以害怕大宁,忌惮大宁,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中原大地上诞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团结的国家。 哪怕大宁的疆域不如黑武,可黑武人依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就好像两个相邻的村子,一个村子只有三十口人,另一个村子有三百口人,所以小村子总是被欺负,大村子的人肆无忌惮的在小村子里拿走一切,随随便便过来一个人吆五喝六,小村子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哪怕明知道他是一个人来的,可一想到那大村子有三百人就害怕被报复所以选择忍了。 突然有一天这个小村子的三十个人团结起来,他们都拿起了刀,大村子来的第一个人被捅死了,又来了十几个人想要报仇,又被这三十个人拼了命的都捅死了。 那大村子的剩下的二百多人,有一多半会不敢再去那个小村子,剩下一小半敢的人,若凑不齐的话也不敢再贸然过去。 逐渐的,旁边那些也只有十几个人几十个人的小村子听说了这件事,他们便明白了什么才是出路,要么就朝着那个团结起来的小村靠拢,要么就自己团结起来。 大村的统治地位,荡然无存。 黑武人已经做了那么多年的天下霸主,他们习惯了对任何人发号施令,在大宁立国之前,楚国也大部分时候卑躬屈膝,所以当大宁这样的刺儿头出现的时候,黑武人就会想尽办法把大宁压下去。 如果不能用武力直接征服,那就用尽办法的让中原分裂,大宁不如黑武大,但大宁至少分裂成几十个小国黑武才会安心。 分裂成几十个小国之后的中原黑武甚至不必再去动用武力征服,他可以随随便便就能从这些小国身上获取到能获取到的一切利益。 所以此时此刻,阔可敌厥鹿一看到叶无坷这样的宁人他就真的很生气啊。 你们这些中原人已经卑躬屈膝了那么多年,怎么就突然站起来了? 大宁立国那年,谁也没有想到黑武人居然会派遣使臣到长安来向大宁皇帝陛下道贺。 虽然中原人都仇视黑武,可既然人家登门道贺,那就要在场面上过得去,就算是两国交战之际,使臣往来按照礼数也不能不接待。 黑武使臣一路上拒绝接受宁国提供的住宿和食物,说大宁的住处太垃圾,食物更垃圾,连黑武国内最卑贱的奴隶都比宁人住的好吃的好,所以连奴隶都不吃的东西,他自然不会吃。 黑武使臣到了长安城门外就驻足不前,他说如果大宁皇帝陛下不出城迎接的话那他就不会进城,而且,若大宁的皇帝不是出门之后以属国之臣的礼仪跪地迎接他,那可能要迎接的就是黑武帝国的百万雄兵。 黑武使臣也没想到,他在长安城外没脸没皮的一直站到饿的再也站不住了,也不见一个宁人出来看他一眼。 最可怕的是,他们带来的食物吃光了。 黑武使臣派人去和宁人交涉,希望能为他们提供食物,宁人的回答是......抱歉啊,我们的食物配不上您。 我们从来都有自己的待客之道,但我们不贱得慌。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被饿死在别国的黑武使臣,从长安城外离开之后,黑武使团就被大宁战兵礼貌客气的护送着走,所以黑武人想去偷些吃的都没机会。 大宁战兵将这些黑武人的尸体用很隆重的方式送了回去,鸿胪寺的官员也以最大的真诚表示了对这些饿死之人气节的敬佩和欣赏。 鸿胪寺的官员在给黑武人的回复信件上说,贵国使臣之气节令人敬佩,表现出的坚定令人惊讶,出于对黑武帝国的尊重和对贵国使臣的尊重,我们完全遵从了他们的选择。 你们很了不起,怪不得你们能是世界第一强国。 当时的黑武汗皇一怒之下就要下令发兵攻打大宁,可刚刚立国的大宁上上下下谁怕他吓唬?厮杀了那么多年从刀山火海之中生存下来的战兵,哪个不是杀神? 于是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黑武人终究是没有如叫嚣的那样挥军南下,但也就是从那开始,黑武便着手封锁大宁,各方面完全封锁,不管是政治还是贸易,都不允许大宁周边诸国与大宁有所来往。 二十年过去了,顶住了黑武人疯狂封锁的这二十年,大宁依然越来越强大,周边的小国也越来越明白靠近谁才能过的更好。 战争从来都不是只在战场,灭国也不一定是因为战争。 阔可敌厥鹿恨不得将叶无坷这样的宁人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留下那些愿意臣服的,然后一点一点的把他们驯化成狗,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一批人,大宁有黑武也有,大大小小的国家之内,都有。 他们说,为什么要去抵抗呢?如果不抵抗,难道会死人吗?你只要不发展军队,那敌人当然不会来打你。 这些人,黑武当然愿意留着,一开始告诉他们,只要你们投降就不杀你们,于是他们投降了,然后黑武人再告诉他们,你们要当狗,当狗就不杀你们。 “喂!” 阔可敌厥鹿朝着那个刚刚飞身避开攻击蹲在高丘上的宁人喊了一声:“你投降,可以不死。” 叶无坷微微喘息着笑道:“我本来想的是干掉你,可既然你们小气的黑武人都说了投降不死,那我也不能不大度,你投降,我也不杀你。” 嗖嗖嗖! 几支羽箭飞过来,叶无坷一跃而起,他所在的高丘上羽箭飞落,那些箭力度很大,打在沙子上却又显得绵软无力起来,可就在这时候叶无坷又回来,一把将沙丘上的羽箭全都抓在手里。 阔可敌厥鹿问他:“贪心,连几支箭的便宜都占,你又没有弓,你要箭有什么用?” 叶无坷一边闪避羽箭一边回答:“东韩人知道。” 阔可敌厥鹿笑道:“我还要跑去东韩找个人问问?” 叶无坷道:“那你找不到了,世上哪还有东韩。” 他一甩手,一支羽箭飞出去,比黑武人硬弓打出来的箭还要快还要狠,噗的一声将一名箭手咽喉击穿。 “我大方,我给你看。” 叶无坷翻转着落地,一甩手又是一支羽箭飞出去,瞬息之间,也又有一名黑武箭手被击杀。 当初阔可敌厥鹿在这个地方埋伏了一队人是因为这里地形实在是太好了,起起伏伏的高丘能完美隐藏他的后援队伍。 可地形又不是只有他一人可以利用,此时的叶无坷像是一头猎豹,在高丘之间来回穿梭,他身后追着无数羽箭却就是追不上。 而他总是能在看似不可能的时机出手,一箭一箭的将黑武箭手一个一个的送进地狱。 阔可敌厥鹿始终观察着叶无坷的动向,作为聪明人,他没有急着亲自动手就是因为他要看清楚另一个聪明人的习惯,人都是有习惯的,哪怕在躲避的时候也会有自己都不注意的习惯。 观察的足够久了,阔可敌厥鹿断定了叶无坷下一步将会假意往左边的高丘冲,然后迅速转身跳到右侧的沙丘后边。 他伸手要过来一张硬弓,拉弓,搭箭,不理会叶无坷那闪烁不定的身影,只瞄着右边那座高丘。 当叶无坷果然往左闪躲的那一刻,阔可敌厥鹿朝着右侧高丘放出一箭。 而叶无坷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在往左闪躲引着箭手发箭之后就立刻往右闪身,而此时,阔可敌厥鹿的那支箭与他几乎同时到了。 阔可敌厥鹿嘴角一扬。 那个该死的宁国年轻人中了箭,从高丘上翻滚下去。 “上去拿人,若没死就不要再伤他,这个人,带回去一定有大用。” 阔可敌厥鹿吩咐一声,大批的黑武箭手开始往高丘那边包抄过去。 他们小心翼翼的绕过来,果然看到那个宁人已经躺在地上了。 阔可敌厥鹿走到更高些的地方看着,他才不会亲自过去。 几十名箭手已经到那座高丘之后,那宁人又中了箭 啊! 就在这时候,高丘后边传来一声惊呼。 阔可敌厥鹿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往后又退了退。 没多久,那个血糊糊的宁人拎着一把刀回到高丘上,还是如之前那般蹲在高丘上微微喘息,手里横刀上的血顺着刀锋流进沙子里。 “演戏不能演给一个人看。” 叶无坷笑着问:“这话熟悉吗?” 他要面对数十名箭手的围攻,敌人始终远距离的攻击让他并没有太多反攻的机会,可箭手只要靠近他,近身厮杀,叶无坷要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阔可敌厥鹿叹道:“我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有多骄傲,我他妈就有多讨厌你。” 叶无坷耸了耸肩膀,用横刀指向北边:“聪明人,还不跑?” 阔可敌厥鹿转身就跑。 叶无坷则慢悠悠的捡起来一张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咱俩可真像啊 叶无坷一箭放出去,那箭就化作流虹,可阔可敌厥鹿一直都没有暴露出自己真正的实力,此时依然还能在疾冲之中时刻观察着叶无坷,那箭一离开弓弦他立刻就做出判断。 第一箭落空,叶无坷伸手抓了一个箭壶就大步追了上去。 一切好像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一个在前边不停的跑一个在后边不停的追,不同的是,两个人这次都是轻装上阵所以速度更快。 手里有弓箭的叶无坷并没有急着一箭一箭放出去,他连续空拉了两次弓弦,换来了阔可敌厥鹿两次避闪和两次问候叶无坷的家人。 然后阔可敌厥鹿就反应过来,那个家伙也在看他的习惯。 所以阔可敌厥鹿越来越生气,他这次出门把能算计的都算计到了,唯独就是没有想到会在疏勒这种弹丸之地遇到一个和他那么相似的家伙。 他聪明,灵活,善于思考,还有极强的大局观,在安排一切的时候又能做到事无巨细都准备周全,所以在黑武帝国之内,他这个世子屡屡得到黑武汗皇的赞扬。 阔可敌厥鹿想着,与他这么相似的宁国少年,在宁国应该也是一样的吧,那位被誉为传奇的大宁皇帝陛下应该也极喜爱这样的年轻人。 这个家伙若活着,将来必是黑武劲敌,就像阔可敌厥鹿自信只要他一直活着,那他也绝对是大宁的劲敌。 就在他思考这些的时候,身后又传来弓弦震动的声音,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向左侧避让,但或许是因为刚才还在思考,所以他这次避让完全是习惯使然。 砰地一声,阔可敌厥鹿的后心中了一箭。 巨大的力度将他从高丘上击落下去,翻滚的人卷起来一层一层滚动的黄沙。 如果换做一个正常人,眼见着敌人中了一箭那自然要加速上前,可叶无坷并没有,他追到高丘下边就把箭壶往上一抛。 噗! 飞起的箭壶被一支短弩击穿。 “妈的!” 阔可敌厥鹿看到自己击中的并非是那宁国少年,嘴里又不干不净的骂了一句。 他没有丝毫犹豫,爬起来加速继续往前跑,片刻之后回头看,就见那宁国少年从高丘一侧绕过来,抬手又是一箭。 这支箭被阔可敌厥鹿轻松避开,可阔可敌厥鹿一点儿都不开心。 刚才他拼着中了一箭想让叶无坷上当,奈何那个家伙的狡猾可能还在他之上。 “咱俩这样的人做对手。” 阔可敌厥鹿回头喊道:“能玩上一辈子吧。” 叶无坷道:“对不起,我是个渣男,我可没有那么长情和谁当一辈子对手,我还是喜欢新的。” 说完把最后一支箭放了出去。 他已经试了出来,除非是一箭命中那个黑武世子的头颅,不然的话基本上没有机会杀死对方,那家伙的身上一定也有一件很厉害的软甲。 所以这一箭叶无坷射的是阔可敌厥鹿的腿,阔可敌厥鹿这种人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叶无坷的用意? 轻松避开这一箭后阔可敌厥鹿从腰带上挂着的皮囊里翻出一个瓶子,他感受了一下北风够不够大,然后开始有计划的逐渐减速,他不可能让叶无坷看出来他故意为之,所以这个过程并不短暂。 当他感觉到叶无坷已经快要靠近的时候,忽然将手里的瓶子打开然后疯狂的甩动起来,白色的粉末在风中迅速弥漫,叶无坷速度那么快显然是避让不急了。 阔可敌厥鹿回头看着,确定叶无坷必然会吸入粉末之后就开始加速,他跑了好一阵才再次回头看,发现叶无坷早已停下来。 阔可敌厥鹿满脸笑意的溜溜达达的回去,在安全距离停下后,蹲在那一边喘息一边观察叶无坷的反应,且还时刻保持着再次发力狂奔的警惕。 “怎么不跑了?” 他问叶无坷:“你这人真的是太聪明,竟然不跟着我加速,是不是害怕狂奔之后浑身血脉流动更快,然后死的就会更快?其实你不用考虑那么多,我的毒很好,就算你不发力,用不了多大会儿你也会死。” 叶无坷点了点头:“感觉出来了。” 他招招手:“你过来,我有几句遗言交代给你。” 阔可敌厥鹿哈哈大笑道:“你这人真的好玩,如果不是敌人的话我们俩这么像必然会成为好朋友。” 叶无坷道:“我们俩这么像,如果我是黑武人,你能容得我活着?跟你做朋友,只怕比跟你做敌人还要死的更快些。” 阔可敌厥鹿居然没有否认,他可真是太喜欢这个宁国少年了,竟然有一种这么多年才第一次遇见知己的欣喜。 如果能尽快弄死这个知己,那他当然更欣喜。 “你过来,我给你解药。” 阔可敌厥鹿也朝着叶无坷招手:“说实话我还真的不忍看到你死,你应该知道许多宁国的秘密,就正如你把我抓回去可以立下大功一样,我把你带回去功劳也小不了。” 叶无坷道:“想救人还那么啰嗦,你靠近些把解药扔给我。” 阔可敌厥鹿注意到叶无坷说话的时候身子在微微发颤,而且脸色也变得比之前白了些。 “你好像很痛苦啊。” 阔可敌厥鹿从皮囊里翻出一瓶药朝着叶无坷晃了晃:“看来我得尽快救你才行,不然这么大的功劳就没了。” 他起身要走,然后又蹲下:“可万一你要害我怎么办?我一过去,你给我一刀,我死的多冤枉。” 叶无坷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阔可敌厥鹿自信且认真的说道:“当然不是人人都和我一样啊,你把人人跟我一样是不是看的太简单了,放眼黑武,再放眼宁国,跟我一样的,用你们宁人的话说叫凤毛麟角对不对?谁都跟我一样还显得我多优秀?但你肯定和我一样。” 叶无坷叹道:“坏人果然坏心眼都差不多。” 阔可敌厥鹿指了指叶无坷的横刀:“扔了。” 叶无坷刚要把横刀扔远,阔可敌厥鹿又喊了一声:“别扔,你捅自己一刀,你放心,我还带着伤药。” 他拍了拍皮囊:“你说,有没有可能咱们俩是一个爹或者一个娘?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出门带那么多东西的,除了我自己,你带的我可能都有,但我刚才骗了律无极哈哈哈哈哈哈。” 他从皮囊里居然真的翻出来一个苹果,朝着叶无坷示意了一下后咬上一口。 他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可咱们两个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比如,我比你要自私,我才不会把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给别人,哪怕这个人很重要也不会给。” 叶无坷居然还有心情反问了一句:“要是你岳父呢?” 阔可敌厥鹿居然还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指了指叶无坷身后方向:“就你背着的那个,是你岳父?” 叶无坷道:“不出意外,我努努力,尽量让他是。” 阔可敌厥鹿替他觉得难受:“你有那么个岳父你下半辈子怎么过?稍微对你妻子不好一些你连命都保不住。” 叶无坷也替他觉得难受:“我还没娶,你已经娶了吧?” 阔可敌厥鹿一摆手:“不说也罢!” 他问叶无坷:“你到底刺不刺自己?你的毒片刻之后就会蔓延全身,再不吃解药的话,有解药也救不了你。” 叶无坷问:“刺哪儿?” 阔可敌厥鹿指了指叶无坷裆部。 叶无坷:“?????” 阔可敌厥鹿笑道:“都是男人,谁不知道男人的弱点是什么?你以为就你为难?你自己刺一刀,我一会儿还要给你敷药呢,一想到还要看你那玩意,我就恶心。” 叶无坷:“算了,我还是留着吧。” 阔可敌厥鹿试探着:“还没用过?” 叶无坷:“谁不撒尿?” 阔可敌厥鹿点了点头:“还真没用过。” 叶无坷:“?????” 阔可敌厥鹿道:“别再磨蹭了,我知道你在等你的援兵来,我这边带来的剑门修士大部分都死了,你那边死的不够多,不出意外,你的援兵也应该快到了,可你也知道我这样的人,不可能让你等到援兵来。” 叶无坷嗯了一声:“你说的没错,我肯定有援兵来,但好像,也确实不那么容易能等到了。” 他说话的时候,有一个鼻孔里往外流出来一滴血,在他的嘴唇上方留下一道血痕,他像是没有注意到,流到唇边才有感觉。 阔可敌厥鹿好像比他还要着急,站起来道:“你可真的要死了,我现在仁慈一些,可以答应你不刺自己一刀,但你要把刀扔的远远的,还有你身上带着的一切东西,都要扔远。” 叶无坷身子微微摇晃,他用横刀支着地面阻止自己倒下去,但他还是保持着微笑来回应敌人:“不用了,如果非要做选择的话,我想试试去做个英雄,死在追你的路上,我的事迹也会让人夸一夸。” 他说:“名垂千古,你说诱人不?” 阔可敌厥鹿:“你可放屁吧,你要是抓了我你名垂千古,你抓都没抓到还把自己命搭进去了,你还名垂千古?指不定多少人笑话你无能,你赶紧把刀扔了。” 叶无坷握紧了刀:“看来你们黑武那边人情味也不怎么好,我们大宁不一样,要不要来我们这边试试?大宁的牢房待遇不错,我试过。” 说完这句话,叶无坷眼睛往上一翻就倒了下去,他身子直挺挺的顺着高丘往下滑,那把横刀停在了下滑的半路上。 阔可敌厥鹿飞身过去却没有马上靠近,而是蹲在叶无坷滑下去的那高丘上继续看着。 “你有一半儿的可能是装的,也有一半儿的可能是真死了,但我不想马上就解开谜底,我等等。” 他在高丘上坐下来,很仔细很认真的把那个苹果吃完,连苹果核都吃了,因为这里是荒漠,扔掉苹果核在这都属于极大的浪费,可能遭天谴。 等了好一会儿阔可敌厥鹿才起身,他下去的时候把叶无坷的横刀捡起来,掂量了一下,然后才走到叶无坷身边,他没有蹲下来检查叶无坷是真死还是装死,傻乎乎的去试一试叶无坷还有没有呼吸,或是判断一下叶无坷还有没有脉搏,他直接一刀朝着叶无坷的心口捅了下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咱俩可真像啊_160 叶无坷一箭放出去,那箭就化作流虹,可阔可敌厥鹿一直都没有暴露出自己真正的实力,此时依然还能在疾冲之中时刻观察着叶无坷,那箭一离开弓弦他立刻就做出判断。 第一箭落空,叶无坷伸手抓了一个箭壶就大步追了上去。 一切好像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一个在前边不停的跑一个在后边不停的追,不同的是,两个人这次都是轻装上阵所以速度更快。 手里有弓箭的叶无坷并没有急着一箭一箭放出去,他连续空拉了两次弓弦,换来了阔可敌厥鹿两次避闪和两次问候叶无坷的家人。 然后阔可敌厥鹿就反应过来,那个家伙也在看他的习惯。 所以阔可敌厥鹿越来越生气,他这次出门把能算计的都算计到了,唯独就是没有想到会在疏勒这种弹丸之地遇到一个和他那么相似的家伙。 他聪明,灵活,善于思考,还有极强的大局观,在安排一切的时候又能做到事无巨细都准备周全,所以在黑武帝国之内,他这个世子屡屡得到黑武汗皇的赞扬。 阔可敌厥鹿想着,与他这么相似的宁国少年,在宁国应该也是一样的吧,那位被誉为传奇的大宁皇帝陛下应该也极喜爱这样的年轻人。 这个家伙若活着,将来必是黑武劲敌,就像阔可敌厥鹿自信只要他一直活着,那他也绝对是大宁的劲敌。 就在他思考这些的时候,身后又传来弓弦震动的声音,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向左侧避让,但或许是因为刚才还在思考,所以他这次避让完全是习惯使然。 砰地一声,阔可敌厥鹿的后心中了一箭。 巨大的力度将他从高丘上击落下去,翻滚的人卷起来一层一层滚动的黄沙。 如果换做一个正常人,眼见着敌人中了一箭那自然要加速上前,可叶无坷并没有,他追到高丘下边就把箭壶往上一抛。 噗! 飞起的箭壶被一支短弩击穿。 “妈的!” 阔可敌厥鹿看到自己击中的并非是那宁国少年,嘴里又不干不净的骂了一句。 他没有丝毫犹豫,爬起来加速继续往前跑,片刻之后回头看,就见那宁国少年从高丘一侧绕过来,抬手又是一箭。 这支箭被阔可敌厥鹿轻松避开,可阔可敌厥鹿一点儿都不开心。 刚才他拼着中了一箭想让叶无坷上当,奈何那个家伙的狡猾可能还在他之上。 “咱俩这样的人做对手。” 阔可敌厥鹿回头喊道:“能玩上一辈子吧。” 叶无坷道:“对不起,我是个渣男,我可没有那么长情和谁当一辈子对手,我还是喜欢新的。” 说完把最后一支箭放了出去。 他已经试了出来,除非是一箭命中那个黑武世子的头颅,不然的话基本上没有机会杀死对方,那家伙的身上一定也有一件很厉害的软甲。 所以这一箭叶无坷射的是阔可敌厥鹿的腿,阔可敌厥鹿这种人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叶无坷的用意? 轻松避开这一箭后阔可敌厥鹿从腰带上挂着的皮囊里翻出一个瓶子,他感受了一下北风够不够大,然后开始有计划的逐渐减速,他不可能让叶无坷看出来他故意为之,所以这个过程并不短暂。 当他感觉到叶无坷已经快要靠近的时候,忽然将手里的瓶子打开然后疯狂的甩动起来,白色的粉末在风中迅速弥漫,叶无坷速度那么快显然是避让不急了。 阔可敌厥鹿回头看着,确定叶无坷必然会吸入粉末之后就开始加速,他跑了好一阵才再次回头看,发现叶无坷早已停下来。 阔可敌厥鹿满脸笑意的溜溜达达的回去,在安全距离停下后,蹲在那一边喘息一边观察叶无坷的反应,且还时刻保持着再次发力狂奔的警惕。 “怎么不跑了?” 他问叶无坷:“你这人真的是太聪明,竟然不跟着我加速,是不是害怕狂奔之后浑身血脉流动更快,然后死的就会更快?其实你不用考虑那么多,我的毒很好,就算你不发力,用不了多大会儿你也会死。” 叶无坷点了点头:“感觉出来了。” 他招招手:“你过来,我有几句遗言交代给你。” 阔可敌厥鹿哈哈大笑道:“你这人真的好玩,如果不是敌人的话我们俩这么像必然会成为好朋友。” 叶无坷道:“我们俩这么像,如果我是黑武人,你能容得我活着?跟你做朋友,只怕比跟你做敌人还要死的更快些。” 阔可敌厥鹿居然没有否认,他可真是太喜欢这个宁国少年了,竟然有一种这么多年才第一次遇见知己的欣喜。 如果能尽快弄死这个知己,那他当然更欣喜。 “你过来,我给你解药。” 阔可敌厥鹿也朝着叶无坷招手:“说实话我还真的不忍看到你死,你应该知道许多宁国的秘密,就正如你把我抓回去可以立下大功一样,我把你带回去功劳也小不了。” 叶无坷道:“想救人还那么啰嗦,你靠近些把解药扔给我。” 阔可敌厥鹿注意到叶无坷说话的时候身子在微微发颤,而且脸色也变得比之前白了些。 “你好像很痛苦啊。” 阔可敌厥鹿从皮囊里翻出一瓶药朝着叶无坷晃了晃:“看来我得尽快救你才行,不然这么大的功劳就没了。” 他起身要走,然后又蹲下:“可万一你要害我怎么办?我一过去,你给我一刀,我死的多冤枉。” 叶无坷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阔可敌厥鹿自信且认真的说道:“当然不是人人都和我一样啊,你把人人跟我一样是不是看的太简单了,放眼黑武,再放眼宁国,跟我一样的,用你们宁人的话说叫凤毛麟角对不对?谁都跟我一样还显得我多优秀?但你肯定和我一样。” 叶无坷叹道:“坏人果然坏心眼都差不多。” 阔可敌厥鹿指了指叶无坷的横刀:“扔了。” 叶无坷刚要把横刀扔远,阔可敌厥鹿又喊了一声:“别扔,你捅自己一刀,你放心,我还带着伤药。” 他拍了拍皮囊:“你说,有没有可能咱们俩是一个爹或者一个娘?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出门带那么多东西的,除了我自己,你带的我可能都有,但我刚才骗了律无极哈哈哈哈哈哈。” 他从皮囊里居然真的翻出来一个苹果,朝着叶无坷示意了一下后咬上一口。 他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可咱们两个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比如,我比你要自私,我才不会把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给别人,哪怕这个人很重要也不会给。” 叶无坷居然还有心情反问了一句:“要是你岳父呢?” 阔可敌厥鹿居然还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指了指叶无坷身后方向:“就你背着的那个,是你岳父?” 叶无坷道:“不出意外,我努努力,尽量让他是。” 阔可敌厥鹿替他觉得难受:“你有那么个岳父你下半辈子怎么过?稍微对你妻子不好一些你连命都保不住。” 叶无坷也替他觉得难受:“我还没娶,你已经娶了吧?” 阔可敌厥鹿一摆手:“不说也罢!” 他问叶无坷:“你到底刺不刺自己?你的毒片刻之后就会蔓延全身,再不吃解药的话,有解药也救不了你。” 叶无坷问:“刺哪儿?” 阔可敌厥鹿指了指叶无坷裆部。 叶无坷:“?????” 阔可敌厥鹿笑道:“都是男人,谁不知道男人的弱点是什么?你以为就你为难?你自己刺一刀,我一会儿还要给你敷药呢,一想到还要看你那玩意,我就恶心。” 叶无坷:“算了,我还是留着吧。” 阔可敌厥鹿试探着:“还没用过?” 叶无坷:“谁不撒尿?” 阔可敌厥鹿点了点头:“还真没用过。” 叶无坷:“?????” 阔可敌厥鹿道:“别再磨蹭了,我知道你在等你的援兵来,我这边带来的剑门修士大部分都死了,你那边死的不够多,不出意外,你的援兵也应该快到了,可你也知道我这样的人,不可能让你等到援兵来。” 叶无坷嗯了一声:“你说的没错,我肯定有援兵来,但好像,也确实不那么容易能等到了。” 他说话的时候,有一个鼻孔里往外流出来一滴血,在他的嘴唇上方留下一道血痕,他像是没有注意到,流到唇边才有感觉。 阔可敌厥鹿好像比他还要着急,站起来道:“你可真的要死了,我现在仁慈一些,可以答应你不刺自己一刀,但你要把刀扔的远远的,还有你身上带着的一切东西,都要扔远。” 叶无坷身子微微摇晃,他用横刀支着地面阻止自己倒下去,但他还是保持着微笑来回应敌人:“不用了,如果非要做选择的话,我想试试去做个英雄,死在追你的路上,我的事迹也会让人夸一夸。” 他说:“名垂千古,你说诱人不?” 阔可敌厥鹿:“你可放屁吧,你要是抓了我你名垂千古,你抓都没抓到还把自己命搭进去了,你还名垂千古?指不定多少人笑话你无能,你赶紧把刀扔了。” 叶无坷握紧了刀:“看来你们黑武那边人情味也不怎么好,我们大宁不一样,要不要来我们这边试试?大宁的牢房待遇不错,我试过。” 说完这句话,叶无坷眼睛往上一翻就倒了下去,他身子直挺挺的顺着高丘往下滑,那把横刀停在了下滑的半路上。 阔可敌厥鹿飞身过去却没有马上靠近,而是蹲在叶无坷滑下去的那高丘上继续看着。 “你有一半儿的可能是装的,也有一半儿的可能是真死了,但我不想马上就解开谜底,我等等。” 他在高丘上坐下来,很仔细很认真的把那个苹果吃完,连苹果核都吃了,因为这里是荒漠,扔掉苹果核在这都属于极大的浪费,可能遭天谴。 等了好一会儿阔可敌厥鹿才起身,他下去的时候把叶无坷的横刀捡起来,掂量了一下,然后才走到叶无坷身边,他没有蹲下来检查叶无坷是真死还是装死,傻乎乎的去试一试叶无坷还有没有呼吸,或是判断一下叶无坷还有没有脉搏,他直接一刀朝着叶无坷的心口捅了下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少年如虎 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一丝留力,阔可敌厥鹿往叶无坷心口刺的这一刀果断直接且凶狠暴力。 在刺中叶无坷心口的那一瞬间,阔可敌厥鹿心中也突然生出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来。 和他性格这么像的人,以后只怕都不会再遇到了。 那一刀是实打实的刺中了,叶无坷连躲都没有躲一下。 可是人在刺中敌人心口的那一刻,当然会有所放松,一直紧绷着的警惕在这一刻,会不由自主的松开。 一刀刺中之后的半息,叶无坷一脚踹在阔可敌厥鹿的裆部,这一脚踹的势大力沉,直接把阔可敌厥鹿踹的离开地面。 紧跟着翻身起来的少年,助跑了几步之后飞起一脚又踹在阔可敌厥鹿的后腰上,那离开地面的黑武世子再次离开地面,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在这一刻才开始后悔,都已经那么明确这宁国少年与他相似了,为何就不想想,那家伙身上是不是也有一件宝甲?为何刚才那一刀,不是朝着脸戳下去? 然后阔可敌厥鹿又醒悟过来,就算朝着脸戳下去,最多也就是让那个家伙早些暴露装死的事罢了,一样杀不了他。 他重重的摔在黄沙上,这种人竟然能强忍着裆部的剧痛一翻身就朝着叶无坷打出数十根飞针,在他的胳膊上还有一个腕弩,精巧且有效。 电光火石之间,他确信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是在他打出腕弩的瞬间就看到一把伞,一把看起来就不防水的伞。 几十根犹如铁钉一样的飞弩打在那把伞上发出很清脆的声音,所有的飞弩都被拦了下来。 可趁着这个机会,阔可敌厥鹿迅速的爬起,在起身的同时抓了两把沙子往叶无坷那边一洒,挡住飞弩的叶无坷刚要把伞收回的时候,沙子迎面打来,叶无坷又把伞撑开。 这短短片刻,阔可敌厥鹿已经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十几步远。 叶无坷心说这家伙真的是天赋异禀,比余百岁还要天赋异禀,那一脚有多大力度叶无坷自己还能不知道?就算是铁的应该也被踹瘪了才对。 然而阔可敌厥鹿还能迈开腿就跑,这 叶无坷一边把玄机伞收起来挂在身上一边加速追上去,阔可敌厥鹿回头看叶无坷的时候,叶无坷就知道自己该佩服的不是敌人有没有天赋异禀,而是敌人真能忍,阔可敌厥鹿那张脸白的都没有一点儿血色了,而且额头上全都是汗。 两个人又回到了最初,还是一个跑一个追。 阔可敌厥鹿心想着莫非自己真的要折在这了?那个家伙为什么能中了毒都不死? 他看了看前边的地形,距离他安排的第二波接应的队伍至少还有几十里远,现在他完全靠的是一口气硬撑着,天知道这口气能让他撑多久,但肯定是撑不到几十里外。 人一旦有了这种念头,那硬撑着的气其实已经在逐渐散了。 越跑越疼的阔可敌厥鹿,甚至感觉到双腿之间满是黏腻,大概是流血了,而且还没少流。 可就在这时候阔可敌厥鹿惊喜的发现,对面竟然有一支骑兵队伍正在快速靠近,远远的看过去,正是他留在第二个接应地点的援兵。 阔可敌厥鹿开始疯狂的挥手:“救我!快来救我!” 那些黑武骑兵开始朝着叶无坷放箭,他们非但骑术精湛射术也极恐怖,那些羽箭在阔可敌厥鹿身边嗖嗖的飞过,却没有一支伤到他。 叶无坷脸色微变,已经追了这么久,刚才他确实还中了毒,如果他真的是个聪明人的话那他应该撤走了。 然而这个执拗的少年再次把玄机伞撑开,顶着飞来的羽箭咬着牙再次拼命加速。 是的,是在拼命。 他吃了高清澄给他的解毒药,可毕竟体内的毒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完全解开,此时的剧烈运动,极可能让他命丧当场。 然而他就是没想过回去,就是没想过放弃。 仇恨都会有开始的时间,那么中原人对黑武人的仇恨要追溯到几百年前,每一次黑武人的南下都会带给中原血腥杀戮,不仅仅是大宁之前的楚,还有周。 仇恨都会有开始的时间,那叶无坷对这个黑武世子的仇恨就要追溯到陆吾他们在澄潭关战死的时候,然后一直到叶无坷在不久之前亲眼看到的那么多人死在弥泓城内。 咬着牙的少年顶着纷纷而来的羽箭,一步一步踏碎了黄沙猛追不舍。 阔可敌厥鹿在这逃亡的一路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 那不是一个人在他身后拼了命的追赶,而是死亡在他身后不断的逼近。 就在这时候,支援过来的黑武骑兵已至近前,马背上的骑士抡起马刀狠狠的斩在叶无坷的玄机伞上,冲锋之下,骑兵这一刀的力度格外恐怖。 玄机伞被一刀砍的离开了叶无坷的掌握,伞旋转着落在后边。 第二个黑武骑兵看准时机,一刀朝着叶无坷的脖子扫了过来。 这样的速度下,马刀扫开一个人的脖子轻而易举。 可是那把刀转瞬之间就换了个主人。 叶无坷一把攥住黑武骑兵的手腕把人拉下来,顺势夺下马刀后一刀抹开黑武骑兵的脖子。 他抬起头往前看,阔可敌厥鹿已经被一名黑武骑兵拉上马背,数十人拨转战马保护者阔可敌厥鹿继续往北撤离,而留下来的黑武骑兵数量依然多的像是准备扑向受伤猛兽的狼群。 叶无坷毫不犹豫的上了战马,用马刀拍了一下战马屁股,逆着那大队骑兵形成的洪流,叶无坷直接就撞了过去。 也就是在这一刻,从他身后飞过来的羽箭就如同刚才阔可敌厥鹿身边飞过羽箭一模一样,刚要与叶无坷交手的那几名黑武骑兵纷纷坠马,那些箭精准的让人头皮发麻。 叶无坷回头看,只见一群人骑马追了过来,为首的那个正是他大哥叶扶摇,还有他大奎哥二奎哥,两人奔走速度依然不落马后。 叶扶摇追上来之后就急切的看了叶无坷一眼,叶无坷挥刀将对面的黑武人劈开之后朝着他哥咧嘴一笑。 叶扶摇看到了弟弟脸上的血迹。 那一刻,叶扶摇的眼神瞬间森寒无比。 “杀!” 一刀一个,迎面而来的黑武骑兵根本就没有抵抗的机会,叶扶摇的横刀在黑武人组成的洪流之中,像是将水面都炸开了无数次的雷电。 在叶扶摇身后,苗新秀来了,穆青川来了,杜巽震来了,那个白衣年轻人来了,那三名边军老兵也来了,威卫的人都来了,还有隋阳老鸹也都来了。 这支几十人的骑兵队伍狠狠的冲进几百人的黑武骑兵之中,而叶无坷则死死盯着前边的阔可敌厥鹿。 已经追到这了,若再把那个家伙放走叶无坷一辈子都会心里难安。 他不停的打马,从一侧穿出去就不再理会那些黑武骑兵,他的目标只有那个黑武世子,那个他认准了的仇人。 风比之前又大了一些,前边马队奔驰之中扬起来的黄沙扑簌簌的往叶无坷脸上打,他将脖子上的纱巾往上拉起来蒙住口鼻,低着头只管继续追。 叶扶摇看到弟弟竟然又追了出去,他一马当先的杀穿黑武马队之后就也不再理会剩下的敌人,叶无坷的眼里只有那个仇人,而叶扶摇的眼里只有他的弟弟。 剩下的人都被数百名黑武骑兵缠住,那不是乌合之众,而是最为精锐的黑武边军,这支几百人的骑兵队伍就足以让疏勒这样的小国为之恐惧。 就算是疏勒动用数千名士兵,都未见得能在这荒原上抵挡住五百黑武骑兵的冲锋。 好在是那些黑武骑兵也不想恋战,他们眼见着有宁人两骑脱离战阵追向世子,于是纷纷拨马,也不与宁人恋战,朝着来时方向急追。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到了夜里,风沙更大,不管是黑武人还是宁军都不得不停下来找地方躲避风沙。 他们可能距离并不远,但谁也不会离开高丘背后再找人去厮杀。 剧烈的风卷着沙子像是天神挥动向人间的皮鞭,能把所有人不服气的人全都打的低下头闭上眼。 可是不服气的人依然还有。 叶无坷和他哥哥在这黑暗之中狂风之内也走散了,原本快要追上他的叶扶摇被一阵旋风卷的偏离了方向,等从旋风里冲出来,叶无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和昏暗风沙之中。 最前边,护送阔可敌厥鹿的人几次请求停下来,可都被阔可敌厥鹿拒绝,他已经彻底了解了那个对手,那个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宁国少年身上的狠厉是不死不休。 风沙可能阻止住别人,但一定不能阻止住那个家伙。 这样的夜里,连荒漠上的猛兽都缩在某个地方瑟瑟发抖,而逃亡的人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依然选择逃亡。 不经历过这样场景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熬过这个夜晚有多艰难,而终于等到太阳升起风沙也渐渐小了的时候,阔可敌厥鹿回头看,发现几十名护卫已经少了七八成。 哪怕是他们咬着牙紧紧的跟着队伍,可还是走散了。 可这也让阔可敌厥鹿松了口气,那个家伙应该也会被风沙阻拦,况且那个家伙并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迷失了方向的可能比追过来的可能要大几百倍。 阔可敌厥鹿长出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从一阵黄沙之中猛的现身,那个家伙竟然追了上来,远远的看过去,那人那马都是黄沙的颜色。 叶无坷用撕下来的衣服蒙住了战马的眼睛,已经走了一夜的马显然也快到崩溃边缘。 一看到阔可敌厥鹿就在前边,叶无坷将遮住马的衣服撤掉,然后催马发力,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就算提速也已经提不了多少了,叶无坷毫不犹豫的在战马屁股上刺了一刀,再次嘶鸣的战马狂奔出去。 阔可敌厥鹿也毫不犹豫的一脚将同乘一骑的黑武骑兵踹下去,也在他的战马屁股上给了一刀,剧痛之下的马儿撒开四蹄往前疾冲。 不到一天之后,战马死了。 十天之后,两个人都已经到了极限,好在是两人身上还都带着干粮,不然可能早就成了这荒漠上的两具尸体。 两人一边走一边拔下身边的草咀嚼,跌跌撞撞的,还能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 又两天后,他们遇到了一支商队,阔可敌厥鹿杀人抢马,叶无坷没杀人也抢了马。 又两天后,抢来的马累死了。 从疏勒到黑武有一千里那么远。 那就追一千里那么远。 终于,阔可敌厥鹿到了黑武的边城,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城下,在算计好了距离之后他停下来,他张开双臂面对着叶无坷的方向。 叶无坷再往前冲一步,就进入黑武边军的弓箭射程之内。 “我已经到了黑武,你注定了是我的手下败将!” 阔可敌厥鹿张着双臂,拼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宁人,你输了!” 而此时,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的叶无坷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抢来的那把马刀,低声的说了四个字。 “战兵,冲锋!” 如虎一样,狰狞着扑向那个黑武人,哪怕迎面而来密密麻麻的羽箭,少年不曾犹豫分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少年如虎_162 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一丝留力,阔可敌厥鹿往叶无坷心口刺的这一刀果断直接且凶狠暴力。 在刺中叶无坷心口的那一瞬间,阔可敌厥鹿心中也突然生出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来。 和他性格这么像的人,以后只怕都不会再遇到了。 那一刀是实打实的刺中了,叶无坷连躲都没有躲一下。 可是人在刺中敌人心口的那一刻,当然会有所放松,一直紧绷着的警惕在这一刻,会不由自主的松开。 一刀刺中之后的半息,叶无坷一脚踹在阔可敌厥鹿的裆部,这一脚踹的势大力沉,直接把阔可敌厥鹿踹的离开地面。 紧跟着翻身起来的少年,助跑了几步之后飞起一脚又踹在阔可敌厥鹿的后腰上,那离开地面的黑武世子再次离开地面,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在这一刻才开始后悔,都已经那么明确这宁国少年与他相似了,为何就不想想,那家伙身上是不是也有一件宝甲?为何刚才那一刀,不是朝着脸戳下去? 然后阔可敌厥鹿又醒悟过来,就算朝着脸戳下去,最多也就是让那个家伙早些暴露装死的事罢了,一样杀不了他。 他重重的摔在黄沙上,这种人竟然能强忍着裆部的剧痛一翻身就朝着叶无坷打出数十根飞针,在他的胳膊上还有一个腕弩,精巧且有效。 电光火石之间,他确信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是在他打出腕弩的瞬间就看到一把伞,一把看起来就不防水的伞。 几十根犹如铁钉一样的飞弩打在那把伞上发出很清脆的声音,所有的飞弩都被拦了下来。 可趁着这个机会,阔可敌厥鹿迅速的爬起,在起身的同时抓了两把沙子往叶无坷那边一洒,挡住飞弩的叶无坷刚要把伞收回的时候,沙子迎面打来,叶无坷又把伞撑开。 这短短片刻,阔可敌厥鹿已经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十几步远。 叶无坷心说这家伙真的是天赋异禀,比余百岁还要天赋异禀,那一脚有多大力度叶无坷自己还能不知道?就算是铁的应该也被踹瘪了才对。 然而阔可敌厥鹿还能迈开腿就跑,这 叶无坷一边把玄机伞收起来挂在身上一边加速追上去,阔可敌厥鹿回头看叶无坷的时候,叶无坷就知道自己该佩服的不是敌人有没有天赋异禀,而是敌人真能忍,阔可敌厥鹿那张脸白的都没有一点儿血色了,而且额头上全都是汗。 两个人又回到了最初,还是一个跑一个追。 阔可敌厥鹿心想着莫非自己真的要折在这了?那个家伙为什么能中了毒都不死? 他看了看前边的地形,距离他安排的第二波接应的队伍至少还有几十里远,现在他完全靠的是一口气硬撑着,天知道这口气能让他撑多久,但肯定是撑不到几十里外。 人一旦有了这种念头,那硬撑着的气其实已经在逐渐散了。 越跑越疼的阔可敌厥鹿,甚至感觉到双腿之间满是黏腻,大概是流血了,而且还没少流。 可就在这时候阔可敌厥鹿惊喜的发现,对面竟然有一支骑兵队伍正在快速靠近,远远的看过去,正是他留在第二个接应地点的援兵。 阔可敌厥鹿开始疯狂的挥手:“救我!快来救我!” 那些黑武骑兵开始朝着叶无坷放箭,他们非但骑术精湛射术也极恐怖,那些羽箭在阔可敌厥鹿身边嗖嗖的飞过,却没有一支伤到他。 叶无坷脸色微变,已经追了这么久,刚才他确实还中了毒,如果他真的是个聪明人的话那他应该撤走了。 然而这个执拗的少年再次把玄机伞撑开,顶着飞来的羽箭咬着牙再次拼命加速。 是的,是在拼命。 他吃了高清澄给他的解毒药,可毕竟体内的毒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完全解开,此时的剧烈运动,极可能让他命丧当场。 然而他就是没想过回去,就是没想过放弃。 仇恨都会有开始的时间,那么中原人对黑武人的仇恨要追溯到几百年前,每一次黑武人的南下都会带给中原血腥杀戮,不仅仅是大宁之前的楚,还有周。 仇恨都会有开始的时间,那叶无坷对这个黑武世子的仇恨就要追溯到陆吾他们在澄潭关战死的时候,然后一直到叶无坷在不久之前亲眼看到的那么多人死在弥泓城内。 咬着牙的少年顶着纷纷而来的羽箭,一步一步踏碎了黄沙猛追不舍。 阔可敌厥鹿在这逃亡的一路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 那不是一个人在他身后拼了命的追赶,而是死亡在他身后不断的逼近。 就在这时候,支援过来的黑武骑兵已至近前,马背上的骑士抡起马刀狠狠的斩在叶无坷的玄机伞上,冲锋之下,骑兵这一刀的力度格外恐怖。 玄机伞被一刀砍的离开了叶无坷的掌握,伞旋转着落在后边。 第二个黑武骑兵看准时机,一刀朝着叶无坷的脖子扫了过来。 这样的速度下,马刀扫开一个人的脖子轻而易举。 可是那把刀转瞬之间就换了个主人。 叶无坷一把攥住黑武骑兵的手腕把人拉下来,顺势夺下马刀后一刀抹开黑武骑兵的脖子。 他抬起头往前看,阔可敌厥鹿已经被一名黑武骑兵拉上马背,数十人拨转战马保护者阔可敌厥鹿继续往北撤离,而留下来的黑武骑兵数量依然多的像是准备扑向受伤猛兽的狼群。 叶无坷毫不犹豫的上了战马,用马刀拍了一下战马屁股,逆着那大队骑兵形成的洪流,叶无坷直接就撞了过去。 也就是在这一刻,从他身后飞过来的羽箭就如同刚才阔可敌厥鹿身边飞过羽箭一模一样,刚要与叶无坷交手的那几名黑武骑兵纷纷坠马,那些箭精准的让人头皮发麻。 叶无坷回头看,只见一群人骑马追了过来,为首的那个正是他大哥叶扶摇,还有他大奎哥二奎哥,两人奔走速度依然不落马后。 叶扶摇追上来之后就急切的看了叶无坷一眼,叶无坷挥刀将对面的黑武人劈开之后朝着他哥咧嘴一笑。 叶扶摇看到了弟弟脸上的血迹。 那一刻,叶扶摇的眼神瞬间森寒无比。 “杀!” 一刀一个,迎面而来的黑武骑兵根本就没有抵抗的机会,叶扶摇的横刀在黑武人组成的洪流之中,像是将水面都炸开了无数次的雷电。 在叶扶摇身后,苗新秀来了,穆青川来了,杜巽震来了,那个白衣年轻人来了,那三名边军老兵也来了,威卫的人都来了,还有隋阳老鸹也都来了。 这支几十人的骑兵队伍狠狠的冲进几百人的黑武骑兵之中,而叶无坷则死死盯着前边的阔可敌厥鹿。 已经追到这了,若再把那个家伙放走叶无坷一辈子都会心里难安。 他不停的打马,从一侧穿出去就不再理会那些黑武骑兵,他的目标只有那个黑武世子,那个他认准了的仇人。 风比之前又大了一些,前边马队奔驰之中扬起来的黄沙扑簌簌的往叶无坷脸上打,他将脖子上的纱巾往上拉起来蒙住口鼻,低着头只管继续追。 叶扶摇看到弟弟竟然又追了出去,他一马当先的杀穿黑武马队之后就也不再理会剩下的敌人,叶无坷的眼里只有那个仇人,而叶扶摇的眼里只有他的弟弟。 剩下的人都被数百名黑武骑兵缠住,那不是乌合之众,而是最为精锐的黑武边军,这支几百人的骑兵队伍就足以让疏勒这样的小国为之恐惧。 就算是疏勒动用数千名士兵,都未见得能在这荒原上抵挡住五百黑武骑兵的冲锋。 好在是那些黑武骑兵也不想恋战,他们眼见着有宁人两骑脱离战阵追向世子,于是纷纷拨马,也不与宁人恋战,朝着来时方向急追。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到了夜里,风沙更大,不管是黑武人还是宁军都不得不停下来找地方躲避风沙。 他们可能距离并不远,但谁也不会离开高丘背后再找人去厮杀。 剧烈的风卷着沙子像是天神挥动向人间的皮鞭,能把所有人不服气的人全都打的低下头闭上眼。 可是不服气的人依然还有。 叶无坷和他哥哥在这黑暗之中狂风之内也走散了,原本快要追上他的叶扶摇被一阵旋风卷的偏离了方向,等从旋风里冲出来,叶无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和昏暗风沙之中。 最前边,护送阔可敌厥鹿的人几次请求停下来,可都被阔可敌厥鹿拒绝,他已经彻底了解了那个对手,那个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宁国少年身上的狠厉是不死不休。 风沙可能阻止住别人,但一定不能阻止住那个家伙。 这样的夜里,连荒漠上的猛兽都缩在某个地方瑟瑟发抖,而逃亡的人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依然选择逃亡。 不经历过这样场景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熬过这个夜晚有多艰难,而终于等到太阳升起风沙也渐渐小了的时候,阔可敌厥鹿回头看,发现几十名护卫已经少了七八成。 哪怕是他们咬着牙紧紧的跟着队伍,可还是走散了。 可这也让阔可敌厥鹿松了口气,那个家伙应该也会被风沙阻拦,况且那个家伙并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迷失了方向的可能比追过来的可能要大几百倍。 阔可敌厥鹿长出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从一阵黄沙之中猛的现身,那个家伙竟然追了上来,远远的看过去,那人那马都是黄沙的颜色。 叶无坷用撕下来的衣服蒙住了战马的眼睛,已经走了一夜的马显然也快到崩溃边缘。 一看到阔可敌厥鹿就在前边,叶无坷将遮住马的衣服撤掉,然后催马发力,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就算提速也已经提不了多少了,叶无坷毫不犹豫的在战马屁股上刺了一刀,再次嘶鸣的战马狂奔出去。 阔可敌厥鹿也毫不犹豫的一脚将同乘一骑的黑武骑兵踹下去,也在他的战马屁股上给了一刀,剧痛之下的马儿撒开四蹄往前疾冲。 不到一天之后,战马死了。 十天之后,两个人都已经到了极限,好在是两人身上还都带着干粮,不然可能早就成了这荒漠上的两具尸体。 两人一边走一边拔下身边的草咀嚼,跌跌撞撞的,还能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 又两天后,他们遇到了一支商队,阔可敌厥鹿杀人抢马,叶无坷没杀人也抢了马。 又两天后,抢来的马累死了。 从疏勒到黑武有一千里那么远。 那就追一千里那么远。 终于,阔可敌厥鹿到了黑武的边城,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城下,在算计好了距离之后他停下来,他张开双臂面对着叶无坷的方向。 叶无坷再往前冲一步,就进入黑武边军的弓箭射程之内。 “我已经到了黑武,你注定了是我的手下败将!” 阔可敌厥鹿张着双臂,拼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宁人,你输了!” 而此时,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的叶无坷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抢来的那把马刀,低声的说了四个字。 “战兵,冲锋!” 如虎一样,狰狞着扑向那个黑武人,哪怕迎面而来密密麻麻的羽箭,少年不曾犹豫分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章少年的断舍离 黑武的疆域之大,几乎是大宁帝国的一倍,但黑武的疆域有小半并不适合人居住,有几千里都常年被冰雪覆盖,只有数量很少的游牧部族在这凄寒苦楚的地方生存,还有大片的沙漠,山区,以及看不到头的原始丛林,有大量人口聚集的地方,倒是和中原大宁的疆域差不多。 这座黑武最南边的边关并不大,因为面对的是漠北,诸国对黑武毫无威胁可言,况且边城还是据险而建,就算只有千余守军,便是数十万人攻打此地也难有胜算,边关前边地域狭窄,不利于大的兵力展开,城墙上武器装备齐全,易守难攻。 此时此刻,阔可敌厥鹿的眼睛都睁大了。 他无法相信那个宁国少年居然如此悍不畏死,哪怕他已经一次又一次的见识过了这少年的坚韧不屈。 面对着密密麻麻的羽箭,宁国少年选择大步前冲。 边关城墙上,刚才就急切的喊着让守军放箭的人,是阔可敌厥鹿留在这里接应他的家将,并非是边关主将。 阔可敌厥鹿的父亲被封爵武沛亲王,掌管着黑武帝国最为精锐的十万禁军,其地位,仅次于汗皇阔可敌聚众生。 这次阔可敌厥鹿亲自筹谋挑拨漠北诸国与宁国交恶,也是他第一次单挑重任,他的父亲对他寄予厚望,而汗皇则把他视为将来接替他父亲的不二之选。 这座小小的边关之内,除了有一千余名黑武边军之外,还有武沛亲王的家将,以及亲王府里的高手。 阔可敌厥鹿急于证明自己,也不想让人说他离开了家族的保护就一无是处,所以在离开黑武之前,故意将府里带来的亲信全都留在边关。 他是要做足姿态,就是告诉所有人,这么大的计划是他一人完成,而非是亲王府里那些足智多谋的幕僚和武艺超群的护卫帮忙完成的。 “开门,把世子接回来!” 一名年迈的幕僚扯着嗓子喊。 而亲王府里的侍卫们已经急匆匆的下城去了,那位看起来极为雄武壮阔的家将则直接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纵身落下的时候这名家将把手伸出去,他的手上套着一种极特殊的铁掌,形如熊爪,滑下去的时候在城墙上摩擦出来一串串的火花。 他心急如焚。 对他来说阔可敌厥鹿不但是亲王世子,还是他的弟子。 作为武沛亲王帐下的第一勇将,即便是在整个黑武帝国军中也能排进前五的高手,他为了这个弟子放弃了军职,全心全意的教导。 当初武沛亲王代替汗皇阔可敌聚众生去剑门修行的时候与他商量,愿不愿意离开军中替他在王府里培养世子,赤缪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是因为武沛亲王对他不仅有知遇之恩还有救命之恩。 原本他只是一名死囚,是被黑武贵族抓来替罪的死囚,可巧合之下被武沛亲王发现,于是将其放了出来,因他勇武过人,便把他留在身边。 他一个死囚出身,不是死囚的时候也只是个地位低下还不如猪狗的奴隶,是武沛亲王给了他尊严,也给了他再活一次的机会。 此时看到那个宁人扑向世子,赤缪的心情可想而知。 “世子别怕!赤缪来了!” 赤缪比大奎二奎还要高大强壮,寻常的壮年男人在他面前就像是个孩子,叶无坷不矮,可对比之下竟然都不到那赤缪胸口。 阔可敌厥鹿眼见着叶无坷扑过来,他转身就跑,可是这一刻,叶无坷抬起左手打出了腕弩,那装有二十八枚铁钉的暗器暴雨梨花。 叶无坷知道阔可敌厥鹿身上有软甲,暴雨梨花虽然力度十足但还是无法将软甲打穿,所以他瞄准的是阔可敌厥鹿的双腿,二十八根铁钉打过去,阔可敌厥鹿哀嚎着扑倒在地。 刚刚从城墙上跳下来的赤缪看到这一幕,眼睛都要裂开了似的。 “世子!” 他双脚突然发力,直接腾空而起。 他靠的不是什么内劲功法,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轻功本领,靠的就是无与伦比的身体素质,双脚猛然发力往前跳出去的距离让人就算亲眼见了依然难以置信。 在整个黑武帝国军中能排进前五的高手,其实......根本不是叶无坷现在可以力敌的。 就算他是个天才,别人从四五岁开始练武也远不及他这个过了十岁才开始练功的天才,但再天才的人,成长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叶无坷现在的实力,在整个大宁的军中......根本排不进去。 他在进长安之前,曾经在鹰嘴峡里见过一个用长槊的年轻将军,只见过一面,也只见过那将军一次出手,可叶无坷很清楚,自己距离那个将军的实力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那个持槊的少年将军出招,力度,角度,以及对力量的控制,对兵器的运用,简简单单信手拈来,却足以说明了其高超的能力和技巧,叶无坷那天就有了判断,不要说他,就连大哥叶扶摇也肯定不是那少年将军的对手,差得远。 只是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位少年将军。 叶无坷自己也格外清楚,弥泓成内,杨悲靠一己之力连杀两位九境大剑师,以及八名极为强悍的陌刀武士,这些敌人,他都打不过。 剑门的一位九境大剑师,就能将他彻底逼入绝境,就算把他所有藏好的本事全都施展出来,他依然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所以在看到那个巨大的黑武人腾空而起的时候,叶无坷就知道自己绝非对手。 他没有丝毫迟疑,一把将阔可敌厥鹿抓起来后转身就走。 可是体力严重下降的他,根本不可能甩开那个黑武巨人,况且他还扛着一个人,况且除了那个黑武巨人之外,边关城门大开,还有一群黑武边军骑马冲了出来。 “应该和高姑娘说一声的。” 叶无坷回头看向追兵,自言自语一声。 虽然他知道自己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哪怕明知道这次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开口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可真到了面临死亡的时候,叶无坷最后悔的也只有这件事。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所以没有丝毫迟疑,一把将阔可敌厥鹿扔在地上后,手起刀落就要把阔可敌厥鹿的人头剁下来。 然而他没想到那个黑武巨人会那么快,一个腾空就到了近前,人还没到的时候,已经把手里那柄看起来至少有百斤沉重的阔刀甩向叶无坷。 那么粗壮强大犹如野兽的一个人,在甩出阔刀的时候对力量和角度的控制却已炉火纯青。 阔刀转着扫过来,当的一声就把叶无坷劈下去的马刀斩断,叶无坷立刻后撤,可刀锋还是在他腿上扫出来一道血痕。 “放肆!” 赤缪轰然而落,一拳砸向叶无坷。 叶无坷根本来不及避开,双手抬起架在脸前。 砰地一声! 叶无坷被这一拳直接轰出去两三丈远,巨大的力度之下,叶无坷落地之后又翻滚了好几次才停下来,双臂剧痛之下竟然无力支撑身体站起来。 赤缪弯腰看向阔可敌厥鹿,见世子身上伤痕累累,尤其是两条腿,裤子都已经彻底湿透,全是血,能看见的就有十几根钉子在腿上钉着。 最主要的是,他看到世子的裆部血迹最重。 “啊!” 赤缪一声暴喝,犹如熊王怒吼。 他看向已经快到近前的王府侍卫,于是没有再管阔可敌厥鹿而是大步朝着叶无坷这边过来。 叶无坷感觉了一下,双臂没断,只是疼的实在离谱,他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伏低身子,像是猎豹要往前扑的姿态。 赤缪大步过来,一脚抬起朝着叶无坷的头颅扫过来,叶无坷瞬间翻身,横着翻出去至少一丈远,那一脚带出来呼呼风声,把地上的沙子都吹的飞扬起来。 不等叶无坷站稳,赤缪再次大步追来,一脚跺下,叶无坷再次避开,巨大的脚掌踩在地面上,直接猜出来一个坑,脚掌之下的气流,吹的尘土四起。 叶无坷刚要往前冲的时候,后背的衣服被赤缪一把攥住,赤缪发力往回一拉,叶无坷往下一缩将外衣直接退了出去。 他向南边一闪,赤缪一拳轰出,可叶无坷根本就不是想跑,他往南边闪了一下就发力往北,双脚在赤缪的腿上狠狠一踹,赤缪的膝盖都没有弯曲。 叶无坷借力往前冲,赤缪再次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 他发力一跳,身形骤然而起,在半空之中低头俯瞰着地面上狂奔的叶无坷,赤缪发出一声咆哮。 砰地一声,落地赤缪再次将叶无坷截下来,他双臂合抱要把叶无坷直接抱死,毕竟他的双臂之力抱住一头蛮牛的时候,能把蛮牛勒的骨头断裂。 叶无坷却似乎预料到了,他不是对手,但他有着远超常人的战斗智商,在被拦截的一瞬间他双手一扬。 赤缪都没有发现叶无坷是什么时候抓了两把沙子,他俯身去抱叶无坷的时候,那两把沙子迎面而来,赤缪却没有躲闪,一张嘴吹了一口气,那扑面而来的沙子直接被他吹开了。 可叶无坷此时却绕过了他,双脚再次发力踹在赤缪的身上。 到了这种级别的武者,身上肌肉的反应都已到了自然而然的地步,叶无坷双脚踹中赤缪的地方,肌肉瞬间绷起,力度向外反震。 就是借助这力量,叶无坷凌空翻身,抢在那些王府侍卫之前一把将阔可敌厥鹿抓了起来,他一只手掐着阔可敌厥鹿的后颈,然后朝着那个黑武巨人咧开嘴笑了笑。 噗。 叶无坷抬起右手攥着阔可敌厥鹿的脖子发力一拽,半个脖子连带着骨头和喉管直接被他扯了下来。 “抱歉啊,食言了,既然没法把你带回大宁,那就送你进地狱。” 叶无坷随手将手里的血肉骨头扔掉,深吸一口气,坦然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无论任何事。 他不会带着阔可敌厥鹿逃走,就算以阔可敌厥鹿为人质威胁那些黑武人,他也没有机会逃走,他的力量快要用尽了,而且,这个黑武巨人第一次让也叶无坷生出无力感,根本没有赢的可能,不只是他,就算是叶无坷身后追来的那些人加起来也赢不了。 那巨人让人绝望,还有那么多最精锐的黑武边军。 哪怕叶无坷带着人质等到大哥追来,也只能是连累大哥一起死。 他可以死,大哥不能死。 看着那个狂躁到几乎要变成野兽的黑武巨人,叶无坷耸了耸肩膀,但并不想表示歉意,然后手伸进无事包里,把他珍藏着始终都舍不得用的手帕拿出来擦了擦迷住了眼睛的血和汗。 突然之间,他发现在这手帕里居然还包着一块高粱饴。 叶无坷笑了,把高粱饴放进嘴里,看着那巨人已经飞临面前,他笑的灿烂无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章少年的断舍离_164 黑武的疆域之大,几乎是大宁帝国的一倍,但黑武的疆域有小半并不适合人居住,有几千里都常年被冰雪覆盖,只有数量很少的游牧部族在这凄寒苦楚的地方生存,还有大片的沙漠,山区,以及看不到头的原始丛林,有大量人口聚集的地方,倒是和中原大宁的疆域差不多。 这座黑武最南边的边关并不大,因为面对的是漠北,诸国对黑武毫无威胁可言,况且边城还是据险而建,就算只有千余守军,便是数十万人攻打此地也难有胜算,边关前边地域狭窄,不利于大的兵力展开,城墙上武器装备齐全,易守难攻。 此时此刻,阔可敌厥鹿的眼睛都睁大了。 他无法相信那个宁国少年居然如此悍不畏死,哪怕他已经一次又一次的见识过了这少年的坚韧不屈。 面对着密密麻麻的羽箭,宁国少年选择大步前冲。 边关城墙上,刚才就急切的喊着让守军放箭的人,是阔可敌厥鹿留在这里接应他的家将,并非是边关主将。 阔可敌厥鹿的父亲被封爵武沛亲王,掌管着黑武帝国最为精锐的十万禁军,其地位,仅次于汗皇阔可敌聚众生。 这次阔可敌厥鹿亲自筹谋挑拨漠北诸国与宁国交恶,也是他第一次单挑重任,他的父亲对他寄予厚望,而汗皇则把他视为将来接替他父亲的不二之选。 这座小小的边关之内,除了有一千余名黑武边军之外,还有武沛亲王的家将,以及亲王府里的高手。 阔可敌厥鹿急于证明自己,也不想让人说他离开了家族的保护就一无是处,所以在离开黑武之前,故意将府里带来的亲信全都留在边关。 他是要做足姿态,就是告诉所有人,这么大的计划是他一人完成,而非是亲王府里那些足智多谋的幕僚和武艺超群的护卫帮忙完成的。 “开门,把世子接回来!” 一名年迈的幕僚扯着嗓子喊。 而亲王府里的侍卫们已经急匆匆的下城去了,那位看起来极为雄武壮阔的家将则直接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纵身落下的时候这名家将把手伸出去,他的手上套着一种极特殊的铁掌,形如熊爪,滑下去的时候在城墙上摩擦出来一串串的火花。 他心急如焚。 对他来说阔可敌厥鹿不但是亲王世子,还是他的弟子。 作为武沛亲王帐下的第一勇将,即便是在整个黑武帝国军中也能排进前五的高手,他为了这个弟子放弃了军职,全心全意的教导。 当初武沛亲王代替汗皇阔可敌聚众生去剑门修行的时候与他商量,愿不愿意离开军中替他在王府里培养世子,赤缪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是因为武沛亲王对他不仅有知遇之恩还有救命之恩。 原本他只是一名死囚,是被黑武贵族抓来替罪的死囚,可巧合之下被武沛亲王发现,于是将其放了出来,因他勇武过人,便把他留在身边。 他一个死囚出身,不是死囚的时候也只是个地位低下还不如猪狗的奴隶,是武沛亲王给了他尊严,也给了他再活一次的机会。 此时看到那个宁人扑向世子,赤缪的心情可想而知。 “世子别怕!赤缪来了!” 赤缪比大奎二奎还要高大强壮,寻常的壮年男人在他面前就像是个孩子,叶无坷不矮,可对比之下竟然都不到那赤缪胸口。 阔可敌厥鹿眼见着叶无坷扑过来,他转身就跑,可是这一刻,叶无坷抬起左手打出了腕弩,那装有二十八枚铁钉的暗器暴雨梨花。 叶无坷知道阔可敌厥鹿身上有软甲,暴雨梨花虽然力度十足但还是无法将软甲打穿,所以他瞄准的是阔可敌厥鹿的双腿,二十八根铁钉打过去,阔可敌厥鹿哀嚎着扑倒在地。 刚刚从城墙上跳下来的赤缪看到这一幕,眼睛都要裂开了似的。 “世子!” 他双脚突然发力,直接腾空而起。 他靠的不是什么内劲功法,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轻功本领,靠的就是无与伦比的身体素质,双脚猛然发力往前跳出去的距离让人就算亲眼见了依然难以置信。 在整个黑武帝国军中能排进前五的高手,其实......根本不是叶无坷现在可以力敌的。 就算他是个天才,别人从四五岁开始练武也远不及他这个过了十岁才开始练功的天才,但再天才的人,成长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叶无坷现在的实力,在整个大宁的军中......根本排不进去。 他在进长安之前,曾经在鹰嘴峡里见过一个用长槊的年轻将军,只见过一面,也只见过那将军一次出手,可叶无坷很清楚,自己距离那个将军的实力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那个持槊的少年将军出招,力度,角度,以及对力量的控制,对兵器的运用,简简单单信手拈来,却足以说明了其高超的能力和技巧,叶无坷那天就有了判断,不要说他,就连大哥叶扶摇也肯定不是那少年将军的对手,差得远。 只是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位少年将军。 叶无坷自己也格外清楚,弥泓成内,杨悲靠一己之力连杀两位九境大剑师,以及八名极为强悍的陌刀武士,这些敌人,他都打不过。 剑门的一位九境大剑师,就能将他彻底逼入绝境,就算把他所有藏好的本事全都施展出来,他依然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所以在看到那个巨大的黑武人腾空而起的时候,叶无坷就知道自己绝非对手。 他没有丝毫迟疑,一把将阔可敌厥鹿抓起来后转身就走。 可是体力严重下降的他,根本不可能甩开那个黑武巨人,况且他还扛着一个人,况且除了那个黑武巨人之外,边关城门大开,还有一群黑武边军骑马冲了出来。 “应该和高姑娘说一声的。” 叶无坷回头看向追兵,自言自语一声。 虽然他知道自己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哪怕明知道这次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开口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可真到了面临死亡的时候,叶无坷最后悔的也只有这件事。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所以没有丝毫迟疑,一把将阔可敌厥鹿扔在地上后,手起刀落就要把阔可敌厥鹿的人头剁下来。 然而他没想到那个黑武巨人会那么快,一个腾空就到了近前,人还没到的时候,已经把手里那柄看起来至少有百斤沉重的阔刀甩向叶无坷。 那么粗壮强大犹如野兽的一个人,在甩出阔刀的时候对力量和角度的控制却已炉火纯青。 阔刀转着扫过来,当的一声就把叶无坷劈下去的马刀斩断,叶无坷立刻后撤,可刀锋还是在他腿上扫出来一道血痕。 “放肆!” 赤缪轰然而落,一拳砸向叶无坷。 叶无坷根本来不及避开,双手抬起架在脸前。 砰地一声! 叶无坷被这一拳直接轰出去两三丈远,巨大的力度之下,叶无坷落地之后又翻滚了好几次才停下来,双臂剧痛之下竟然无力支撑身体站起来。 赤缪弯腰看向阔可敌厥鹿,见世子身上伤痕累累,尤其是两条腿,裤子都已经彻底湿透,全是血,能看见的就有十几根钉子在腿上钉着。 最主要的是,他看到世子的裆部血迹最重。 “啊!” 赤缪一声暴喝,犹如熊王怒吼。 他看向已经快到近前的王府侍卫,于是没有再管阔可敌厥鹿而是大步朝着叶无坷这边过来。 叶无坷感觉了一下,双臂没断,只是疼的实在离谱,他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伏低身子,像是猎豹要往前扑的姿态。 赤缪大步过来,一脚抬起朝着叶无坷的头颅扫过来,叶无坷瞬间翻身,横着翻出去至少一丈远,那一脚带出来呼呼风声,把地上的沙子都吹的飞扬起来。 不等叶无坷站稳,赤缪再次大步追来,一脚跺下,叶无坷再次避开,巨大的脚掌踩在地面上,直接猜出来一个坑,脚掌之下的气流,吹的尘土四起。 叶无坷刚要往前冲的时候,后背的衣服被赤缪一把攥住,赤缪发力往回一拉,叶无坷往下一缩将外衣直接退了出去。 他向南边一闪,赤缪一拳轰出,可叶无坷根本就不是想跑,他往南边闪了一下就发力往北,双脚在赤缪的腿上狠狠一踹,赤缪的膝盖都没有弯曲。 叶无坷借力往前冲,赤缪再次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 他发力一跳,身形骤然而起,在半空之中低头俯瞰着地面上狂奔的叶无坷,赤缪发出一声咆哮。 砰地一声,落地赤缪再次将叶无坷截下来,他双臂合抱要把叶无坷直接抱死,毕竟他的双臂之力抱住一头蛮牛的时候,能把蛮牛勒的骨头断裂。 叶无坷却似乎预料到了,他不是对手,但他有着远超常人的战斗智商,在被拦截的一瞬间他双手一扬。 赤缪都没有发现叶无坷是什么时候抓了两把沙子,他俯身去抱叶无坷的时候,那两把沙子迎面而来,赤缪却没有躲闪,一张嘴吹了一口气,那扑面而来的沙子直接被他吹开了。 可叶无坷此时却绕过了他,双脚再次发力踹在赤缪的身上。 到了这种级别的武者,身上肌肉的反应都已到了自然而然的地步,叶无坷双脚踹中赤缪的地方,肌肉瞬间绷起,力度向外反震。 就是借助这力量,叶无坷凌空翻身,抢在那些王府侍卫之前一把将阔可敌厥鹿抓了起来,他一只手掐着阔可敌厥鹿的后颈,然后朝着那个黑武巨人咧开嘴笑了笑。 噗。 叶无坷抬起右手攥着阔可敌厥鹿的脖子发力一拽,半个脖子连带着骨头和喉管直接被他扯了下来。 “抱歉啊,食言了,既然没法把你带回大宁,那就送你进地狱。” 叶无坷随手将手里的血肉骨头扔掉,深吸一口气,坦然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无论任何事。 他不会带着阔可敌厥鹿逃走,就算以阔可敌厥鹿为人质威胁那些黑武人,他也没有机会逃走,他的力量快要用尽了,而且,这个黑武巨人第一次让也叶无坷生出无力感,根本没有赢的可能,不只是他,就算是叶无坷身后追来的那些人加起来也赢不了。 那巨人让人绝望,还有那么多最精锐的黑武边军。 哪怕叶无坷带着人质等到大哥追来,也只能是连累大哥一起死。 他可以死,大哥不能死。 看着那个狂躁到几乎要变成野兽的黑武巨人,叶无坷耸了耸肩膀,但并不想表示歉意,然后手伸进无事包里,把他珍藏着始终都舍不得用的手帕拿出来擦了擦迷住了眼睛的血和汗。 突然之间,他发现在这手帕里居然还包着一块高粱饴。 叶无坷笑了,把高粱饴放进嘴里,看着那巨人已经飞临面前,他笑的灿烂无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命 那年山村格外的冷,从一出生就落了下病根的孩子蜷缩在火炕上,但他还是固执的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看着外边,因为他的家人都在院子里干活,可虚弱的他只能在这看着,所以这个幼小的本不该满怀愧疚的孩子心里满是愧疚。 他总是想着,若自己和大哥一样强壮就好了,可以去帮阿爷打猎,去帮娘亲干活,去帮哥哥打扫,去和村子里那些正常的孩子一样在冰天雪地里奔跑。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窗缝外边钻进来的寒风像是刺客一样让他骨头都在打颤,正在干活儿的母亲回头看,看到了透过窗缝看他们的那双纯澈的眼,于是母亲报以微笑。 母亲回到屋子里,把棉被给孩子裹紧,告诉他说你只是还小,等到你再大一些你就是全家最强壮的人。 孩子不信。 寒风刺骨让他觉得浑身疼痛,母亲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块高粱饴,剥开,轻轻的放进他嘴里。 吃了糖就不疼了。 母亲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她从来都不会欺骗自己的孩子,她知道疼起来吃了糖也没有用,可有糖吃的孩子终究会好受那么一点点。 是叶无坷自己告诉自己,吃了糖就不疼了,因为小时候母亲在他全身疼的时候总是会给他一颗高粱饴,然后抱着他,轻轻的摇,就像是他更小的时候母亲总是这样抱着他轻轻的摇着哄他入睡。 糖从来都不是治病的药,糖对于叶无坷来说一直都是药,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感受到小时候蚁虫蚀骨一样的疼,但他总是思念。 人生在大部分时候折磨自己的病,就是思念。 吃了糖就不疼了。 叶无坷轻轻的咀嚼着高粱饴,看着那个黑武巨人一拳轰过来,他似乎看到的不是拳头,莫名其妙的看到了母亲张开的双臂,莫名其妙的看到了母亲明明心疼的受不了可还是努力表现出来的笑容,也看到了那笑容都掩饰不住的眼睛里的泪水。 啪的一声! 黑武巨人那只比碗口还要大一圈的拳头被一只稍显秀气的手掌接住,手掌将拳头阻挡在半空,可是赤缪那一拳打出来的巨大劲气依然透过了手掌,风吹的人身上的衣服向后飘摆,头发也在向后飘摆。 叶无坷眼睛骤然睁大,因为他身前出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车夫。 高清澄的车夫在之前始终都没有露面,他似乎有着别的什么使命,在打起来之后他就不见了踪迹,所以此时他突然出现在叶无坷面前,让叶无坷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背对着叶无坷的车夫硬接了这一拳,身上的衣袍被风吹的鼓起。 “走!” 车夫咬着牙喊出这一个字。 赤缪的拳劲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遇的压力,而且那还不是什么靠修行内劲而后天增长的力量,那就是纯粹的人的力量,肌肉的力量。 他右手接住赤缪一拳之后左手向后伸出去,一把抓住叶无坷的衣服把叶无坷往前甩出去。 下一息,这个从来都沉默寡言的车夫却一声雷霆怒喝,紧跟着双拳像是化作了闪电一样在赤缪身上连续轰了几十拳,以叶无坷的眼力,竟然看不出具体是多少下。 数十拳全部命中,每一拳都打在赤缪的腹部,可是二十几拳之后,赤缪也只是被打的向后滑出去半步而已,连身体的姿势都没有改变。 “放肆!” 赤缪一掌拍下来。 车夫双手往上一架。 砰地一声! 巨大的力度之下,车夫双脚瞬间下沉。 赤缪趁机抬起左手抓向车夫的咽喉,车夫斜着把赤缪的胳膊让过去,同时松开架着赤缪右臂的双手,在赤缪左臂上按了一下,他身子翻转过来,背朝上脸朝下,双腿蜷曲,然后骤然发力。 两只脚狠狠的踹在赤缪下巴上,这一击将赤缪踹的连续后退几步。 命中之后,车夫快步跟上,身子拔地而起跳到了赤缪的肩膀上,他双腿盘在赤缪的脖子上,用手肘狠狠的敲击赤缪的头颅。 被连续打了六七下之后赤缪暴怒,他抬起双臂往头上一拍,车夫不敢硬挡,身子往下一翻躲开,那两只巨大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一起的时候,似乎连空气都被拍出来一圈一圈的波纹。 翻到赤缪身后的车夫从腰间抽出来一把匕首,朝着赤缪的后腰狠狠的刺,一下两下三下......却没有一下能刺进去的。 大惊之下,车夫之后翻身后撤,可才动,赤缪回身一把将他攥住,这个似乎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弱点的巨人将车夫举起来后,发足了力气往地上狠狠一摔。 车夫被震的直接吐血,可还是强撑着翻转,一只巨大的脚掌落下来,把地面踩出来个深坑。 “快走!” 车夫大声喊着。 叶无坷眼见着黑武巨人又一脚踩下来,他立刻往前一扑抱住了巨人的支撑腿,然后用头顶着腿弯处狠狠发力,巨人膝盖往前一弯,车夫趁机将匕首往巨人咽喉处刺出。 当的一声。 那匕首竟然被赤缪一口咬住,任凭车夫再怎么发力匕首也难以撼动,往前捅不进去,往后也拔不出来。 眼看着要倒下去的赤缪,腿一绷劲儿竟然又站起来,向后一脚踹在叶无坷身上,叶无坷翻滚出去两三丈远才堪堪停下。 赤缪俯身一把攥住车夫的胳膊发力一扭,那条手臂瞬间就被拧成麻花。 车夫作为东广云汇曹猎安排在高清澄身边的一品高手,面对赤缪这样毫无弱点的人熊也没有任何办法。 好在是他反应足够快,在胳膊被扭的瞬间他跟着连续翻转,骨头虽然断了,可不至于胳膊直接被扭下来。 赤缪怒极,一拳朝着车夫的后背砸下去,他手掌上套着一种特殊的铁甲,握拳的时候有几个铁爪的尖突出在前,这一拳砸下去,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能砸的粉碎。 眼看着这一拳就要击中的瞬间,叶扶摇纵马而来。 他没有下马,而是直接操控战马腾空而起撞在赤缪的身上,这冲撞的巨大力度之下,赤缪终究还是没能稳住身子向后仰倒。 可谁又能想到,这么大身躯的人反应居然还那么快,他躺下去的时候一把抓住马腿,那战马又把他给拉的重新站了起来。 赤缪一发力将马直接拉倒,然后一脚踩在战马的头颅上,一脚下去,马头爆裂。 叶扶摇翻身落地后立刻又腾空而起,他将快速靠近叶无坷的一名黑武骑兵直接轰飞出去,拉了叶无坷的胳膊往前一甩,然后他发力冲向那个黑武巨人。 后边追过来支援的同袍接住了黑武边军骑兵,可他们人数太少,且已经连续厮杀的太久了,现在都是强弩之末,估计着撑不住多久。 叶无坷朝着他哥喊了一声:“哥,小心!” 他哥则瞪了他一眼:“莽撞!” 说完后扑向赤缪,双手握着承天剑朝着赤缪后背狠狠刺了下去。 苗新秀跃起一脚踹在赤缪身上,赤缪纹丝没动他却被反震出去,可他成功吸引了赤缪的主意,趁着这个机会,叶扶摇一剑刺穿了赤缪身躯,赤缪嘶吼声中,向后一把抓住叶扶摇往前甩了出去。 白衣年轻人束休手腕一翻掌中多了一把匕首,狠狠刺向赤缪心口,那匕首距离赤缪还有一尺远的时候,赤缪一巴掌扇在束休脸上,那修长的身躯被扇的翻转着飞了出去。 自负的年轻人,再一次遭受了沉重打击。 众人本意是合力挡住那个巨人,救出叶无坷之后就寻机撤走,可此时黑武边关里的边军已经杀出来数百人,他们想撤走也几乎来不及了,况且,他们没有料到那个巨人如此凶悍。 赤缪是在整个黑武军中能排进前五,甚至可能在将来还会位列更高的高手,况且是在这养精蓄锐了许久,面对一群精疲力尽的人,优势巨大。 一剑飞来。 剑光璀璨,宛若雷霆。 噗的一声。 要追杀叶扶摇的赤缪手掌被一剑洞穿。 杨悲把左手里拎着的一颗血糊糊的人头砸向赤缪的脸,右手的引运剑继续发力向前。 赤缪左手一挥将人头拍碎,他才不在乎那人头是谁,是剑门的首座大剑师,还是一个平民百姓。 紧跟着他被刺穿的右手横向一发力,咔吧一声,精钢打造的引运剑直接被掰断,他左手在右手上一拍,半截引运剑犹如重弩一样轰出去,身负重伤且已经近乎脱力的杨悲经不能及时剁开,半截引运剑刺穿了他肩膀。 这时候武沛亲王府里的家将和侍卫们全都冲了过来,将大宁这边的人团团围住,赤缪见那些宁人全都抽不开身,他大步朝着叶无坷追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两个巨汉迎面而来。 大奎二奎同时重拳轰出,带着呼呼风声。 “大胆!” 赤缪双拳齐出,四个拳头像是四个重锤一样狠狠的重重的对轰在一处,赤缪的身子向后连退数步,而大奎二奎同时往后翻了出去。 两个人都是天赋异禀,骨骼强悍,硬接了赤缪的拳之后骨头没断,可两人的胳膊同时错位。 骤然发力的赤缪腾空而起,双腿在半空之中微微弯曲,瞄准了地上的叶无坷就狠狠的踩了下去,叶无坷翻身躲开,落地的赤缪直接踩的土浪翻涌。 他一把抓向叶无坷的脖子,可就在这时候旁边伸出来一张嘴。 已经几乎长大的小狼一口咬在赤缪的手腕上,赤缪疼的叫了一声,一甩胳膊将小狼甩飞出去,落地的小狼迅速爬起又扑过来,凶悍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怕死。 人群之中,一个布衣年轻人带着一股烟尘飞速而来,在半路上一弯腰捡起来束休掉落的匕首,他看着黑武巨人一拳砸向小狼,双眼满是寒光。 三奎没有飞身而起,而是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后到了赤缪胯下,原本是阿爷给了叶无坷的那把能切金断玉的匕首,被三奎狠狠的送进了两球之间。 噗的一声,赤缪眼睛骤然睁大。 三奎没有任何迟疑,背靠着地面身子蜷缩起来转了半圈,双脚迅速发力,狠狠的往留在双球之间的匕首踹了出去。 重伤之下的赤缪一脚将三奎踢开,忍着剧痛想把三奎踩死的时候,小狼又一次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他脚腕,赤缪俯身一把攥住了小狼的脖子,另一只手抬起来抓住小狼的后腿,发力就要将小狼扯断。 叶无坷两只手撑着地面腾空而起,将最后的力气都灌注在双脚上,两只脚从下往上踹在赤缪的下巴上,这一击是刚才车夫用过的。 双脚命中,叶无坷强行扭身将小狼从赤缪手中抢了回来。 就在这一刻,几名武沛亲王的家将冲到近前,抬起弩朝着叶无坷连续发箭,三奎猛然起身,张开双臂将叶无坷护在身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命_166 那年山村格外的冷,从一出生就落了下病根的孩子蜷缩在火炕上,但他还是固执的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看着外边,因为他的家人都在院子里干活,可虚弱的他只能在这看着,所以这个幼小的本不该满怀愧疚的孩子心里满是愧疚。 他总是想着,若自己和大哥一样强壮就好了,可以去帮阿爷打猎,去帮娘亲干活,去帮哥哥打扫,去和村子里那些正常的孩子一样在冰天雪地里奔跑。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窗缝外边钻进来的寒风像是刺客一样让他骨头都在打颤,正在干活儿的母亲回头看,看到了透过窗缝看他们的那双纯澈的眼,于是母亲报以微笑。 母亲回到屋子里,把棉被给孩子裹紧,告诉他说你只是还小,等到你再大一些你就是全家最强壮的人。 孩子不信。 寒风刺骨让他觉得浑身疼痛,母亲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块高粱饴,剥开,轻轻的放进他嘴里。 吃了糖就不疼了。 母亲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她从来都不会欺骗自己的孩子,她知道疼起来吃了糖也没有用,可有糖吃的孩子终究会好受那么一点点。 是叶无坷自己告诉自己,吃了糖就不疼了,因为小时候母亲在他全身疼的时候总是会给他一颗高粱饴,然后抱着他,轻轻的摇,就像是他更小的时候母亲总是这样抱着他轻轻的摇着哄他入睡。 糖从来都不是治病的药,糖对于叶无坷来说一直都是药,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感受到小时候蚁虫蚀骨一样的疼,但他总是思念。 人生在大部分时候折磨自己的病,就是思念。 吃了糖就不疼了。 叶无坷轻轻的咀嚼着高粱饴,看着那个黑武巨人一拳轰过来,他似乎看到的不是拳头,莫名其妙的看到了母亲张开的双臂,莫名其妙的看到了母亲明明心疼的受不了可还是努力表现出来的笑容,也看到了那笑容都掩饰不住的眼睛里的泪水。 啪的一声! 黑武巨人那只比碗口还要大一圈的拳头被一只稍显秀气的手掌接住,手掌将拳头阻挡在半空,可是赤缪那一拳打出来的巨大劲气依然透过了手掌,风吹的人身上的衣服向后飘摆,头发也在向后飘摆。 叶无坷眼睛骤然睁大,因为他身前出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车夫。 高清澄的车夫在之前始终都没有露面,他似乎有着别的什么使命,在打起来之后他就不见了踪迹,所以此时他突然出现在叶无坷面前,让叶无坷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背对着叶无坷的车夫硬接了这一拳,身上的衣袍被风吹的鼓起。 “走!” 车夫咬着牙喊出这一个字。 赤缪的拳劲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遇的压力,而且那还不是什么靠修行内劲而后天增长的力量,那就是纯粹的人的力量,肌肉的力量。 他右手接住赤缪一拳之后左手向后伸出去,一把抓住叶无坷的衣服把叶无坷往前甩出去。 下一息,这个从来都沉默寡言的车夫却一声雷霆怒喝,紧跟着双拳像是化作了闪电一样在赤缪身上连续轰了几十拳,以叶无坷的眼力,竟然看不出具体是多少下。 数十拳全部命中,每一拳都打在赤缪的腹部,可是二十几拳之后,赤缪也只是被打的向后滑出去半步而已,连身体的姿势都没有改变。 “放肆!” 赤缪一掌拍下来。 车夫双手往上一架。 砰地一声! 巨大的力度之下,车夫双脚瞬间下沉。 赤缪趁机抬起左手抓向车夫的咽喉,车夫斜着把赤缪的胳膊让过去,同时松开架着赤缪右臂的双手,在赤缪左臂上按了一下,他身子翻转过来,背朝上脸朝下,双腿蜷曲,然后骤然发力。 两只脚狠狠的踹在赤缪下巴上,这一击将赤缪踹的连续后退几步。 命中之后,车夫快步跟上,身子拔地而起跳到了赤缪的肩膀上,他双腿盘在赤缪的脖子上,用手肘狠狠的敲击赤缪的头颅。 被连续打了六七下之后赤缪暴怒,他抬起双臂往头上一拍,车夫不敢硬挡,身子往下一翻躲开,那两只巨大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一起的时候,似乎连空气都被拍出来一圈一圈的波纹。 翻到赤缪身后的车夫从腰间抽出来一把匕首,朝着赤缪的后腰狠狠的刺,一下两下三下......却没有一下能刺进去的。 大惊之下,车夫之后翻身后撤,可才动,赤缪回身一把将他攥住,这个似乎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弱点的巨人将车夫举起来后,发足了力气往地上狠狠一摔。 车夫被震的直接吐血,可还是强撑着翻转,一只巨大的脚掌落下来,把地面踩出来个深坑。 “快走!” 车夫大声喊着。 叶无坷眼见着黑武巨人又一脚踩下来,他立刻往前一扑抱住了巨人的支撑腿,然后用头顶着腿弯处狠狠发力,巨人膝盖往前一弯,车夫趁机将匕首往巨人咽喉处刺出。 当的一声。 那匕首竟然被赤缪一口咬住,任凭车夫再怎么发力匕首也难以撼动,往前捅不进去,往后也拔不出来。 眼看着要倒下去的赤缪,腿一绷劲儿竟然又站起来,向后一脚踹在叶无坷身上,叶无坷翻滚出去两三丈远才堪堪停下。 赤缪俯身一把攥住车夫的胳膊发力一扭,那条手臂瞬间就被拧成麻花。 车夫作为东广云汇曹猎安排在高清澄身边的一品高手,面对赤缪这样毫无弱点的人熊也没有任何办法。 好在是他反应足够快,在胳膊被扭的瞬间他跟着连续翻转,骨头虽然断了,可不至于胳膊直接被扭下来。 赤缪怒极,一拳朝着车夫的后背砸下去,他手掌上套着一种特殊的铁甲,握拳的时候有几个铁爪的尖突出在前,这一拳砸下去,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能砸的粉碎。 眼看着这一拳就要击中的瞬间,叶扶摇纵马而来。 他没有下马,而是直接操控战马腾空而起撞在赤缪的身上,这冲撞的巨大力度之下,赤缪终究还是没能稳住身子向后仰倒。 可谁又能想到,这么大身躯的人反应居然还那么快,他躺下去的时候一把抓住马腿,那战马又把他给拉的重新站了起来。 赤缪一发力将马直接拉倒,然后一脚踩在战马的头颅上,一脚下去,马头爆裂。 叶扶摇翻身落地后立刻又腾空而起,他将快速靠近叶无坷的一名黑武骑兵直接轰飞出去,拉了叶无坷的胳膊往前一甩,然后他发力冲向那个黑武巨人。 后边追过来支援的同袍接住了黑武边军骑兵,可他们人数太少,且已经连续厮杀的太久了,现在都是强弩之末,估计着撑不住多久。 叶无坷朝着他哥喊了一声:“哥,小心!” 他哥则瞪了他一眼:“莽撞!” 说完后扑向赤缪,双手握着承天剑朝着赤缪后背狠狠刺了下去。 苗新秀跃起一脚踹在赤缪身上,赤缪纹丝没动他却被反震出去,可他成功吸引了赤缪的主意,趁着这个机会,叶扶摇一剑刺穿了赤缪身躯,赤缪嘶吼声中,向后一把抓住叶扶摇往前甩了出去。 白衣年轻人束休手腕一翻掌中多了一把匕首,狠狠刺向赤缪心口,那匕首距离赤缪还有一尺远的时候,赤缪一巴掌扇在束休脸上,那修长的身躯被扇的翻转着飞了出去。 自负的年轻人,再一次遭受了沉重打击。 众人本意是合力挡住那个巨人,救出叶无坷之后就寻机撤走,可此时黑武边关里的边军已经杀出来数百人,他们想撤走也几乎来不及了,况且,他们没有料到那个巨人如此凶悍。 赤缪是在整个黑武军中能排进前五,甚至可能在将来还会位列更高的高手,况且是在这养精蓄锐了许久,面对一群精疲力尽的人,优势巨大。 一剑飞来。 剑光璀璨,宛若雷霆。 噗的一声。 要追杀叶扶摇的赤缪手掌被一剑洞穿。 杨悲把左手里拎着的一颗血糊糊的人头砸向赤缪的脸,右手的引运剑继续发力向前。 赤缪左手一挥将人头拍碎,他才不在乎那人头是谁,是剑门的首座大剑师,还是一个平民百姓。 紧跟着他被刺穿的右手横向一发力,咔吧一声,精钢打造的引运剑直接被掰断,他左手在右手上一拍,半截引运剑犹如重弩一样轰出去,身负重伤且已经近乎脱力的杨悲经不能及时剁开,半截引运剑刺穿了他肩膀。 这时候武沛亲王府里的家将和侍卫们全都冲了过来,将大宁这边的人团团围住,赤缪见那些宁人全都抽不开身,他大步朝着叶无坷追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两个巨汉迎面而来。 大奎二奎同时重拳轰出,带着呼呼风声。 “大胆!” 赤缪双拳齐出,四个拳头像是四个重锤一样狠狠的重重的对轰在一处,赤缪的身子向后连退数步,而大奎二奎同时往后翻了出去。 两个人都是天赋异禀,骨骼强悍,硬接了赤缪的拳之后骨头没断,可两人的胳膊同时错位。 骤然发力的赤缪腾空而起,双腿在半空之中微微弯曲,瞄准了地上的叶无坷就狠狠的踩了下去,叶无坷翻身躲开,落地的赤缪直接踩的土浪翻涌。 他一把抓向叶无坷的脖子,可就在这时候旁边伸出来一张嘴。 已经几乎长大的小狼一口咬在赤缪的手腕上,赤缪疼的叫了一声,一甩胳膊将小狼甩飞出去,落地的小狼迅速爬起又扑过来,凶悍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怕死。 人群之中,一个布衣年轻人带着一股烟尘飞速而来,在半路上一弯腰捡起来束休掉落的匕首,他看着黑武巨人一拳砸向小狼,双眼满是寒光。 三奎没有飞身而起,而是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后到了赤缪胯下,原本是阿爷给了叶无坷的那把能切金断玉的匕首,被三奎狠狠的送进了两球之间。 噗的一声,赤缪眼睛骤然睁大。 三奎没有任何迟疑,背靠着地面身子蜷缩起来转了半圈,双脚迅速发力,狠狠的往留在双球之间的匕首踹了出去。 重伤之下的赤缪一脚将三奎踢开,忍着剧痛想把三奎踩死的时候,小狼又一次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他脚腕,赤缪俯身一把攥住了小狼的脖子,另一只手抬起来抓住小狼的后腿,发力就要将小狼扯断。 叶无坷两只手撑着地面腾空而起,将最后的力气都灌注在双脚上,两只脚从下往上踹在赤缪的下巴上,这一击是刚才车夫用过的。 双脚命中,叶无坷强行扭身将小狼从赤缪手中抢了回来。 就在这一刻,几名武沛亲王的家将冲到近前,抬起弩朝着叶无坷连续发箭,三奎猛然起身,张开双臂将叶无坷护在身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晚了一天 叶无坷被三奎推了一把,可他还是反应过来顺势一转又挡在三奎身前,几支弩箭飞来,砰砰砰的击中叶无坷胸口,连续重击之下,叶无坷向后仰倒。 此时众人尽皆力竭,被围困之中似乎再难脱身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后悔,为了救同胞而有所牺牲是不该被计较得失的事,这是每一个大宁的军人,乃至于每一个大宁百姓都在二十年来自然而然就凝聚起来的信念。 他们逐渐靠拢,背靠背的形成防御。 从大宁到疏勒,再从疏勒到黑武边关。 千里,无畏。 重伤之下的赤缪却还有力气,他不可能放走杀死世子的叶无坷。 阔可敌厥鹿不仅仅是武沛亲王的独子,是被黑武汗皇誉为未来家族柱石的天才,也是他的弟子,是他倾尽心血教了十年的弟子。 虽然阔可敌厥鹿因为太过聪明反而不喜欢专心习武,这一点让赤缪有些气愤,可弟子就是弟子,十年感情又怎么可能不浓烈。 就算是他死了,也要把那个杀死世子的宁人碎尸万段。 艰难的俯身将落地的阔刀捡起来,赤缪忍着剧痛一步一步的走向叶无坷,厮杀之中的众人全都看到了,也全都在拼了性命的往叶无坷这边汇合。 可黑武人数百边军围攻之下,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易脱身。 三奎抹了抹嘴角的血,眼看着那把阔刀落下的时候他发力往前一扑,用肩膀撞在赤缪胸膛上,然后他才注意到赤缪胸口还有半截剑锋露着。 那是之前叶扶摇一剑从赤缪背后刺穿留下的承天剑! 三奎不顾断指的危险,想要攥着那把剑往下拉,可后背被赤缪一把攥住后扔了出去,这个一路从无事村到长安,再从长安到黑武边关的年轻人,眼神里也出现了一抹无力。 他从无事村一路打听着到了长安,问长安村怎么走,离开大宁之后又一路打听着往北,问疏勒村怎么走,得知叶无坷追杀黑武人进了荒漠,他又一路打听着黑武村怎么走。 终于赶上了,却好像,无能为力。 现在他也终于明白了,村子外边竟然有那么可怕的对手。 嘶吼着的赤缪一刀朝着叶无坷斩落,三奎咬着牙起身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替叶无坷挡住。 那年,趁着村子里人少,一群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乱匪闯进无事村,抢走了不少女人和孩子,是姜头的父亲一人一刀杀进深山老林,将所有人都救了回来。 那天三奎就在其中,他亲眼看到了姜头的爹身上插着箭和乱匪厮杀的样子。 也是从那天开始,奎爹奎娘告诉他,他这条命是叶家的!陈家的人,命都是叶家的。 他死可以,姜头不能死,蒜头不能死。 他扑过来的时候那一刀已经落下,他无法扑开叶无坷,只能用自己的身躯替叶无坷去挡那一刀,他也知道自己的身躯不可能挡得住那一刀,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再来一万次也没有别的选择,若姜头必须死,那他也要死在姜头之前。 这一刀,势必会将两人同时斩开。 叶扶摇的喊声,苗新秀的喊声,那么多人的惊呼声,都在不远处响起。 可也压不住那一槊破空的铮鸣。 那是一杆漂亮的让人只要看了就挪不开视线的大槊,光是槊锋就有近三尺长,明亮如水,冷寒如冰,就在叶无坷的眼前过去,然后又在他眼前擦出一串火花,将那柄落下的阔刀直接挑飞出去。 少年将军纵马而来,手中的大槊挑飞阔刀之后又横着一扫,在扫的同时槊锋旋转,以宽面将叶无坷和三奎都扫到一边去了。 下一息,那大槊再次扬起,在赤缪的咽喉上一戳而过。 再下一息,那槊锋挑着承天剑从赤缪的身躯之中抽离出来。 少年将军回马将大槊往回一拉顺势挂回马鞍一侧,左手伸出来正好将承天剑接着。 至少上千大宁骑兵呼啸而来。 这些骑兵显然和本就已可称之为大宁精锐的边军还不一样,每个人都极壮硕,冲锋之际并无呐喊之声,沉默的像是一群杀神降临人间。 一个冲锋就将黑武边军击溃。 但这支骑兵没有继续追杀黑武人,而是形成队列将所有宁人都救了回来,他们压着后阵缓缓回撤,将众人护在身后。 少年将军俯身看向叶无坷:“叶无坷,我们见过一次。” 叶无坷的脑海里,瞬间就出现了那天鹰嘴峡里的厮杀,就是这个少年将军,以一杆大槊好像杀穿了鹰嘴峡也好像杀穿了整个人间。 “今日之事。” 少年将军朝着黑武人那边大声喊道:“无论起因如何,大宁边军接了,若要厮杀,你们集齐了大军之后,我就在边关等着。” 说完后他看了看地上那两具尸体,一具是黑武世子阔可敌厥鹿的,一个是被他刺死的黑武巨人赤缪。 “走。” 他俯身伸手把叶无坷拉起来:“你是二十年来第二个穿着军服杀到黑武边关外的人,很了不起。” 叶无坷看向他,少年将军微微点头:“第一个是我。” 赤缪战死之后,黑武人已有些怯意,他们在城外又不如宁军人多,所以无奈之下也只能带着赤缪和阔可敌厥鹿的尸体返回。 千余名骑兵护送着叶无坷他们往回走,队列严整。 “你杀到黑武边关的那次是什么时候?” 骑在马上的叶无坷忍不住问了一声。 少年将军平静回答:“四年前。” 叶无坷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少年将军的样貌,看着也就二十岁上下。 少年将军道:“我十五,刚到边军当斥候。” 他说:“我跟那个黑武的大个子交过手,也见过一次阔可敌厥鹿,那次也是在漠北,那个大个子叫赤缪,带着阔可敌厥鹿熟悉斥候应该干什么,他应该是阔可敌厥鹿的师父。” “那次我们两个交手不分胜负,他要护着他的主子所以没尽全力,我要追杀杀了我同袍的黑武斥候所以也没有过多纠缠,那天他们两个是在远处看着,本想阻拦我......我没能杀了赤缪,赤缪也没能拦得住我。” 说到这他没有再说下去。 他也不是在炫耀,而是在告诉叶无坷,不必担心什么后果,四年前他就已经杀到过黑武边关之外一次了,也是在那边关外,一刀将杀了他同袍的黑武斥候斩落头颅。 他说这些是让叶无坷知道,身为军人,尤其是边军,如果你在敌人面前低头,那敌人不会因为你低头你退缩而跟变得客气起来,哪怕追到敌人家门口也要让敌人看到,大宁的边军不会退缩,不会低头,更不会认输。 那天,他们这一队斥候奉命在漠北巡查,遇到了黑武人斥候的埋伏,十五岁的少年与同袍们落入十倍于己的敌人包围,一把横刀杀穿出去的时候,他的同袍都已阵亡,这少年便追着那些黑武斥候猎杀,从漠北猎杀到黑武边关,最后一个,就是他在边关城外一刀把头颅剁下来的。 如果他计较着此举会不会引发两国交战,那他就不会一口气追到千里之外。 如果你不这样做,你敌人才更有可能把兵锋直指你的祖国。 “是我慢了些。” 少年将军语气之中尽是愧疚,可这慢了些又与他毫无关系。 “风沙。” 少年将军看向叶无坷道:“你们往北来的时候应该遇到了。” 叶无坷点了点头。 少年将军道:“风沙起的时候我们在乌马汗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在弥泓城外与你们相见,可风沙在乌马汗国更大,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风,昏天暗地,无法辨明方向,人不能走,马也不能走。” 他看向叶无坷,又看向伤痕累累的众人。 “晚了一天。” 这四个字,如此沉重。 也许这就是天意,这个世上总会有些事根本不是人力能完全算准的,哪怕筹谋这件事的人有着天下最聪明的头脑,也无法预料那天意无常。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趁着乌马汗国的汗王不在的时候,将最亲善黑武的乌马汗国一举击溃,然后就能赶往弥泓给叶无坷他们撑腰,如果有他们在,疏勒人吃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亮出刀锋。 可是那场风沙实在是太大了,漠北没有多少能让大地稳固的花草树木。 这里是大地的疮疤。 而且漠北的风无常,连常年生活在这的人都不可能预测出哪天会有飓风。 叶无坷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谁也不该被责备,活着的死了的都不该被责备,从乌马汗国一路杀到这救他们的边军骑兵,在来之前又经历过多少次厮杀了? 他们没有提一个字,只是自责。 “还不能回家去。” 少年将军对叶无坷说道:“漠北诸国,会有更多汗王或是使臣到弥泓迎接大宁的使团,只不过这次他们谁也不敢再有什么歪心思,他们会跪在弥泓城外迎接,不跪的,可以不存在。” 叶无坷知道,少年将军带着的队伍,比叶无坷他们做的更多,多的可能无法计算出来。 他们在疏勒弥泓已经那么惨烈了,少年将军的队伍杀穿漠北诸国又是何等的惨烈? 漠北诸国中不只是乌马汗国这一个亲善黑武。 “将军,你叫什么?” 叶无坷问。 少年将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等到了长安我们见面的时候,再告诉你。” 他催马向前,很快就到了队伍最前边。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做那个开路的人,为他的同袍劈开风,斩开浪,用手中的一把长槊,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这支骑兵,似乎才是真正的先锋。 叶无坷看着那少年将军的背影,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咧开嘴,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几个字。 “好他妈的,疼。” 在他身后,一群同样是身负重伤的家伙,不管老少,在听到叶无坷疼的喊出声后全都看过来,有人默默的点了点头,有人傻乎乎的笑了笑。 确实疼。 可不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晚了一天_168 叶无坷被三奎推了一把,可他还是反应过来顺势一转又挡在三奎身前,几支弩箭飞来,砰砰砰的击中叶无坷胸口,连续重击之下,叶无坷向后仰倒。 此时众人尽皆力竭,被围困之中似乎再难脱身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后悔,为了救同胞而有所牺牲是不该被计较得失的事,这是每一个大宁的军人,乃至于每一个大宁百姓都在二十年来自然而然就凝聚起来的信念。 他们逐渐靠拢,背靠背的形成防御。 从大宁到疏勒,再从疏勒到黑武边关。 千里,无畏。 重伤之下的赤缪却还有力气,他不可能放走杀死世子的叶无坷。 阔可敌厥鹿不仅仅是武沛亲王的独子,是被黑武汗皇誉为未来家族柱石的天才,也是他的弟子,是他倾尽心血教了十年的弟子。 虽然阔可敌厥鹿因为太过聪明反而不喜欢专心习武,这一点让赤缪有些气愤,可弟子就是弟子,十年感情又怎么可能不浓烈。 就算是他死了,也要把那个杀死世子的宁人碎尸万段。 艰难的俯身将落地的阔刀捡起来,赤缪忍着剧痛一步一步的走向叶无坷,厮杀之中的众人全都看到了,也全都在拼了性命的往叶无坷这边汇合。 可黑武人数百边军围攻之下,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易脱身。 三奎抹了抹嘴角的血,眼看着那把阔刀落下的时候他发力往前一扑,用肩膀撞在赤缪胸膛上,然后他才注意到赤缪胸口还有半截剑锋露着。 那是之前叶扶摇一剑从赤缪背后刺穿留下的承天剑! 三奎不顾断指的危险,想要攥着那把剑往下拉,可后背被赤缪一把攥住后扔了出去,这个一路从无事村到长安,再从长安到黑武边关的年轻人,眼神里也出现了一抹无力。 他从无事村一路打听着到了长安,问长安村怎么走,离开大宁之后又一路打听着往北,问疏勒村怎么走,得知叶无坷追杀黑武人进了荒漠,他又一路打听着黑武村怎么走。 终于赶上了,却好像,无能为力。 现在他也终于明白了,村子外边竟然有那么可怕的对手。 嘶吼着的赤缪一刀朝着叶无坷斩落,三奎咬着牙起身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替叶无坷挡住。 那年,趁着村子里人少,一群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乱匪闯进无事村,抢走了不少女人和孩子,是姜头的父亲一人一刀杀进深山老林,将所有人都救了回来。 那天三奎就在其中,他亲眼看到了姜头的爹身上插着箭和乱匪厮杀的样子。 也是从那天开始,奎爹奎娘告诉他,他这条命是叶家的!陈家的人,命都是叶家的。 他死可以,姜头不能死,蒜头不能死。 他扑过来的时候那一刀已经落下,他无法扑开叶无坷,只能用自己的身躯替叶无坷去挡那一刀,他也知道自己的身躯不可能挡得住那一刀,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再来一万次也没有别的选择,若姜头必须死,那他也要死在姜头之前。 这一刀,势必会将两人同时斩开。 叶扶摇的喊声,苗新秀的喊声,那么多人的惊呼声,都在不远处响起。 可也压不住那一槊破空的铮鸣。 那是一杆漂亮的让人只要看了就挪不开视线的大槊,光是槊锋就有近三尺长,明亮如水,冷寒如冰,就在叶无坷的眼前过去,然后又在他眼前擦出一串火花,将那柄落下的阔刀直接挑飞出去。 少年将军纵马而来,手中的大槊挑飞阔刀之后又横着一扫,在扫的同时槊锋旋转,以宽面将叶无坷和三奎都扫到一边去了。 下一息,那大槊再次扬起,在赤缪的咽喉上一戳而过。 再下一息,那槊锋挑着承天剑从赤缪的身躯之中抽离出来。 少年将军回马将大槊往回一拉顺势挂回马鞍一侧,左手伸出来正好将承天剑接着。 至少上千大宁骑兵呼啸而来。 这些骑兵显然和本就已可称之为大宁精锐的边军还不一样,每个人都极壮硕,冲锋之际并无呐喊之声,沉默的像是一群杀神降临人间。 一个冲锋就将黑武边军击溃。 但这支骑兵没有继续追杀黑武人,而是形成队列将所有宁人都救了回来,他们压着后阵缓缓回撤,将众人护在身后。 少年将军俯身看向叶无坷:“叶无坷,我们见过一次。” 叶无坷的脑海里,瞬间就出现了那天鹰嘴峡里的厮杀,就是这个少年将军,以一杆大槊好像杀穿了鹰嘴峡也好像杀穿了整个人间。 “今日之事。” 少年将军朝着黑武人那边大声喊道:“无论起因如何,大宁边军接了,若要厮杀,你们集齐了大军之后,我就在边关等着。” 说完后他看了看地上那两具尸体,一具是黑武世子阔可敌厥鹿的,一个是被他刺死的黑武巨人赤缪。 “走。” 他俯身伸手把叶无坷拉起来:“你是二十年来第二个穿着军服杀到黑武边关外的人,很了不起。” 叶无坷看向他,少年将军微微点头:“第一个是我。” 赤缪战死之后,黑武人已有些怯意,他们在城外又不如宁军人多,所以无奈之下也只能带着赤缪和阔可敌厥鹿的尸体返回。 千余名骑兵护送着叶无坷他们往回走,队列严整。 “你杀到黑武边关的那次是什么时候?” 骑在马上的叶无坷忍不住问了一声。 少年将军平静回答:“四年前。” 叶无坷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少年将军的样貌,看着也就二十岁上下。 少年将军道:“我十五,刚到边军当斥候。” 他说:“我跟那个黑武的大个子交过手,也见过一次阔可敌厥鹿,那次也是在漠北,那个大个子叫赤缪,带着阔可敌厥鹿熟悉斥候应该干什么,他应该是阔可敌厥鹿的师父。” “那次我们两个交手不分胜负,他要护着他的主子所以没尽全力,我要追杀杀了我同袍的黑武斥候所以也没有过多纠缠,那天他们两个是在远处看着,本想阻拦我......我没能杀了赤缪,赤缪也没能拦得住我。” 说到这他没有再说下去。 他也不是在炫耀,而是在告诉叶无坷,不必担心什么后果,四年前他就已经杀到过黑武边关之外一次了,也是在那边关外,一刀将杀了他同袍的黑武斥候斩落头颅。 他说这些是让叶无坷知道,身为军人,尤其是边军,如果你在敌人面前低头,那敌人不会因为你低头你退缩而跟变得客气起来,哪怕追到敌人家门口也要让敌人看到,大宁的边军不会退缩,不会低头,更不会认输。 那天,他们这一队斥候奉命在漠北巡查,遇到了黑武人斥候的埋伏,十五岁的少年与同袍们落入十倍于己的敌人包围,一把横刀杀穿出去的时候,他的同袍都已阵亡,这少年便追着那些黑武斥候猎杀,从漠北猎杀到黑武边关,最后一个,就是他在边关城外一刀把头颅剁下来的。 如果他计较着此举会不会引发两国交战,那他就不会一口气追到千里之外。 如果你不这样做,你敌人才更有可能把兵锋直指你的祖国。 “是我慢了些。” 少年将军语气之中尽是愧疚,可这慢了些又与他毫无关系。 “风沙。” 少年将军看向叶无坷道:“你们往北来的时候应该遇到了。” 叶无坷点了点头。 少年将军道:“风沙起的时候我们在乌马汗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在弥泓城外与你们相见,可风沙在乌马汗国更大,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风,昏天暗地,无法辨明方向,人不能走,马也不能走。” 他看向叶无坷,又看向伤痕累累的众人。 “晚了一天。” 这四个字,如此沉重。 也许这就是天意,这个世上总会有些事根本不是人力能完全算准的,哪怕筹谋这件事的人有着天下最聪明的头脑,也无法预料那天意无常。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趁着乌马汗国的汗王不在的时候,将最亲善黑武的乌马汗国一举击溃,然后就能赶往弥泓给叶无坷他们撑腰,如果有他们在,疏勒人吃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亮出刀锋。 可是那场风沙实在是太大了,漠北没有多少能让大地稳固的花草树木。 这里是大地的疮疤。 而且漠北的风无常,连常年生活在这的人都不可能预测出哪天会有飓风。 叶无坷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谁也不该被责备,活着的死了的都不该被责备,从乌马汗国一路杀到这救他们的边军骑兵,在来之前又经历过多少次厮杀了? 他们没有提一个字,只是自责。 “还不能回家去。” 少年将军对叶无坷说道:“漠北诸国,会有更多汗王或是使臣到弥泓迎接大宁的使团,只不过这次他们谁也不敢再有什么歪心思,他们会跪在弥泓城外迎接,不跪的,可以不存在。” 叶无坷知道,少年将军带着的队伍,比叶无坷他们做的更多,多的可能无法计算出来。 他们在疏勒弥泓已经那么惨烈了,少年将军的队伍杀穿漠北诸国又是何等的惨烈? 漠北诸国中不只是乌马汗国这一个亲善黑武。 “将军,你叫什么?” 叶无坷问。 少年将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等到了长安我们见面的时候,再告诉你。” 他催马向前,很快就到了队伍最前边。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做那个开路的人,为他的同袍劈开风,斩开浪,用手中的一把长槊,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这支骑兵,似乎才是真正的先锋。 叶无坷看着那少年将军的背影,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咧开嘴,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几个字。 “好他妈的,疼。” 在他身后,一群同样是身负重伤的家伙,不管老少,在听到叶无坷疼的喊出声后全都看过来,有人默默的点了点头,有人傻乎乎的笑了笑。 确实疼。 可不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叩谢天恩 也许是因为人间杀戮太重,把负责将风吹响人间的那位天神都吓着了,所以几天都没有露面,又或许是他贪恋人家杀戮这血腥味,所以把风收起来,让这血腥挥散的更持久些。 可杀戮之后的人们却变得异常安静,好像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忘记了杀戮这件事一样。 大家见面的时候都尽量客气起来,不管是疏勒人还是柯尔淖人,不管是做生意的还是平民百姓,似乎微笑开始能解决问题了,一下子就能解决问题了。 可是人多能演戏。 谁又会随便忘记? 就在几天之前,那位突然发了疯的疏勒汗王下令屠杀了大量百姓,而正义的禁军大将军巨擘渠为了阻止汗王,被汗王野别该的人活活打死了。 当疏勒将军哲越,将这番话小心翼翼的向宁国使臣说出来的时候,他不得不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那位宁臣的脸色,因为他知道现在已经没得可选了。 “正义的禁军大将军?” 鸿胪寺卿赵泛舟看了哲越一眼,不敢与他对视的哲越立刻就把头低了下去。 “不真诚的伙伴,果然没办法真诚的交往。” 赵泛舟故意用一句疏勒语言说出这句话,然后扫视了一下那些欠着屁股陪坐在这的疏勒贵族。 哲越毫不犹豫的说出了第二个选择。 “汗王和大将军因为害怕黑武人,所以答应了黑武人要把一半臣民送去黑武做奴隶的要求,疏勒的贵族反对这件事,也遭到了汗王和大将军的屠杀,逼不得已,他们联合起来杀死了野别该和巨擘渠,驱赶走了黑武人......” 哲越说到这,再次小心翼翼的看向赵泛舟。 赵泛舟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他已经失去兴趣了。 这些疏勒人愚蠢的让他没有继续交流的欲望,他不想浪费时间,在疏勒人后边还有大批的人等着他要见,漠北诸国的汗王在排队,就算是没来的汗王此时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见赵泛舟要起身,哲越立刻先站了起来,俯身说道:“黑武人逼迫汗王野别该献出一半的臣民送到黑武做奴隶,汗王拒绝了黑武人的要求,于是黑武人竟然派来了大批的剑门高手将汗王杀死,大将军巨擘渠也因为保护汗王而被黑武人杀死。” 赵泛舟已经扶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没有发力支撑起身体,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的敲击着,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哲越总算是松了口气。 赵泛舟等了片刻不见哲越继续说下去,于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呢?” 哲越道:“然后......然后,为了保护汗王的家眷和大将军的家眷,他们都会被秘密的送到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赵泛舟眉角微微一皱。 他要等来的不是这句话,他要等来的是疏勒人的诚意,是在各方面的诚意,偏偏这种斩草除根的诚意是排在最后的,甚至这种诚意就不该在赵泛舟面前说出来,所以对疏勒人这愚蠢的脑子赵泛舟不得不再次厌恶起来。 疏勒人可以说,从今天开始,将会把所有的战马全部供给给大宁,虽然疏勒并非擅长饲养战马,可每年产出个几百上千匹适合征战的好马不是问题。 疏勒人可以说,从今天开始,疏勒国内所有的贸易都倾向于大宁,不再和黑武人有任何瓜葛,所有的贸易往来也都以宁制钱币结算。 疏勒人甚至还可以说,从今天开始疏勒正式请求大宁皇帝陛下,接受疏勒成为大宁的属国 这些都可以拿在明面上来说,可偏偏哲越就说了最不该拿在明面上来说的话。 赵泛舟轻轻敲打座椅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既然你们疏勒现在没有将家里事处理好,那我就先去见见其他人,家里事处理干净了,稳妥了,可以踏踏实实坐下来谈的时候你们再来见我。” 说完这句话赵泛舟站了起来,但他当然不会走。 虽然这是疏勒国内,虽然这是弥泓城内,可这里既然是大宁使臣的驻地,那么他就是主人,哪有主人离开的道理,他站起来的意思很简单......送客。 哲越还想再说些什么,鸿胪寺官员关外月做了个请的手势。 哲越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自己终究是不擅长做这些,他以为宁人要的是这些,因为黑武人要的就是这样的态度。 当然,这不代表宁人选择仁慈的放过了野别该家族和巨擘渠家族,因为这两个人导致大宁来的人死伤惨重,如果就这么放弃追究,那大宁也就别想在外人面前有什么威严。 哲越所说的没有问题,如果他没有这样的态度赵泛舟根本就不会坐下来和他谈,哪怕哲越带着疏勒国内的贵族们,一直迎接到了疏勒边关,而且出了关城之后就下跪行礼,如果不把该死的人都杀了,鸿胪寺的使臣连疏勒的城关都不会进。 眼看着已经失去机会,哲越忽然间像是脑子开窍了一样,他猛然转身又跪倒在地:“请圣使再宽容我几句话的时间,请圣使替我请求大宁皇帝陛下,哲越愚笨,但听话,哲越愿意做大宁皇帝陛下永远的忠诚臣子,做疏勒的汗王,哲越代表疏勒所有臣民向大宁皇帝陛下宣示效忠,若有背叛,疏勒必遭天谴而灭绝。” 他跪下去的时候,那些疏勒贵族也都跪了下去。 赵泛舟道:“你的话我会原原本本的上奏给大宁皇帝陛下......关外月,你替我送送哲越汗王,他可能还不知道身为汗王要肩负起什么责任,你见多识广,多教教他。” 关外月俯身:“遵命。” 就连哲越都听出来这话的弦外之音,关外月还能听不出来? 让他去送送,就是告诉他接下来疏勒的事交给他办了。 关外月缓步走过去,伸手扶了哲越一下:“汗王,我送送你。” 哲越顺势起身,连忙向关外月道谢。 两人出了屋子之后,哲越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我刚才其实已经想好了,只是嘴笨没能表达清楚,从今天开始,疏勒每年培养出来的战马全都无条件献给大宁,疏勒国内有三座还在挖的矿,因为我们实在能力有限所以无法完全开采出来,所以也请求大宁接手......” 关外月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官职不高,这些话我会如实上报给寺卿大人,所以我会认真听你说的所有话,争取一字不落的全都记下来。” 哲越道:“是是是,关大人的意思是,让我说的慢一些,不要急......” 关外月道:“我的意思是,请汗王从头开始说,之前的一些话,我可能没有听的特别清楚。” 哲越道:“从今天开始,疏勒每年培养出来的战马全都无条件的献给大宁......” 关外月摇头:“不是从这,是在屋里,从汗王说黑武人逼迫野别该和巨擘渠那句开始。” 哲越心里一紧。 关外月再次提醒道:“我官职低,需要谨慎,和寺卿大人不同的地方在于,寺卿大人要把控的是全局,而我负责所有细节。” 哲越脸色有些微微发白,他俯身道:“为了保护汗王野别该和大将军巨擘渠的家眷,我将亲自安排队伍护送他们去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任何人都不会找到他们,任何人.......” 关外月点头:“嗯,我记下了。” 哲越继续说道:“关于银矿......” 关外月再次打断他:“我官职低,所以做事要谨慎稳妥,不可冒进,不可轻慢,亦不可疏漏,所以事情要一件一件办,办完一件谈一件,虽然慢了些,但这样不会出差错,汗王觉得这样如何?” 哲越低下头:“我......明白了。” 关外月抱了抱拳:“那我就不多送汗王了,什么时候要去办第一件事,还请汗王派人来知会我一声,刚才我也说过几次了,我官职低所以不敢懈怠,事情一件一件的办,就必须一件一件的亲自参与,不然万一寺卿大人问起来,我却一问三不知,那我这本就不大的官也就做到头了。” 哲越学着关外月的样子抱拳道:“关大人放心,今夜就开始办这件事,明天一早我派人来接关大人,要去的地方应该不会太远,关大人随行,也能看看沿途风光。” 关外月嗯了一声:“那我就先回去和寺卿大人说一声,明日一早我等汗王派人来接......对了,汗王可以先想想在哪儿选个址,既然以后大宁要全面开展和漠北诸国的贸易往来,这位置还是选在疏勒比较好,但不能在疏勒都城弥泓,我看靠近南部边关的位置就还可以,方便诸国的商队到疏勒来与大宁的商队完成交易。” 哲越并不笨,一下子就听出来关外月的意思。 他立刻就激动起来,原本是打算走了的,此时快步回到关外月身边,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漠北诸国所有与大宁的贸易往来,都要在疏勒进行?” 关外月反问他:“是我刚才说的不太清楚?” 他笑了笑道:“那我就再说一遍,漠北诸国与大宁之间所有的贸易往来,前期都要放在疏勒来进行,诸国把要交易的所有物品运到疏勒打造出来的贸易场所,我看可以是一座新城,在这完成交易,各国的商队也都便利,当然,既然疏勒给诸国提供了便利,那从中收取一些酬劳也应该。” 他问:“现在清楚了吗?” 哲越立刻就俯身拜了下去:“哲越代表疏勒上下臣民,感谢大宁皇帝陛下天恩,感谢寺卿大人,感谢关大人,感谢.......” 关外月道:“感谢你自己吧,感谢疏勒好歹还有你这样一个明白人,是你让疏勒人见到了大宁鸿胪寺的使团,而不是大宁的北疆边军。” “对了。” 关外月又笑起来:“说到这,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将来贸易都放在疏勒,那来往的人就会多的数不过来,以你疏勒国力,想要维持治安,保护好各国商队,能否做到万无一失?” 哲越心里再次震荡了一下,但他很快就俯身道:“请大人相信我们会拼尽全力,但我不得不诚实的告诉大人,以疏勒国力,只怕,只怕不能保证各国商队来往万无一失,所以我请求关大人上奏大宁皇帝陛下,派遣大宁战兵驻守贸易新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叩谢天恩_170 也许是因为人间杀戮太重,把负责将风吹响人间的那位天神都吓着了,所以几天都没有露面,又或许是他贪恋人家杀戮这血腥味,所以把风收起来,让这血腥挥散的更持久些。 可杀戮之后的人们却变得异常安静,好像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忘记了杀戮这件事一样。 大家见面的时候都尽量客气起来,不管是疏勒人还是柯尔淖人,不管是做生意的还是平民百姓,似乎微笑开始能解决问题了,一下子就能解决问题了。 可是人多能演戏。 谁又会随便忘记? 就在几天之前,那位突然发了疯的疏勒汗王下令屠杀了大量百姓,而正义的禁军大将军巨擘渠为了阻止汗王,被汗王野别该的人活活打死了。 当疏勒将军哲越,将这番话小心翼翼的向宁国使臣说出来的时候,他不得不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那位宁臣的脸色,因为他知道现在已经没得可选了。 “正义的禁军大将军?” 鸿胪寺卿赵泛舟看了哲越一眼,不敢与他对视的哲越立刻就把头低了下去。 “不真诚的伙伴,果然没办法真诚的交往。” 赵泛舟故意用一句疏勒语言说出这句话,然后扫视了一下那些欠着屁股陪坐在这的疏勒贵族。 哲越毫不犹豫的说出了第二个选择。 “汗王和大将军因为害怕黑武人,所以答应了黑武人要把一半臣民送去黑武做奴隶的要求,疏勒的贵族反对这件事,也遭到了汗王和大将军的屠杀,逼不得已,他们联合起来杀死了野别该和巨擘渠,驱赶走了黑武人......” 哲越说到这,再次小心翼翼的看向赵泛舟。 赵泛舟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他已经失去兴趣了。 这些疏勒人愚蠢的让他没有继续交流的欲望,他不想浪费时间,在疏勒人后边还有大批的人等着他要见,漠北诸国的汗王在排队,就算是没来的汗王此时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见赵泛舟要起身,哲越立刻先站了起来,俯身说道:“黑武人逼迫汗王野别该献出一半的臣民送到黑武做奴隶,汗王拒绝了黑武人的要求,于是黑武人竟然派来了大批的剑门高手将汗王杀死,大将军巨擘渠也因为保护汗王而被黑武人杀死。” 赵泛舟已经扶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没有发力支撑起身体,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的敲击着,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哲越总算是松了口气。 赵泛舟等了片刻不见哲越继续说下去,于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呢?” 哲越道:“然后......然后,为了保护汗王的家眷和大将军的家眷,他们都会被秘密的送到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赵泛舟眉角微微一皱。 他要等来的不是这句话,他要等来的是疏勒人的诚意,是在各方面的诚意,偏偏这种斩草除根的诚意是排在最后的,甚至这种诚意就不该在赵泛舟面前说出来,所以对疏勒人这愚蠢的脑子赵泛舟不得不再次厌恶起来。 疏勒人可以说,从今天开始,将会把所有的战马全部供给给大宁,虽然疏勒并非擅长饲养战马,可每年产出个几百上千匹适合征战的好马不是问题。 疏勒人可以说,从今天开始,疏勒国内所有的贸易都倾向于大宁,不再和黑武人有任何瓜葛,所有的贸易往来也都以宁制钱币结算。 疏勒人甚至还可以说,从今天开始疏勒正式请求大宁皇帝陛下,接受疏勒成为大宁的属国 这些都可以拿在明面上来说,可偏偏哲越就说了最不该拿在明面上来说的话。 赵泛舟轻轻敲打座椅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既然你们疏勒现在没有将家里事处理好,那我就先去见见其他人,家里事处理干净了,稳妥了,可以踏踏实实坐下来谈的时候你们再来见我。” 说完这句话赵泛舟站了起来,但他当然不会走。 虽然这是疏勒国内,虽然这是弥泓城内,可这里既然是大宁使臣的驻地,那么他就是主人,哪有主人离开的道理,他站起来的意思很简单......送客。 哲越还想再说些什么,鸿胪寺官员关外月做了个请的手势。 哲越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自己终究是不擅长做这些,他以为宁人要的是这些,因为黑武人要的就是这样的态度。 当然,这不代表宁人选择仁慈的放过了野别该家族和巨擘渠家族,因为这两个人导致大宁来的人死伤惨重,如果就这么放弃追究,那大宁也就别想在外人面前有什么威严。 哲越所说的没有问题,如果他没有这样的态度赵泛舟根本就不会坐下来和他谈,哪怕哲越带着疏勒国内的贵族们,一直迎接到了疏勒边关,而且出了关城之后就下跪行礼,如果不把该死的人都杀了,鸿胪寺的使臣连疏勒的城关都不会进。 眼看着已经失去机会,哲越忽然间像是脑子开窍了一样,他猛然转身又跪倒在地:“请圣使再宽容我几句话的时间,请圣使替我请求大宁皇帝陛下,哲越愚笨,但听话,哲越愿意做大宁皇帝陛下永远的忠诚臣子,做疏勒的汗王,哲越代表疏勒所有臣民向大宁皇帝陛下宣示效忠,若有背叛,疏勒必遭天谴而灭绝。” 他跪下去的时候,那些疏勒贵族也都跪了下去。 赵泛舟道:“你的话我会原原本本的上奏给大宁皇帝陛下......关外月,你替我送送哲越汗王,他可能还不知道身为汗王要肩负起什么责任,你见多识广,多教教他。” 关外月俯身:“遵命。” 就连哲越都听出来这话的弦外之音,关外月还能听不出来? 让他去送送,就是告诉他接下来疏勒的事交给他办了。 关外月缓步走过去,伸手扶了哲越一下:“汗王,我送送你。” 哲越顺势起身,连忙向关外月道谢。 两人出了屋子之后,哲越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我刚才其实已经想好了,只是嘴笨没能表达清楚,从今天开始,疏勒每年培养出来的战马全都无条件献给大宁,疏勒国内有三座还在挖的矿,因为我们实在能力有限所以无法完全开采出来,所以也请求大宁接手......” 关外月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官职不高,这些话我会如实上报给寺卿大人,所以我会认真听你说的所有话,争取一字不落的全都记下来。” 哲越道:“是是是,关大人的意思是,让我说的慢一些,不要急......” 关外月道:“我的意思是,请汗王从头开始说,之前的一些话,我可能没有听的特别清楚。” 哲越道:“从今天开始,疏勒每年培养出来的战马全都无条件的献给大宁......” 关外月摇头:“不是从这,是在屋里,从汗王说黑武人逼迫野别该和巨擘渠那句开始。” 哲越心里一紧。 关外月再次提醒道:“我官职低,需要谨慎,和寺卿大人不同的地方在于,寺卿大人要把控的是全局,而我负责所有细节。” 哲越脸色有些微微发白,他俯身道:“为了保护汗王野别该和大将军巨擘渠的家眷,我将亲自安排队伍护送他们去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任何人都不会找到他们,任何人.......” 关外月点头:“嗯,我记下了。” 哲越继续说道:“关于银矿......” 关外月再次打断他:“我官职低,所以做事要谨慎稳妥,不可冒进,不可轻慢,亦不可疏漏,所以事情要一件一件办,办完一件谈一件,虽然慢了些,但这样不会出差错,汗王觉得这样如何?” 哲越低下头:“我......明白了。” 关外月抱了抱拳:“那我就不多送汗王了,什么时候要去办第一件事,还请汗王派人来知会我一声,刚才我也说过几次了,我官职低所以不敢懈怠,事情一件一件的办,就必须一件一件的亲自参与,不然万一寺卿大人问起来,我却一问三不知,那我这本就不大的官也就做到头了。” 哲越学着关外月的样子抱拳道:“关大人放心,今夜就开始办这件事,明天一早我派人来接关大人,要去的地方应该不会太远,关大人随行,也能看看沿途风光。” 关外月嗯了一声:“那我就先回去和寺卿大人说一声,明日一早我等汗王派人来接......对了,汗王可以先想想在哪儿选个址,既然以后大宁要全面开展和漠北诸国的贸易往来,这位置还是选在疏勒比较好,但不能在疏勒都城弥泓,我看靠近南部边关的位置就还可以,方便诸国的商队到疏勒来与大宁的商队完成交易。” 哲越并不笨,一下子就听出来关外月的意思。 他立刻就激动起来,原本是打算走了的,此时快步回到关外月身边,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漠北诸国所有与大宁的贸易往来,都要在疏勒进行?” 关外月反问他:“是我刚才说的不太清楚?” 他笑了笑道:“那我就再说一遍,漠北诸国与大宁之间所有的贸易往来,前期都要放在疏勒来进行,诸国把要交易的所有物品运到疏勒打造出来的贸易场所,我看可以是一座新城,在这完成交易,各国的商队也都便利,当然,既然疏勒给诸国提供了便利,那从中收取一些酬劳也应该。” 他问:“现在清楚了吗?” 哲越立刻就俯身拜了下去:“哲越代表疏勒上下臣民,感谢大宁皇帝陛下天恩,感谢寺卿大人,感谢关大人,感谢.......” 关外月道:“感谢你自己吧,感谢疏勒好歹还有你这样一个明白人,是你让疏勒人见到了大宁鸿胪寺的使团,而不是大宁的北疆边军。” “对了。” 关外月又笑起来:“说到这,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将来贸易都放在疏勒,那来往的人就会多的数不过来,以你疏勒国力,想要维持治安,保护好各国商队,能否做到万无一失?” 哲越心里再次震荡了一下,但他很快就俯身道:“请大人相信我们会拼尽全力,但我不得不诚实的告诉大人,以疏勒国力,只怕,只怕不能保证各国商队来往万无一失,所以我请求关大人上奏大宁皇帝陛下,派遣大宁战兵驻守贸易新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咱回家 +wx风不吹,草不动,大家都好,保重保重。 靠坐在躺椅上的叶无坷很满意这个躺椅,这可是他哥叶扶摇亲自做的,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做好,功能很多,制作精巧,当然最主要的是坐着就是那么舒服。 他看着天空上飘过的云喃喃自语,是因为叶扶摇那个家伙带着三位老兵已经离开了弥泓城,他问他哥你还要去哪儿,他哥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他哥还说,西疆很好,要多好有多好。 叶无坷知道他哥说的好和寻常人以为的好根本不是一回事,他哥已经是五品将军了他很高兴,特别高兴,可他哥不是很高兴,甚至还觉得有些慢了。 叶扶摇离开之前揉了揉弟弟的头发,那叶无坷才梳好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我还得在外边一阵子,你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阿爷。” 叶无坷撇嘴。 叶扶摇难得的笑了笑:“你也很厉害了。” 说完就走了。 带着那三个老兵,朝着来时的方向,他看到了大哥的手里拿着一串军牌,曾经有四十七位老兵跟他一起到过这个地方,有四十四位老兵可能也是觉得这里好,比哪里都好,所以留下不走了,他们觉得的这里好和大哥说的西疆好是一个好。 叶无坷没有看到,在出城之后不久叶扶摇和那三位老兵就被人拦了下来,拦着他们的是一支骑兵队伍,是那个看起来和叶扶摇一样年轻的少年将军。 少年将军看着走到近前的叶扶摇,直截了当的说道:“别撒谎,如实回,一共三个问题,挨个来,第一个......你叫什么。” 叶扶摇思考片刻,回答:“叶扶摇。” 少年将军点头:“第二个问题,想换个地方当兵吗?” 叶扶摇道:“不想。” 少年将军笑了笑:“没有第三个问题了,走吧。” 叶扶摇道:“我会走,但我想知道第三个问题是什么。” 少年将军问:“愿意降一级做我的校尉吗?” 叶扶摇看了看那少年将军身上的从四品将军甲,心中没有丝毫嫉妒,唯一的念头就是......看来我真的还是慢了。 “走吧。” 少年将军道:“西疆澹台的人,果然不好挖。” 可这世上哪有他这般挖人的,他要挖的人在西疆已经做到了五品将军,他张嘴就让人家降一级做校尉,而且看起来这条件给的好像还很了不起似的。 叶扶摇行了个军礼,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叶扶摇远去的背影,少年将军忍不住笑了笑:“高丫头找来的这兄弟俩都很有意思,这个当哥哥的更适合当兵......派人给西疆澹台大将军送一封信去,就说我跟他要个人,他可以不同意,我也可以去请旨。” 他起身上马,回头招呼了一下手下的精悍骑士:“走,再去迟圆国转一圈。” 千余名骑士整齐的用战刀敲打了一下胸甲,然后催马前行。 此时此刻的弥泓城内,叶无坷靠坐在躺椅上,他所在的地方就是那座被称之为圣庙的弥泓禅院,他就在禅院的一处高台上,从这可以看到禅院外边那片广场,可以看到正在收拾的木塔废墟。 他手里转着一串念珠,念珠看起来像是一种很漂亮很透彻的黄色,像是蜜蜡,或是其他什么珍贵材质,叶无坷还不懂得这些,他只是觉得这念珠有着不寻常的沉重。 他想着,若是自己早些想到了向问和尚的心思,那和尚可能就不必死了,可谁知道和尚也会说谎? 是啊,和尚没有明明白白的说谎,他只是偷走了叶无坷的无事包,让叶无坷错以为他是要去偷三祖真经。 “有持。” 叶无坷自言自语。 坐在他身边的师父苗新秀已经把关于向问大和尚的事都告诉了他,所以看起来平静的叶无坷其实根本就平静不下来,如果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他不可能从无事村一路宣扬着陆吾等人的事迹走到长安城,如果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他不可能追到黑武人的城关外边还不往回走,感性的人总是比别人更容易开心,也更容易难过。 “回去之后我想和鸿胪寺请个长假。” 叶无坷说:“我得把念珠送回栖山禅院。” 苗新秀道:“其实不必亲自跑一趟,安排人送去就好。” 说到这苗新秀又摇了摇头:“还是自己送去吧,大和尚也许会喜欢朋友去他家里做客。” “朋友......” 叶无坷闭上眼,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只是转着那串念珠的手,不知不觉间力度稍稍大了些。 苗新秀轻声说:“他说希望有人帮他刻一块墓碑。” 叶无坷闭着眼睛貌似随意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苗新秀问:“咱们什么时候回长安?” 叶无坷还是那么随意的应了一声:“明天。” 他的伤很重,且还没远没有到好的时候。 在这禅院的另一间屋子里,东广云汇的大档姚三斤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他身后的屋子里传来阵阵的诵经之声,很轻,很缥缈,听起来能让人心神宁静。 姚三斤根本就听不懂那些禅宗的人到底说的是什么,他想着大概都是些好词儿才对,如果不是好词儿的话,世上哪有那么多人愿意听和尚念经?那些禅经翻译过来,应该就是恭喜发财,财源广进,八方来财,平平安安之类的。 可是一想又不对,他听不懂,那大部分人当然也听不懂,既然听不懂那就不可能是因为念叨的都是好词儿才吸引人。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听禅经心神安宁吗?” 他问小伙计陈甲寿。 陈甲寿没有回答,安安静静的,他好像是真的听懂了那阵阵禅音到底是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安安静静的听了好一会儿,似乎已经彻底沉浸进去了。 姚三斤撇了撇嘴:“装什么装。” 陈甲寿还是没回答他,还是安安静静的听着禅经。 姚三斤往后靠了靠,他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了自己的烟斗,一只手就能动作熟练的把烟丝装进去,用大拇指按实之后点燃,使劲儿再使劲儿的嘬一口,好像不是在抽烟,而是在这天地之间争一口让人活着的气。 “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不会反悔,说了回去之后就给你涨工钱就一定会涨,其实不只是应该给你涨工钱,东家去年就说,以你的机灵劲儿,以你的本事,把你放出去到一个稍微小一些的档口做掌柜。” 他低头看了看陈甲寿:“得意什么?” 陈甲寿还是没说话,但姚三斤一眼就看穿了他在得意。 姚三斤道:“是我没答应,我跟东家要你东家不给,那他想把你放到别的地方去我也不答应,好用的不给我却随随便便放走?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好拿捏的,他是东家又怎么了,我说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吐出一口烟气。 姚三斤道:“很快就会忙起来了,鸿胪寺的赵寺卿已经在和漠北诸国的人谈全面贸易的事,只要谈妥了,以后东广云汇就得安排一条固定的线出来,往漠北这边走的货就会成倍成倍的往上翻,以后缺人啊,尤其是缺你这样的人,我来之前就打算好了,这条线交给你管。” 他又看了陈甲寿一眼,那个年轻的小伙计安静的一点儿都不像他了,他在长安城东广云汇总号的时候,那张嘴叭叭的就没停下来过,从总号门前经常路过的,哪个不说陈甲寿的嘴巴贱,或许是因为在漠北见到了太多生死,所以因为这生死而变得安静起来。 “别得意。” 姚三斤又瞥了一眼。 “咱大宁越来越牛批......漠北这边这么多小国,单独拿出来一个都不算入流,可是这些小国只要给拧成一股绳,那何止是对抗黑武的前线,那也是牵制西北草原诸部的一把利器啊。” “陛下就是厉害......不用征战,只靠贸易就能将漠北诸国牢牢地控制住,用不了多久,漠北诸国交易所用的所有银钱全都是咱大宁制币,无需太久,只再两年,漠北这地方就没人再愿意用粗糙的银块,都爱用咱大宁的铜钱,又干净又漂亮,而且,很快就回流到咱大宁手里。” “说这些话你得听,听进去,这都是大本事......咱不说能完全想明白陛下这一步棋,可其中二三分咱是看懂了的,漠北这些小国的人连自己的钱都没有了,又没法自己制币,那还不狠狠的被咱拿捏?” 姚三斤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都是大本事啊。” 他拍了拍陈甲寿:“你听够了没有?” 身后那间屋子里,有几十位疏勒弥泓寺的禅僧盘膝坐在那,双手合十神态肃穆的诵经,说实话,这声音确实有点好听,连姚三斤这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老狐狸,都觉得坐在这听一会儿心神确实安宁不少。 “再听一遍就走了。” 姚三斤道:“我都听出来念了几遍了。” 不久之后,屋子里的禅宗大和尚们起身,他们从屋子里鱼贯而出,每一个出来的僧人都向姚三斤微微颔首致意,姚三斤也格外客气的礼貌的,向每一个僧人回礼说谢谢。 做生意的人经常说谢谢,若是不能随时都客气一些和善一些生意能好做?哪有那么多人喜欢看你不好看的嘴脸?就算是为了赚钱而不那么真诚的说一声谢谢,也一定会比板着个脸强得多。 只是今天姚三斤说的这些谢谢,每一声都那么真诚。 等到所有大和尚全都走远了,姚三斤才直起身子,不得不说到了他这个年纪,酒色财气还一样都不戒,身子骨确实不如年轻的时候了,弯腰回礼的次数多了腰都酸的受不了。 “走了,次数够了。” 姚三斤又拍了拍陈甲寿,啪啪的响。 不只是拍了拍,还轻轻的吹去刚刚落在陈甲寿身上的灰尘,漠北这边就算没风的时候,好像沙尘也比中原大些。 姚三斤抱着牌位起身,拍了拍,吹了吹,装进他和叶无坷要的无事包里,又回到那间屋子里,把放在桌子上,被数十位大和尚诵经祝福过保佑过的骨灰坛抱起来。 出门的那一刻,姚三斤走了两步,忽然就走不动了,不肯松手的他是肩膀靠着柱子才坐下来,他坐在那,抽泣的肩膀都在颤,那双发白的手在骨灰坛上不停的摩挲着。 “你逞什么能?你才赚几个钱?你替我挡什么箭?我是老了,我是不如年轻的时候能打了,可我是大档啊,大档轮得着你替我挡箭?你不说话,你也不听话,你逞能的时候你就不听话,中了箭你还朝我笑,你笑什么啊笑!” 胖掌柜嚎啕大哭。 他的手轻轻的拍着骨灰坛:“不怕,我找弥泓禅院的大和尚给你念了九十九遍经文,保佑你魂魄不散,我带你回家去,咱回家,不怕,不疼了,咱回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咱回家_172 +wx风不吹,草不动,大家都好,保重保重。 靠坐在躺椅上的叶无坷很满意这个躺椅,这可是他哥叶扶摇亲自做的,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做好,功能很多,制作精巧,当然最主要的是坐着就是那么舒服。 他看着天空上飘过的云喃喃自语,是因为叶扶摇那个家伙带着三位老兵已经离开了弥泓城,他问他哥你还要去哪儿,他哥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他哥还说,西疆很好,要多好有多好。 叶无坷知道他哥说的好和寻常人以为的好根本不是一回事,他哥已经是五品将军了他很高兴,特别高兴,可他哥不是很高兴,甚至还觉得有些慢了。 叶扶摇离开之前揉了揉弟弟的头发,那叶无坷才梳好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我还得在外边一阵子,你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阿爷。” 叶无坷撇嘴。 叶扶摇难得的笑了笑:“你也很厉害了。” 说完就走了。 带着那三个老兵,朝着来时的方向,他看到了大哥的手里拿着一串军牌,曾经有四十七位老兵跟他一起到过这个地方,有四十四位老兵可能也是觉得这里好,比哪里都好,所以留下不走了,他们觉得的这里好和大哥说的西疆好是一个好。 叶无坷没有看到,在出城之后不久叶扶摇和那三位老兵就被人拦了下来,拦着他们的是一支骑兵队伍,是那个看起来和叶扶摇一样年轻的少年将军。 少年将军看着走到近前的叶扶摇,直截了当的说道:“别撒谎,如实回,一共三个问题,挨个来,第一个......你叫什么。” 叶扶摇思考片刻,回答:“叶扶摇。” 少年将军点头:“第二个问题,想换个地方当兵吗?” 叶扶摇道:“不想。” 少年将军笑了笑:“没有第三个问题了,走吧。” 叶扶摇道:“我会走,但我想知道第三个问题是什么。” 少年将军问:“愿意降一级做我的校尉吗?” 叶扶摇看了看那少年将军身上的从四品将军甲,心中没有丝毫嫉妒,唯一的念头就是......看来我真的还是慢了。 “走吧。” 少年将军道:“西疆澹台的人,果然不好挖。” 可这世上哪有他这般挖人的,他要挖的人在西疆已经做到了五品将军,他张嘴就让人家降一级做校尉,而且看起来这条件给的好像还很了不起似的。 叶扶摇行了个军礼,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叶扶摇远去的背影,少年将军忍不住笑了笑:“高丫头找来的这兄弟俩都很有意思,这个当哥哥的更适合当兵......派人给西疆澹台大将军送一封信去,就说我跟他要个人,他可以不同意,我也可以去请旨。” 他起身上马,回头招呼了一下手下的精悍骑士:“走,再去迟圆国转一圈。” 千余名骑士整齐的用战刀敲打了一下胸甲,然后催马前行。 此时此刻的弥泓城内,叶无坷靠坐在躺椅上,他所在的地方就是那座被称之为圣庙的弥泓禅院,他就在禅院的一处高台上,从这可以看到禅院外边那片广场,可以看到正在收拾的木塔废墟。 他手里转着一串念珠,念珠看起来像是一种很漂亮很透彻的黄色,像是蜜蜡,或是其他什么珍贵材质,叶无坷还不懂得这些,他只是觉得这念珠有着不寻常的沉重。 他想着,若是自己早些想到了向问和尚的心思,那和尚可能就不必死了,可谁知道和尚也会说谎? 是啊,和尚没有明明白白的说谎,他只是偷走了叶无坷的无事包,让叶无坷错以为他是要去偷三祖真经。 “有持。” 叶无坷自言自语。 坐在他身边的师父苗新秀已经把关于向问大和尚的事都告诉了他,所以看起来平静的叶无坷其实根本就平静不下来,如果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他不可能从无事村一路宣扬着陆吾等人的事迹走到长安城,如果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他不可能追到黑武人的城关外边还不往回走,感性的人总是比别人更容易开心,也更容易难过。 “回去之后我想和鸿胪寺请个长假。” 叶无坷说:“我得把念珠送回栖山禅院。” 苗新秀道:“其实不必亲自跑一趟,安排人送去就好。” 说到这苗新秀又摇了摇头:“还是自己送去吧,大和尚也许会喜欢朋友去他家里做客。” “朋友......” 叶无坷闭上眼,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只是转着那串念珠的手,不知不觉间力度稍稍大了些。 苗新秀轻声说:“他说希望有人帮他刻一块墓碑。” 叶无坷闭着眼睛貌似随意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苗新秀问:“咱们什么时候回长安?” 叶无坷还是那么随意的应了一声:“明天。” 他的伤很重,且还没远没有到好的时候。 在这禅院的另一间屋子里,东广云汇的大档姚三斤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他身后的屋子里传来阵阵的诵经之声,很轻,很缥缈,听起来能让人心神宁静。 姚三斤根本就听不懂那些禅宗的人到底说的是什么,他想着大概都是些好词儿才对,如果不是好词儿的话,世上哪有那么多人愿意听和尚念经?那些禅经翻译过来,应该就是恭喜发财,财源广进,八方来财,平平安安之类的。 可是一想又不对,他听不懂,那大部分人当然也听不懂,既然听不懂那就不可能是因为念叨的都是好词儿才吸引人。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听禅经心神安宁吗?” 他问小伙计陈甲寿。 陈甲寿没有回答,安安静静的,他好像是真的听懂了那阵阵禅音到底是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安安静静的听了好一会儿,似乎已经彻底沉浸进去了。 姚三斤撇了撇嘴:“装什么装。” 陈甲寿还是没回答他,还是安安静静的听着禅经。 姚三斤往后靠了靠,他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了自己的烟斗,一只手就能动作熟练的把烟丝装进去,用大拇指按实之后点燃,使劲儿再使劲儿的嘬一口,好像不是在抽烟,而是在这天地之间争一口让人活着的气。 “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不会反悔,说了回去之后就给你涨工钱就一定会涨,其实不只是应该给你涨工钱,东家去年就说,以你的机灵劲儿,以你的本事,把你放出去到一个稍微小一些的档口做掌柜。” 他低头看了看陈甲寿:“得意什么?” 陈甲寿还是没说话,但姚三斤一眼就看穿了他在得意。 姚三斤道:“是我没答应,我跟东家要你东家不给,那他想把你放到别的地方去我也不答应,好用的不给我却随随便便放走?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好拿捏的,他是东家又怎么了,我说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吐出一口烟气。 姚三斤道:“很快就会忙起来了,鸿胪寺的赵寺卿已经在和漠北诸国的人谈全面贸易的事,只要谈妥了,以后东广云汇就得安排一条固定的线出来,往漠北这边走的货就会成倍成倍的往上翻,以后缺人啊,尤其是缺你这样的人,我来之前就打算好了,这条线交给你管。” 他又看了陈甲寿一眼,那个年轻的小伙计安静的一点儿都不像他了,他在长安城东广云汇总号的时候,那张嘴叭叭的就没停下来过,从总号门前经常路过的,哪个不说陈甲寿的嘴巴贱,或许是因为在漠北见到了太多生死,所以因为这生死而变得安静起来。 “别得意。” 姚三斤又瞥了一眼。 “咱大宁越来越牛批......漠北这边这么多小国,单独拿出来一个都不算入流,可是这些小国只要给拧成一股绳,那何止是对抗黑武的前线,那也是牵制西北草原诸部的一把利器啊。” “陛下就是厉害......不用征战,只靠贸易就能将漠北诸国牢牢地控制住,用不了多久,漠北诸国交易所用的所有银钱全都是咱大宁制币,无需太久,只再两年,漠北这地方就没人再愿意用粗糙的银块,都爱用咱大宁的铜钱,又干净又漂亮,而且,很快就回流到咱大宁手里。” “说这些话你得听,听进去,这都是大本事......咱不说能完全想明白陛下这一步棋,可其中二三分咱是看懂了的,漠北这些小国的人连自己的钱都没有了,又没法自己制币,那还不狠狠的被咱拿捏?” 姚三斤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都是大本事啊。” 他拍了拍陈甲寿:“你听够了没有?” 身后那间屋子里,有几十位疏勒弥泓寺的禅僧盘膝坐在那,双手合十神态肃穆的诵经,说实话,这声音确实有点好听,连姚三斤这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老狐狸,都觉得坐在这听一会儿心神确实安宁不少。 “再听一遍就走了。” 姚三斤道:“我都听出来念了几遍了。” 不久之后,屋子里的禅宗大和尚们起身,他们从屋子里鱼贯而出,每一个出来的僧人都向姚三斤微微颔首致意,姚三斤也格外客气的礼貌的,向每一个僧人回礼说谢谢。 做生意的人经常说谢谢,若是不能随时都客气一些和善一些生意能好做?哪有那么多人喜欢看你不好看的嘴脸?就算是为了赚钱而不那么真诚的说一声谢谢,也一定会比板着个脸强得多。 只是今天姚三斤说的这些谢谢,每一声都那么真诚。 等到所有大和尚全都走远了,姚三斤才直起身子,不得不说到了他这个年纪,酒色财气还一样都不戒,身子骨确实不如年轻的时候了,弯腰回礼的次数多了腰都酸的受不了。 “走了,次数够了。” 姚三斤又拍了拍陈甲寿,啪啪的响。 不只是拍了拍,还轻轻的吹去刚刚落在陈甲寿身上的灰尘,漠北这边就算没风的时候,好像沙尘也比中原大些。 姚三斤抱着牌位起身,拍了拍,吹了吹,装进他和叶无坷要的无事包里,又回到那间屋子里,把放在桌子上,被数十位大和尚诵经祝福过保佑过的骨灰坛抱起来。 出门的那一刻,姚三斤走了两步,忽然就走不动了,不肯松手的他是肩膀靠着柱子才坐下来,他坐在那,抽泣的肩膀都在颤,那双发白的手在骨灰坛上不停的摩挲着。 “你逞什么能?你才赚几个钱?你替我挡什么箭?我是老了,我是不如年轻的时候能打了,可我是大档啊,大档轮得着你替我挡箭?你不说话,你也不听话,你逞能的时候你就不听话,中了箭你还朝我笑,你笑什么啊笑!” 胖掌柜嚎啕大哭。 他的手轻轻的拍着骨灰坛:“不怕,我找弥泓禅院的大和尚给你念了九十九遍经文,保佑你魂魄不散,我带你回家去,咱回家,不怕,不疼了,咱回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回来一个大人物 长安还是那么美,从漠北归来后再看到长安城的样子,感觉不是从地狱回到人间,而是从地狱直接到了天堂。 这一路上走过来叶无坷越发对他大哥亲手给他做的躺椅有了依赖,实在是太方便了。 叶扶摇做出这个躺椅只用了半天,但这躺椅的复杂程度能让世上大部分木匠为之头痛。 放下去的时候是一把椅子,提着中间往上一拉,躺椅的扶手就变成了两根拐杖,靠背能挂在后背上,分量也不重,走累了就往后一靠,座椅下边的支腿就能起到支撑作用,随时都能休息。 对于伤重还闲不住的叶无坷来说,这椅子简直就是他一路上能在车外走一走的最佳小助手。 回到长安之后叶无坷直奔家里,没去鸿胪寺也没去书院,他只想回到家里看看阿爷怎么样了,然后就把这躺椅放在院子里,往上一躺,好好的睡上一整天。 阿爷甚至都没有叫他起来吃饭,就坐在台阶上看着姜头呼呼大睡。 大奎二奎三奎在阿爷身后的台阶上排排坐,伤了前爪的小狼吊着绷带也蹲坐在那,这场面就好像回到了大家小时候,作为村子里最厉害的猎人,阿爷总是会被他们这些小孩子缠着讲进山狩猎的故事。 “阿爷。” 三奎最先忍不住开口问:“姜头一路上都这么睡,到了家里还是这么睡,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要不要在长安村里找个郎中给姜头看看。” 二奎已经笑话了三奎一路,一次一次的纠正三奎那不叫村叫城,疏勒也不是村,黑武也不是村,那叫国,可三奎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区别,大的地方人口也多那就是大村,小的地方人口也少那当然就是小村,不管大村还是小村,人都得有自己的村子。 阿爷看着叶无坷那已经睡的流出口水的样子,轻声回答道:“你们记不记得姜头小时候身子骨特别不好?” 一二三奎坐在台阶上同时点了点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狼也点了点头。 阿爷语气轻柔的说道:“早些时候,姜头还很小,双山镇的赵先生就来看过,他说姜头活不长,寒毒太重,看完了之后摇摇头就走了。”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赵先生就来看看,每次都用新的方子给姜头治病,可每次赵先生都是摇着头走的,一声一声的叹气。” 他看着姜头,满眼都是慈爱。 “姜头能活到九岁的时候,赵先生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想不出是为什么,可是他觉得既然那么弱小的姜头自己都没有放弃,他这个做医生的也不该早早就给孩子判个死刑,于是赵先生离开双山镇,一走就是一年,回来后,赵先生带回来个古方,他把我们一家人都叫到一起,问愿不愿意试试。” “那是一个以毒攻毒的方子,赵先生说如果用了,可能会以火毒来中和姜头体内的寒毒,也可能会让坚持了十年的姜头就这么走了,大家那会儿都犯难,用吧,怕姜头顶不住,不用吧,姜头那会儿已经卧床不起快不行了。” 二奎紧张的问:“那是用了还是没用?” 大奎抬起手在二奎脑袋上扇了一下。 二奎不明所以,他不敢反击,但他抬起手就在三奎脑袋上扇了一下,三奎就叹了口气。 阿爷说:“用过之后姜头身子一日比一日好,可也多了个问题......若是别人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会跑肚拉稀,而他就会呼呼大睡,睡一觉就好了,他十二岁那年才第一次跟着我们上山打猎,摘了个有毒的野果子吃,吃完没多久就困的受不了,下山那一路都是我们背回来的。” 他看向大奎:“姜头这次出门,是不是又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大奎道:“姜头说追黑武那个什么世子的时候中了毒,但当时他就吃了解药。” 阿爷叹道:“世上哪有马上就能解毒的解药,就算是对证的解药吃下去,身子也得虚弱好多天,他吃了解药还继续追黑武人,追到人家家门口,力气都快用尽了,那毒又怎么可能不在身子里乱窜。” 二奎又紧张了:“姜头可别被毒死了!” 大奎一抬手就给了他一下,二奎一抬手就想给三奎一下,早有准备的三奎微微低头,二奎就打空了。 阿爷道:“傻二奎,要是能毒死他早就毒死了,不过看起来这次的毒确实有些厉害,一路上都在睡,回来还在睡,看样子不知道还要缓多久。” 三奎想起来这一路上姜头都离不开他大哥给他做的那个躺椅,没有躺椅支撑着连路都走不了多远,此时才醒悟过来,为什么蒜头要离开的时候走的那么急,还要特意为姜头做个躺椅出来。 他们三个知道姜头从小就体弱多病,别的孩子都在外边疯跑的时候,姜头就裹着个厚厚的被子看着他们笑,那时候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姜头看着他们笑的时候是多想和他们一起玩。 他们每次摘回来一些好吃的果子也都会先跑去送给姜头,姜头就傻乎乎的抱着那些果子笑好久。 三奎又想到为什么姜头话那么多? 也许就是因为十岁之前总是很少说话的缘故吧? 所以当姜头好起来之后,他会拉着村子里的每一个人没完没了的说,小话痨的名声,也是从姜头好起来之后才有的。 姜头实在是太喜欢这个人间了。 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十分的还回去,有人威胁他,他肯定不在乎,有人威胁他朋友,他千山万水也要去干一架。 刚才二奎还问阿爷,姜头怎么那么傻,一个人就敢追那么远,阿爷说被姜头追的人一定是说了些什么或是姜头想到了些什么,那个家伙活着回去了,姜头身边的朋友就危险,又或者,是因为姜头在乎的什么人和那家伙有牵扯。 三奎说:“姜头出村之前特意跟我说,帮他每年都去双山镇给赵先生一家烧些纸钱,是因为赵先生救过姜头的命。” 阿爷摇了摇头:“赵先生最早是来给姜头他娘看病的,那时候姜头还动不了,但他知道赵先生是来救他娘的,所以那时候就说,如果有一天他能动了,能走了,就每年都要去看赵先生。” 他看向三奎:“姜头第一次求人,求的就是赵先生,姜头说赵先生能不能教我看病救人?赵先生问他说你自己都动不了你怎么治病救人?姜头说我动不了我也想学,赵先生不在的时候,我能救我娘,他说我知道赵先生不能总是在我家,赵先生还得去救别人呢。” 姜头这个孩子,在那时候就没想过学医能救自己,他心疼他娘。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二奎可怜兮兮的问阿爷:“要不,咱先吃饭吧?” 阿爷道:“走,对面吃面去!” 二奎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两只眼在听到第一个面的时候就开始放光了,虽然第一个面字,阿爷要说的根本不是面。 阿爷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姜头叫起来,吃饱了肚子再接着睡也好,不能这样一直睡下去。 被叫醒的姜头看起来比刚回来的时候精神要好不少,脸色也恢复了几分红润,也许那一路上的昏昏沉沉,都比不上在家里这酣睡一场。 一听说要去对面吃面,叶无坷的眼睛也开始放光了。 “我要加肉。” 叶无坷看向阿爷:“你请。” 阿爷点头:“请!大不了纸人少买一个。” 叶无坷:“你这话说的,真心是不想请客啊。” 阿爷笑了笑:“少买一个,还有九百九十九个呢。” 叶无坷看向阿爷,阿爷哈哈大笑:“不会不会不会,开玩笑的,我哪有那么贪,我这一把年纪了......” 叶无坷道:“反正你自己也说了不算,到你没的时候置办什么还不是我们来,到时候就给你准备些纸牛纸马纸猪纸鸭什么的,多多的准备,让你在下边也能是大户人家。” 阿爷道:“我他妈都嘎了,我还得下去喂牛养猪?” 叶无坷道:“勤劳致富,死了活了都一样,不能做一个不劳而获的人,就等着我们给你烧纸钱,下边肯定没有干这个的,来钱那还不是嘎嘎快?” 阿爷:“孝顺,你是真孝顺。” 叶无坷道:“都是阿爷教的好。” 大奎二奎三奎就在他俩身后跟着傻笑,二奎其实根本没听懂那爷俩说的是什么,但他觉得如果自己不跟着笑的话,三个奎在一起,显得他最傻似的。 他们出门之后刚要去对面的面馆,就听到传来一阵阵的铜锣声,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过去,见那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 这几个好事之人一看到有热闹,哪里还顾得上肚子饿不饿,互相看了一眼就心领神会,全都往大街那边跑。 他们的铺子是在东西的小街上,声音传来的地方在南北大街,他们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可看阵仗好像很大,于是好奇心更重。 等到近处已经人挤人,大街两侧的百姓全都翘首往南看着,叶无坷他们听着百姓们的议论,逐渐的也就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那位代替天子出巡的宰相回京了,据说已经出去了一年多。 铜锣声由远及近,开路的人分成两列,一声一声的敲打,像是在一遍一遍的宣告着即将经过的人有多位高权重。 因为人太多,叶无坷他们又不想把别人挤到后边去,于是他给了二奎一个眼色,二奎就把他和阿爷抱起来,一边一个的举着,三奎直接一跳趴在大奎的后背上,几个人的视线全都在那位宰相身上。 就在这时候叶无坷也看到了那个颇为熟悉的身影,在大街对面的人群中,是那个总是喜欢穿一身白衣的束休,虽然隔着一条宽阔的大街,可叶无坷还是敏锐的察觉到束休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束休看了看车马过来的方向,又看了看叶无坷所在的方向,转身走了。 百姓们都称呼那人为徐公,可亲眼看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徐公的年纪并不大。 他没有乘车,进城之后就一路步行,一边走一边和大街两侧的百姓们打着招呼,和蔼可亲。 这个已位极人臣的男人看起来风华正茂,身上也没穿官服,一身剪裁合体的衣服让他看起来温文儒雅,而他的笑容能让人觉得格外亲切温暖。 他甚至还能在人群之中认出某个百姓,脚步就会随之一停,拉着手和人聊几句,绝不会认错人记错事。 “如今大宁强盛。” 叶无坷身前的一个百姓有些激动的说道:“都该感谢陛下,也该感谢徐公。” 这话让叶无坷心里微微一震。 他对这徐公并不了解,所以格外好奇,这位徐公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能让百姓们觉得过上好日子应该谢他,甚至能与陛下并列? 「【这是第三卷的最后一章,为新一卷做了些铺垫,第三卷的内容有一些争论和批评我都看到了,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关爱,我会把这些都好好吸收,写更好的东西,写更好看的第四卷,新一卷要写的是姜头的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结合两个很大的案子一起来揭示,爱你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回来一个大人物_174 长安还是那么美,从漠北归来后再看到长安城的样子,感觉不是从地狱回到人间,而是从地狱直接到了天堂。 这一路上走过来叶无坷越发对他大哥亲手给他做的躺椅有了依赖,实在是太方便了。 叶扶摇做出这个躺椅只用了半天,但这躺椅的复杂程度能让世上大部分木匠为之头痛。 放下去的时候是一把椅子,提着中间往上一拉,躺椅的扶手就变成了两根拐杖,靠背能挂在后背上,分量也不重,走累了就往后一靠,座椅下边的支腿就能起到支撑作用,随时都能休息。 对于伤重还闲不住的叶无坷来说,这椅子简直就是他一路上能在车外走一走的最佳小助手。 回到长安之后叶无坷直奔家里,没去鸿胪寺也没去书院,他只想回到家里看看阿爷怎么样了,然后就把这躺椅放在院子里,往上一躺,好好的睡上一整天。 阿爷甚至都没有叫他起来吃饭,就坐在台阶上看着姜头呼呼大睡。 大奎二奎三奎在阿爷身后的台阶上排排坐,伤了前爪的小狼吊着绷带也蹲坐在那,这场面就好像回到了大家小时候,作为村子里最厉害的猎人,阿爷总是会被他们这些小孩子缠着讲进山狩猎的故事。 “阿爷。” 三奎最先忍不住开口问:“姜头一路上都这么睡,到了家里还是这么睡,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要不要在长安村里找个郎中给姜头看看。” 二奎已经笑话了三奎一路,一次一次的纠正三奎那不叫村叫城,疏勒也不是村,黑武也不是村,那叫国,可三奎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区别,大的地方人口也多那就是大村,小的地方人口也少那当然就是小村,不管大村还是小村,人都得有自己的村子。 阿爷看着叶无坷那已经睡的流出口水的样子,轻声回答道:“你们记不记得姜头小时候身子骨特别不好?” 一二三奎坐在台阶上同时点了点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狼也点了点头。 阿爷语气轻柔的说道:“早些时候,姜头还很小,双山镇的赵先生就来看过,他说姜头活不长,寒毒太重,看完了之后摇摇头就走了。”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赵先生就来看看,每次都用新的方子给姜头治病,可每次赵先生都是摇着头走的,一声一声的叹气。” 他看着姜头,满眼都是慈爱。 “姜头能活到九岁的时候,赵先生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想不出是为什么,可是他觉得既然那么弱小的姜头自己都没有放弃,他这个做医生的也不该早早就给孩子判个死刑,于是赵先生离开双山镇,一走就是一年,回来后,赵先生带回来个古方,他把我们一家人都叫到一起,问愿不愿意试试。” “那是一个以毒攻毒的方子,赵先生说如果用了,可能会以火毒来中和姜头体内的寒毒,也可能会让坚持了十年的姜头就这么走了,大家那会儿都犯难,用吧,怕姜头顶不住,不用吧,姜头那会儿已经卧床不起快不行了。” 二奎紧张的问:“那是用了还是没用?” 大奎抬起手在二奎脑袋上扇了一下。 二奎不明所以,他不敢反击,但他抬起手就在三奎脑袋上扇了一下,三奎就叹了口气。 阿爷说:“用过之后姜头身子一日比一日好,可也多了个问题......若是别人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会跑肚拉稀,而他就会呼呼大睡,睡一觉就好了,他十二岁那年才第一次跟着我们上山打猎,摘了个有毒的野果子吃,吃完没多久就困的受不了,下山那一路都是我们背回来的。” 他看向大奎:“姜头这次出门,是不是又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大奎道:“姜头说追黑武那个什么世子的时候中了毒,但当时他就吃了解药。” 阿爷叹道:“世上哪有马上就能解毒的解药,就算是对证的解药吃下去,身子也得虚弱好多天,他吃了解药还继续追黑武人,追到人家家门口,力气都快用尽了,那毒又怎么可能不在身子里乱窜。” 二奎又紧张了:“姜头可别被毒死了!” 大奎一抬手就给了他一下,二奎一抬手就想给三奎一下,早有准备的三奎微微低头,二奎就打空了。 阿爷道:“傻二奎,要是能毒死他早就毒死了,不过看起来这次的毒确实有些厉害,一路上都在睡,回来还在睡,看样子不知道还要缓多久。” 三奎想起来这一路上姜头都离不开他大哥给他做的那个躺椅,没有躺椅支撑着连路都走不了多远,此时才醒悟过来,为什么蒜头要离开的时候走的那么急,还要特意为姜头做个躺椅出来。 他们三个知道姜头从小就体弱多病,别的孩子都在外边疯跑的时候,姜头就裹着个厚厚的被子看着他们笑,那时候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姜头看着他们笑的时候是多想和他们一起玩。 他们每次摘回来一些好吃的果子也都会先跑去送给姜头,姜头就傻乎乎的抱着那些果子笑好久。 三奎又想到为什么姜头话那么多? 也许就是因为十岁之前总是很少说话的缘故吧? 所以当姜头好起来之后,他会拉着村子里的每一个人没完没了的说,小话痨的名声,也是从姜头好起来之后才有的。 姜头实在是太喜欢这个人间了。 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十分的还回去,有人威胁他,他肯定不在乎,有人威胁他朋友,他千山万水也要去干一架。 刚才二奎还问阿爷,姜头怎么那么傻,一个人就敢追那么远,阿爷说被姜头追的人一定是说了些什么或是姜头想到了些什么,那个家伙活着回去了,姜头身边的朋友就危险,又或者,是因为姜头在乎的什么人和那家伙有牵扯。 三奎说:“姜头出村之前特意跟我说,帮他每年都去双山镇给赵先生一家烧些纸钱,是因为赵先生救过姜头的命。” 阿爷摇了摇头:“赵先生最早是来给姜头他娘看病的,那时候姜头还动不了,但他知道赵先生是来救他娘的,所以那时候就说,如果有一天他能动了,能走了,就每年都要去看赵先生。” 他看向三奎:“姜头第一次求人,求的就是赵先生,姜头说赵先生能不能教我看病救人?赵先生问他说你自己都动不了你怎么治病救人?姜头说我动不了我也想学,赵先生不在的时候,我能救我娘,他说我知道赵先生不能总是在我家,赵先生还得去救别人呢。” 姜头这个孩子,在那时候就没想过学医能救自己,他心疼他娘。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二奎可怜兮兮的问阿爷:“要不,咱先吃饭吧?” 阿爷道:“走,对面吃面去!” 二奎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两只眼在听到第一个面的时候就开始放光了,虽然第一个面字,阿爷要说的根本不是面。 阿爷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姜头叫起来,吃饱了肚子再接着睡也好,不能这样一直睡下去。 被叫醒的姜头看起来比刚回来的时候精神要好不少,脸色也恢复了几分红润,也许那一路上的昏昏沉沉,都比不上在家里这酣睡一场。 一听说要去对面吃面,叶无坷的眼睛也开始放光了。 “我要加肉。” 叶无坷看向阿爷:“你请。” 阿爷点头:“请!大不了纸人少买一个。” 叶无坷:“你这话说的,真心是不想请客啊。” 阿爷笑了笑:“少买一个,还有九百九十九个呢。” 叶无坷看向阿爷,阿爷哈哈大笑:“不会不会不会,开玩笑的,我哪有那么贪,我这一把年纪了......” 叶无坷道:“反正你自己也说了不算,到你没的时候置办什么还不是我们来,到时候就给你准备些纸牛纸马纸猪纸鸭什么的,多多的准备,让你在下边也能是大户人家。” 阿爷道:“我他妈都嘎了,我还得下去喂牛养猪?” 叶无坷道:“勤劳致富,死了活了都一样,不能做一个不劳而获的人,就等着我们给你烧纸钱,下边肯定没有干这个的,来钱那还不是嘎嘎快?” 阿爷:“孝顺,你是真孝顺。” 叶无坷道:“都是阿爷教的好。” 大奎二奎三奎就在他俩身后跟着傻笑,二奎其实根本没听懂那爷俩说的是什么,但他觉得如果自己不跟着笑的话,三个奎在一起,显得他最傻似的。 他们出门之后刚要去对面的面馆,就听到传来一阵阵的铜锣声,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过去,见那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 这几个好事之人一看到有热闹,哪里还顾得上肚子饿不饿,互相看了一眼就心领神会,全都往大街那边跑。 他们的铺子是在东西的小街上,声音传来的地方在南北大街,他们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可看阵仗好像很大,于是好奇心更重。 等到近处已经人挤人,大街两侧的百姓全都翘首往南看着,叶无坷他们听着百姓们的议论,逐渐的也就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那位代替天子出巡的宰相回京了,据说已经出去了一年多。 铜锣声由远及近,开路的人分成两列,一声一声的敲打,像是在一遍一遍的宣告着即将经过的人有多位高权重。 因为人太多,叶无坷他们又不想把别人挤到后边去,于是他给了二奎一个眼色,二奎就把他和阿爷抱起来,一边一个的举着,三奎直接一跳趴在大奎的后背上,几个人的视线全都在那位宰相身上。 就在这时候叶无坷也看到了那个颇为熟悉的身影,在大街对面的人群中,是那个总是喜欢穿一身白衣的束休,虽然隔着一条宽阔的大街,可叶无坷还是敏锐的察觉到束休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束休看了看车马过来的方向,又看了看叶无坷所在的方向,转身走了。 百姓们都称呼那人为徐公,可亲眼看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徐公的年纪并不大。 他没有乘车,进城之后就一路步行,一边走一边和大街两侧的百姓们打着招呼,和蔼可亲。 这个已位极人臣的男人看起来风华正茂,身上也没穿官服,一身剪裁合体的衣服让他看起来温文儒雅,而他的笑容能让人觉得格外亲切温暖。 他甚至还能在人群之中认出某个百姓,脚步就会随之一停,拉着手和人聊几句,绝不会认错人记错事。 “如今大宁强盛。” 叶无坷身前的一个百姓有些激动的说道:“都该感谢陛下,也该感谢徐公。” 这话让叶无坷心里微微一震。 他对这徐公并不了解,所以格外好奇,这位徐公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能让百姓们觉得过上好日子应该谢他,甚至能与陛下并列? 「【这是第三卷的最后一章,为新一卷做了些铺垫,第三卷的内容有一些争论和批评我都看到了,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关爱,我会把这些都好好吸收,写更好的东西,写更好看的第四卷,新一卷要写的是姜头的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结合两个很大的案子一起来揭示,爱你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死人坑 叶无坷他们正在吃面的时候,余百岁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进来了,一进门就埋怨道:“我到家里去了,没人,幸好我机灵到对面来看看,不然这一趟白跑......你们都吃面啊,我也来一碗。” 他坐下来一招手:“来一碗红烧肉面,不要面。” 掌柜的楞了一下,见余百岁已经开始在桌子上摆上一排铜钱,于是掌柜的也就没多话,实打实的给余百岁盛了一碗红烧肉来。 叶无坷道:“你说中午过来一起吃饭,现在天都快黑了,还埋怨我们不等你?” 余百岁嘿嘿笑道:“本来快到了,路过小淮河的时候看到一位旧友,她向我打招呼,我又不能没礼貌不搭理人家,大奎哥说过,人最重要的两件事,第一是讲礼貌,第二是别骂街,再说算算看我们俩也好久没见了,俗话说一见不日如隔三秋......” 大奎微微点头,二奎毫无察觉,三奎悄悄坐直了身子。 叶无坷瞥了他一眼,余百岁又嘿嘿傻笑。 他问叶无坷道:“姜头师父,你回来的时候说要亲自去一趟栖山禅院,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已经和我爹说过了,我爹说跟着你这样的师父出门,行千里路也是长学问的事,他不阻拦。” 叶无坷道:“大概还要再睡两天。” 余百岁立刻问道:“哪儿睡?跟谁?” 叶无坷放下筷子,似乎是想摸摸带没带那本三百六十五页的册子,余百岁立刻把筷子拿起来,双手递给叶无坷:“师父吃饭。” 余百岁其实不饿,他刚从小淮河那边出来又怎么可能饿着肚子,以他的速度能在小淮河里呆半天,那肯定是吃喝占去了大部分时间。 这碗红烧肉是给二奎要的,他一进门就看到二奎正在喝碗里的面汤,他以为二奎没吃饱,哪知道二奎已经干了四碗,但是当那碗红烧肉上来的时候,二奎就回头朝着掌柜的喊了一声:“来一碗红烧肉面,不要肉。” 看起来身材匀称修长,甚至感觉稍稍有些偏瘦的三奎已经吃了六碗,在家的时候他的饭量基本上就是大奎二奎的和,可吃那么多居然就不胖。 他见二奎又要了一碗面,他犹豫了一下后问道:“我还能吃吗?” 阿爷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傻孩子,饭还要问能不能吃?” 三奎嘿嘿笑:“这不是没在咱村吗,这长安村里的饭还挺好吃的。” 阿爷道:“随便吃。” 三奎立刻抬起手:“掌柜的。” 掌柜的问:“你也再来一碗?你是不要面啊你还是不要肉?” 三奎:“我要一盆,一盆面一盆肉。” 大奎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那是两盆!” 余百岁都看懵了。 叶无坷吃饱了之后问余百岁道:“那位徐公好像很得民心?我刚才看他进城的时候不少百姓夹道欢迎。” 余百岁想了想,有些为难。 “这怎么说呢?” 余百岁道:“不说其他,光说功绩,大宁的百姓们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有一部分功劳是徐公的,田改,税改,都是徐公带着人仔仔细细研究出来,为了能更实际,他还亲自到地方上明察暗访了一年之久,然后才逐步推行各项改革。” “比如田改之事,当初朝堂上的大人们想的是照搬楚时候的政令,毕竟楚国朝廷的政令不坏,只是到了地方上没人执行罢了,可徐公一力阻止,他说哪怕照搬过来且执行的极好,百姓们也不会觉得大宁比楚国时候强多少,所以一定要改,而且一定要改的让百姓对陛下无比敬重。” “可是徐公的田改之策在朝廷里就阻碍重重,还是陛下始终站在徐公那边,这才推行下去,一部分田地归于百姓,按人口分得固定的田产,想多种就从官府手里的公田租,各家各户按照人口分得的固定土地只收十分之一的田赋,而租种的公田则按照五分之一收取。” 余百岁看向叶无坷:“楚时候的政令虽然不坏可田产都在大户手里,百姓们想要租种只能从大户手里租,你知道楚时候租田要交给大户的租子是多少吗?也是五分之一......不过是百姓们留五分之一,八成的收成要交给大户,你以为这就完了?并不是啊......八成的收成交给大户,但田赋大户还不承担,百姓们还要用仅存的那两成的收成去交朝廷的田赋,风调雨顺的年景混个不饿死,万一有天灾......”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你想想看,大宁才立国二十年,经历过旧楚的一部分老人们还在呢,田改政令一颁布下去百姓们得高兴成什么样?而且原本归于大户和寺庙的那些田产被朝廷收公,就算是田赋比楚时候降低了那么多,可国库每年的收成却比楚时候高了很多倍。” 余百岁道:“再说这商税,楚时候对于这样的铺子收税是一刀切,不管你每年赚多少银子,固定就要交那么多的商税,徐公无数次走访之后,与朝臣们商议商税改革,按照商铺每年收成来制定税收,如果这家铺子今年生意不好,按照收支比例来算盈利不够税收的起征,只要查实,还能减免。” 叶无坷听到这点了点头。 百姓们对这位徐公爱戴,理所当然。 余百岁道:“大宁立国的时候,其实善于治国的人才少之又少,徐公那时候年纪不大,可极有见地,他又常年在民间奔走,所以百姓们希望看到朝廷有什么样的改变他都知道。” 说到这他语气稍稍一变:“可徐公啊,也不是个完人,他也有他的不是......” 叶无坷抬头看他一眼,余百岁笑容略微有些苦涩的说道:“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什么时候去栖山禅院吧,我听闻蜀地美食天下无双,我这张嘴最擅长的就是两件事,一是吃肉二是喝汤,对蜀地美食我早有耳闻,说什么我也跟你去。” 他原本就随口一说,二奎却好奇的问道:“喝什么汤?” 余百岁:“没你的事!” 二奎:“你这人,有好喝的不知道与大家分享。” 余百岁道:“有些可以分享,有些不能分享。” 他这句话说完后,叶无坷都在怀疑他刚才说的美食到底指的是不是美食。 正说着呢,外边传来一阵阵很悦耳的马车铃铛响,叶无坷侧头往门外去看,果然是那辆他回来就让车夫送回廷尉府的马车。 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先从车上下来,戒备的看了看四周之后才把车门完全打开。 余百岁提醒叶无坷:“你家高姑娘来看......我擦?” 叶无坷已到门外。 叶无坷和那位有着一双绝世长腿的聂姑娘客气的打了招呼,但眼神就没在聂姑娘身上停留片刻。 聂惑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与此同时,还有一辆马车也停了下来,不过不是停在路这边,而是停在叶无坷的铺子门口不远处。 那个叫苏豆子的小姑娘刚要下车,或许是车里的陆浣溪看到了高清澄的车,于是拉了苏豆子一把,又把那刚要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拉了回去。 高清澄下车之后示意叶无坷去那边打招呼,不必急着和她说话。 叶无坷点了点头,朝着路对面跑过去,苏豆子噌的一下就从车里下来,陆浣溪拉都没拉住。 苏豆子抬着头看叶无坷,忽闪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把叶无坷浑身上下都看了个遍,然后才松了口气,那圆鼓鼓粉嘟嘟的小脸蛋,松口气的时候也明显稍稍小了些。 “没事没事。” 苏豆子回头向马车里喊道:“他没事,胳膊腿儿的都在呢,看起来什么都不缺!” 叶无坷讪讪笑了笑。 苏豆子道:“叶公子,你受伤没?” 叶无坷道:“没有,好着呢。” 苏豆子又朝着马车上喊:“没事没事,他没事,好着呢。” 马车里的陆浣溪那张俏脸已经红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样,不但红还烫,她是真的不敢说话了,心慌的厉害,可她又不是个怯懦的女子,还是大大方方的下车来,朝着叶无坷行礼道:“叶公子好,我父亲让我过来看看,叶公子才从漠北回来,是否有什么需要我家里帮忙的。” 叶无坷连忙抱拳回礼道:“多谢姑娘,多谢陆叔叔,我一切都好,家里人也都好,确实都挺好。” 陆浣溪见叶无坷说话比她还有些紧张,没忍住又笑了笑,或是觉得这样十分失礼,连忙又道歉道:“我不是想笑,我是......” 苏豆子在旁边说道:“小姐,你好像很怂啊。” 陆浣溪:“!!!!!” 苏豆子学着叶无坷的样子抱拳道:“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们就放心啦,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就只管来陆家,我家老爷说了,他不来是怕你拘束,可他希望你有空就到家里去坐坐,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行。” 陆浣溪嗯了一声:“是这样的,父亲就是这样说的......” 叶无坷道:“那好,等我安排好就去府上拜访陆叔叔。” 他这一句陆叔叔让陆浣溪格外开心起来,但她又不好表现的太过了,于是客气了几句就告辞离去。 叶无坷回到高清澄身边后挠了挠头发,高清澄也没忍住噗嗤笑了:“你好像很怂啊?” 叶无坷道:“很少和女孩子说话,就怕说些什么错了的话惹到了人家,我嘴笨......” 高清澄:“你嘴笨?” 叶无坷又讪讪的笑了笑。 高清澄问:“难道你在无事村的时候,也很少和女孩子说话?” 叶无坷道:“无事村里没有几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熟悉的是大妹二妹,她俩......我还多说话?我都是躲着走的,她俩都能摔死我。” 高清澄因为这话实在是没能忍住笑。 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大笑起来又显得不端庄,于是强行忍了忍,然后从随身的鹿皮囊里取出一瓶药递给叶无坷:“中了毒还去拼命的事,下次还干吗?” 叶无坷道:“看是什么事吧。” 高清澄:“嗯?” 叶无坷:“就,真的得看是什么事。” 高清澄难道还不知道这家伙的执拗,把药递给他后说道:“明日到廷尉府来,副都廷尉有一件案子要交给你去办,鸿胪寺那边暂时不会有什么大事需要你去忙,先跟着廷尉府把这案子查一查。” 叶无坷问道:“是什么案子?” 高清澄沉默了片刻,再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沉重起来。 “江南道前阵子有水患,冲开了一个大坑,在这大坑里发现了数百具尸体......仵作查验过,死去的时间都不久,且,不是淹死的。” 她看向叶无坷说道:“三天后就要出发,你收拾好东西......我也去。” 【新一卷啦,求支持,大力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死人坑_176 叶无坷他们正在吃面的时候,余百岁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进来了,一进门就埋怨道:“我到家里去了,没人,幸好我机灵到对面来看看,不然这一趟白跑......你们都吃面啊,我也来一碗。” 他坐下来一招手:“来一碗红烧肉面,不要面。” 掌柜的楞了一下,见余百岁已经开始在桌子上摆上一排铜钱,于是掌柜的也就没多话,实打实的给余百岁盛了一碗红烧肉来。 叶无坷道:“你说中午过来一起吃饭,现在天都快黑了,还埋怨我们不等你?” 余百岁嘿嘿笑道:“本来快到了,路过小淮河的时候看到一位旧友,她向我打招呼,我又不能没礼貌不搭理人家,大奎哥说过,人最重要的两件事,第一是讲礼貌,第二是别骂街,再说算算看我们俩也好久没见了,俗话说一见不日如隔三秋......” 大奎微微点头,二奎毫无察觉,三奎悄悄坐直了身子。 叶无坷瞥了他一眼,余百岁又嘿嘿傻笑。 他问叶无坷道:“姜头师父,你回来的时候说要亲自去一趟栖山禅院,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已经和我爹说过了,我爹说跟着你这样的师父出门,行千里路也是长学问的事,他不阻拦。” 叶无坷道:“大概还要再睡两天。” 余百岁立刻问道:“哪儿睡?跟谁?” 叶无坷放下筷子,似乎是想摸摸带没带那本三百六十五页的册子,余百岁立刻把筷子拿起来,双手递给叶无坷:“师父吃饭。” 余百岁其实不饿,他刚从小淮河那边出来又怎么可能饿着肚子,以他的速度能在小淮河里呆半天,那肯定是吃喝占去了大部分时间。 这碗红烧肉是给二奎要的,他一进门就看到二奎正在喝碗里的面汤,他以为二奎没吃饱,哪知道二奎已经干了四碗,但是当那碗红烧肉上来的时候,二奎就回头朝着掌柜的喊了一声:“来一碗红烧肉面,不要肉。” 看起来身材匀称修长,甚至感觉稍稍有些偏瘦的三奎已经吃了六碗,在家的时候他的饭量基本上就是大奎二奎的和,可吃那么多居然就不胖。 他见二奎又要了一碗面,他犹豫了一下后问道:“我还能吃吗?” 阿爷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傻孩子,饭还要问能不能吃?” 三奎嘿嘿笑:“这不是没在咱村吗,这长安村里的饭还挺好吃的。” 阿爷道:“随便吃。” 三奎立刻抬起手:“掌柜的。” 掌柜的问:“你也再来一碗?你是不要面啊你还是不要肉?” 三奎:“我要一盆,一盆面一盆肉。” 大奎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那是两盆!” 余百岁都看懵了。 叶无坷吃饱了之后问余百岁道:“那位徐公好像很得民心?我刚才看他进城的时候不少百姓夹道欢迎。” 余百岁想了想,有些为难。 “这怎么说呢?” 余百岁道:“不说其他,光说功绩,大宁的百姓们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有一部分功劳是徐公的,田改,税改,都是徐公带着人仔仔细细研究出来,为了能更实际,他还亲自到地方上明察暗访了一年之久,然后才逐步推行各项改革。” “比如田改之事,当初朝堂上的大人们想的是照搬楚时候的政令,毕竟楚国朝廷的政令不坏,只是到了地方上没人执行罢了,可徐公一力阻止,他说哪怕照搬过来且执行的极好,百姓们也不会觉得大宁比楚国时候强多少,所以一定要改,而且一定要改的让百姓对陛下无比敬重。” “可是徐公的田改之策在朝廷里就阻碍重重,还是陛下始终站在徐公那边,这才推行下去,一部分田地归于百姓,按人口分得固定的田产,想多种就从官府手里的公田租,各家各户按照人口分得的固定土地只收十分之一的田赋,而租种的公田则按照五分之一收取。” 余百岁看向叶无坷:“楚时候的政令虽然不坏可田产都在大户手里,百姓们想要租种只能从大户手里租,你知道楚时候租田要交给大户的租子是多少吗?也是五分之一......不过是百姓们留五分之一,八成的收成要交给大户,你以为这就完了?并不是啊......八成的收成交给大户,但田赋大户还不承担,百姓们还要用仅存的那两成的收成去交朝廷的田赋,风调雨顺的年景混个不饿死,万一有天灾......”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你想想看,大宁才立国二十年,经历过旧楚的一部分老人们还在呢,田改政令一颁布下去百姓们得高兴成什么样?而且原本归于大户和寺庙的那些田产被朝廷收公,就算是田赋比楚时候降低了那么多,可国库每年的收成却比楚时候高了很多倍。” 余百岁道:“再说这商税,楚时候对于这样的铺子收税是一刀切,不管你每年赚多少银子,固定就要交那么多的商税,徐公无数次走访之后,与朝臣们商议商税改革,按照商铺每年收成来制定税收,如果这家铺子今年生意不好,按照收支比例来算盈利不够税收的起征,只要查实,还能减免。” 叶无坷听到这点了点头。 百姓们对这位徐公爱戴,理所当然。 余百岁道:“大宁立国的时候,其实善于治国的人才少之又少,徐公那时候年纪不大,可极有见地,他又常年在民间奔走,所以百姓们希望看到朝廷有什么样的改变他都知道。” 说到这他语气稍稍一变:“可徐公啊,也不是个完人,他也有他的不是......” 叶无坷抬头看他一眼,余百岁笑容略微有些苦涩的说道:“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什么时候去栖山禅院吧,我听闻蜀地美食天下无双,我这张嘴最擅长的就是两件事,一是吃肉二是喝汤,对蜀地美食我早有耳闻,说什么我也跟你去。” 他原本就随口一说,二奎却好奇的问道:“喝什么汤?” 余百岁:“没你的事!” 二奎:“你这人,有好喝的不知道与大家分享。” 余百岁道:“有些可以分享,有些不能分享。” 他这句话说完后,叶无坷都在怀疑他刚才说的美食到底指的是不是美食。 正说着呢,外边传来一阵阵很悦耳的马车铃铛响,叶无坷侧头往门外去看,果然是那辆他回来就让车夫送回廷尉府的马车。 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先从车上下来,戒备的看了看四周之后才把车门完全打开。 余百岁提醒叶无坷:“你家高姑娘来看......我擦?” 叶无坷已到门外。 叶无坷和那位有着一双绝世长腿的聂姑娘客气的打了招呼,但眼神就没在聂姑娘身上停留片刻。 聂惑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与此同时,还有一辆马车也停了下来,不过不是停在路这边,而是停在叶无坷的铺子门口不远处。 那个叫苏豆子的小姑娘刚要下车,或许是车里的陆浣溪看到了高清澄的车,于是拉了苏豆子一把,又把那刚要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拉了回去。 高清澄下车之后示意叶无坷去那边打招呼,不必急着和她说话。 叶无坷点了点头,朝着路对面跑过去,苏豆子噌的一下就从车里下来,陆浣溪拉都没拉住。 苏豆子抬着头看叶无坷,忽闪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把叶无坷浑身上下都看了个遍,然后才松了口气,那圆鼓鼓粉嘟嘟的小脸蛋,松口气的时候也明显稍稍小了些。 “没事没事。” 苏豆子回头向马车里喊道:“他没事,胳膊腿儿的都在呢,看起来什么都不缺!” 叶无坷讪讪笑了笑。 苏豆子道:“叶公子,你受伤没?” 叶无坷道:“没有,好着呢。” 苏豆子又朝着马车上喊:“没事没事,他没事,好着呢。” 马车里的陆浣溪那张俏脸已经红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样,不但红还烫,她是真的不敢说话了,心慌的厉害,可她又不是个怯懦的女子,还是大大方方的下车来,朝着叶无坷行礼道:“叶公子好,我父亲让我过来看看,叶公子才从漠北回来,是否有什么需要我家里帮忙的。” 叶无坷连忙抱拳回礼道:“多谢姑娘,多谢陆叔叔,我一切都好,家里人也都好,确实都挺好。” 陆浣溪见叶无坷说话比她还有些紧张,没忍住又笑了笑,或是觉得这样十分失礼,连忙又道歉道:“我不是想笑,我是......” 苏豆子在旁边说道:“小姐,你好像很怂啊。” 陆浣溪:“!!!!!” 苏豆子学着叶无坷的样子抱拳道:“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们就放心啦,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就只管来陆家,我家老爷说了,他不来是怕你拘束,可他希望你有空就到家里去坐坐,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行。” 陆浣溪嗯了一声:“是这样的,父亲就是这样说的......” 叶无坷道:“那好,等我安排好就去府上拜访陆叔叔。” 他这一句陆叔叔让陆浣溪格外开心起来,但她又不好表现的太过了,于是客气了几句就告辞离去。 叶无坷回到高清澄身边后挠了挠头发,高清澄也没忍住噗嗤笑了:“你好像很怂啊?” 叶无坷道:“很少和女孩子说话,就怕说些什么错了的话惹到了人家,我嘴笨......” 高清澄:“你嘴笨?” 叶无坷又讪讪的笑了笑。 高清澄问:“难道你在无事村的时候,也很少和女孩子说话?” 叶无坷道:“无事村里没有几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熟悉的是大妹二妹,她俩......我还多说话?我都是躲着走的,她俩都能摔死我。” 高清澄因为这话实在是没能忍住笑。 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大笑起来又显得不端庄,于是强行忍了忍,然后从随身的鹿皮囊里取出一瓶药递给叶无坷:“中了毒还去拼命的事,下次还干吗?” 叶无坷道:“看是什么事吧。” 高清澄:“嗯?” 叶无坷:“就,真的得看是什么事。” 高清澄难道还不知道这家伙的执拗,把药递给他后说道:“明日到廷尉府来,副都廷尉有一件案子要交给你去办,鸿胪寺那边暂时不会有什么大事需要你去忙,先跟着廷尉府把这案子查一查。” 叶无坷问道:“是什么案子?” 高清澄沉默了片刻,再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沉重起来。 “江南道前阵子有水患,冲开了一个大坑,在这大坑里发现了数百具尸体......仵作查验过,死去的时间都不久,且,不是淹死的。” 她看向叶无坷说道:“三天后就要出发,你收拾好东西......我也去。” 【新一卷啦,求支持,大力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赤旗金券龙鳞刀 叶无坷还是第一次来副都廷尉张汤的书房,他进来后的第一反应是让人闻名丧胆的张大人应该多多少少是有点病吧。 大白天,窗子关着也就罢了,厚厚的窗帘还拉着,所以屋子里需要点着不少灯火才能看清东西,叶无坷扫了那窗帘一眼,觉得光是那一扇窗的窗帘就得有十斤,实在是厚重到让人觉得浪费。 “好奇?” 坐在书桌后边的张汤问了他一声。 叶无坷一边把视线从窗帘上收回来,一边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都廷尉体寒?” “嗯?” 张汤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叶无坷回到张汤书桌对面,自然而然的在椅子上坐下来:“我小时候家里就这样,我阿爷和我娘担心风吹进来,就把窗子封上,还用厚厚的棉布做了窗帘,也怪我,明知道吹了风连骨头都疼还总是忍不住的开窗往外看。” 张汤放下手里的卷宗,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个他已经不陌生的少年。 有两件事他很好奇。 第一,别人进他的书房看到这般布置,最先想到的这大概是他的怪癖,而叶无坷想到的则是他是否有体寒的毛病,当然叶无坷后来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他会与别人想的不同。 第二,别人进他的书房都是规规矩矩的站着,大部分人不只是规规矩矩甚至是战战兢兢的站着,哪怕张汤说话其实还算和善,可就是吓人。 叶无坷不一样,坐下来的时候不像是来见上官的,而是来见一位长辈,而且他是真没觉得这位被黑白两道都誉为鬼见愁的长辈有多吓人。 换做别人是这样的行为张汤可能还会有些淡淡厌恶,哪怕不厌恶也绝无可能说的上喜欢,因为别人若这样绝对是装出来的,故作姿态罢了,而叶无坷不是,他是真的就这德行。 张汤把桌子上的一个盒子打开,从里边捏了一块糖扔给叶无坷:“尝尝比你的高粱饴如何?” 叶无坷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尝了尝,摇头:“你这不行。” 张汤点了点头:“可我给你吃了我的糖。” 叶无坷:“......” 他只能遗憾的说道:“从无事村带来的都已经吃完了,能办完了这次的案子我就抽空做,都廷尉可以先定下,打算要多少?” 张汤道:“十块就好。” 叶无坷随即起身,从张汤的糖罐里认认真真的数出来九块硬糖,然后揣进他的口袋里,张汤一开始是好奇,眼神里的意思是这个家伙要干嘛?片刻之后就不是好奇了,眼神里的意思是这个家伙要他妈的干嘛! 叶无坷揣好糖,想着回去分一分,大家都尝尝,虽然不如高粱饴,但更甜。 他见张汤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才想起来解释:“高姑娘说礼物唯有在交换的时候才更有意义,我觉得应该在交换的前边再加两个字......平等。” 张汤点了点头:“她说的有道理,你说的也有道理。” 然后他把面前的卷宗往前推了推:“先看看。” 叶无坷接过卷宗的时候问了一句:“为什么是我?” 张汤道:“廷尉府里的人从我手里接过任务的时候,还没有人敢问我为什么是他们而不是别人。” 叶无坷道:“我不专业啊,廷尉府里高手如云,我只是一只菜鸟,这么大的案子交到我手里,都廷尉也是心大。” 张汤:“......” 他暗道心大的又不是我。 叶无坷翻开卷宗看了看,片刻之后身子就坐直了,脸色也越来越差,到最后眼神里已经泛起阵阵寒光。 江南道旧山郡楚县境内今年遭了水患,好在是影响不大,县衙官员请求距离百里之外的战兵队伍支援,又发动百姓,很快就将决口堵上了,大概有两千亩的田地被水淹了,朝廷已经快速调拨的赈灾物资。 事情到了这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官府反应快,战兵反应也快,朝廷调拨物资更快,百姓的安置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只有一个规模不大的村子被洪水淹没之后,没有一个百姓逃出来,那个地方地势低洼,而且道路难行,洪水来的快百姓们不及转移似乎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可也许是天意如此,等洪水差不多退了地方官府的人在勘验灾情的时候发现冲出来一个地坑,在地坑之中竟然有数百具尸体。 最初的判断是,这片地方原本地下应该就有个天然的地坑,洪水冲击了村子,房屋倒塌,大量的水灌入地坑,把尸体也都冲进了地坑之内。 巧合就巧合在,尸体被冲进地坑之后,应该是地基再次下沉,洪水进入地下之后,尸体留在了第一层地坑之内,导致尸体并没有因为水灾而过度腐烂肿胀。 仵作检查之后才惊恐的发现,所有人都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当地官府怎敢瞒报这么大的事,所以消息很快就传到长安,陛下听闻之后震怒,将案子交给廷尉府查办。 见叶无坷看完了卷宗,张汤拉开书桌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很精致的木盒递给叶无坷。 “为什么选你,有两个原因。” 他把盒子往前推了推:“第一个原因是你恰好在这会儿从漠北回来了,第二个原因是......陛下亲自点名要你去办。” 叶无坷心中一震。 他打开盒子看了看,盒子里是一块金光灿灿的形状很漂亮的徽章,叶无坷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第一反应是好看,第二反应是庄重,第三反应是好像很值钱的样子。 “赤旗金券。” 张汤解释道:“大宁的军人,按照单次军功的大小分为五等,第五等的奖励是一把黑线刀以及校尉级别的俸禄,第四等是一把黑线刀一块赤旗铁券以及校尉俸禄,第三等是黑线刀赤旗铜券五品将军俸禄,第二等是赤旗银券鱼鳞黑线刀以及五品将军俸禄,第一等军功,赐陛下亲自刻名的龙鳞黑线刀,赤旗金券,从四品将军俸禄。” 他看了看那赤旗金券:“你可以这样理解,二等军功就差不多算是活着的军人能领到的最高军功了,而一等军功,绝大部分都是颁给为大宁为百姓立下巨大功劳壮烈牺牲的军人,能活着得到一等军功的,大宁立国之后这二十年来,不超过一百人。” 他看向叶无坷道:“赤旗金券意味着什么,南下的路上你可以请教高清澄,你的龙鳞黑线刀还在锻造,不过在出发之前应该能交到你手里,从四品的俸禄,从这个月开始发。” 叶无坷看着那金光灿灿的正中雕刻着大宁战兵战旗的徽章怔怔出神,张汤这样最善于看人的人也看不出此时的叶无坷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他看起来没有那么激动,也没有那么紧张,只是平静的看着赤旗金券,可张汤猜着叶无坷可能已经握紧了拳头。 “陛下......为什么会点我的名?” 叶无坷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声。 张汤道:“我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点你,但我知道这么大的案子就是一把双刃剑,你办好了,非但肃正国法惩奸除恶你也能名扬天下,办不好,你要么死在去办案的路上,总会有人想着在半路上送你上路,要么死在办不好案子要去的刑场上,总会有人有办法把你送上刑场。” 他再次看向那块赤旗金券,片刻后还是决定解释一下:“一等军功所得的赤旗金券没有早早备下的,都是在定下之后才开始打造,就如龙鳞黑线刀一样......就算是从你回来之前算,兵部,廷尉府,鸿胪寺,以及其他衙门都给你过了这请功的事,再奏报陛下,陛下也准了,赤旗金券也打造不出来,一块金券,最少要用几个月的时间精雕细琢,每一块金券上都雕刻着立功者的名字,籍贯。” 叶无坷听到这的时候把他手里的赤旗金券翻过来看了看,后边中间位置是空着的。 “这是陛下把留存宫里的样品先给了你。” 张汤道:“这赤旗金券有很多作用,最大的作用我先告诉你......你可以把它看做是一块免死一次的金牌。” 叶无坷脸色又变了。 张汤道:“现在你明白这件案子到底有多大了吗?” 说到这张汤拍了拍手,外边有两名廷尉各捧着一个托盘进来。 张汤指了指:“鸿胪寺那边如果你想回去就回去,但与廷尉府的官职不矛盾,廷尉府在其他衙门也有明面上的人,身兼两职,千办的职缺都满着,总共十二位,没有新的队伍之前,就没有新的千办职缺,那是副千办的锦衣,春夏秋冬的四季衣服,另外一个托盘里,是千办标配的各种东西。” 说到这他又看了看门外:“外边还有两口箱子,你那大奎哥二奎哥实在过于.......粗大,做他们的衣服比别人用料多一倍不止,所以得装箱,你做了副千办得有自己人协助,除了陈大奎陈二奎之外,其他人你还可以再选几个。” 叶无坷俯身:“多谢都廷尉。” 张汤若是被别人如此称呼的时候,总是会提醒一个字:副。 廷尉府是皇后娘娘创建,虽然皇后娘娘早就已经卸任了都廷尉的官职,可不管将来怎么样,现在都廷尉的官职必然是空着的。 “高清澄会替你从廷尉府里挑选一队人,明天你可以先来廷尉府熟悉一下他们,和高清澄商量一下,出发之前还需要什么你尽管提。” 张汤若有深意的看了看叶无坷:“我刚才说过了,陛下为什么选你我不知道,我个人理解大概是和你敢一个人追着黑武世子跑一千里有关,没有大勇气的人做不到那样,所以......你理解为什么是你了吗?” 叶无坷点头。 没有大勇气的人,是办不了这个案子的。 廷尉府里高手如云,也不可能都没有大勇气,之所以用一个菜鸟叶无坷,可不仅仅是因为需要大勇气,叶无坷脑海里浮现出来一个人的影子,莫名其妙的。 张汤没有告诉叶无坷,也不必告诉叶无坷的一句话就是......有时候一个认死理的愣头青,能办正常人永远也办不了的大事。 他只是又告诉了叶无坷一件和案子不相关的事。 张汤说:“大宁立国至今,有一位了不起的人一共拥有十一块赤旗金券,有一个和你年纪相差无几的人,已有五块赤旗金券。”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叶无坷有何反应,这句话应该能激起少年斗志,叶无坷则试探着问他:“如果抗旨不尊,我的意思是陛下让我去办这个案子,但我不想去,那肯定是要杀头的对不对?那,我马上就用这块赤旗金券能行吗?” 张汤:“滚出去。” 叶无坷:“好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赤旗金券龙鳞刀_178 叶无坷还是第一次来副都廷尉张汤的书房,他进来后的第一反应是让人闻名丧胆的张大人应该多多少少是有点病吧。 大白天,窗子关着也就罢了,厚厚的窗帘还拉着,所以屋子里需要点着不少灯火才能看清东西,叶无坷扫了那窗帘一眼,觉得光是那一扇窗的窗帘就得有十斤,实在是厚重到让人觉得浪费。 “好奇?” 坐在书桌后边的张汤问了他一声。 叶无坷一边把视线从窗帘上收回来,一边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都廷尉体寒?” “嗯?” 张汤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叶无坷回到张汤书桌对面,自然而然的在椅子上坐下来:“我小时候家里就这样,我阿爷和我娘担心风吹进来,就把窗子封上,还用厚厚的棉布做了窗帘,也怪我,明知道吹了风连骨头都疼还总是忍不住的开窗往外看。” 张汤放下手里的卷宗,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个他已经不陌生的少年。 有两件事他很好奇。 第一,别人进他的书房看到这般布置,最先想到的这大概是他的怪癖,而叶无坷想到的则是他是否有体寒的毛病,当然叶无坷后来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他会与别人想的不同。 第二,别人进他的书房都是规规矩矩的站着,大部分人不只是规规矩矩甚至是战战兢兢的站着,哪怕张汤说话其实还算和善,可就是吓人。 叶无坷不一样,坐下来的时候不像是来见上官的,而是来见一位长辈,而且他是真没觉得这位被黑白两道都誉为鬼见愁的长辈有多吓人。 换做别人是这样的行为张汤可能还会有些淡淡厌恶,哪怕不厌恶也绝无可能说的上喜欢,因为别人若这样绝对是装出来的,故作姿态罢了,而叶无坷不是,他是真的就这德行。 张汤把桌子上的一个盒子打开,从里边捏了一块糖扔给叶无坷:“尝尝比你的高粱饴如何?” 叶无坷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尝了尝,摇头:“你这不行。” 张汤点了点头:“可我给你吃了我的糖。” 叶无坷:“......” 他只能遗憾的说道:“从无事村带来的都已经吃完了,能办完了这次的案子我就抽空做,都廷尉可以先定下,打算要多少?” 张汤道:“十块就好。” 叶无坷随即起身,从张汤的糖罐里认认真真的数出来九块硬糖,然后揣进他的口袋里,张汤一开始是好奇,眼神里的意思是这个家伙要干嘛?片刻之后就不是好奇了,眼神里的意思是这个家伙要他妈的干嘛! 叶无坷揣好糖,想着回去分一分,大家都尝尝,虽然不如高粱饴,但更甜。 他见张汤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才想起来解释:“高姑娘说礼物唯有在交换的时候才更有意义,我觉得应该在交换的前边再加两个字......平等。” 张汤点了点头:“她说的有道理,你说的也有道理。” 然后他把面前的卷宗往前推了推:“先看看。” 叶无坷接过卷宗的时候问了一句:“为什么是我?” 张汤道:“廷尉府里的人从我手里接过任务的时候,还没有人敢问我为什么是他们而不是别人。” 叶无坷道:“我不专业啊,廷尉府里高手如云,我只是一只菜鸟,这么大的案子交到我手里,都廷尉也是心大。” 张汤:“......” 他暗道心大的又不是我。 叶无坷翻开卷宗看了看,片刻之后身子就坐直了,脸色也越来越差,到最后眼神里已经泛起阵阵寒光。 江南道旧山郡楚县境内今年遭了水患,好在是影响不大,县衙官员请求距离百里之外的战兵队伍支援,又发动百姓,很快就将决口堵上了,大概有两千亩的田地被水淹了,朝廷已经快速调拨的赈灾物资。 事情到了这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官府反应快,战兵反应也快,朝廷调拨物资更快,百姓的安置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只有一个规模不大的村子被洪水淹没之后,没有一个百姓逃出来,那个地方地势低洼,而且道路难行,洪水来的快百姓们不及转移似乎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可也许是天意如此,等洪水差不多退了地方官府的人在勘验灾情的时候发现冲出来一个地坑,在地坑之中竟然有数百具尸体。 最初的判断是,这片地方原本地下应该就有个天然的地坑,洪水冲击了村子,房屋倒塌,大量的水灌入地坑,把尸体也都冲进了地坑之内。 巧合就巧合在,尸体被冲进地坑之后,应该是地基再次下沉,洪水进入地下之后,尸体留在了第一层地坑之内,导致尸体并没有因为水灾而过度腐烂肿胀。 仵作检查之后才惊恐的发现,所有人都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当地官府怎敢瞒报这么大的事,所以消息很快就传到长安,陛下听闻之后震怒,将案子交给廷尉府查办。 见叶无坷看完了卷宗,张汤拉开书桌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很精致的木盒递给叶无坷。 “为什么选你,有两个原因。” 他把盒子往前推了推:“第一个原因是你恰好在这会儿从漠北回来了,第二个原因是......陛下亲自点名要你去办。” 叶无坷心中一震。 他打开盒子看了看,盒子里是一块金光灿灿的形状很漂亮的徽章,叶无坷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第一反应是好看,第二反应是庄重,第三反应是好像很值钱的样子。 “赤旗金券。” 张汤解释道:“大宁的军人,按照单次军功的大小分为五等,第五等的奖励是一把黑线刀以及校尉级别的俸禄,第四等是一把黑线刀一块赤旗铁券以及校尉俸禄,第三等是黑线刀赤旗铜券五品将军俸禄,第二等是赤旗银券鱼鳞黑线刀以及五品将军俸禄,第一等军功,赐陛下亲自刻名的龙鳞黑线刀,赤旗金券,从四品将军俸禄。” 他看了看那赤旗金券:“你可以这样理解,二等军功就差不多算是活着的军人能领到的最高军功了,而一等军功,绝大部分都是颁给为大宁为百姓立下巨大功劳壮烈牺牲的军人,能活着得到一等军功的,大宁立国之后这二十年来,不超过一百人。” 他看向叶无坷道:“赤旗金券意味着什么,南下的路上你可以请教高清澄,你的龙鳞黑线刀还在锻造,不过在出发之前应该能交到你手里,从四品的俸禄,从这个月开始发。” 叶无坷看着那金光灿灿的正中雕刻着大宁战兵战旗的徽章怔怔出神,张汤这样最善于看人的人也看不出此时的叶无坷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他看起来没有那么激动,也没有那么紧张,只是平静的看着赤旗金券,可张汤猜着叶无坷可能已经握紧了拳头。 “陛下......为什么会点我的名?” 叶无坷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声。 张汤道:“我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点你,但我知道这么大的案子就是一把双刃剑,你办好了,非但肃正国法惩奸除恶你也能名扬天下,办不好,你要么死在去办案的路上,总会有人想着在半路上送你上路,要么死在办不好案子要去的刑场上,总会有人有办法把你送上刑场。” 他再次看向那块赤旗金券,片刻后还是决定解释一下:“一等军功所得的赤旗金券没有早早备下的,都是在定下之后才开始打造,就如龙鳞黑线刀一样......就算是从你回来之前算,兵部,廷尉府,鸿胪寺,以及其他衙门都给你过了这请功的事,再奏报陛下,陛下也准了,赤旗金券也打造不出来,一块金券,最少要用几个月的时间精雕细琢,每一块金券上都雕刻着立功者的名字,籍贯。” 叶无坷听到这的时候把他手里的赤旗金券翻过来看了看,后边中间位置是空着的。 “这是陛下把留存宫里的样品先给了你。” 张汤道:“这赤旗金券有很多作用,最大的作用我先告诉你......你可以把它看做是一块免死一次的金牌。” 叶无坷脸色又变了。 张汤道:“现在你明白这件案子到底有多大了吗?” 说到这张汤拍了拍手,外边有两名廷尉各捧着一个托盘进来。 张汤指了指:“鸿胪寺那边如果你想回去就回去,但与廷尉府的官职不矛盾,廷尉府在其他衙门也有明面上的人,身兼两职,千办的职缺都满着,总共十二位,没有新的队伍之前,就没有新的千办职缺,那是副千办的锦衣,春夏秋冬的四季衣服,另外一个托盘里,是千办标配的各种东西。” 说到这他又看了看门外:“外边还有两口箱子,你那大奎哥二奎哥实在过于.......粗大,做他们的衣服比别人用料多一倍不止,所以得装箱,你做了副千办得有自己人协助,除了陈大奎陈二奎之外,其他人你还可以再选几个。” 叶无坷俯身:“多谢都廷尉。” 张汤若是被别人如此称呼的时候,总是会提醒一个字:副。 廷尉府是皇后娘娘创建,虽然皇后娘娘早就已经卸任了都廷尉的官职,可不管将来怎么样,现在都廷尉的官职必然是空着的。 “高清澄会替你从廷尉府里挑选一队人,明天你可以先来廷尉府熟悉一下他们,和高清澄商量一下,出发之前还需要什么你尽管提。” 张汤若有深意的看了看叶无坷:“我刚才说过了,陛下为什么选你我不知道,我个人理解大概是和你敢一个人追着黑武世子跑一千里有关,没有大勇气的人做不到那样,所以......你理解为什么是你了吗?” 叶无坷点头。 没有大勇气的人,是办不了这个案子的。 廷尉府里高手如云,也不可能都没有大勇气,之所以用一个菜鸟叶无坷,可不仅仅是因为需要大勇气,叶无坷脑海里浮现出来一个人的影子,莫名其妙的。 张汤没有告诉叶无坷,也不必告诉叶无坷的一句话就是......有时候一个认死理的愣头青,能办正常人永远也办不了的大事。 他只是又告诉了叶无坷一件和案子不相关的事。 张汤说:“大宁立国至今,有一位了不起的人一共拥有十一块赤旗金券,有一个和你年纪相差无几的人,已有五块赤旗金券。”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叶无坷有何反应,这句话应该能激起少年斗志,叶无坷则试探着问他:“如果抗旨不尊,我的意思是陛下让我去办这个案子,但我不想去,那肯定是要杀头的对不对?那,我马上就用这块赤旗金券能行吗?” 张汤:“滚出去。” 叶无坷:“好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你可真勇 他可真威风。 马车还没有停下的时候,高清澄就看到叶无坷在铺子门口等着了,身形笔直挺拔,穿一身副千办锦衣,手扶着腰畔的龙鳞黑线刀,如松一样。 叶无坷比离开无事村的时候高了不少,强壮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但他依然还是那个山村少年,他的眼睛里依然保持着那份独属于他的纯澈。 前一息还站在街边威风凛凛,不管是谁从这路过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而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所以还有那么一丢丢冷傲的美感,可一看到高清澄的马车过来,那家伙挥着手傻笑的样子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 二傻就是二傻。 赶车的聂惑看着他,心说自己居然在前一息还觉得这家伙确实很帅,没撑过一息,就又傻乎乎的了。 “聂姑娘好。” 叶无坷笑着打招呼,聂惑想着虽然刚才那一刻有些冷傲的样子确实符合她的审美,但是他笑起来,果然还是更好看些。 聂惑伸手:“一会儿去前边吃早饭,为了表示感谢我们来接你......” 叶无坷立刻从无事包里把钱袋子翻出来,直接递给聂惑。 聂惑道:“给这么多?” 然后笑道:“还是你结账吧。” 叶无坷连连点头。 上了马车之后,正在翻看卷宗的高清澄没抬头看他,只是示意了一下让他坐到对面去,叶无坷觉得认真办事时候的高姑娘真的是飒的一塌糊涂。 也不知道是哪个刚才还靠在车窗上感慨真威风啊,双向奔赴的审美果然还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马车缓缓向前,高清澄把手里那份她其实早就看过三遍的卷宗递给叶无坷:“这是昨日才刚送到廷尉府的,是旧山郡廷尉府分衙的人调查到的最新的情况。” 叶无坷连忙翻开,片刻之后就沉浸在卷宗之中。 他低着头看卷宗,高清澄这才看他。 她斜靠在车厢上看面前少年的眉眼,想着虽然确实好看可也不至于被那个老人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夸奖吧。 “你一口气追到黑武的边城,为什么没放弃?” 她忽然问了一声。 叶无坷一边看卷宗一边说道:“如果那个黑武人不在边城门口停下来向我挑衅的话,我可能就不追了,毕竟到了人家家门口,城墙上那么多弓箭瞄着呢,可他停下来了,我一路上都没有找到机会用暴雨梨花,没机会,他受了伤我中了毒,但他停下来让我打,我当然要打。” 高清澄声音轻柔的说道:“可他停下来挑衅你,你也不该继续追了,你追过去,死的可能远远大过活着回来的可能,不管是怎么比对,你都不该冒险。” 说完这句话她好像反应过来自己声音过于轻柔了些,一点儿都不像她,于是坐直了身子,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就故意的变得粗了些。 她说:“这种不理智的事,我最多容忍一次。” 叶无坷却理所当然的说道:“有些事不能做比对,没法计较得失。” 高清澄问:“什么事?” 叶无坷抬起头看向她,本来不想说的,可是高清澄那双清澈漂亮还略带威严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他又没办法不说实话。 “那个黑武人说整件事都是他设计的,包括在澄潭关东韩人对咱们边民的袭击......陆吾大哥他们就是因此而死,这件事就不能以得失来计较了。” 高清澄点了点头。 她可能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叶无坷的人之一。 所以她知道这个来自无事村的少年是有多爱这个人间,因为他是那么那么不容易才能留在这个人间,如果这个世上的人把怕死排一个等级出来,叶无坷一定是在最怕死的那个等级之内,别人出生是只要不出意外就能好好的活着,叶无坷是出了意外才能好好活着。 可是啊,他又会那么勇,勇的没有理智。 “还有就是......” 叶无坷觉得既然说了就不该隐瞒一部分,所以他补充道:“那位用剑特别厉害的前辈,就是你的......你的父亲,他说那个黑武人见过他了,以黑武人的阴险狠毒,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他,而他很能打,黑武人想要除掉他没那么容易,可黑武人一定会查到你是他的女儿,所以他不能放弃追杀那个黑武人,他不放弃,我也不放弃。” 高清澄扭过头,她想到了叶无坷是因为陆吾他们才不顾生死的去追杀那个黑武人,但她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关于她的缘故,杨悲没与她说过这些,因为杨悲也没意识到那少年千里追杀是和他女儿有关。 此时的高清澄扭过头,是不想让叶无坷看到她眼神里有些热烈,而且那热烈肯定不会一闪即逝,所以她不敢让叶无坷看见。 良久之后,高清澄才借着抬手理了理发丝的机会把头转回来,眼神里的那种她害怕表现出来的情感已经退回去了,脸上的微微发烫也已平息。 她问道:“他亲口跟你说,他是我父亲的?” 叶无坷点了点头:“是啊。” 然后紧张的问了一句:“难道不是?” 高清澄点了点头:“是。” 她说:“他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主动提起过我是他的女儿。” 叶无坷道:“那他人还怪好嘞,谁都没有告诉就告诉我了,应是我背着他的缘故,没白背啊哈哈哈哈哈。” 高清澄在心里叹了口气,坐在马车外边支棱着耳朵的聂惑恨不得进马车里给叶无坷一脚。 然后聂惑又想到,如果不是这个家伙如此的傻,也应该不会有千里追杀的那般勇,傻和勇兼具的人很多,叶无坷是佼佼者。 高清澄对她说过叶无坷小时候身体不好的事,所以她也觉得叶无坷应该是那种特别特别在乎自己命的人才对。 在这之前,高姑娘说那傻小子心中坚持的真理只有一个:对的就是对的。 现在看来,傻小子心中坚持的真理应该是两个,第二个是:该干的就是该干的。 叶无坷忽闪着满是智慧光芒的大眼睛问高清澄:“他从不主动告诉别人你是他女儿,是因为害怕都跑去找他提亲吗?” 高清澄扭过头看向窗外。 聂惑在车外再次握紧了拳头。 “他身份有些特殊,所以我的身份也就一样有些特殊。” 高清澄看着窗外声音平静也格外认真的说道:“他的身份是前楚武亲王的儿子,我就是前楚武亲王的孙女。” 叶无坷心里巨震。 他想过很多可能,在夜深人静他格外想念面前这个姑娘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很多很多,他想过高姑娘应该是皇后娘娘收养的孩子,甚至还想过高姑娘可能是为大宁立国赫赫战功的某个人留下的孩子所以被皇后娘娘收养。 因为那么多人管她叫郡主。 “东广云汇的东主叫曹猎,是我的舅舅。” 高清澄看向叶无坷道:“给你的那些东西,都是我从他手里要来的。” 叶无坷心里又震荡了一下,想起来高清澄的父亲说过东广云汇有他一半儿。 高清澄没有任何隐瞒,也没有任何遮掩,把她的家世和叶无坷仔细说了一遍,不知不觉间马车就已经到了廷尉府门口。 在车外的聂惑听的心情无法平静,因为只有她知道这是大小姐第一次将这些事告诉一个外人......外人么?也许不是的,当大小姐把这些事都愿意告诉某个人的时候,那这个人一定已经不是外人了。 马车停下来后,高清澄对叶无坷说道:“请你记住一件事。” 她格外严肃。 叶无坷立刻坐直了身子。 高清澄道:“不要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轻而易举的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拼一把,你的生命很重要,那是那位赵先生穷尽一身本事救下来的,那是你的母亲无数个日日夜夜精心照顾保下来的,没有赵先生你不可能从十岁活到现在,没有你的母亲你连十岁都活不到。” 她说:“陆吾大哥他们三个对你来说很重要,他们应该教会了你如何去看这个世界,你知道他们了不起,所以不容许任何人玷污,我......对你来说应该也很重要,因为我知道你除了尊重我感激我也一定还有喜欢我的缘故在内,可这都不是我们能随随便便决定你生死的理由,当你再想去拼命的时候,除了陆吾他们,除了我,还要多想想你母亲,想想赵先生,想想阿爷,大奎二奎,无事村里那么多不信禅宗但总是双手合十祈愿保佑你平安长大的乡亲们。” 叶无坷低下头,手搓着衣角。 高清澄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抬起手在叶无坷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但我不是想告诉你不要坚持你心中的对错,更不是想让你放弃你心中的该与不该,而是想让你知道,以后做事要更冷静些,人都只活一次,早早死了,许多美好也就都变成了擦肩而过的遗憾。” 叶无坷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说:“比如我。” 叶无坷猛的抬头。 这个阳光明媚的少女看着叶无坷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可真的是一个值得你用一辈子去喜欢的女人啊.......叶姜头,你要是早早嗝屁了,往后人生数十年陪着我散步陪着我唠嗑给我包饺子的那个人可就是别人了啊,无事村外那条清澈小河里的鱼儿我还没钓起过一条,难道你想让我以后去别的什么村外让别的什么人来手把手教我钓鱼?” 她的手离开叶无坷的肩膀,在叶无坷面前晃了晃,然后推开车门走下马车。 车外的聂惑眼睛都瞪大了,嘴巴也张的老大老大。 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看着大小姐唯一想说的就是:小姐,你真的,好勇啊。 傻小子坐在车里好像石化了一样,眼睛睁的比聂惑还要大,嘴巴张的也比聂惑还要大,这个表情在聂惑看来唯一想说的就是:傻子,你真的好怂啊。 高清澄背着手晃着马尾辫往前走,看起来像是人间唯一的绝美的精灵。 “那!” 叶无坷像是个二百五一样朝着车外那道倩影喊:“晚上吃饺子吗?” 高清澄一边走一边举起一只手往前勾了勾示意跟上,也示意好的。 她没回头的说道:“多包些,你说的那个用剑特别厉害的前辈在我出门前告诉我说,他也想尝尝,俗话说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让他多吃些,看他还能说什么。” 说完就走,脸红红的,心突突的,但她也没忘了夸自己。 高清澄,你可真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你可真勇_180 他可真威风。 马车还没有停下的时候,高清澄就看到叶无坷在铺子门口等着了,身形笔直挺拔,穿一身副千办锦衣,手扶着腰畔的龙鳞黑线刀,如松一样。 叶无坷比离开无事村的时候高了不少,强壮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但他依然还是那个山村少年,他的眼睛里依然保持着那份独属于他的纯澈。 前一息还站在街边威风凛凛,不管是谁从这路过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而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所以还有那么一丢丢冷傲的美感,可一看到高清澄的马车过来,那家伙挥着手傻笑的样子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 二傻就是二傻。 赶车的聂惑看着他,心说自己居然在前一息还觉得这家伙确实很帅,没撑过一息,就又傻乎乎的了。 “聂姑娘好。” 叶无坷笑着打招呼,聂惑想着虽然刚才那一刻有些冷傲的样子确实符合她的审美,但是他笑起来,果然还是更好看些。 聂惑伸手:“一会儿去前边吃早饭,为了表示感谢我们来接你......” 叶无坷立刻从无事包里把钱袋子翻出来,直接递给聂惑。 聂惑道:“给这么多?” 然后笑道:“还是你结账吧。” 叶无坷连连点头。 上了马车之后,正在翻看卷宗的高清澄没抬头看他,只是示意了一下让他坐到对面去,叶无坷觉得认真办事时候的高姑娘真的是飒的一塌糊涂。 也不知道是哪个刚才还靠在车窗上感慨真威风啊,双向奔赴的审美果然还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马车缓缓向前,高清澄把手里那份她其实早就看过三遍的卷宗递给叶无坷:“这是昨日才刚送到廷尉府的,是旧山郡廷尉府分衙的人调查到的最新的情况。” 叶无坷连忙翻开,片刻之后就沉浸在卷宗之中。 他低着头看卷宗,高清澄这才看他。 她斜靠在车厢上看面前少年的眉眼,想着虽然确实好看可也不至于被那个老人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夸奖吧。 “你一口气追到黑武的边城,为什么没放弃?” 她忽然问了一声。 叶无坷一边看卷宗一边说道:“如果那个黑武人不在边城门口停下来向我挑衅的话,我可能就不追了,毕竟到了人家家门口,城墙上那么多弓箭瞄着呢,可他停下来了,我一路上都没有找到机会用暴雨梨花,没机会,他受了伤我中了毒,但他停下来让我打,我当然要打。” 高清澄声音轻柔的说道:“可他停下来挑衅你,你也不该继续追了,你追过去,死的可能远远大过活着回来的可能,不管是怎么比对,你都不该冒险。” 说完这句话她好像反应过来自己声音过于轻柔了些,一点儿都不像她,于是坐直了身子,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就故意的变得粗了些。 她说:“这种不理智的事,我最多容忍一次。” 叶无坷却理所当然的说道:“有些事不能做比对,没法计较得失。” 高清澄问:“什么事?” 叶无坷抬起头看向她,本来不想说的,可是高清澄那双清澈漂亮还略带威严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他又没办法不说实话。 “那个黑武人说整件事都是他设计的,包括在澄潭关东韩人对咱们边民的袭击......陆吾大哥他们就是因此而死,这件事就不能以得失来计较了。” 高清澄点了点头。 她可能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叶无坷的人之一。 所以她知道这个来自无事村的少年是有多爱这个人间,因为他是那么那么不容易才能留在这个人间,如果这个世上的人把怕死排一个等级出来,叶无坷一定是在最怕死的那个等级之内,别人出生是只要不出意外就能好好的活着,叶无坷是出了意外才能好好活着。 可是啊,他又会那么勇,勇的没有理智。 “还有就是......” 叶无坷觉得既然说了就不该隐瞒一部分,所以他补充道:“那位用剑特别厉害的前辈,就是你的......你的父亲,他说那个黑武人见过他了,以黑武人的阴险狠毒,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他,而他很能打,黑武人想要除掉他没那么容易,可黑武人一定会查到你是他的女儿,所以他不能放弃追杀那个黑武人,他不放弃,我也不放弃。” 高清澄扭过头,她想到了叶无坷是因为陆吾他们才不顾生死的去追杀那个黑武人,但她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关于她的缘故,杨悲没与她说过这些,因为杨悲也没意识到那少年千里追杀是和他女儿有关。 此时的高清澄扭过头,是不想让叶无坷看到她眼神里有些热烈,而且那热烈肯定不会一闪即逝,所以她不敢让叶无坷看见。 良久之后,高清澄才借着抬手理了理发丝的机会把头转回来,眼神里的那种她害怕表现出来的情感已经退回去了,脸上的微微发烫也已平息。 她问道:“他亲口跟你说,他是我父亲的?” 叶无坷点了点头:“是啊。” 然后紧张的问了一句:“难道不是?” 高清澄点了点头:“是。” 她说:“他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主动提起过我是他的女儿。” 叶无坷道:“那他人还怪好嘞,谁都没有告诉就告诉我了,应是我背着他的缘故,没白背啊哈哈哈哈哈。” 高清澄在心里叹了口气,坐在马车外边支棱着耳朵的聂惑恨不得进马车里给叶无坷一脚。 然后聂惑又想到,如果不是这个家伙如此的傻,也应该不会有千里追杀的那般勇,傻和勇兼具的人很多,叶无坷是佼佼者。 高清澄对她说过叶无坷小时候身体不好的事,所以她也觉得叶无坷应该是那种特别特别在乎自己命的人才对。 在这之前,高姑娘说那傻小子心中坚持的真理只有一个:对的就是对的。 现在看来,傻小子心中坚持的真理应该是两个,第二个是:该干的就是该干的。 叶无坷忽闪着满是智慧光芒的大眼睛问高清澄:“他从不主动告诉别人你是他女儿,是因为害怕都跑去找他提亲吗?” 高清澄扭过头看向窗外。 聂惑在车外再次握紧了拳头。 “他身份有些特殊,所以我的身份也就一样有些特殊。” 高清澄看着窗外声音平静也格外认真的说道:“他的身份是前楚武亲王的儿子,我就是前楚武亲王的孙女。” 叶无坷心里巨震。 他想过很多可能,在夜深人静他格外想念面前这个姑娘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很多很多,他想过高姑娘应该是皇后娘娘收养的孩子,甚至还想过高姑娘可能是为大宁立国赫赫战功的某个人留下的孩子所以被皇后娘娘收养。 因为那么多人管她叫郡主。 “东广云汇的东主叫曹猎,是我的舅舅。” 高清澄看向叶无坷道:“给你的那些东西,都是我从他手里要来的。” 叶无坷心里又震荡了一下,想起来高清澄的父亲说过东广云汇有他一半儿。 高清澄没有任何隐瞒,也没有任何遮掩,把她的家世和叶无坷仔细说了一遍,不知不觉间马车就已经到了廷尉府门口。 在车外的聂惑听的心情无法平静,因为只有她知道这是大小姐第一次将这些事告诉一个外人......外人么?也许不是的,当大小姐把这些事都愿意告诉某个人的时候,那这个人一定已经不是外人了。 马车停下来后,高清澄对叶无坷说道:“请你记住一件事。” 她格外严肃。 叶无坷立刻坐直了身子。 高清澄道:“不要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轻而易举的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拼一把,你的生命很重要,那是那位赵先生穷尽一身本事救下来的,那是你的母亲无数个日日夜夜精心照顾保下来的,没有赵先生你不可能从十岁活到现在,没有你的母亲你连十岁都活不到。” 她说:“陆吾大哥他们三个对你来说很重要,他们应该教会了你如何去看这个世界,你知道他们了不起,所以不容许任何人玷污,我......对你来说应该也很重要,因为我知道你除了尊重我感激我也一定还有喜欢我的缘故在内,可这都不是我们能随随便便决定你生死的理由,当你再想去拼命的时候,除了陆吾他们,除了我,还要多想想你母亲,想想赵先生,想想阿爷,大奎二奎,无事村里那么多不信禅宗但总是双手合十祈愿保佑你平安长大的乡亲们。” 叶无坷低下头,手搓着衣角。 高清澄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抬起手在叶无坷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但我不是想告诉你不要坚持你心中的对错,更不是想让你放弃你心中的该与不该,而是想让你知道,以后做事要更冷静些,人都只活一次,早早死了,许多美好也就都变成了擦肩而过的遗憾。” 叶无坷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说:“比如我。” 叶无坷猛的抬头。 这个阳光明媚的少女看着叶无坷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可真的是一个值得你用一辈子去喜欢的女人啊.......叶姜头,你要是早早嗝屁了,往后人生数十年陪着我散步陪着我唠嗑给我包饺子的那个人可就是别人了啊,无事村外那条清澈小河里的鱼儿我还没钓起过一条,难道你想让我以后去别的什么村外让别的什么人来手把手教我钓鱼?” 她的手离开叶无坷的肩膀,在叶无坷面前晃了晃,然后推开车门走下马车。 车外的聂惑眼睛都瞪大了,嘴巴也张的老大老大。 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看着大小姐唯一想说的就是:小姐,你真的,好勇啊。 傻小子坐在车里好像石化了一样,眼睛睁的比聂惑还要大,嘴巴张的也比聂惑还要大,这个表情在聂惑看来唯一想说的就是:傻子,你真的好怂啊。 高清澄背着手晃着马尾辫往前走,看起来像是人间唯一的绝美的精灵。 “那!” 叶无坷像是个二百五一样朝着车外那道倩影喊:“晚上吃饺子吗?” 高清澄一边走一边举起一只手往前勾了勾示意跟上,也示意好的。 她没回头的说道:“多包些,你说的那个用剑特别厉害的前辈在我出门前告诉我说,他也想尝尝,俗话说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让他多吃些,看他还能说什么。” 说完就走,脸红红的,心突突的,但她也没忘了夸自己。 高清澄,你可真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进屋说! 离开长安去漠北的时候还没到九月,从漠北回到长安已是腊月末,算计着其实没几天就要过年,所以准备赶往江南道的叶无坷他们离开无事村的第一个年注定了要在路上过。 从廷尉府归来的叶无坷一直在想着,那老头儿还没有过过这般孤零零的年,要不然把他带上?可是这念头只出现了瞬间就被他摇摇头否定了。 副都廷尉张汤虽然没有说的特别明白,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一趟可能比去漠北还要凶险。 高清澄在马车里和他说的那番交心话不仅仅是告诉叶无坷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也是在提醒叶无坷江南道的事绝不简单。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还能轻而易举的屠掉一个小村子几百口人,这中原江山早已经不是楚国末年时候的兵荒马乱。 所以这一趟南下还是不能带着阿爷,哪怕他真的想带阿爷去看看那传说之中人间至美的江南水乡,看看小桥流水,看看园林如画。 哪怕北方已是冰天雪地,江南那边应该依然是遍野繁花。 纠结着走到家门口,叶无坷抬头看,发现家门上竟是已经早早的贴上了福字春联,一如既往的还是阿爷亲笔写的字,看起来有一种和长安城格格不入又相得益彰的朴实美感。 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的说笑声,叶无坷将对那江南大案的阴霾全都往心里使劲儿压了压,嘴角堆起笑意,迈步进门。 阿爷他们正在拿着一张纸看,那是二奎第一次担当重任为今天的晚饭列出来的单子。 叶无坷去廷尉府的时候,雁塔书院里来了几位弟子,一路打听着找到家里,没别的事,就想看看大奎二奎的作业完成的怎么样。 结果这俩的表现让书院弟子大为不满,于是阿爷也算开了眼界,头一回看到小先生们追到弟子家里来打手板的,大奎二奎那两个雄伟壮阔的家伙像是两只变异了的兔子,蹲在那,伸出手,龇牙咧嘴的被小先生们用戒尺好好教训了一顿。 听闻他们马上又要离开长安,小先生们想了想留作业大奎二奎应该还是完不成,于是留下了两本书,交代他们两个无论如何也要再多认识几个字,不光要认识,还要记住。 三奎这个从来都不怎么爱笑的家伙,今日有些合不拢嘴。 阿爷说为了检查一下大奎二奎在书院里学的那些字还记住多少,于是就把提前要吃的年夜饭都做些什么交给大奎二奎了。 此时此刻,阿爷手里拿着大奎二奎列出来的菜单,绞尽脑汁的猜,一猜一个不吱声。 叶无坷到近前探着脑袋看,一看也是一样的不吱声。 拍古,顿小几,于,朱踢,郭包又,二个亮才 见众人看的如此如神,三奎也凑过来看了看,瞧了几眼就大为震惊,看大奎二奎的眼神满是那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巨大震惊。 也只有三奎赞了一声:“这字可以啊,这菜可以啊。” 阿爷对叶无坷说道:“今儿腊月二十八了,你们明日就要起程南下,不如今天晚上就先把年夜饭吃了,不然的话你们路上也吃不上什么,过年的时候或许连个开着的店都没有,每天饿了也就是啃几口干粮。” 叶无坷点了点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晚上高姑娘和她父亲也要过来吃饭,应该还有聂姑娘。” 阿爷一愣,然后咧开嘴就笑了:“走走走,买菜去买菜去。” 叶无坷道:“我路上买了些,应该够了。” 阿爷看都不看他买了些什么,只是拉着叶无坷往外走:“不够不够不够,你买的那些肯定是不够,高姑娘爱吃饺子,爱吃鱼,在无事村的时候可爱吃我做的肉皮冻,可惜来不及做了。” 叶无坷低头看了看自己两只手都要拎不住的东西,笑了笑放下:“你说不够就不够,反正是你掏钱。” 阿爷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当然是我掏钱,我是一家之主,今日有贵客临门,这钱我不出谁出?” 三奎虽然聪明的不像是奎家人,可他对叶无坷和高清澄的事并不是很清楚,他问大奎:“老大,什么客人要来啊,看阿爷这样子,就跟那天七奎发现鸡蛋是从鸡屁股里出来的时候一样激动。” 大奎说:“鸡蛋能跟高姑娘比?那可是高姑娘啊,去过咱村的。” 三奎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懂了!我去劈柴烧水!” 二奎:“炖什么?我也吃!” 与此同时,在来叶无坷家里的路上,端坐在马车里的杨悲时不时的低头看一眼,他总觉得自己的穿着是不是过于随意了,片刻后又觉得是不是过于庄重,然后又侧头看看,自己带的礼物是不是不够,或是过于浮夸。 高清澄坐在他对面,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她爹这个样子,越看越觉得好玩,终究还是忍不住扭头笑了笑。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别人家里做过客了。” 杨悲严肃的说道:“我只是怕显得没有礼数。” 高清澄忽然问道:“你多久没有吃过自己家里的饺子了?” 杨悲回答:“老胡他们包的还不错。” 老胡是杨悲家里的管事,已经跟了他许多年。 高清澄:“我学会了。” 杨悲一惊。 他的女儿,居然学会了包饺子? 高清澄说:“叶家阿爷说,我是他见过的最心灵手巧的人,还说我包的就饺子漂亮,虽然措辞稍显夸张了些,但也大差不差吧。” 杨悲心中触动。 他好像很少见到女儿这么开心的样子,在他的印象里,清澄是那么那么喜欢一个人独处的性格,她的世界里只有无穷无尽的书和来来回回的那一剑。 正因为这一点,杨悲把心里对叶无坷那为数不多的不满意全都给甩了出去。 闺女的笑,真的好看。 就在这时候马车忽然停下来,赶车的聂惑从车上下来说了一声:“许姑姑的车。” 高清澄微微一怔。 一辆马车在路边停下来,聂惑快步到近前俯身道:“许姑姑,是要去见我家小姐吗?正巧小姐要出门,我现在就去把她叫过来。” 马车里有一个温和的女人声音传出:“皇后娘娘让清澄进宫,恰好我出来办事就顺路过来把清澄接过去。” 此时高清澄也下了马车,到了宫里的马车旁边:“许姑姑,急事?” 马车门打开,一个看起来四十几岁年纪,说不上有多漂亮但第一眼就让人觉得温和可亲的许姑姑笑道:“皇后娘娘没说什么事,估计着是因为你要南下所以有话交代,你们这是......有急事?” 她微微侧头,看到了也从马车里下来,一身颇为庄重装束的杨悲,所以她都错愕了一下。 虽然没有见过几次,可在她的印象里,杨悲从来都是一个洒脱不羁的男人,每次见他都是那一身浆洗发白的长衫,一双干干净净的千层底布鞋,今日这装束,着实是第一次见。 “你们有要紧事?” 许姑姑把急事改成了要紧事。 高清澄道:“只是要去朋友家吃饭。” 许姑姑眼神稍稍飘忽了一下,转瞬就猜到了,于是笑着说道:“吃过了就去宫里,你知道皇后娘娘一般都睡的晚,我回去会和她说,你安心去,不必着急。” 说完朝着杨悲那边颔首致意,杨悲抱拳回礼。 许姑姑看了看高清澄的装束,微笑道:“登门做客也不知道穿的郑重些,有没有带礼物?” 高清澄回答道:“我爹准备了些礼物。” 许姑姑道:“我是问你。” 高清澄摇摇头。 许姑姑无奈的看了看她,从身边拿了个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高清澄:“这本是皇后娘娘让我捎带回宫里的东西,你先拿去,我一会儿路上再买一份就是了。” 高清澄问:“点心?” 许姑姑道:“你知道陛下就爱吃这些,宫里的御厨做的点心又太精致。” 高清澄嗯了一声,接过来:“那姑姑你回去再买,我拿走啦。” 许姑姑看着这丫头眼神里以前从未有过的光彩,忍不住从心里都高兴起来,她以前总说高清澄太安静,安静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现在再看,这才是小姑娘该有的活泼可爱。 她伸手帮高清澄整理了一下衣服:“去吧去吧,皇后娘娘若知道了......” 高清澄:“不许她知道,她要是知道了,我再去宫里,我可怎么熬?” 许姑姑一想到皇后娘娘那个急头白脸八卦的样子,忍不住笑:“那可不行,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不告诉皇后,你就自己做些准备,想想皇后娘娘会问你些什么就是了。” 简短的聊了一会儿,许姑姑乘车返回未央宫。 到宫里问了问,说是皇后娘娘在御书房那边,于是许姑姑又转到御书房这边来,一到门口就感觉气氛不对劲。 原本应该在门口伺候着的几个内侍,全都距离御书房远远的站着,一见到她来了,那几个内侍都客气的行礼。 掌印大太监冯元衣看到许姑姑过来,他就朝着这边迎了几步。 “这是怎么了?” 许姑姑轻声问了一句。 冯元衣道:“陛下发脾气呢,张汤大人刚走,皇后娘娘在书房里劝着,姑姑是有事?” 许姑姑道:“皇后娘娘让我去请高姑娘进宫,我过来回禀一声。” 冯元衣往后看了看,问:“高姑娘呢?” 许姑姑压低声音道:“和她父亲一起去朋友家里做客吃饭,晚一些来。” 冯元衣:“噢......嗯?!” 他眼睛骤然睁大:“杨先生,和高姑娘一起去?” 这八婆的嘴脸啊,双眼都在放光。 许姑姑点了点头。 冯元衣笑道:“陛下正在发脾气,我知道怎么劝了。” 这位在别人眼里永远是那么严肃刻板的身兼监门卫将军和御书房总管两大要职的大太监,一路小跑着到了书房门口。 “陛下,皇后。” 冯元衣俯身道:“皇后娘娘,许姑姑回来了,她说奉皇后的旨意去请清澄姑娘来宫里,清澄姑娘回话说,和她父亲一起去朋友家里做客,要吃过饭才能来,许姑姑怕皇后娘娘等的心急,让我过来向您禀告一声。” 正在给皇帝揉着太阳穴的高皇后点了点头:“知道了,没什么急事,她吃完饭也就来了.......” 手上动作一停。 闭着眼睛的皇帝则刷的一下子就把眼睛睁开了。 皇帝与高皇后同时同声的说道:“让她进来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进屋说!_182 离开长安去漠北的时候还没到九月,从漠北回到长安已是腊月末,算计着其实没几天就要过年,所以准备赶往江南道的叶无坷他们离开无事村的第一个年注定了要在路上过。 从廷尉府归来的叶无坷一直在想着,那老头儿还没有过过这般孤零零的年,要不然把他带上?可是这念头只出现了瞬间就被他摇摇头否定了。 副都廷尉张汤虽然没有说的特别明白,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一趟可能比去漠北还要凶险。 高清澄在马车里和他说的那番交心话不仅仅是告诉叶无坷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也是在提醒叶无坷江南道的事绝不简单。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还能轻而易举的屠掉一个小村子几百口人,这中原江山早已经不是楚国末年时候的兵荒马乱。 所以这一趟南下还是不能带着阿爷,哪怕他真的想带阿爷去看看那传说之中人间至美的江南水乡,看看小桥流水,看看园林如画。 哪怕北方已是冰天雪地,江南那边应该依然是遍野繁花。 纠结着走到家门口,叶无坷抬头看,发现家门上竟是已经早早的贴上了福字春联,一如既往的还是阿爷亲笔写的字,看起来有一种和长安城格格不入又相得益彰的朴实美感。 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的说笑声,叶无坷将对那江南大案的阴霾全都往心里使劲儿压了压,嘴角堆起笑意,迈步进门。 阿爷他们正在拿着一张纸看,那是二奎第一次担当重任为今天的晚饭列出来的单子。 叶无坷去廷尉府的时候,雁塔书院里来了几位弟子,一路打听着找到家里,没别的事,就想看看大奎二奎的作业完成的怎么样。 结果这俩的表现让书院弟子大为不满,于是阿爷也算开了眼界,头一回看到小先生们追到弟子家里来打手板的,大奎二奎那两个雄伟壮阔的家伙像是两只变异了的兔子,蹲在那,伸出手,龇牙咧嘴的被小先生们用戒尺好好教训了一顿。 听闻他们马上又要离开长安,小先生们想了想留作业大奎二奎应该还是完不成,于是留下了两本书,交代他们两个无论如何也要再多认识几个字,不光要认识,还要记住。 三奎这个从来都不怎么爱笑的家伙,今日有些合不拢嘴。 阿爷说为了检查一下大奎二奎在书院里学的那些字还记住多少,于是就把提前要吃的年夜饭都做些什么交给大奎二奎了。 此时此刻,阿爷手里拿着大奎二奎列出来的菜单,绞尽脑汁的猜,一猜一个不吱声。 叶无坷到近前探着脑袋看,一看也是一样的不吱声。 拍古,顿小几,于,朱踢,郭包又,二个亮才 见众人看的如此如神,三奎也凑过来看了看,瞧了几眼就大为震惊,看大奎二奎的眼神满是那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巨大震惊。 也只有三奎赞了一声:“这字可以啊,这菜可以啊。” 阿爷对叶无坷说道:“今儿腊月二十八了,你们明日就要起程南下,不如今天晚上就先把年夜饭吃了,不然的话你们路上也吃不上什么,过年的时候或许连个开着的店都没有,每天饿了也就是啃几口干粮。” 叶无坷点了点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晚上高姑娘和她父亲也要过来吃饭,应该还有聂姑娘。” 阿爷一愣,然后咧开嘴就笑了:“走走走,买菜去买菜去。” 叶无坷道:“我路上买了些,应该够了。” 阿爷看都不看他买了些什么,只是拉着叶无坷往外走:“不够不够不够,你买的那些肯定是不够,高姑娘爱吃饺子,爱吃鱼,在无事村的时候可爱吃我做的肉皮冻,可惜来不及做了。” 叶无坷低头看了看自己两只手都要拎不住的东西,笑了笑放下:“你说不够就不够,反正是你掏钱。” 阿爷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当然是我掏钱,我是一家之主,今日有贵客临门,这钱我不出谁出?” 三奎虽然聪明的不像是奎家人,可他对叶无坷和高清澄的事并不是很清楚,他问大奎:“老大,什么客人要来啊,看阿爷这样子,就跟那天七奎发现鸡蛋是从鸡屁股里出来的时候一样激动。” 大奎说:“鸡蛋能跟高姑娘比?那可是高姑娘啊,去过咱村的。” 三奎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懂了!我去劈柴烧水!” 二奎:“炖什么?我也吃!” 与此同时,在来叶无坷家里的路上,端坐在马车里的杨悲时不时的低头看一眼,他总觉得自己的穿着是不是过于随意了,片刻后又觉得是不是过于庄重,然后又侧头看看,自己带的礼物是不是不够,或是过于浮夸。 高清澄坐在他对面,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她爹这个样子,越看越觉得好玩,终究还是忍不住扭头笑了笑。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别人家里做过客了。” 杨悲严肃的说道:“我只是怕显得没有礼数。” 高清澄忽然问道:“你多久没有吃过自己家里的饺子了?” 杨悲回答:“老胡他们包的还不错。” 老胡是杨悲家里的管事,已经跟了他许多年。 高清澄:“我学会了。” 杨悲一惊。 他的女儿,居然学会了包饺子? 高清澄说:“叶家阿爷说,我是他见过的最心灵手巧的人,还说我包的就饺子漂亮,虽然措辞稍显夸张了些,但也大差不差吧。” 杨悲心中触动。 他好像很少见到女儿这么开心的样子,在他的印象里,清澄是那么那么喜欢一个人独处的性格,她的世界里只有无穷无尽的书和来来回回的那一剑。 正因为这一点,杨悲把心里对叶无坷那为数不多的不满意全都给甩了出去。 闺女的笑,真的好看。 就在这时候马车忽然停下来,赶车的聂惑从车上下来说了一声:“许姑姑的车。” 高清澄微微一怔。 一辆马车在路边停下来,聂惑快步到近前俯身道:“许姑姑,是要去见我家小姐吗?正巧小姐要出门,我现在就去把她叫过来。” 马车里有一个温和的女人声音传出:“皇后娘娘让清澄进宫,恰好我出来办事就顺路过来把清澄接过去。” 此时高清澄也下了马车,到了宫里的马车旁边:“许姑姑,急事?” 马车门打开,一个看起来四十几岁年纪,说不上有多漂亮但第一眼就让人觉得温和可亲的许姑姑笑道:“皇后娘娘没说什么事,估计着是因为你要南下所以有话交代,你们这是......有急事?” 她微微侧头,看到了也从马车里下来,一身颇为庄重装束的杨悲,所以她都错愕了一下。 虽然没有见过几次,可在她的印象里,杨悲从来都是一个洒脱不羁的男人,每次见他都是那一身浆洗发白的长衫,一双干干净净的千层底布鞋,今日这装束,着实是第一次见。 “你们有要紧事?” 许姑姑把急事改成了要紧事。 高清澄道:“只是要去朋友家吃饭。” 许姑姑眼神稍稍飘忽了一下,转瞬就猜到了,于是笑着说道:“吃过了就去宫里,你知道皇后娘娘一般都睡的晚,我回去会和她说,你安心去,不必着急。” 说完朝着杨悲那边颔首致意,杨悲抱拳回礼。 许姑姑看了看高清澄的装束,微笑道:“登门做客也不知道穿的郑重些,有没有带礼物?” 高清澄回答道:“我爹准备了些礼物。” 许姑姑道:“我是问你。” 高清澄摇摇头。 许姑姑无奈的看了看她,从身边拿了个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高清澄:“这本是皇后娘娘让我捎带回宫里的东西,你先拿去,我一会儿路上再买一份就是了。” 高清澄问:“点心?” 许姑姑道:“你知道陛下就爱吃这些,宫里的御厨做的点心又太精致。” 高清澄嗯了一声,接过来:“那姑姑你回去再买,我拿走啦。” 许姑姑看着这丫头眼神里以前从未有过的光彩,忍不住从心里都高兴起来,她以前总说高清澄太安静,安静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现在再看,这才是小姑娘该有的活泼可爱。 她伸手帮高清澄整理了一下衣服:“去吧去吧,皇后娘娘若知道了......” 高清澄:“不许她知道,她要是知道了,我再去宫里,我可怎么熬?” 许姑姑一想到皇后娘娘那个急头白脸八卦的样子,忍不住笑:“那可不行,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不告诉皇后,你就自己做些准备,想想皇后娘娘会问你些什么就是了。” 简短的聊了一会儿,许姑姑乘车返回未央宫。 到宫里问了问,说是皇后娘娘在御书房那边,于是许姑姑又转到御书房这边来,一到门口就感觉气氛不对劲。 原本应该在门口伺候着的几个内侍,全都距离御书房远远的站着,一见到她来了,那几个内侍都客气的行礼。 掌印大太监冯元衣看到许姑姑过来,他就朝着这边迎了几步。 “这是怎么了?” 许姑姑轻声问了一句。 冯元衣道:“陛下发脾气呢,张汤大人刚走,皇后娘娘在书房里劝着,姑姑是有事?” 许姑姑道:“皇后娘娘让我去请高姑娘进宫,我过来回禀一声。” 冯元衣往后看了看,问:“高姑娘呢?” 许姑姑压低声音道:“和她父亲一起去朋友家里做客吃饭,晚一些来。” 冯元衣:“噢......嗯?!” 他眼睛骤然睁大:“杨先生,和高姑娘一起去?” 这八婆的嘴脸啊,双眼都在放光。 许姑姑点了点头。 冯元衣笑道:“陛下正在发脾气,我知道怎么劝了。” 这位在别人眼里永远是那么严肃刻板的身兼监门卫将军和御书房总管两大要职的大太监,一路小跑着到了书房门口。 “陛下,皇后。” 冯元衣俯身道:“皇后娘娘,许姑姑回来了,她说奉皇后的旨意去请清澄姑娘来宫里,清澄姑娘回话说,和她父亲一起去朋友家里做客,要吃过饭才能来,许姑姑怕皇后娘娘等的心急,让我过来向您禀告一声。” 正在给皇帝揉着太阳穴的高皇后点了点头:“知道了,没什么急事,她吃完饭也就来了.......” 手上动作一停。 闭着眼睛的皇帝则刷的一下子就把眼睛睁开了。 皇帝与高皇后同时同声的说道:“让她进来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章小事不卖人情 一辆看起来颇为寻常的马车在长安城的大街上缓缓经过,好像每个人都很熟悉这辆车似的,走在街上的行人会自然而然的朝着马车行礼,对面驶过来的车马也会尽量往边上多靠靠,停车等候,待这辆马车过去后才继续前行。 赶车的是一个看起来已有五六十岁的老车夫,身上穿着的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衣服,他真的只是一个车夫,可他应该是这长安城里最有名的车夫了。 徐公的车夫。 徐公的马车和他的人一样简朴,这辆车已经用了快二十年,车厢看起来已经十分老旧,不过依然牢靠。 只要徐公在长安,车就会沿着这条固定的路线每天走个来回,二十年了,百姓们都已经熟悉了这个画面,也熟悉了车夫,更熟悉了徐公的早出晚归。 人们已经好像忘记了,徐公成为大宁第一任宰相的时候年纪其实一点都不大,人们似乎也固执的认为,年纪不大的徐公也是他们心目之中最为慈善的长者。 马车里的徐绩盘膝而坐,双手放在膝盖上,他的呼吸很平顺,显然也修行过一些道门心法。 只是他平日里太忙了些,除了呼吸吐纳的事,也就抽空能练一练八段锦。 他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宰相,他依然不是个老者,看他那张脸,没有人会觉得他超过四十岁,可看他那一头花白的头发,又会让人觉得他早已苍老。 在徐公对面坐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连呼吸的声音都刻意压的很低,因为他知道徐公确实太操劳,每天在车里盘膝调理呼吸的这点时间就是难得的休息。 车轮碾上了一颗不大的石子,马车微微晃了晃,徐公睁开眼睛,对面的年轻人连忙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条毛巾递过去。 车里有火炉,所以一点儿也不寒冷,长安城这天气再怎么凌厉,也攻不进这老旧但坚固的车厢。 年轻人始终让热水保持着温度,也时刻准备着把泡好的热毛巾拧干一些递过去。 徐公接过毛巾后敷在脸上,这位已经手握朝廷重权二十年的男人缓缓吐出一口气,毛巾还在脸上盖着,嘴那个位置把毛巾上的热气吹起来,这位权臣,在这片刻像是在吞云吐雾。 “衍笙。” 徐公问道:“江南道旧山郡的案子,你怎么看?” 名为申屠衍笙的年轻男人微微低头回答道:“先生,弟子觉得这事就是奔着先生来的,先生在江南巡视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先生才回京旧山郡就出了那么大的案子,要说巧合,弟子是不信的。” 徐公嗯了一声后问:“理由呢?” 申屠衍笙道:“这两年来,关于陛下对先生越发不满的传闻闹的沸沸扬扬,所以有些人就会胡乱猜测,陛下是不是觉得先生现在做事已经不得力了,还有人猜测,陛下要去掉的不是先生而是宰相之位。” 盖在温热毛巾下的徐公没有回应,也没有什么表示,可申屠衍笙却马上就感觉到了徐公的不满,这不大的马车里顿时就产生了一种让他心慌起来的压迫感。 “弟子错了,弟子不该说的那么远。” 申屠衍笙整理了一下措辞后继续说道:“先生在江南道查吃空饷的案子,人还在半路,江南道就出了屠村的事,隐隐约约的,和旧山郡赈灾有所牵连,先生恰巧就在江南道,赈灾的事先生也算亲自过手,所以弟子看来,一是故意造出来这么个案子,好以赈灾的事为借口给先生身上扣个天大的罪名,二是转移军队吃空饷的事,让陛下只盯着先生一人。” 徐公还是没有回应,呼吸似乎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顺。 申屠衍笙道:“不过这事其中也有个耐人寻味的地方,就算这案子发了,也不好引到先生身上,先生清清白白,赈灾的银款粮物资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问题,他们造出来这么大个案子,到底是图谋什么?” 徐公伸手把脸上的热毛巾取下来,申屠衍笙连忙接下来又在温水里泡了一会儿,拧到半干,第二次递给徐公。 徐公擦了擦脸,擦了擦手,随意把毛巾放在一边。 “你看事总是能看到要紧的地方,但你看事又总是看不到更深的地方。” 徐公接过来申屠衍笙递给他的药膏,他在手上搓了搓然后涂抹在太阳穴上。 “江南道这两个案子,其实可以归于一处。” 徐公道:“你有没有想过,吃空饷的那批人,和死在水灾里的那批人是不是有什么关联?他们究竟是单纯的要针对我,还是想趁着水灾这个机会把隐患都抹掉,又或者,这看似的天灾水祸是不是人祸?” 申屠衍笙的眼睛骤然睁大,脸色也微微变了些。 “先生的意思是,那些被毒死的村民和吃空饷的事有关,为了掩盖此事,有人故意让羊河决堤,但他们又不放心,唯恐那水淹不死整个村子的人,所以提前下毒......” 申屠衍笙的嗓音都在发颤了:“他们好大的胆子!” 徐公轻轻揉着太阳穴说道:“你刚才说,朝中有人猜测陛下要去掉我,或是去掉宰相之位,这些......恰恰是陛下希望看到的。”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申屠衍笙:“你是我诸多弟子之中悟性比较愚钝的一个,所以我才把你留在身边,让你出去做官也不是不行,可你啊,做小官还可以,做大官就吃力了。” 申屠衍笙俯身道:“弟子自知鲁钝,但弟子也因此而能留在先生身边,恰恰是弟子天大的福分。” 徐公满意的微微颔首:“你性子里最好的一点就是不骄不躁,再跟着我多历练几年,学的多些,透彻些,我就放你出去做一方父母官,等到你自己做了官,你才能理解做官的不容易。” 申屠衍笙道:“弟子还是更愿意在先生身边服侍,做官太累了,弟子见到的先生是整日都在操劳的先生,这样的官弟子实在是......不敢做。” 徐公忍不住笑了笑,申屠衍笙还是会说话的。 于是他决定,趁着还没到家多点拨这弟子几句。 “陛下的手段,哪有那么肤浅。” 徐公缓缓道:“陛下让朝臣们,甚至是百姓们都看出来,他可能要拿掉我的宰相之位,如此朝中必然不安稳,这是毫无道理的事,陛下为何要做?” 申屠衍笙试探着问道:“陛下就是希望那些希望大宁朝廷不安稳的人自己跳出来?” 徐公道:“陛下喜欢看到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己斗,前些年文官和武将斗,斗了个什么下场?该拿掉的人全都拿掉了,而为了避嫌,连唐大将军都请旨去了西北练兵。” “没两年,又是楚时候的旧臣和大宁的新臣斗,斗来都去,结果呢?多少人因此而丢了性命,朝廷里那些尸位素餐只想着争权夺利的败类被齐刷刷的砍了一批。” “现在,陛下又让满朝文武都觉得他对我不满了,这时候跳出来的人,你且看着,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徐公自己都觉得有些话多了。 他再次闭上眼睛:“让他们闹去吧,闹到最后笑的人是不是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是陛下。” 申屠衍笙到:“幸好廷尉府那边还是公正的,陛下让张汤派人去江南道接手案子,而不是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去,就说明陛下对先生依然深信不疑,那些人跳着脚的闹,那就闹,闹到最后他们才知道陛下对谁才最看重。” 说到这,他又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要弟子和江南道的官员们知会一声,让他们尽力配合廷尉府调查?尤其是不能只查屠村的事而不顾空饷案。” 徐公微微皱眉:“多此一举!” 申屠衍笙连忙俯身:“弟子错了。” 徐公道:“张汤办事历来不偏不倚,他是唯一一个不可能参与党争的人,屠村案和空饷案,张汤都会查个水落石出,你让人去江南道打什么招呼?” 申屠衍笙头压的更低了些:“是弟子胡言乱语了,弟子确实愚钝,只想着替先生分忧,却总是办错事。” 徐公道:“这案子不用管,如你一般心思的大有人在,谁若过来献殷勤,你都如此回答就是了。” 申屠衍笙道:“是,弟子谨记。” 他再次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次负责查案的除了高清澄之外,还有一个原本没听说的叶无坷,突然就声名鹊起,这一年来,没有一个年轻人的锋芒能盖过他,此人将来应该是前途无量了,所以弟子要不要提前和他打个招呼?” 徐公眉头微皱。 申屠衍笙道:“可以不让下边的官员过于殷勤的与廷尉府的人接触,但对于叶无坷这样的新秀可以多结一些善缘,让叶无坷办案的时候知道知道,他办案顺利是徐公帮了忙的。” “衍笙,你让我失望了。” 申屠衍笙吓得不敢再坐着,离开座位就在马车里跪下来。 徐公语气微寒的说道:“陛下信我用我,就是因为知道我做人做事是个什么样子,我刚才说,张汤是最不可能参与党争的人,我就是第二个......你居然想着替我去拉拢一个后起之秀,是想让人猜测我怎么了?是真的要失势了,都不择手段的拉拢新秀了?” 申屠衍笙脸色发白,连头都不敢抬。 徐公缓了缓后说道:“你记住,在朝为官确实不能不顾及着人情世故,可一个后起之秀需要我去卖个人情给他?在我这个位子,做人做事都要谨慎再谨慎,叶无坷再怎么风头无两,也不值得我去主动示好,小人情的事没必要去办,雪中送炭的小人情也是小人情,没人会铭记于心还感恩戴德,锦上添花的小人情......那就更没必要。” 申屠衍笙跪在那,不住点头。 良久之后,徐公道:“你总说喜欢留在我身边,可其实你的心早就在外边了,你不是想给我去送个小人情,你是想给你自己结善缘铺新路,罢了......你若愿意去多接触一下这所谓的后起之秀那就去,顺便把屠村案和空饷案都尽快做个了结。” 他摆了摆手:“去吧,办好了,我放你出去做个县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章小事不卖人情_184 一辆看起来颇为寻常的马车在长安城的大街上缓缓经过,好像每个人都很熟悉这辆车似的,走在街上的行人会自然而然的朝着马车行礼,对面驶过来的车马也会尽量往边上多靠靠,停车等候,待这辆马车过去后才继续前行。 赶车的是一个看起来已有五六十岁的老车夫,身上穿着的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衣服,他真的只是一个车夫,可他应该是这长安城里最有名的车夫了。 徐公的车夫。 徐公的马车和他的人一样简朴,这辆车已经用了快二十年,车厢看起来已经十分老旧,不过依然牢靠。 只要徐公在长安,车就会沿着这条固定的路线每天走个来回,二十年了,百姓们都已经熟悉了这个画面,也熟悉了车夫,更熟悉了徐公的早出晚归。 人们已经好像忘记了,徐公成为大宁第一任宰相的时候年纪其实一点都不大,人们似乎也固执的认为,年纪不大的徐公也是他们心目之中最为慈善的长者。 马车里的徐绩盘膝而坐,双手放在膝盖上,他的呼吸很平顺,显然也修行过一些道门心法。 只是他平日里太忙了些,除了呼吸吐纳的事,也就抽空能练一练八段锦。 他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宰相,他依然不是个老者,看他那张脸,没有人会觉得他超过四十岁,可看他那一头花白的头发,又会让人觉得他早已苍老。 在徐公对面坐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连呼吸的声音都刻意压的很低,因为他知道徐公确实太操劳,每天在车里盘膝调理呼吸的这点时间就是难得的休息。 车轮碾上了一颗不大的石子,马车微微晃了晃,徐公睁开眼睛,对面的年轻人连忙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条毛巾递过去。 车里有火炉,所以一点儿也不寒冷,长安城这天气再怎么凌厉,也攻不进这老旧但坚固的车厢。 年轻人始终让热水保持着温度,也时刻准备着把泡好的热毛巾拧干一些递过去。 徐公接过毛巾后敷在脸上,这位已经手握朝廷重权二十年的男人缓缓吐出一口气,毛巾还在脸上盖着,嘴那个位置把毛巾上的热气吹起来,这位权臣,在这片刻像是在吞云吐雾。 “衍笙。” 徐公问道:“江南道旧山郡的案子,你怎么看?” 名为申屠衍笙的年轻男人微微低头回答道:“先生,弟子觉得这事就是奔着先生来的,先生在江南巡视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先生才回京旧山郡就出了那么大的案子,要说巧合,弟子是不信的。” 徐公嗯了一声后问:“理由呢?” 申屠衍笙道:“这两年来,关于陛下对先生越发不满的传闻闹的沸沸扬扬,所以有些人就会胡乱猜测,陛下是不是觉得先生现在做事已经不得力了,还有人猜测,陛下要去掉的不是先生而是宰相之位。” 盖在温热毛巾下的徐公没有回应,也没有什么表示,可申屠衍笙却马上就感觉到了徐公的不满,这不大的马车里顿时就产生了一种让他心慌起来的压迫感。 “弟子错了,弟子不该说的那么远。” 申屠衍笙整理了一下措辞后继续说道:“先生在江南道查吃空饷的案子,人还在半路,江南道就出了屠村的事,隐隐约约的,和旧山郡赈灾有所牵连,先生恰巧就在江南道,赈灾的事先生也算亲自过手,所以弟子看来,一是故意造出来这么个案子,好以赈灾的事为借口给先生身上扣个天大的罪名,二是转移军队吃空饷的事,让陛下只盯着先生一人。” 徐公还是没有回应,呼吸似乎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顺。 申屠衍笙道:“不过这事其中也有个耐人寻味的地方,就算这案子发了,也不好引到先生身上,先生清清白白,赈灾的银款粮物资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问题,他们造出来这么大个案子,到底是图谋什么?” 徐公伸手把脸上的热毛巾取下来,申屠衍笙连忙接下来又在温水里泡了一会儿,拧到半干,第二次递给徐公。 徐公擦了擦脸,擦了擦手,随意把毛巾放在一边。 “你看事总是能看到要紧的地方,但你看事又总是看不到更深的地方。” 徐公接过来申屠衍笙递给他的药膏,他在手上搓了搓然后涂抹在太阳穴上。 “江南道这两个案子,其实可以归于一处。” 徐公道:“你有没有想过,吃空饷的那批人,和死在水灾里的那批人是不是有什么关联?他们究竟是单纯的要针对我,还是想趁着水灾这个机会把隐患都抹掉,又或者,这看似的天灾水祸是不是人祸?” 申屠衍笙的眼睛骤然睁大,脸色也微微变了些。 “先生的意思是,那些被毒死的村民和吃空饷的事有关,为了掩盖此事,有人故意让羊河决堤,但他们又不放心,唯恐那水淹不死整个村子的人,所以提前下毒......” 申屠衍笙的嗓音都在发颤了:“他们好大的胆子!” 徐公轻轻揉着太阳穴说道:“你刚才说,朝中有人猜测陛下要去掉我,或是去掉宰相之位,这些......恰恰是陛下希望看到的。”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申屠衍笙:“你是我诸多弟子之中悟性比较愚钝的一个,所以我才把你留在身边,让你出去做官也不是不行,可你啊,做小官还可以,做大官就吃力了。” 申屠衍笙俯身道:“弟子自知鲁钝,但弟子也因此而能留在先生身边,恰恰是弟子天大的福分。” 徐公满意的微微颔首:“你性子里最好的一点就是不骄不躁,再跟着我多历练几年,学的多些,透彻些,我就放你出去做一方父母官,等到你自己做了官,你才能理解做官的不容易。” 申屠衍笙道:“弟子还是更愿意在先生身边服侍,做官太累了,弟子见到的先生是整日都在操劳的先生,这样的官弟子实在是......不敢做。” 徐公忍不住笑了笑,申屠衍笙还是会说话的。 于是他决定,趁着还没到家多点拨这弟子几句。 “陛下的手段,哪有那么肤浅。” 徐公缓缓道:“陛下让朝臣们,甚至是百姓们都看出来,他可能要拿掉我的宰相之位,如此朝中必然不安稳,这是毫无道理的事,陛下为何要做?” 申屠衍笙试探着问道:“陛下就是希望那些希望大宁朝廷不安稳的人自己跳出来?” 徐公道:“陛下喜欢看到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己斗,前些年文官和武将斗,斗了个什么下场?该拿掉的人全都拿掉了,而为了避嫌,连唐大将军都请旨去了西北练兵。” “没两年,又是楚时候的旧臣和大宁的新臣斗,斗来都去,结果呢?多少人因此而丢了性命,朝廷里那些尸位素餐只想着争权夺利的败类被齐刷刷的砍了一批。” “现在,陛下又让满朝文武都觉得他对我不满了,这时候跳出来的人,你且看着,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徐公自己都觉得有些话多了。 他再次闭上眼睛:“让他们闹去吧,闹到最后笑的人是不是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是陛下。” 申屠衍笙到:“幸好廷尉府那边还是公正的,陛下让张汤派人去江南道接手案子,而不是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去,就说明陛下对先生依然深信不疑,那些人跳着脚的闹,那就闹,闹到最后他们才知道陛下对谁才最看重。” 说到这,他又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要弟子和江南道的官员们知会一声,让他们尽力配合廷尉府调查?尤其是不能只查屠村的事而不顾空饷案。” 徐公微微皱眉:“多此一举!” 申屠衍笙连忙俯身:“弟子错了。” 徐公道:“张汤办事历来不偏不倚,他是唯一一个不可能参与党争的人,屠村案和空饷案,张汤都会查个水落石出,你让人去江南道打什么招呼?” 申屠衍笙头压的更低了些:“是弟子胡言乱语了,弟子确实愚钝,只想着替先生分忧,却总是办错事。” 徐公道:“这案子不用管,如你一般心思的大有人在,谁若过来献殷勤,你都如此回答就是了。” 申屠衍笙道:“是,弟子谨记。” 他再次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次负责查案的除了高清澄之外,还有一个原本没听说的叶无坷,突然就声名鹊起,这一年来,没有一个年轻人的锋芒能盖过他,此人将来应该是前途无量了,所以弟子要不要提前和他打个招呼?” 徐公眉头微皱。 申屠衍笙道:“可以不让下边的官员过于殷勤的与廷尉府的人接触,但对于叶无坷这样的新秀可以多结一些善缘,让叶无坷办案的时候知道知道,他办案顺利是徐公帮了忙的。” “衍笙,你让我失望了。” 申屠衍笙吓得不敢再坐着,离开座位就在马车里跪下来。 徐公语气微寒的说道:“陛下信我用我,就是因为知道我做人做事是个什么样子,我刚才说,张汤是最不可能参与党争的人,我就是第二个......你居然想着替我去拉拢一个后起之秀,是想让人猜测我怎么了?是真的要失势了,都不择手段的拉拢新秀了?” 申屠衍笙脸色发白,连头都不敢抬。 徐公缓了缓后说道:“你记住,在朝为官确实不能不顾及着人情世故,可一个后起之秀需要我去卖个人情给他?在我这个位子,做人做事都要谨慎再谨慎,叶无坷再怎么风头无两,也不值得我去主动示好,小人情的事没必要去办,雪中送炭的小人情也是小人情,没人会铭记于心还感恩戴德,锦上添花的小人情......那就更没必要。” 申屠衍笙跪在那,不住点头。 良久之后,徐公道:“你总说喜欢留在我身边,可其实你的心早就在外边了,你不是想给我去送个小人情,你是想给你自己结善缘铺新路,罢了......你若愿意去多接触一下这所谓的后起之秀那就去,顺便把屠村案和空饷案都尽快做个了结。” 他摆了摆手:“去吧,办好了,我放你出去做个县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底气 叶无坷从来都没有见过阿爷坐的这么笔直端正过,这个烟斗不离手酽茶不离手的老人家,此时坐在椅子上几次抿了抿嘴都没好意思先去端起茶杯,当然就更不可能将烟斗摘下来点上。 其实叶无坷看的出来,当初在无事村阿爷第一次见到高清澄的时候也紧张,只不过装模作样,还勉强撑得住。 此时在高清澄父亲面前,老人家底气全无,特意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可穿在身上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对比之下,见惯了大场面大世面的杨悲就要好的多,他坐在那还能时不时的主动和阿爷聊上几句,只是你仔细看的时候才会出察觉,手中有剑就可在这江湖恣意纵横的大高手,正在用指甲剋座椅扶手的边缘,漆皮儿都给扣掉了。 陪坐在下边的苗新秀其实最坦然,他看着那两位板板正正的姿态也觉得难受,所以他要扮演的就是那个待客的角色,偶尔起身给杨悲添茶,然后拉几句家常话。 在更往后的位置陪坐在这的一二三奎如坐针毡。 三个人也都换上了新衣服,坐在那就好像三尊雕塑,二奎听话,大奎说今天来的是妹夫的岳父,妹夫的岳父就相当于咱爹,但不是真的爹,所以要乖巧些。 二奎当时就没完全反应过来,他想着大奎说的应该没有一点毛病,姜头是妹夫,那高清澄就当然是咱妹妹,咱妹妹的爹那当然就是咱爹,和咱爹说话......为什么要乖巧些?在家的时候,他和奎爹摔跤能摔的冒火星子。 可是大奎说了,你要是敢乱动,我和三奎一块削你。 二奎从来都不怕三奎,虽然从来都打不过,但一想到三奎协助大锅揍他,二奎还是颇为忌惮的。 叶无坷在择菜,高清澄在院子里逗弄着那只本不该通人性可在她面前比狗还乖巧的狼,用叶无坷的话说就是,它也就不是狗,它要是狗能让舔狗都无路可走。 它是真能装啊。 在漂亮姑娘面前又是摇尾巴又是来回跳的,被高清澄揉了揉脑袋,这家伙连狗都不会的狗夹子音都出来了,一脸讨好。 聂惑就想笑,从进门开始就想笑。 这一家人真的是太好玩了,尤其是一二三奎,那三个人排排坐,从大到小全都是手放在膝盖上,身子端正,目不斜视,但只要杨悲和阿爷聊了些什么有意思的笑起来,那三个气氛组的马上就跟着笑,聂惑确定,那三个货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在笑什么。 好在是这种极其难受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阿爷说了一声你们去帮忙做饭,那三个家伙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冲出屋子,争先恐后,就好像多待一息就得死。 屋子里人少了些,留下来的三个大人看起来也稍微能松口气。 杨悲问阿爷道:“无坷的功夫很好,他是跟着您学的?” 阿爷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我就是个打猎的,会一些也是花把势,可教不出好功夫来,无坷小时候身子骨弱,大部分时候都在屋里猫着,他哥从小喜欢练功,是照着他们爹留下的几本拳谱练出来的,十岁之后,是无坷他哥教他练功。” 杨悲这才知道叶无坷的功夫,竟然是十岁之后才开始练的。 所以他不得不又对那个傻小子多了几分刮目相看,十岁才开始练功,今年十七,平日里还要帮家里做事,种田,打猎,收拾院子,这些事其实极占时间,所以满打满算的说,叶无坷练功的时间也没几年。 “他爹?” 杨悲看向阿爷。 阿爷刚要说话,院子里逗狼的高清澄轻轻咳嗽了一声,阿爷还没反应过来,杨悲就立刻说道:“他爹了不起,佩服佩服,您老身子骨也还行,在长安城还打猎吗?” 阿爷:“啊?” 高清澄:“......” 蹲在她旁边的聂惑使劲儿抬起头,才让笑出来的眼泪不那么快往下流。 苗新秀看着这场面实在是尴尬,再这么下去阿爷肚子里那点话可能连吃饭都坚持不到,他脑子里忽然亮了一下,然后问杨悲道:“杨先生喜欢下棋吗?” 杨悲微微一笑:“略懂一二。” 苗新秀一看这架势就暗道一声操蛋,杨先生这样的人琴棋书画哪有不精通的,想想他和阿爷那般棋艺,他就后悔自己问了这句,可既然话已出口,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起身,缓缓呼吸后说道:“那趁着这会儿有空,向杨先生请教一下?” 杨悲:“好啊。” 苗新秀往前走了两步,把阿爷扶起来:“阿伯,你来。” 阿爷:“啊?” 叶无坷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儿,虽然他也没什么自信能把这次注定了无比隆重的晚饭做的有多好吃,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拿出十分本事来,最起码得让杨先生知道以后高清澄吃他做的饭不会那么委屈。 他抽空到客厅来给杨先生倒茶,一进门就看到阿爷和杨先生对坐在棋盘前,两个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阿爷紧张的额头都是汗,杨先生虽然看起来不像阿爷似的紧张,可还是时不时调理呼吸。 叶无坷看了看棋盘,心中一震。 这么棋逢对手的臭棋篓子,普天之下都不多见。 不说整个天下吧,整个无事村都没有一个下棋会输给阿爷的,就连倒数第二的苗先生,也不至于和阿爷僵持到把棋盘都快下满了。 杨悲这个人,符合叶无坷对世外高人的所有幻想,不管是相貌还是气度,不管是武艺还是学识,完全符合叶无坷对绝世高人的理解,在他看来杨悲就是修满了级的人类。 最终,杨悲和阿爷竟然握手言和。 从来都没有与人打过一个平手的阿爷,忍不住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双臂。 杨悲也是一脸的享受:“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平手啊。” 叶无坷心说快走快走,一会儿这两位要是拉着他做个点评,以他肚子里那点墨水,根本就完不成如此艰巨的任务。 他肚子里的墨水不少,绝对不少,但应付这种场面,老祖宗一共也没发明出几个词儿来,你就想想吧,老祖宗当时有多为难。 叶无坷说了一声我忘了还煮着饺子呢,快速逃离。 院子里,蹲在高清澄身边的聂惑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我一开始还觉得那傻小子跟你千不配万不配,现在我忽然间明白一件事,这事其实很重要,那就是......你要和他真在一块了,你以后肯定没有不开心的日子。” 高清澄看了她一眼,聂惑蹲着往旁边挪了挪。 其实聂惑自己也不是特别能说清楚,但她从一开始稍显排斥叶无坷到现在的勉强接受,大概是因为,那个傻小子满眼都是大小姐的样子。 未央宫。 皇帝听许姑姑把事说了一遍,他看向皇后,皇后已经憋不住笑了,虽然他们不可能跑去亲自看看那场面,但好歹想想就能想出来个大概来。 皇后看向许姑姑道:“一会儿你再出宫去一次,那丫头说不准今晚就找个借口不来了,她怕我问这问那的,我身为皇后难道还不知道何为端庄?你就去家门口等着,她一出门你就把人接过来,端庄的问,我还是会的。” 皇帝笑着说道:“就在御书房里问,这世上哪还有比御书房更端庄的地方。” 高皇后:“好嘞。” 许姑姑:“......” 整个宫里,很多人都知道高皇后对高清澄有多好,为了维护这个有着前朝楚国皇族血脉的小姑娘,高皇后将她的姓氏都给改了,跟着皇后姓,谁还敢再拿前朝楚国皇族出身的事说三道四? 尤其是朵公主一直不在宫里,高皇后把对女儿的疼爱几乎都给了高清澄。 朵公主一心求学,从小就带着高清澄一起读书写字,一起练剑修道,后来那位一百岁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混吃等死的老真人离开长安的时候,朵公主就坚持随行。 皇帝没阻拦,皇后也没阻拦,谁都知道老真人对陛下和皇后娘娘有极大的帮助,陛下和皇后是把老真人当父亲一样看待的,一百岁的老人家要重出江湖,身边有朵公主跟着他们两个也安心些。 前阵子有消息传回来,说是朵公主在稷下学宫和一群老人家打嘴架,老真人就在旁边看着笑,从天明到日落,朵公主把老人家们挨个请教了一遍,从天文地理打到古今中外,老先生们轮番上阵朵公主完全不虚。 还说去稷下学宫的时候,朵公主也是带着一份礼物去的,别人去稷下学宫这种地方带的礼物自然是讲究的不得了,可朵公主是让人抬着她在距离稷下学宫不足二十里的地方亲手斩的一头走蛟登门拜访。 朵公主从小就把高清澄当亲妹妹看,若非是朝廷里的阻力着实大了些,皇后早就给高姑娘个公主封爵,所以平日里人人都称呼高姑娘一声郡主殿下一点儿都不为过。 真要是有人连这点事都揪着不放,那是真把一手创立了廷尉府的高皇后当成个好脾气的人了。 “把小橘子接过来多交代几句,她比谁都聪明也比谁都执拗,她总觉得这世上的事就该是有付出才有收获,没有付出的收获再小她收着也不踏实,她也从来都不收,固执起来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像他爹,倒是更像你我。” 皇帝不再开玩笑,起身一边活动一边说道:“这次去江南道是她一再要求也要去的,她希望叶无坷多立些功劳将来挺直了腰板怼人的时候才更有底气,朕顺着她就让她去,可是得告诉她,她想让谁挺直了腰板怼人的时候什么底气才是最大的?一是对与错,二是朕与你。” 他看向高皇后:“小橘子的底气是什么,她自己总是忘一样。” 与此同时,叶无坷家里。 杨悲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饺子,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面,他微笑道:“太客气了,煮了饺子还煮了面。” 他看向高清澄,眼神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哪些是你包的饺子?” 高清澄瞥了瞥那碗肉汤面,没说话。 【这一卷开始部分的节奏比起前三卷可能会稍微慢一些,因为这一卷的故事我想讲的确实是有点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底气_186 叶无坷从来都没有见过阿爷坐的这么笔直端正过,这个烟斗不离手酽茶不离手的老人家,此时坐在椅子上几次抿了抿嘴都没好意思先去端起茶杯,当然就更不可能将烟斗摘下来点上。 其实叶无坷看的出来,当初在无事村阿爷第一次见到高清澄的时候也紧张,只不过装模作样,还勉强撑得住。 此时在高清澄父亲面前,老人家底气全无,特意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可穿在身上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对比之下,见惯了大场面大世面的杨悲就要好的多,他坐在那还能时不时的主动和阿爷聊上几句,只是你仔细看的时候才会出察觉,手中有剑就可在这江湖恣意纵横的大高手,正在用指甲剋座椅扶手的边缘,漆皮儿都给扣掉了。 陪坐在下边的苗新秀其实最坦然,他看着那两位板板正正的姿态也觉得难受,所以他要扮演的就是那个待客的角色,偶尔起身给杨悲添茶,然后拉几句家常话。 在更往后的位置陪坐在这的一二三奎如坐针毡。 三个人也都换上了新衣服,坐在那就好像三尊雕塑,二奎听话,大奎说今天来的是妹夫的岳父,妹夫的岳父就相当于咱爹,但不是真的爹,所以要乖巧些。 二奎当时就没完全反应过来,他想着大奎说的应该没有一点毛病,姜头是妹夫,那高清澄就当然是咱妹妹,咱妹妹的爹那当然就是咱爹,和咱爹说话......为什么要乖巧些?在家的时候,他和奎爹摔跤能摔的冒火星子。 可是大奎说了,你要是敢乱动,我和三奎一块削你。 二奎从来都不怕三奎,虽然从来都打不过,但一想到三奎协助大锅揍他,二奎还是颇为忌惮的。 叶无坷在择菜,高清澄在院子里逗弄着那只本不该通人性可在她面前比狗还乖巧的狼,用叶无坷的话说就是,它也就不是狗,它要是狗能让舔狗都无路可走。 它是真能装啊。 在漂亮姑娘面前又是摇尾巴又是来回跳的,被高清澄揉了揉脑袋,这家伙连狗都不会的狗夹子音都出来了,一脸讨好。 聂惑就想笑,从进门开始就想笑。 这一家人真的是太好玩了,尤其是一二三奎,那三个人排排坐,从大到小全都是手放在膝盖上,身子端正,目不斜视,但只要杨悲和阿爷聊了些什么有意思的笑起来,那三个气氛组的马上就跟着笑,聂惑确定,那三个货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在笑什么。 好在是这种极其难受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阿爷说了一声你们去帮忙做饭,那三个家伙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冲出屋子,争先恐后,就好像多待一息就得死。 屋子里人少了些,留下来的三个大人看起来也稍微能松口气。 杨悲问阿爷道:“无坷的功夫很好,他是跟着您学的?” 阿爷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我就是个打猎的,会一些也是花把势,可教不出好功夫来,无坷小时候身子骨弱,大部分时候都在屋里猫着,他哥从小喜欢练功,是照着他们爹留下的几本拳谱练出来的,十岁之后,是无坷他哥教他练功。” 杨悲这才知道叶无坷的功夫,竟然是十岁之后才开始练的。 所以他不得不又对那个傻小子多了几分刮目相看,十岁才开始练功,今年十七,平日里还要帮家里做事,种田,打猎,收拾院子,这些事其实极占时间,所以满打满算的说,叶无坷练功的时间也没几年。 “他爹?” 杨悲看向阿爷。 阿爷刚要说话,院子里逗狼的高清澄轻轻咳嗽了一声,阿爷还没反应过来,杨悲就立刻说道:“他爹了不起,佩服佩服,您老身子骨也还行,在长安城还打猎吗?” 阿爷:“啊?” 高清澄:“......” 蹲在她旁边的聂惑使劲儿抬起头,才让笑出来的眼泪不那么快往下流。 苗新秀看着这场面实在是尴尬,再这么下去阿爷肚子里那点话可能连吃饭都坚持不到,他脑子里忽然亮了一下,然后问杨悲道:“杨先生喜欢下棋吗?” 杨悲微微一笑:“略懂一二。” 苗新秀一看这架势就暗道一声操蛋,杨先生这样的人琴棋书画哪有不精通的,想想他和阿爷那般棋艺,他就后悔自己问了这句,可既然话已出口,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起身,缓缓呼吸后说道:“那趁着这会儿有空,向杨先生请教一下?” 杨悲:“好啊。” 苗新秀往前走了两步,把阿爷扶起来:“阿伯,你来。” 阿爷:“啊?” 叶无坷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儿,虽然他也没什么自信能把这次注定了无比隆重的晚饭做的有多好吃,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拿出十分本事来,最起码得让杨先生知道以后高清澄吃他做的饭不会那么委屈。 他抽空到客厅来给杨先生倒茶,一进门就看到阿爷和杨先生对坐在棋盘前,两个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阿爷紧张的额头都是汗,杨先生虽然看起来不像阿爷似的紧张,可还是时不时调理呼吸。 叶无坷看了看棋盘,心中一震。 这么棋逢对手的臭棋篓子,普天之下都不多见。 不说整个天下吧,整个无事村都没有一个下棋会输给阿爷的,就连倒数第二的苗先生,也不至于和阿爷僵持到把棋盘都快下满了。 杨悲这个人,符合叶无坷对世外高人的所有幻想,不管是相貌还是气度,不管是武艺还是学识,完全符合叶无坷对绝世高人的理解,在他看来杨悲就是修满了级的人类。 最终,杨悲和阿爷竟然握手言和。 从来都没有与人打过一个平手的阿爷,忍不住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双臂。 杨悲也是一脸的享受:“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平手啊。” 叶无坷心说快走快走,一会儿这两位要是拉着他做个点评,以他肚子里那点墨水,根本就完不成如此艰巨的任务。 他肚子里的墨水不少,绝对不少,但应付这种场面,老祖宗一共也没发明出几个词儿来,你就想想吧,老祖宗当时有多为难。 叶无坷说了一声我忘了还煮着饺子呢,快速逃离。 院子里,蹲在高清澄身边的聂惑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我一开始还觉得那傻小子跟你千不配万不配,现在我忽然间明白一件事,这事其实很重要,那就是......你要和他真在一块了,你以后肯定没有不开心的日子。” 高清澄看了她一眼,聂惑蹲着往旁边挪了挪。 其实聂惑自己也不是特别能说清楚,但她从一开始稍显排斥叶无坷到现在的勉强接受,大概是因为,那个傻小子满眼都是大小姐的样子。 未央宫。 皇帝听许姑姑把事说了一遍,他看向皇后,皇后已经憋不住笑了,虽然他们不可能跑去亲自看看那场面,但好歹想想就能想出来个大概来。 皇后看向许姑姑道:“一会儿你再出宫去一次,那丫头说不准今晚就找个借口不来了,她怕我问这问那的,我身为皇后难道还不知道何为端庄?你就去家门口等着,她一出门你就把人接过来,端庄的问,我还是会的。” 皇帝笑着说道:“就在御书房里问,这世上哪还有比御书房更端庄的地方。” 高皇后:“好嘞。” 许姑姑:“......” 整个宫里,很多人都知道高皇后对高清澄有多好,为了维护这个有着前朝楚国皇族血脉的小姑娘,高皇后将她的姓氏都给改了,跟着皇后姓,谁还敢再拿前朝楚国皇族出身的事说三道四? 尤其是朵公主一直不在宫里,高皇后把对女儿的疼爱几乎都给了高清澄。 朵公主一心求学,从小就带着高清澄一起读书写字,一起练剑修道,后来那位一百岁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混吃等死的老真人离开长安的时候,朵公主就坚持随行。 皇帝没阻拦,皇后也没阻拦,谁都知道老真人对陛下和皇后娘娘有极大的帮助,陛下和皇后是把老真人当父亲一样看待的,一百岁的老人家要重出江湖,身边有朵公主跟着他们两个也安心些。 前阵子有消息传回来,说是朵公主在稷下学宫和一群老人家打嘴架,老真人就在旁边看着笑,从天明到日落,朵公主把老人家们挨个请教了一遍,从天文地理打到古今中外,老先生们轮番上阵朵公主完全不虚。 还说去稷下学宫的时候,朵公主也是带着一份礼物去的,别人去稷下学宫这种地方带的礼物自然是讲究的不得了,可朵公主是让人抬着她在距离稷下学宫不足二十里的地方亲手斩的一头走蛟登门拜访。 朵公主从小就把高清澄当亲妹妹看,若非是朝廷里的阻力着实大了些,皇后早就给高姑娘个公主封爵,所以平日里人人都称呼高姑娘一声郡主殿下一点儿都不为过。 真要是有人连这点事都揪着不放,那是真把一手创立了廷尉府的高皇后当成个好脾气的人了。 “把小橘子接过来多交代几句,她比谁都聪明也比谁都执拗,她总觉得这世上的事就该是有付出才有收获,没有付出的收获再小她收着也不踏实,她也从来都不收,固执起来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像他爹,倒是更像你我。” 皇帝不再开玩笑,起身一边活动一边说道:“这次去江南道是她一再要求也要去的,她希望叶无坷多立些功劳将来挺直了腰板怼人的时候才更有底气,朕顺着她就让她去,可是得告诉她,她想让谁挺直了腰板怼人的时候什么底气才是最大的?一是对与错,二是朕与你。” 他看向高皇后:“小橘子的底气是什么,她自己总是忘一样。” 与此同时,叶无坷家里。 杨悲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饺子,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面,他微笑道:“太客气了,煮了饺子还煮了面。” 他看向高清澄,眼神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哪些是你包的饺子?” 高清澄瞥了瞥那碗肉汤面,没说话。 【这一卷开始部分的节奏比起前三卷可能会稍微慢一些,因为这一卷的故事我想讲的确实是有点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空饷案 叶无坷向往江南。 他不是向往江南那宜人居住的环境,向往的只是去江南,又不只是江南,他的向往就是四处看看,江南的好有多好叶无坷不知道,所以想去看看是否真的千里莺啼绿映红,也想试试小楼一夜听春雨。 这个时节去应该不是江南最美的时候,可诗词里还说江南没有不美的时候,这个时节去,也有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每个人都有去江南的理由,有人想看的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有人想看到是谁知江南无醉意笑看春风十里香,少不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也少不得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 叶无坷最想看的江南,是桂花。 吴阿奶说,三月的杭城桂花就开了,不管你是走在大街还是小巷,是山高处还是水流处,也无需你仔仔细细的去闻,那桂花香就在你旁边呢。 叶无坷给吴阿奶做的桂花香皂粉她很喜欢,逢人就说这就是她家乡的香。 可叶无坷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吴阿奶开心的不是那香味对了,而是活的地方对了,见到的下一代人对了。 从长安出发一路往江南道赶路,正常走不着急的话会是在二月初,陛下没有明确的意思让他们快一些还是慢一些,但陛下明确的意思是让他们绕一些。 只要他们身上穿着廷尉府的锦衣离开长安城,那就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从冰天雪地的北方一直盯着他们到春暖花开的江南。 屠村案和空饷案,这两个案子牵扯进去的人必不会少,其中有多少穿官衣的,谁也说不清楚,而这些穿官衣的又会牵扯到多少穿更大的官衣的,那就更无法做出判断。 关键在于,那个地方,身为宰相的徐绩才刚刚去过。 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关联,有多大关联,现在说不得,也不好说。 奉旨南下查案的队伍该怎么走怎么走,叶无坷他们选择自己走,他们知道,哪怕是换了寻常百姓的衣服出城也未必瞒得住人,因为这个案子,不管徐绩是不是干干净净的他都要仔仔细细盯着,尤其是他若真的干净,那他就会借着这个案子让人再次意识到他才是整个大宁之内唯一可称得上手眼通天的朝臣。 既然明知道有人盯着他们,叶无坷还是选择跟着商队走,是因为带着队伍走一路上事情太多了,到任何地方都少不得和地方官员接洽,他不是那个性子,哪怕他会哄人,他也不是谁都哄着。 他们是跟着东广云汇的车队出发,这当然还是瞒不住人,高姑娘和曹猎之间的关系只是没人敢随便提及,并不是没人知道。 倒也无所谓,反正要躲的也不是眼线只是麻烦。 这次东广云汇的车队要去的也是江南道,朝廷要在江南道设江南织造府,到时候东广云汇发往大宁内外的丝品,几乎全都要从江南织造府过手。 派过去的官员要熟悉商业上的事,自然也少不得东广云汇的人帮忙,队伍随行的人中,说不得就有去江南织造府任职的官员。 这次的领队,依然是哪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胖子,不同的是从南到北和从北到南,以及总是笑呵呵的他还是那么笑呵呵的可笑容不一样了。 叶无坷似乎也无区别,他出门的时候还是带上了大哥给他做的躺椅,估算着,走到江南道的时候他的伤势也就勉强好利索,但他是装的,他其实没有伤筋动骨的伤。 姚三斤是个很健谈的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喝酒,喝了酒就更健谈,从长安走到江南道这一路,走多久他能和你聊多久,而且不会让你觉得重复以至于厌烦。 他是那么喜欢聊天的一个人,归根结底他是喜欢人。 他喜欢每一个人,不管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若他不喜欢,他又怎么会让你免费欣赏藏在他阅历里的万里江山和古往今来? 当一个人喜欢和你说话且没有恶意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伤害了他的那份热情,他未必是对你有所图,他只是喜欢说话,都未必是喜欢你,哪怕淡淡的回应也好过不回应,也许从他话里你得到的会是一整个你未知的世界。 从长安城出来之后姚三斤看起来和过去变化不大,谁主动找他聊天他都会聊的很热情,他从不会淡淡的回应别人,他的回应永远让你觉得他很认真很在乎。 可是曾经的他,是喜欢主动找人聊天的。 大奎二奎跟着叶无坷南下,三奎留在长安城照顾阿爷。 本来叶无坷以为师父要留在长安的,因为长安还有个叫小桃的女人让他朝思暮想,可苗新秀说他也要去那个叫栖山禅院的地方看看,看一位再也见不到的朋友,送一个再也不想见的故人。 他说的是两个人。 阿诺诃也随商队一起南下,朝廷的意思是他可以留在长安,他甚至可以在长安之内选择一个地方继续讲经,长安城里有许多胡人,也都信封禅宗,阿诺诃在长安城里也不会缺少追捧,他留在长安甚至还有另外一种很重要的意义,那就是他具备加深加强与漠北诸国往来的作用。 可阿诺诃的选择是去栖山禅院,去向问禅师生活过的地方。 去往江南春,可每个人心里好像都没有那么高兴,只是看起来,都很高兴。 叶无坷亦然。 漠北的事后劲儿还没过去,不只是姚三斤和阿诺诃还没过去,每一个去过的人都没过去,哪怕是二奎,夜里偶尔也会惊坐而起大声喘息。 其中劲儿最大的,是说着回家去的和尚,和回不去家的勇士。 高清澄一路上都很安静,听着叶无坷给她讲漠北的事,讲那四十八名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修罗场的边疆老兵,讲那个在木塔上蹲下来身负重伤但依然不把黑武九境大剑师放在眼里的不正经的和尚。 没去漠北的高清澄,也被这故事的后劲儿打的情绪低沉。 她说,我们和东韩人渤海人西域人漠北人黑武人都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们的家可以很小,是这个村那个村,我们的家也很大,是一整个中原。 叶无坷说,走,咱们去江南道的街坊家里串个门的时候,高清澄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些,可她的心情不好,更多是因为自责。 可是啊,她为什么自责? 事情不是廷尉府筹办的事情,人也不是廷尉府安排的人,整件事最大的错处就在于鸿胪寺对于黑武人的低估,可警钟就在于此,鸿胪寺这个层面的决策,就已经能牵扯进去很多人命了。 当叶无坷讲到那个抱着巨汗而死的车夫的时候,高清澄的手微微颤了颤。 “北川小队不是廷尉府的规制之内的人,他们有些特殊。” 高清澄说:“有些人犯了错不能被宽恕,有些人犯了错可以被原谅,在于能不能弥补,从法度上说,你甚至可以原谅的杀人犯也不会被宽恕,因为人死了就是死了,你做什么也弥补不了,从人情上说,你不能原谅的罪犯也许可以被宽恕,世上无常事,最纠结不过情理。” “北川小队的人大部分都是这样出身,他们身上都有些法度不能容人情能容的过往,有的人犯了错会连累亲人朋友,有的人犯了错会连累三族甚至九族。” 他看向叶无坷:“这是法度上的震慑,可不得不说其中有些人确实冤枉,朝廷不可以有法外开恩的事,一件都不可以,但廷尉府可以有,虽然廷尉府在百姓们心中代表的就是执法的衙门。” “这些被株连的人可以为廷尉府做事,他们的家人就能得到相对的自由,在一个和过去足够割裂的地方,安静的像个平常人一样活着,代价就是,有人要为他们能像是个平常人一样活着而去拼命,这种事永远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因为于法不合。” 她看向叶无坷,不确定叶无坷能不能理解。 因为叶无坷是个心中对错格外坚定的人。 “他们.......” 叶无坷看向高清澄问道:“战死在漠北,得到的会一样吗?” 高清澄点头:“一样,也不一样,抚恤没有区别,别人得到的他们一样都不会少,可他们的名字不会出现在朝廷颁布的公告上,你能想得出来,一旦他们的名字出现在朝廷嘉奖的公告上,那就意味着国法崩坏。” 叶无坷懂。 他问:“束休也是?” 高清澄点了点头:“束休也是。” 叶无坷没有再问什么,高清澄也没有再说什么。 叶无坷在想:其实我也该是? “说说徐公吧。” 叶无坷看向高清澄说道:“虽然我知道有些没道理,可我总觉得江南连发两件大案的事和他应该有关。” 高清澄回答道:“目前来看应该是没有关系,徐公对这两件案子的上心足以证明这一点,因为他......本就是一力主张削弱武将权力的人。” 江南道旧山郡的空饷案,说的并不是战兵。 按照朝廷的制度,每个郡,至少要保持一千二百名厢兵的规模,厢兵不在大宁正规军队建制之内,按照战兵规格的三成发放军饷物资。 这些厢兵在农闲的时候聚集起来训练,也负责本郡之内剿匪和维持治安的事,农忙的时候回家去干活,能成为厢兵的,必须是农民出身,必须身世干净。 旧山郡上报的厢兵规模就是足额的一千二百人,可徐绩到了之后发现,旧山郡的厢兵人数其实连十分之一都没有,九成的军饷都被吃掉了。 这是大宁立国以来发生的第一件吃空饷的案子,不说被吞掉的军饷物资有多少,只说在其意义上,就大到足以惊动陛下亲自盯着亲自部署。 作为宰相,徐绩已经将当地的官员收监,可是这案子还是要交给朝廷派人来审理,按理说,应该来的是刑部,大理寺,以及御史台的人。 可陛下直接让廷尉府接手,这事就好像一条完整的链条被陛下一刀给斩断了。 “吃空饷的首犯,是旧山郡的府丞赵君善。” 高清澄道:“涉案的银款,算起来超过一万五千两,按照大宁律例,他必死无疑......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交代不出来那些银子去了哪儿,而他家里也什么都没有搜出来,所有能查的地方都查到了,一无所获,除此之外还有点难办的地方在于......” 她看向叶无坷道:“他曾是陛下的结义大哥大将军夏侯琢的亲兵。” 【接下来的几章会是铺垫,情节进展会显得有些慢,大家可以攒一攒一口气看完,追着看的话就把提到的人和事在意一下,之后都会用得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空饷案_188 叶无坷向往江南。 他不是向往江南那宜人居住的环境,向往的只是去江南,又不只是江南,他的向往就是四处看看,江南的好有多好叶无坷不知道,所以想去看看是否真的千里莺啼绿映红,也想试试小楼一夜听春雨。 这个时节去应该不是江南最美的时候,可诗词里还说江南没有不美的时候,这个时节去,也有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每个人都有去江南的理由,有人想看的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有人想看到是谁知江南无醉意笑看春风十里香,少不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也少不得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 叶无坷最想看的江南,是桂花。 吴阿奶说,三月的杭城桂花就开了,不管你是走在大街还是小巷,是山高处还是水流处,也无需你仔仔细细的去闻,那桂花香就在你旁边呢。 叶无坷给吴阿奶做的桂花香皂粉她很喜欢,逢人就说这就是她家乡的香。 可叶无坷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吴阿奶开心的不是那香味对了,而是活的地方对了,见到的下一代人对了。 从长安出发一路往江南道赶路,正常走不着急的话会是在二月初,陛下没有明确的意思让他们快一些还是慢一些,但陛下明确的意思是让他们绕一些。 只要他们身上穿着廷尉府的锦衣离开长安城,那就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从冰天雪地的北方一直盯着他们到春暖花开的江南。 屠村案和空饷案,这两个案子牵扯进去的人必不会少,其中有多少穿官衣的,谁也说不清楚,而这些穿官衣的又会牵扯到多少穿更大的官衣的,那就更无法做出判断。 关键在于,那个地方,身为宰相的徐绩才刚刚去过。 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关联,有多大关联,现在说不得,也不好说。 奉旨南下查案的队伍该怎么走怎么走,叶无坷他们选择自己走,他们知道,哪怕是换了寻常百姓的衣服出城也未必瞒得住人,因为这个案子,不管徐绩是不是干干净净的他都要仔仔细细盯着,尤其是他若真的干净,那他就会借着这个案子让人再次意识到他才是整个大宁之内唯一可称得上手眼通天的朝臣。 既然明知道有人盯着他们,叶无坷还是选择跟着商队走,是因为带着队伍走一路上事情太多了,到任何地方都少不得和地方官员接洽,他不是那个性子,哪怕他会哄人,他也不是谁都哄着。 他们是跟着东广云汇的车队出发,这当然还是瞒不住人,高姑娘和曹猎之间的关系只是没人敢随便提及,并不是没人知道。 倒也无所谓,反正要躲的也不是眼线只是麻烦。 这次东广云汇的车队要去的也是江南道,朝廷要在江南道设江南织造府,到时候东广云汇发往大宁内外的丝品,几乎全都要从江南织造府过手。 派过去的官员要熟悉商业上的事,自然也少不得东广云汇的人帮忙,队伍随行的人中,说不得就有去江南织造府任职的官员。 这次的领队,依然是哪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胖子,不同的是从南到北和从北到南,以及总是笑呵呵的他还是那么笑呵呵的可笑容不一样了。 叶无坷似乎也无区别,他出门的时候还是带上了大哥给他做的躺椅,估算着,走到江南道的时候他的伤势也就勉强好利索,但他是装的,他其实没有伤筋动骨的伤。 姚三斤是个很健谈的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喝酒,喝了酒就更健谈,从长安走到江南道这一路,走多久他能和你聊多久,而且不会让你觉得重复以至于厌烦。 他是那么喜欢聊天的一个人,归根结底他是喜欢人。 他喜欢每一个人,不管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若他不喜欢,他又怎么会让你免费欣赏藏在他阅历里的万里江山和古往今来? 当一个人喜欢和你说话且没有恶意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伤害了他的那份热情,他未必是对你有所图,他只是喜欢说话,都未必是喜欢你,哪怕淡淡的回应也好过不回应,也许从他话里你得到的会是一整个你未知的世界。 从长安城出来之后姚三斤看起来和过去变化不大,谁主动找他聊天他都会聊的很热情,他从不会淡淡的回应别人,他的回应永远让你觉得他很认真很在乎。 可是曾经的他,是喜欢主动找人聊天的。 大奎二奎跟着叶无坷南下,三奎留在长安城照顾阿爷。 本来叶无坷以为师父要留在长安的,因为长安还有个叫小桃的女人让他朝思暮想,可苗新秀说他也要去那个叫栖山禅院的地方看看,看一位再也见不到的朋友,送一个再也不想见的故人。 他说的是两个人。 阿诺诃也随商队一起南下,朝廷的意思是他可以留在长安,他甚至可以在长安之内选择一个地方继续讲经,长安城里有许多胡人,也都信封禅宗,阿诺诃在长安城里也不会缺少追捧,他留在长安甚至还有另外一种很重要的意义,那就是他具备加深加强与漠北诸国往来的作用。 可阿诺诃的选择是去栖山禅院,去向问禅师生活过的地方。 去往江南春,可每个人心里好像都没有那么高兴,只是看起来,都很高兴。 叶无坷亦然。 漠北的事后劲儿还没过去,不只是姚三斤和阿诺诃还没过去,每一个去过的人都没过去,哪怕是二奎,夜里偶尔也会惊坐而起大声喘息。 其中劲儿最大的,是说着回家去的和尚,和回不去家的勇士。 高清澄一路上都很安静,听着叶无坷给她讲漠北的事,讲那四十八名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修罗场的边疆老兵,讲那个在木塔上蹲下来身负重伤但依然不把黑武九境大剑师放在眼里的不正经的和尚。 没去漠北的高清澄,也被这故事的后劲儿打的情绪低沉。 她说,我们和东韩人渤海人西域人漠北人黑武人都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们的家可以很小,是这个村那个村,我们的家也很大,是一整个中原。 叶无坷说,走,咱们去江南道的街坊家里串个门的时候,高清澄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些,可她的心情不好,更多是因为自责。 可是啊,她为什么自责? 事情不是廷尉府筹办的事情,人也不是廷尉府安排的人,整件事最大的错处就在于鸿胪寺对于黑武人的低估,可警钟就在于此,鸿胪寺这个层面的决策,就已经能牵扯进去很多人命了。 当叶无坷讲到那个抱着巨汗而死的车夫的时候,高清澄的手微微颤了颤。 “北川小队不是廷尉府的规制之内的人,他们有些特殊。” 高清澄说:“有些人犯了错不能被宽恕,有些人犯了错可以被原谅,在于能不能弥补,从法度上说,你甚至可以原谅的杀人犯也不会被宽恕,因为人死了就是死了,你做什么也弥补不了,从人情上说,你不能原谅的罪犯也许可以被宽恕,世上无常事,最纠结不过情理。” “北川小队的人大部分都是这样出身,他们身上都有些法度不能容人情能容的过往,有的人犯了错会连累亲人朋友,有的人犯了错会连累三族甚至九族。” 他看向叶无坷:“这是法度上的震慑,可不得不说其中有些人确实冤枉,朝廷不可以有法外开恩的事,一件都不可以,但廷尉府可以有,虽然廷尉府在百姓们心中代表的就是执法的衙门。” “这些被株连的人可以为廷尉府做事,他们的家人就能得到相对的自由,在一个和过去足够割裂的地方,安静的像个平常人一样活着,代价就是,有人要为他们能像是个平常人一样活着而去拼命,这种事永远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因为于法不合。” 她看向叶无坷,不确定叶无坷能不能理解。 因为叶无坷是个心中对错格外坚定的人。 “他们.......” 叶无坷看向高清澄问道:“战死在漠北,得到的会一样吗?” 高清澄点头:“一样,也不一样,抚恤没有区别,别人得到的他们一样都不会少,可他们的名字不会出现在朝廷颁布的公告上,你能想得出来,一旦他们的名字出现在朝廷嘉奖的公告上,那就意味着国法崩坏。” 叶无坷懂。 他问:“束休也是?” 高清澄点了点头:“束休也是。” 叶无坷没有再问什么,高清澄也没有再说什么。 叶无坷在想:其实我也该是? “说说徐公吧。” 叶无坷看向高清澄说道:“虽然我知道有些没道理,可我总觉得江南连发两件大案的事和他应该有关。” 高清澄回答道:“目前来看应该是没有关系,徐公对这两件案子的上心足以证明这一点,因为他......本就是一力主张削弱武将权力的人。” 江南道旧山郡的空饷案,说的并不是战兵。 按照朝廷的制度,每个郡,至少要保持一千二百名厢兵的规模,厢兵不在大宁正规军队建制之内,按照战兵规格的三成发放军饷物资。 这些厢兵在农闲的时候聚集起来训练,也负责本郡之内剿匪和维持治安的事,农忙的时候回家去干活,能成为厢兵的,必须是农民出身,必须身世干净。 旧山郡上报的厢兵规模就是足额的一千二百人,可徐绩到了之后发现,旧山郡的厢兵人数其实连十分之一都没有,九成的军饷都被吃掉了。 这是大宁立国以来发生的第一件吃空饷的案子,不说被吞掉的军饷物资有多少,只说在其意义上,就大到足以惊动陛下亲自盯着亲自部署。 作为宰相,徐绩已经将当地的官员收监,可是这案子还是要交给朝廷派人来审理,按理说,应该来的是刑部,大理寺,以及御史台的人。 可陛下直接让廷尉府接手,这事就好像一条完整的链条被陛下一刀给斩断了。 “吃空饷的首犯,是旧山郡的府丞赵君善。” 高清澄道:“涉案的银款,算起来超过一万五千两,按照大宁律例,他必死无疑......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交代不出来那些银子去了哪儿,而他家里也什么都没有搜出来,所有能查的地方都查到了,一无所获,除此之外还有点难办的地方在于......” 她看向叶无坷道:“他曾是陛下的结义大哥大将军夏侯琢的亲兵。” 【接下来的几章会是铺垫,情节进展会显得有些慢,大家可以攒一攒一口气看完,追着看的话就把提到的人和事在意一下,之后都会用得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屠村案 叶无坷其实并不是很了解夏侯琢是谁,也不是很了解夏侯琢和陛下之间的关系,但他在高清澄的话里敏锐的抓住了问题的三个关键,第一是徐公希望能更大程度的削弱武将的权利,第二是夏侯琢是陛下的结义大哥,第三是赵君善曾是夏侯琢的亲兵,但这三点归结起来就只是一件事......徐公想约束皇权。 文人靠学识和思想能左右皇权的方式其实不多,这世上其实也并不存在什么无解的屠龙术。 最有用的,自有思想以来其实也就那几种。 排在前两位且在很大程度上排名不分先后的,大概是礼和仁,连法都要往后靠。 文官当权,如徐绩这样的人,当然希望削弱武将的权利,尤其是那些跟着陛下一起打江山的武将,于公来说,武将手握重兵那就是隐患,不要说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站在徐绩的角度他就要这样想,且这样劝陛下......于私来说,打江山的时候当然是武将会显得功劳更大,而文官,哪怕是徐绩这样位极人臣的文官,在功勋方面都无法和那些开国武将相提并论。 武夫和文人最大的区别在于,武夫可以讲理也可以不讲理,武夫不讲理的时候一定比讲理的时候力量大,而文人不一样,文人不讲理的时候就是手无缚鸡之力。 为什么以武犯禁从来都是一句贬义词?这个禁在更大层面指的不是规矩,而是道理,而道理,最怕的当然是不讲道理。 徐公从来都不怕有文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根本不懂治国你是在误国,但他怕的就是唐匹敌,怕的是夏侯琢,怕的是澹台压境这样的人,带着一支军队到他面前说,徐绩你在误国,不,不用带军队。 唐匹敌,大宁的半壁江山是他打下来的,他可一呼百应,应的还都是那些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包括夏侯琢和澹台压境这样可称之为传奇的大将军,前者在北疆东疆杀出来外寇不敢靠近大宁半步的威名,后者在西疆单人独骑就能吓走西域数万联军。 在东疆只要夏侯琢的大旗还在,在西疆只要澹台压境的大旗还在,外寇,见了就会心里发颤。 徐绩也发颤。 真要是夏侯琢这样非但战功显赫且是陛下结义大哥的人,拎着一把刀杀进他家里一刀把他剁了,他有什么办法? 所以这件事既牵扯到了徐绩,又牵扯到了夏侯琢。 叶无坷这样对他们不熟悉的人,也能敏锐的嗅到凛冽杀机。 看起来是不是夏侯琢更有力也更有利? 并不是啊......徐绩只一句持公器而自大便是国之威胁,就能让天下文人站在他身后摇旗呐喊。 这个世上有一种善念善举叫疑罪从无,可要看是什么罪,偷三颗鸡蛋这样有可能但没证据的事按疑罪从无没关系,谋逆呢? 徐绩以为,礼与仁,左右不了当今陛下,但疑也许可以。 这才是他这几年持续发力的缘故。 坐在马车里的叶无坷把卷宗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最终确定的首先要干的,和知道这件案子的所有人都确定的没有区别,那就是找到脏银。 空饷案涉案一万五千两左右,说多不算真多,毕竟有人想收买叶无坷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都敢拿出来两万两的巨款,可说少也不少,按照大宁律例贪墨五十两就流放三千里贪墨一百两就要杀头。 “奇怪的很。” 叶无坷的视线从卷宗上离开,他看向像是在发呆的高清澄:“卷宗上来看,赵君善的关系极简单,十二年前离开军中之后就去了楚县做县丞,升迁的也着实不算快,三年前才刚刚升任府丞,在县丞的位子上一坐就是九年,还是夏侯大将军的亲兵出身,这就说明他的关系简单到只有夏侯大将军,且不敢用也不能用到这层关系。” “卷宗上来看赵君善在官场上的人缘也不好,人过于刚直,不善交际,大部分时候还不懂变通,所以在楚县九年和他来往的人不多,他与妻子是在楚县相识成亲,两年后因为秉公办事连岳父一家都与他断了往来。” 叶无坷微微皱眉:“这样一个人,几年来贪墨的空饷又没花出去,生活简朴从不铺张,与妻子恩爱亦无妾室,银子如果是他自己贪了,不该找不到......” 高清澄道:“所以徐公把这案子拿到朝廷上来说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在想是不是和夏侯大将军有关。” 叶无坷问:“夏侯大将军的开销极大?” 高清澄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了,当初跟过他的兵,不仅仅是那些亲兵,凡是跟过他的人,家有孤寡的他都照应,只要听闻了谁有困难,大将军历来都会慷慨解囊。” 叶无坷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问高清澄道:“以你对夏侯大将军的了解,这样的银子他会不会收?” 高清澄摇头:“不可能收。” 叶无坷又问:“以你对跟过夏侯大将军的那些老兵的了解,大将军做的事,他们会不会效仿?” 高清澄脸色微微一变。 她问叶无坷:“你是怀疑,赵君善也在做着和大将军一样的事?那些银子找不到,是因为他都已经用以接济同袍?” 叶无坷道:“我只是这样想,但又觉得不合理。” 高清澄道:“到了旧山郡之后,可以先从这方面着手来查查。” 叶无坷还是有些疑惑。 他依然皱着眉:“这件事徐公既然已经发现了,从他得知到上奏陛下,期间至少有几个月.......这几个月,他真的什么事都没查出来?” 高清澄道:“也许正因为他查出来了,所以才更愿意让廷尉府去查。” 叶无坷沉默下来。 他又想到了屠村案。 卷宗上记载的是一共发现了五百六十三具尸体,仵作验尸发现,这五百多人的体内都有毒,而这又是不合常理的事。 如果杀这整村的人是为了隐瞒什么,且已经想到了借助河水决堤来杀人灭口,提前下毒,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就算是要用药来保证稳妥,用迷-药比用毒药不更好? 如果筹谋此事的人心机深沉,就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凭什么他就断定了,这几百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仵作不会验尸?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做这事的人笃定了那些尸体不会被发现。 可这又是不合理的地方,水患死人正常,水患死人发现不了尸体就不正常。 这两个案子都是疑点重重。 如果这两个案子还有牵连的话,那这其中的疑点就更大了,因为赵君善在楚县做过九年的县城,被屠杀的那个村子就在楚县。 “廷尉府在旧山郡有分衙,分衙百办丘小溪送上来的消息也有些耐人寻味。” 高清澄道:“旧山郡出了这么大事,当地地方官府好像......并不是特别的恐慌,已经暂时被廷尉府收押的一众官员,表现的都还算平静,他们似乎有预感,这案子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且一定和他们牵连不大,府治郑有业从案发到现在,没有和廷尉府的人接触过一次,没有问过案情......” 叶无坷道:“听起来,是真的有底气。” 他看向高清澄:“如果是这么有底气的话,那就说明赵君善做的事其实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且一直与赵君善保持着距离,所以他们才能坦然,那这个案子就不难查。” 高清澄道:“赵君善的同僚最多也就治个知情不报,最起码死不了......而且知情不报这种事没办法查的那么仔细,能知情的一定不多,就咬死了不知情,廷尉府也没什么办法。” 叶无坷再次看开卷宗,把那些人名仔细记住。 “赵君善待他手下的人历来严苛,是按照战兵标准治军。” 叶无坷看着卷宗说道:“所以他手下人对他都很敬畏,换句话说,就是关系不好,旧山郡常备的厢兵人数若只有百余人,那这百余人他应该收买拉拢才对。” 叶无坷指了指卷宗一处说道:“这里说,厢兵旅率郭恕母亲病重的时候四处筹钱,和同袍都借到了,也没有去找过赵君善,赵君善知情之后让人送去了一些银子......一百个钱,郭恕的母亲病故之后,他就急急忙忙的先把这些钱还给赵君善了。” 他看向窗外:“手下亲随的母亲病重他只拿了一百个钱出来,这似乎确实有些过于凉薄,尤其是他若真的贪了一万五千两银子的话。” 想到这,叶无坷忍不住又摇头轻叹。 “吃空饷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有一个亲信参与,靠一己之力完成,若是真的,他也是个绝对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假的,陷害他的人可真该死。” 马车在官道上一路往南,在相隔大概三十里另外一条路上,申屠衍笙也在翻看着卷宗,看起来他可比叶无坷要云淡风轻的多,他看的卷宗和叶无坷看的卷宗是同一个案子,但不是同一个内容。 卷宗里边详细记载了空饷案的始末,许多细节都写的清清楚楚。 这份卷宗如果直接送到叶无坷和高清澄手里,那空饷案很快就能结案定性。 可申屠衍笙绝对不会把这份卷宗送过去,仔细看完之后,他就把卷宗一页一页的丢进火炉里,车窗打开,烟雾随着车窗飘了一路。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貌美女子,有着典型的江南女子的婉约气质。 “表哥。” 女子问他:“为什么要把卷宗都烧了?徐公不是说,这卷宗只有一份吗?” 申屠衍笙笑了笑道:“都在我自己脑子里就好了,别人没必要看。” 女子又问:“徐公希望的是这案子尽快水落石出,卷宗只要送过去,那高清澄和叶无坷就能马上查的清清楚楚,该牵扯到谁不该牵扯到谁,一目了然......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要烧了而不是想办法让他们看到。” 申屠衍笙微微一笑。 “因为你给他们直接看到的东西,他们不信。” 看向窗外的申屠衍笙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飘忽。 “我可以在他们找不准方向的时候想办法给他们指指方向,但不能告诉他们终点在哪儿......露薇,你只管跟着我游山玩水就是了,案子的事,我有把握,徐公说这事办妥了让我去做个县治,县治?他可真是看不起我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屠村案_190 叶无坷其实并不是很了解夏侯琢是谁,也不是很了解夏侯琢和陛下之间的关系,但他在高清澄的话里敏锐的抓住了问题的三个关键,第一是徐公希望能更大程度的削弱武将的权利,第二是夏侯琢是陛下的结义大哥,第三是赵君善曾是夏侯琢的亲兵,但这三点归结起来就只是一件事......徐公想约束皇权。 文人靠学识和思想能左右皇权的方式其实不多,这世上其实也并不存在什么无解的屠龙术。 最有用的,自有思想以来其实也就那几种。 排在前两位且在很大程度上排名不分先后的,大概是礼和仁,连法都要往后靠。 文官当权,如徐绩这样的人,当然希望削弱武将的权利,尤其是那些跟着陛下一起打江山的武将,于公来说,武将手握重兵那就是隐患,不要说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站在徐绩的角度他就要这样想,且这样劝陛下......于私来说,打江山的时候当然是武将会显得功劳更大,而文官,哪怕是徐绩这样位极人臣的文官,在功勋方面都无法和那些开国武将相提并论。 武夫和文人最大的区别在于,武夫可以讲理也可以不讲理,武夫不讲理的时候一定比讲理的时候力量大,而文人不一样,文人不讲理的时候就是手无缚鸡之力。 为什么以武犯禁从来都是一句贬义词?这个禁在更大层面指的不是规矩,而是道理,而道理,最怕的当然是不讲道理。 徐公从来都不怕有文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根本不懂治国你是在误国,但他怕的就是唐匹敌,怕的是夏侯琢,怕的是澹台压境这样的人,带着一支军队到他面前说,徐绩你在误国,不,不用带军队。 唐匹敌,大宁的半壁江山是他打下来的,他可一呼百应,应的还都是那些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包括夏侯琢和澹台压境这样可称之为传奇的大将军,前者在北疆东疆杀出来外寇不敢靠近大宁半步的威名,后者在西疆单人独骑就能吓走西域数万联军。 在东疆只要夏侯琢的大旗还在,在西疆只要澹台压境的大旗还在,外寇,见了就会心里发颤。 徐绩也发颤。 真要是夏侯琢这样非但战功显赫且是陛下结义大哥的人,拎着一把刀杀进他家里一刀把他剁了,他有什么办法? 所以这件事既牵扯到了徐绩,又牵扯到了夏侯琢。 叶无坷这样对他们不熟悉的人,也能敏锐的嗅到凛冽杀机。 看起来是不是夏侯琢更有力也更有利? 并不是啊......徐绩只一句持公器而自大便是国之威胁,就能让天下文人站在他身后摇旗呐喊。 这个世上有一种善念善举叫疑罪从无,可要看是什么罪,偷三颗鸡蛋这样有可能但没证据的事按疑罪从无没关系,谋逆呢? 徐绩以为,礼与仁,左右不了当今陛下,但疑也许可以。 这才是他这几年持续发力的缘故。 坐在马车里的叶无坷把卷宗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最终确定的首先要干的,和知道这件案子的所有人都确定的没有区别,那就是找到脏银。 空饷案涉案一万五千两左右,说多不算真多,毕竟有人想收买叶无坷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都敢拿出来两万两的巨款,可说少也不少,按照大宁律例贪墨五十两就流放三千里贪墨一百两就要杀头。 “奇怪的很。” 叶无坷的视线从卷宗上离开,他看向像是在发呆的高清澄:“卷宗上来看,赵君善的关系极简单,十二年前离开军中之后就去了楚县做县丞,升迁的也着实不算快,三年前才刚刚升任府丞,在县丞的位子上一坐就是九年,还是夏侯大将军的亲兵出身,这就说明他的关系简单到只有夏侯大将军,且不敢用也不能用到这层关系。” “卷宗上来看赵君善在官场上的人缘也不好,人过于刚直,不善交际,大部分时候还不懂变通,所以在楚县九年和他来往的人不多,他与妻子是在楚县相识成亲,两年后因为秉公办事连岳父一家都与他断了往来。” 叶无坷微微皱眉:“这样一个人,几年来贪墨的空饷又没花出去,生活简朴从不铺张,与妻子恩爱亦无妾室,银子如果是他自己贪了,不该找不到......” 高清澄道:“所以徐公把这案子拿到朝廷上来说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在想是不是和夏侯大将军有关。” 叶无坷问:“夏侯大将军的开销极大?” 高清澄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了,当初跟过他的兵,不仅仅是那些亲兵,凡是跟过他的人,家有孤寡的他都照应,只要听闻了谁有困难,大将军历来都会慷慨解囊。” 叶无坷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问高清澄道:“以你对夏侯大将军的了解,这样的银子他会不会收?” 高清澄摇头:“不可能收。” 叶无坷又问:“以你对跟过夏侯大将军的那些老兵的了解,大将军做的事,他们会不会效仿?” 高清澄脸色微微一变。 她问叶无坷:“你是怀疑,赵君善也在做着和大将军一样的事?那些银子找不到,是因为他都已经用以接济同袍?” 叶无坷道:“我只是这样想,但又觉得不合理。” 高清澄道:“到了旧山郡之后,可以先从这方面着手来查查。” 叶无坷还是有些疑惑。 他依然皱着眉:“这件事徐公既然已经发现了,从他得知到上奏陛下,期间至少有几个月.......这几个月,他真的什么事都没查出来?” 高清澄道:“也许正因为他查出来了,所以才更愿意让廷尉府去查。” 叶无坷沉默下来。 他又想到了屠村案。 卷宗上记载的是一共发现了五百六十三具尸体,仵作验尸发现,这五百多人的体内都有毒,而这又是不合常理的事。 如果杀这整村的人是为了隐瞒什么,且已经想到了借助河水决堤来杀人灭口,提前下毒,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就算是要用药来保证稳妥,用迷-药比用毒药不更好? 如果筹谋此事的人心机深沉,就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凭什么他就断定了,这几百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仵作不会验尸?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做这事的人笃定了那些尸体不会被发现。 可这又是不合理的地方,水患死人正常,水患死人发现不了尸体就不正常。 这两个案子都是疑点重重。 如果这两个案子还有牵连的话,那这其中的疑点就更大了,因为赵君善在楚县做过九年的县城,被屠杀的那个村子就在楚县。 “廷尉府在旧山郡有分衙,分衙百办丘小溪送上来的消息也有些耐人寻味。” 高清澄道:“旧山郡出了这么大事,当地地方官府好像......并不是特别的恐慌,已经暂时被廷尉府收押的一众官员,表现的都还算平静,他们似乎有预感,这案子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且一定和他们牵连不大,府治郑有业从案发到现在,没有和廷尉府的人接触过一次,没有问过案情......” 叶无坷道:“听起来,是真的有底气。” 他看向高清澄:“如果是这么有底气的话,那就说明赵君善做的事其实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且一直与赵君善保持着距离,所以他们才能坦然,那这个案子就不难查。” 高清澄道:“赵君善的同僚最多也就治个知情不报,最起码死不了......而且知情不报这种事没办法查的那么仔细,能知情的一定不多,就咬死了不知情,廷尉府也没什么办法。” 叶无坷再次看开卷宗,把那些人名仔细记住。 “赵君善待他手下的人历来严苛,是按照战兵标准治军。” 叶无坷看着卷宗说道:“所以他手下人对他都很敬畏,换句话说,就是关系不好,旧山郡常备的厢兵人数若只有百余人,那这百余人他应该收买拉拢才对。” 叶无坷指了指卷宗一处说道:“这里说,厢兵旅率郭恕母亲病重的时候四处筹钱,和同袍都借到了,也没有去找过赵君善,赵君善知情之后让人送去了一些银子......一百个钱,郭恕的母亲病故之后,他就急急忙忙的先把这些钱还给赵君善了。” 他看向窗外:“手下亲随的母亲病重他只拿了一百个钱出来,这似乎确实有些过于凉薄,尤其是他若真的贪了一万五千两银子的话。” 想到这,叶无坷忍不住又摇头轻叹。 “吃空饷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有一个亲信参与,靠一己之力完成,若是真的,他也是个绝对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假的,陷害他的人可真该死。” 马车在官道上一路往南,在相隔大概三十里另外一条路上,申屠衍笙也在翻看着卷宗,看起来他可比叶无坷要云淡风轻的多,他看的卷宗和叶无坷看的卷宗是同一个案子,但不是同一个内容。 卷宗里边详细记载了空饷案的始末,许多细节都写的清清楚楚。 这份卷宗如果直接送到叶无坷和高清澄手里,那空饷案很快就能结案定性。 可申屠衍笙绝对不会把这份卷宗送过去,仔细看完之后,他就把卷宗一页一页的丢进火炉里,车窗打开,烟雾随着车窗飘了一路。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貌美女子,有着典型的江南女子的婉约气质。 “表哥。” 女子问他:“为什么要把卷宗都烧了?徐公不是说,这卷宗只有一份吗?” 申屠衍笙笑了笑道:“都在我自己脑子里就好了,别人没必要看。” 女子又问:“徐公希望的是这案子尽快水落石出,卷宗只要送过去,那高清澄和叶无坷就能马上查的清清楚楚,该牵扯到谁不该牵扯到谁,一目了然......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要烧了而不是想办法让他们看到。” 申屠衍笙微微一笑。 “因为你给他们直接看到的东西,他们不信。” 看向窗外的申屠衍笙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飘忽。 “我可以在他们找不准方向的时候想办法给他们指指方向,但不能告诉他们终点在哪儿......露薇,你只管跟着我游山玩水就是了,案子的事,我有把握,徐公说这事办妥了让我去做个县治,县治?他可真是看不起我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赵君善其人 f正月初一,这一天对于中原百姓来说有多重要不言而喻,长安城里的热闹总结起来就五个字......人间最繁华。 这天要进城的百姓多的根本数不清,长安城外距离不是那么远的州县百姓都想来看看长安城里的热闹,从大宁立国第十五年开始,陛下就特许长安城正月初一到十五延迟关闭城门,为的是让不住在城里的百姓们也能多看一会儿长安城的灯会。 从初一到十五这段日子,说长安城里每一天都是摩肩接踵不为过。 可就是在这浩浩荡荡进城的洪流之中,有不起眼的两个人逆着人流出城,当然出城的也不仅仅是他们两个,只是相对于进城的人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 精心收拾了一番易容乔装的三奎和阿爷出了城门,他们回头看一眼长安城里的热闹,这一老一少乘着一辆同样不起眼的马车一路南下。 比他们早出发了几天的叶无坷已经过了秦水,再往南走就上七八天就出京畿道。 因为东广云汇这几位特殊的背景,所以很多人猜测这次南下的商队里到底有多少朝廷官员,最起码江南织造府的人会有一些随商队南下,因为他们要在这一路上上东广云汇的人了解贸易上的事。 楚时候,中原丝品大部分都销往西域诸国,大宁立国之后因为不服软,黑武先是直接动兵,战场上的宁军让黑武人明白了什么硬,刚刚才打出来一个清平天下的宁军如狼似虎,谁敢来破坏这清平天下他们就杀谁,谁来杀谁。 后来黑武人开始封锁大宁外交和贸易,西域人迫于黑武压力所以断开了与大宁往来,但他们断不开对丝品等中原货物的追求,他们只能另辟蹊径,绕路从漠北诸国加价采买。 这也是为什么疏勒在明知道黑武人对他们暗中与大宁贸易往来不开心,却一直强撑着坚持,每年从西域和西北草原来的大客户,带给疏勒巨大的财富。 这也是为什么大宁要在疏勒建造一个贸易新城的缘故之一,有了这座贸易新城,大宁发往漠北的商品就能更顺畅的流通到更远的地方去。 这座贸易新城建立起来之后,卖多少,卖给谁,怎么卖,就完全是由大宁说了算的。 大宁可以直接进行调控,漠北诸国当然还能再赚一些,可大笔的银款,会直接流入到大宁国内来。 也是为了更大的贸易市场,徐公提议在江南道建立江南织造府衙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筹备,如今时机已经成熟,换句话说,连漠北的事都算是为江南织造府的建立所做之铺垫。 徐公代替陛下在江南巡视一年多,大部分时间都在江南道,其缘故,也离不开江南织造府。 朝中谁都清楚,江南织造府论职级其实不算多高,但其作用和权限之大,超乎想象。 将来大宁对外贸易的很大一部分都在江南织造府,谁成为第一任江南织造,那就说明谁的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极其特殊,甚至有人还分析过,江南织造府的第一任主官,就会是将来接替徐公成为大宁宰相的人。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罢了。 徐公到现在已经掌权二十年,年纪也才勉强四十岁,谁当他的接班人?与他同龄的人能做到一郡府治就算不错了,大宁诸道的道府大人,那些正二品的封疆大吏,没有一个低于五十岁的。 原本大家都觉得,能从徐公手里接过宰相权柄的人是那位如今也高居吏部尚书的陆大人,可从年纪上看,陆大人比徐公还要年长不少。 后起之秀中,最被人看好的就是鸿胪寺卿赵泛舟,之前还被陛下把品级降了,谁都知道那不仅仅是降级的事。 一路上,高清澄把朝中这些事很仔细的说给叶无坷,少年不仅仅是记忆力好,所以他非但记住了这些关键的大人物,连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也都差不多理顺了。 过了秦水之后就是渭川郡地界,从渡口过来后算算时间已经赶不到前边的县城去住,所以叶无坷和姚三斤商量了一下,就在渡口留宿。 渡口南北两侧早就形成了规模极大的镇子,从南边往长安城的人很多都会选择在这住一晚,所以这里非但餐饮业规模很大,娱乐业规模也不小。 余百岁很开心。 天一黑他就拉着大奎二奎说去长见识,叶无坷知道的时候仨人已经消失在岸边的流光溢彩的晚景之中。 高清澄和叶无坷两个人在夜色和水色相拥的秦水岸边一边散步一边聊天,聊的多是案情。 就在这时候,有人找到商队这边来,说是想求见一下叶千办,苗新秀问他是谁,那人说,是渭川郡的府丞,名孙素。 苗新秀立刻就想到了这人来的目的多半是和旧山郡的案子有关,渭川郡和旧山郡还相隔千里呢,说情的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上门了。 等叶无坷回来之后,这位衣着朴素的从五品府丞看起来好像颇为紧张。 叶无坷见这位自称府丞的人穿着一身布衣,身边也没带任何随从,他大概也能明白这人的来意,他其实完全可以不见,可他又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人还在几千里外就有人登门,不管是往哪个方面说情都值得听一听,这其中牵连到多少人情往来,从这种事入手最是方便也最直接。 “叶千办。” 孙素抱拳道:“冒昧登门......唉。” 话说一半他就长长的叹了口气。 “也许叶千办会以为我是来为赵君善说情的,毕竟叶千办应该知道我与他都曾在大将军麾下。” 叶无坷点了点头。 他确实知道。 要查案,而且是这么大的案子,叶无坷从廷尉府里调阅的卷宗之多,寻常人根本就难以想象。 不仅仅是赵君善为官之后与他有关的所有人的档案都要调阅,连他在夏侯大将军手下做亲兵的时候与谁认识都要仔细的查出来。 孙素道:“我是军伍出身,到现在说话办事也不会拐弯抹角,所以有些什么想说的,我也就直截了当的说了。” 叶无坷道:“孙府丞尽可直言。” 孙素道:“我不是来为赵君善说话,只是想告诉叶千办一些关于他的事,叶千办知道了,也许对查案有所帮助。” 落座之后,孙素整理了一下措辞,看得出来他应该也是第一次私底下接触别人,所以难免有些不安。 “赵君善的人缘历来不好。” 孙素道:“在大将军麾下的时候,他与我们的关系也说不上亲近,平日无事的时候大家商量一起去喝个酒,他从不参与,谁家里有事,这家有人娶妻,那家有人生子,这些事他也从不来往,别说是与他关系没多好的人,我们这些同袍他都不走动。” 叶无坷点了点头,对赵君善的判断又深入了一些。 孙素道:“我之所以来,其实也不是因为赵君善,而是因为大将军,大将军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但也洒脱率意,所以这些年,不少人借着什么由头攻击大将军。” 他看了一眼高清澄,他当然不认识这个年轻女子,朝廷对外宣布调查官员的时候,也只宣布了叶无坷而没有把高清澄的名字列入其中,所以只是觉得这位叶千办倒是真性情,出门办案还要带着红颜知己。 叶无坷看他反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很认真的介绍道:“这是廷尉府高千办,她有别的案子南下,与我顺路,但也会参与调查空饷案,孙府丞有话,直接说就好。” 一看高清澄这个年纪竟然已是千办,孙素先是惊讶了一下,毕竟高清澄身上没穿千办锦衣,他的反应似乎也算正常。 “高千办。” 孙素起身行礼。 “赵君善有几件事,我觉得该与两位千办说一下。” 孙素道:“第一件事,千办应该已知道他在楚县做县丞的时候,就与他妻家断了往来,其缘故,我略知一二。” “他这个人,没有人情往来是因为他就是家中支柱,他有两个弟弟,战乱时候受了伤,都不能劳作,全靠他送钱回去,他大姐当年被旧楚的人抓了,严刑逼问他下落,虽然人还活着,可现在疯疯癫癫的也需要人照料。” 高清澄脸色微微一变,孙素的这些话卷宗里有的记载了有的没有,比如赵君善大姐的事,廷尉府卷宗之中连只言片语都未收录。 孙素道:“他是在冀州跟着大将军的,算是大将军麾下老兵,陛下和大将军不得不离开冀州的时候,许多跟着陛下和大将军的人没来得及把家人也都带走,旧楚的鹰犬抓了不少人逼问,后来还有叛军队伍进了冀州城,又是一轮严刑拷打。” “他大姐在那时候就疯了,两个弟弟残废,那时候家中还有老母......这些年他从不与人来往就是因为缺钱,可他从来都没有向任何人张过嘴,我们后来得知他家里情况,凑了一笔钱给他送去,又被他安排人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在我们看来,同袍即为兄弟,兄弟家里有事需要帮衬天经地义,我们帮他也是心甘情愿,可他......我说的有些乱你们不要在意,总之意思是要说清楚的......再说到之前的话,是我有些语无伦次了。” “他和他妻子家里断了往来并非是外界传闻那样,说他妻子家里想托他办事被他拒绝所以才导致两家交恶,而是他得知岳父往他家里送了一笔钱,他直接回家去要了出来,还是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岳父,这才招致大吵一架,他岳父说他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所以一怒断了往来。” 他说:“后来我们得空就去他家里看望他母亲,从来都不敢让他知道,也不敢留下钱,只留些日用的东西,因为他要查账,他两个弟弟哪怕花出去一文钱都要记账,我们也就只好谁有空谁就去看看留些米面,稍微值钱些的,他知道了就必然要送回去,所以留下米面也让他家里人对他说是官府发的,都不敢说是邻居帮衬。” 孙素看向叶无坷:“他母亲前些年过世,他操办的极简单,你说这样一个人贪银子,还贪了一万五千两,我不敢给他说情,但我肯定不信,我只希望两位千办能查的仔细些,毕竟,也许是有人想利用此事陷害大将军。” 说到这孙素起身,抱拳行礼:“拜托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赵君善其人_192 f正月初一,这一天对于中原百姓来说有多重要不言而喻,长安城里的热闹总结起来就五个字......人间最繁华。 这天要进城的百姓多的根本数不清,长安城外距离不是那么远的州县百姓都想来看看长安城里的热闹,从大宁立国第十五年开始,陛下就特许长安城正月初一到十五延迟关闭城门,为的是让不住在城里的百姓们也能多看一会儿长安城的灯会。 从初一到十五这段日子,说长安城里每一天都是摩肩接踵不为过。 可就是在这浩浩荡荡进城的洪流之中,有不起眼的两个人逆着人流出城,当然出城的也不仅仅是他们两个,只是相对于进城的人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 精心收拾了一番易容乔装的三奎和阿爷出了城门,他们回头看一眼长安城里的热闹,这一老一少乘着一辆同样不起眼的马车一路南下。 比他们早出发了几天的叶无坷已经过了秦水,再往南走就上七八天就出京畿道。 因为东广云汇这几位特殊的背景,所以很多人猜测这次南下的商队里到底有多少朝廷官员,最起码江南织造府的人会有一些随商队南下,因为他们要在这一路上上东广云汇的人了解贸易上的事。 楚时候,中原丝品大部分都销往西域诸国,大宁立国之后因为不服软,黑武先是直接动兵,战场上的宁军让黑武人明白了什么硬,刚刚才打出来一个清平天下的宁军如狼似虎,谁敢来破坏这清平天下他们就杀谁,谁来杀谁。 后来黑武人开始封锁大宁外交和贸易,西域人迫于黑武压力所以断开了与大宁往来,但他们断不开对丝品等中原货物的追求,他们只能另辟蹊径,绕路从漠北诸国加价采买。 这也是为什么疏勒在明知道黑武人对他们暗中与大宁贸易往来不开心,却一直强撑着坚持,每年从西域和西北草原来的大客户,带给疏勒巨大的财富。 这也是为什么大宁要在疏勒建造一个贸易新城的缘故之一,有了这座贸易新城,大宁发往漠北的商品就能更顺畅的流通到更远的地方去。 这座贸易新城建立起来之后,卖多少,卖给谁,怎么卖,就完全是由大宁说了算的。 大宁可以直接进行调控,漠北诸国当然还能再赚一些,可大笔的银款,会直接流入到大宁国内来。 也是为了更大的贸易市场,徐公提议在江南道建立江南织造府衙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筹备,如今时机已经成熟,换句话说,连漠北的事都算是为江南织造府的建立所做之铺垫。 徐公代替陛下在江南巡视一年多,大部分时间都在江南道,其缘故,也离不开江南织造府。 朝中谁都清楚,江南织造府论职级其实不算多高,但其作用和权限之大,超乎想象。 将来大宁对外贸易的很大一部分都在江南织造府,谁成为第一任江南织造,那就说明谁的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极其特殊,甚至有人还分析过,江南织造府的第一任主官,就会是将来接替徐公成为大宁宰相的人。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罢了。 徐公到现在已经掌权二十年,年纪也才勉强四十岁,谁当他的接班人?与他同龄的人能做到一郡府治就算不错了,大宁诸道的道府大人,那些正二品的封疆大吏,没有一个低于五十岁的。 原本大家都觉得,能从徐公手里接过宰相权柄的人是那位如今也高居吏部尚书的陆大人,可从年纪上看,陆大人比徐公还要年长不少。 后起之秀中,最被人看好的就是鸿胪寺卿赵泛舟,之前还被陛下把品级降了,谁都知道那不仅仅是降级的事。 一路上,高清澄把朝中这些事很仔细的说给叶无坷,少年不仅仅是记忆力好,所以他非但记住了这些关键的大人物,连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也都差不多理顺了。 过了秦水之后就是渭川郡地界,从渡口过来后算算时间已经赶不到前边的县城去住,所以叶无坷和姚三斤商量了一下,就在渡口留宿。 渡口南北两侧早就形成了规模极大的镇子,从南边往长安城的人很多都会选择在这住一晚,所以这里非但餐饮业规模很大,娱乐业规模也不小。 余百岁很开心。 天一黑他就拉着大奎二奎说去长见识,叶无坷知道的时候仨人已经消失在岸边的流光溢彩的晚景之中。 高清澄和叶无坷两个人在夜色和水色相拥的秦水岸边一边散步一边聊天,聊的多是案情。 就在这时候,有人找到商队这边来,说是想求见一下叶千办,苗新秀问他是谁,那人说,是渭川郡的府丞,名孙素。 苗新秀立刻就想到了这人来的目的多半是和旧山郡的案子有关,渭川郡和旧山郡还相隔千里呢,说情的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上门了。 等叶无坷回来之后,这位衣着朴素的从五品府丞看起来好像颇为紧张。 叶无坷见这位自称府丞的人穿着一身布衣,身边也没带任何随从,他大概也能明白这人的来意,他其实完全可以不见,可他又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人还在几千里外就有人登门,不管是往哪个方面说情都值得听一听,这其中牵连到多少人情往来,从这种事入手最是方便也最直接。 “叶千办。” 孙素抱拳道:“冒昧登门......唉。” 话说一半他就长长的叹了口气。 “也许叶千办会以为我是来为赵君善说情的,毕竟叶千办应该知道我与他都曾在大将军麾下。” 叶无坷点了点头。 他确实知道。 要查案,而且是这么大的案子,叶无坷从廷尉府里调阅的卷宗之多,寻常人根本就难以想象。 不仅仅是赵君善为官之后与他有关的所有人的档案都要调阅,连他在夏侯大将军手下做亲兵的时候与谁认识都要仔细的查出来。 孙素道:“我是军伍出身,到现在说话办事也不会拐弯抹角,所以有些什么想说的,我也就直截了当的说了。” 叶无坷道:“孙府丞尽可直言。” 孙素道:“我不是来为赵君善说话,只是想告诉叶千办一些关于他的事,叶千办知道了,也许对查案有所帮助。” 落座之后,孙素整理了一下措辞,看得出来他应该也是第一次私底下接触别人,所以难免有些不安。 “赵君善的人缘历来不好。” 孙素道:“在大将军麾下的时候,他与我们的关系也说不上亲近,平日无事的时候大家商量一起去喝个酒,他从不参与,谁家里有事,这家有人娶妻,那家有人生子,这些事他也从不来往,别说是与他关系没多好的人,我们这些同袍他都不走动。” 叶无坷点了点头,对赵君善的判断又深入了一些。 孙素道:“我之所以来,其实也不是因为赵君善,而是因为大将军,大将军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但也洒脱率意,所以这些年,不少人借着什么由头攻击大将军。” 他看了一眼高清澄,他当然不认识这个年轻女子,朝廷对外宣布调查官员的时候,也只宣布了叶无坷而没有把高清澄的名字列入其中,所以只是觉得这位叶千办倒是真性情,出门办案还要带着红颜知己。 叶无坷看他反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很认真的介绍道:“这是廷尉府高千办,她有别的案子南下,与我顺路,但也会参与调查空饷案,孙府丞有话,直接说就好。” 一看高清澄这个年纪竟然已是千办,孙素先是惊讶了一下,毕竟高清澄身上没穿千办锦衣,他的反应似乎也算正常。 “高千办。” 孙素起身行礼。 “赵君善有几件事,我觉得该与两位千办说一下。” 孙素道:“第一件事,千办应该已知道他在楚县做县丞的时候,就与他妻家断了往来,其缘故,我略知一二。” “他这个人,没有人情往来是因为他就是家中支柱,他有两个弟弟,战乱时候受了伤,都不能劳作,全靠他送钱回去,他大姐当年被旧楚的人抓了,严刑逼问他下落,虽然人还活着,可现在疯疯癫癫的也需要人照料。” 高清澄脸色微微一变,孙素的这些话卷宗里有的记载了有的没有,比如赵君善大姐的事,廷尉府卷宗之中连只言片语都未收录。 孙素道:“他是在冀州跟着大将军的,算是大将军麾下老兵,陛下和大将军不得不离开冀州的时候,许多跟着陛下和大将军的人没来得及把家人也都带走,旧楚的鹰犬抓了不少人逼问,后来还有叛军队伍进了冀州城,又是一轮严刑拷打。” “他大姐在那时候就疯了,两个弟弟残废,那时候家中还有老母......这些年他从不与人来往就是因为缺钱,可他从来都没有向任何人张过嘴,我们后来得知他家里情况,凑了一笔钱给他送去,又被他安排人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在我们看来,同袍即为兄弟,兄弟家里有事需要帮衬天经地义,我们帮他也是心甘情愿,可他......我说的有些乱你们不要在意,总之意思是要说清楚的......再说到之前的话,是我有些语无伦次了。” “他和他妻子家里断了往来并非是外界传闻那样,说他妻子家里想托他办事被他拒绝所以才导致两家交恶,而是他得知岳父往他家里送了一笔钱,他直接回家去要了出来,还是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岳父,这才招致大吵一架,他岳父说他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所以一怒断了往来。” 他说:“后来我们得空就去他家里看望他母亲,从来都不敢让他知道,也不敢留下钱,只留些日用的东西,因为他要查账,他两个弟弟哪怕花出去一文钱都要记账,我们也就只好谁有空谁就去看看留些米面,稍微值钱些的,他知道了就必然要送回去,所以留下米面也让他家里人对他说是官府发的,都不敢说是邻居帮衬。” 孙素看向叶无坷:“他母亲前些年过世,他操办的极简单,你说这样一个人贪银子,还贪了一万五千两,我不敢给他说情,但我肯定不信,我只希望两位千办能查的仔细些,毕竟,也许是有人想利用此事陷害大将军。” 说到这孙素起身,抱拳行礼:“拜托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小贩 %孙素的很多话都让叶无坷和高清澄动容,哪怕其中说到的一些事在卷宗上有所记录,可看到的文字和听到的诉说,并不是一种感觉。 他们也从孙素的话里得到了心中一个疑惑的答案,那就是为何远在几千里外的孙素会这么迫不及待的站出来说话,因为赵君善的家里人如今就住在距离渭川郡不远的地方。 孙素说,原本赵君善往楚县赴任的时候想带着家里人,可是走到九里台的时候他大嫂说什么也不肯走了,九里台是冀州最南边,已经快与豫州接壤。 渭川郡在京畿道最东南,距离九里台只有不到二百里,所以孙素对赵君善家里的情况才会那么了解,大概他是赵君善那一批老战友之中去的最频繁的一个。 如今夏侯大将军这些老亲兵可谓天各一方,活下来的大多分派到各地赴任,以他们的经验,多数都是在地方上训练厢兵。 “绕一下去看看?” 叶无坷问高清澄。 高清澄点了点头:“去看看。” 卷宗上为何没有关于赵君善大姐的记载,是因为赵君善亲口说过他大姐已经死了,这个疑问,刚才高清澄也向孙素提起过,孙素说,以赵君善的为人,他不愿意朝廷因为他大姐的事而多有照顾。 这个答案似乎有些不妥当,放在寻常人身上可能无法理解,但若是放在赵君善那么偏执的人身上,又似乎就变得合理起来。 “队伍继续按照原来的路线走。” 高清澄道:“咱们轻装简行过去看看,还能追上队伍。” 叶无坷道:“不妥。” 高清澄笑了笑:“你是怕这也是个陷阱?” 叶无坷想到了些什么,高清澄自然也想到了些什么。 孙素不像是个坏人,但好坏从来都不是靠印象来评判的,他过来提到赵君善的家里人,那按照正常来说叶无坷他们一定会去看看,如此一来,他们就会偏离原来的路线。 赵君善家里人是不是真的在那,那里是不是有个准备好的陷阱,这些都不好说,对手有多大的胆子完全在于牵扯到的人有多少有多高。 高清澄看向苗新秀:“苗师傅,帮个忙。” 苗新秀道:“高姑娘只管说。” 高清澄道:“我和叶无坷骑马去九里台,你跟着大队人马继续走,去渭川郡城里等着我们,不出意外的话最多等我们两三天。” 她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又交代了几句,苗新秀闻言后脸色微变,然后抱拳道:“我一定办到。” 商量好之后,叶无坷与高清澄带着大奎二奎还有聂惑在第二天一早离开队伍,五个人往九里台方向赶过去,一如既往的,三人骑马两人跑步。 大奎和二奎还是不喜欢骑马,大奎是觉得骑马不如跑着舒服,二奎是觉得骑马屁股蛋子疼,这是两个地方。 从秦水渡口去九里台也就二百多里远,按照他们五个的速度确实用不了多久,大奎和二奎跑的比马还要长久,他们能有如此体力得益于两件事,一是从小就跟着打猎漫山遍野的跑,二是奎娘也很能跑,尤其是掌中握着一根柳条或是木棒的时候。 在叶无坷听过的故事里,传说楚时候有一位被誉为神行太保的绝顶高手,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比千里马还能跑。 他觉得一定故事里的说法过于夸张,但不会特别夸张,因为他是最清楚大奎二奎能跑多远的,那年他俩惹怒了奎娘,被奎娘从无事村撵到双山镇,又从双山镇撵到县城,然后再撵回来,一来回能有一百四五十里......山路。 就说奎娘可怕不可怕吧。 九里台是一个镇子,距离赤水已经没有多远了,有人说赤水将中原一分为二,赤水以南是南方,赤水以北是北方,也有人说分割线不在赤水而在兰江,毕竟赤水以南的豫州一直被誉为中原腹地,过了豫州才算南方。 从九里台再往南走上三十里便是渡口,这个大镇子在楚时候曾经被战火付之一炬,二十年来逐渐恢复生机,如今已有数千人口。 叶无坷他们都是一身便装,到了九里台镇之后也没有急着去找人,先寻了个还算干净的街边摊贩吃饭,这位置最为通达,来往吃饭的人不少,所以从侦查角度来说,这位卖拉面的大哥就是附近十里八乡的消息之王。 要了面,叶无坷从无事包里摸索出来一块硬糖递给拉面大哥:“大哥吃糖不?” 那大哥看了看,见叶无坷长的讨人喜欢就把糖接过来:“吃你一块糖,我免你一碗面钱。” 叶无坷一把将糖抢回来:“你要这么说,那这糖我不给了。” 拉面大哥哈哈大笑:“你这小兄弟,行行行,我吃你的糖,面钱该怎么收怎么收,我送你一碟自己家里腌的菜。” 叶无坷开心起来:“谢嘞,大哥你在这九里台多久了?” 拉面这种食物并非出自冀州本土,所以叶无坷才会问一声。 拉面大哥道:“不少年了,当初跟着我爹娘从西北老家来的冀州,后来就不叫冀州了,叫军屏道,粗粗算起来也有十七八年了?记不清楚,来的时候我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叶无坷立刻接话道:“西北哪儿人?听口音是原来雍州湟水那边的。” 拉面大哥一愣:“可以啊小兄弟,来冀州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早就没有家乡口音了呢,看你年纪轻轻细皮嫩肉也不像是走南闯北的,你怎么听出来的?” 叶无坷道:“这说来就巧了,我有一位结拜大哥,也是萍水相逢,但我们俩一见如故,我那大哥对我是真的好,后来分开了,只要他来这边就一定会找我聚几天。” 拉面大哥问:“他是湟水什么地方的?” 叶无坷随口说了个地方,拉面大哥随即惊喜起来:“那真不远,离我老家也就一百多里。” 高清澄坐在那好奇的看着叶无坷和拉面大哥唠家常,唠着唠着那拉面小哥就激动的想和叶无坷拜把子似的。 她看向大奎二奎,两人习以为常。 聂惑忍不住好奇的问大奎:“叶无坷一直都这样吗?” 大奎一边剥蒜一边说道:“一直这样,不稀奇,一会儿就该免单了,你要是给钱,那位师傅还会跟你急。” 高清澄嘴角微微一扬。 大概一刻之后,叶无坷端着两碗拉面回来,一碗递给高清澄一碗递给聂惑:“你们先吃。” 拉面大哥又端上来几碗,然后见叶无坷在桌子上放了面钱,他立刻板起脸:“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做哥哥的请不起你几碗面吃?你放钱在这,是在打哥哥的脸?” 叶无坷连忙起身道:“情分是情分,买卖是买卖。” 大奎道:“该拉扯了。” 果然,没片刻两个人便因为那些面钱而拉扯起来,最终的结果是拉面大哥又给上了一份肉,但看起来勉为其难的收了面钱。 “问了些什么?” 高清澄一边小口小口的吃面一边问。 叶无坷道:“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最近一段日子没有生人进九里台镇,客栈住宿的地方都在镇子外边这条街上,生人进村的话马大哥不会不知道。” 高清澄想了想,马大哥应该就是这位拉面大哥了。 她抱了抱拳:“恭喜,又多了一位兄长。” 叶无坷抱拳回礼:“都是咱家的。” 高清澄笑着继续吃面,叶无坷则继续说他打听来的消息。 “九里台镇也算是个交通要地,去渡口的必经之路,走这条路的都会在九里台镇歇歇脚,这里原本产药材,后来也很少人种了。” 叶无坷唏哩呼噜的吃着面,吃一口说一句。 “马大哥说这段日子商队似乎比之前多了些,他听着商队的人聊都是要去江南道的,大概也都听闻了江南织造府的消息,所以都急匆匆的赶去寻机会,织造府那边一旦开始正式运作,去的越早能得的机会就越多。” 他说完这几句话,面吃完了。 还在小口小口吃面的高清澄和聂惑看了看他的空碗,跟刷过了似的那么干净。 叶无坷道:“也打听出来了赵君善的家里人住在什么地方,在镇子的东南角,宅子很老,赵君善的两个弟弟平日里轮流在这条街上靠卖个茶水和缝补衣衫赚点小钱贴补家用,必须得有一个留在家里看着他们大姐。” 他不漏痕迹的往一个方向看了看,高清澄他们随即顺着视线看过去。 大概十几丈外有个茶水摊子,老板看起来大概四十来岁,从卷宗上来看,赵君善的两个弟弟一个今年二十五,一个应该才二十八,显然是生活对他的磨砺实在是太狠了些。 卷宗记录两人在很小的小时候都被楚国鹰犬从膝盖处斩断双腿,他们大姐......更惨。 大一些的弟弟叫赵君慈,小弟叫赵君和,他们俩被斩断双腿能活下来也是奇迹,认识他们的人都说,他们大姐被那般凌辱还活了下来,只是因为不想让两个弟弟也跟她一起走了,两个小孩子,断了腿,没人照顾怎么活? 那摊位的茶水在一个大桶里,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茶叶,不管来几个人,一文钱随便喝。 经常来往的人都认识他,所以谁也不愿占他便宜,能多给几个就多给几个,可两兄弟坚持不肯收,俩人总是说明码标价的东西不能改,我们知道您是可怜我们,但我们也不可怜啊,现在的日子比过去可好太多了。 他们总说,官府对他们这样困难的人也多有照顾,他们在这条街上摆摊不必交税,每年官府还都会派人送米面粮油到家里,有时候还送肉,相亲四邻也都友善关爱,所以真不用可怜他们。 过往的商队都是常年在外边走动的,谁的衣服破了,他免费给缝补,若是需要用到扣子之类的东西,才会收个本钱。 看着那边总是乐呵呵的和所有认识的人打招呼的小贩,聂惑眼睛微微有些发红:“我不信他们的大哥是那样的人,如果是的话,怎么能把两个弟弟教育的这么好。” 叶无坷刚要起身过去,就看到那个小贩竟是主动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他在身上绑着一个木凳,两只手里分别拿着一个竹子做的小方凳,撑着身子过来,这时候才能看清楚,哪里是从膝盖处被斩断的,那两腿断处,都快到大腿根了。 小贩一步一步挪过来,他始终抬着头,看叶无坷他们的眼神,有些奇怪。 【新的一个月啦,求四月的第一张月票,目前我状态还行,一天三更应该还能保持,所以盟主的加更暂时欠着哈,我不能说今天两更,再更一章就说是给盟主加更了,我在需要缓一缓不能三更的时候会提前告诉大家,嗯哼,爱你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小贩_194 %孙素的很多话都让叶无坷和高清澄动容,哪怕其中说到的一些事在卷宗上有所记录,可看到的文字和听到的诉说,并不是一种感觉。 他们也从孙素的话里得到了心中一个疑惑的答案,那就是为何远在几千里外的孙素会这么迫不及待的站出来说话,因为赵君善的家里人如今就住在距离渭川郡不远的地方。 孙素说,原本赵君善往楚县赴任的时候想带着家里人,可是走到九里台的时候他大嫂说什么也不肯走了,九里台是冀州最南边,已经快与豫州接壤。 渭川郡在京畿道最东南,距离九里台只有不到二百里,所以孙素对赵君善家里的情况才会那么了解,大概他是赵君善那一批老战友之中去的最频繁的一个。 如今夏侯大将军这些老亲兵可谓天各一方,活下来的大多分派到各地赴任,以他们的经验,多数都是在地方上训练厢兵。 “绕一下去看看?” 叶无坷问高清澄。 高清澄点了点头:“去看看。” 卷宗上为何没有关于赵君善大姐的记载,是因为赵君善亲口说过他大姐已经死了,这个疑问,刚才高清澄也向孙素提起过,孙素说,以赵君善的为人,他不愿意朝廷因为他大姐的事而多有照顾。 这个答案似乎有些不妥当,放在寻常人身上可能无法理解,但若是放在赵君善那么偏执的人身上,又似乎就变得合理起来。 “队伍继续按照原来的路线走。” 高清澄道:“咱们轻装简行过去看看,还能追上队伍。” 叶无坷道:“不妥。” 高清澄笑了笑:“你是怕这也是个陷阱?” 叶无坷想到了些什么,高清澄自然也想到了些什么。 孙素不像是个坏人,但好坏从来都不是靠印象来评判的,他过来提到赵君善的家里人,那按照正常来说叶无坷他们一定会去看看,如此一来,他们就会偏离原来的路线。 赵君善家里人是不是真的在那,那里是不是有个准备好的陷阱,这些都不好说,对手有多大的胆子完全在于牵扯到的人有多少有多高。 高清澄看向苗新秀:“苗师傅,帮个忙。” 苗新秀道:“高姑娘只管说。” 高清澄道:“我和叶无坷骑马去九里台,你跟着大队人马继续走,去渭川郡城里等着我们,不出意外的话最多等我们两三天。” 她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又交代了几句,苗新秀闻言后脸色微变,然后抱拳道:“我一定办到。” 商量好之后,叶无坷与高清澄带着大奎二奎还有聂惑在第二天一早离开队伍,五个人往九里台方向赶过去,一如既往的,三人骑马两人跑步。 大奎和二奎还是不喜欢骑马,大奎是觉得骑马不如跑着舒服,二奎是觉得骑马屁股蛋子疼,这是两个地方。 从秦水渡口去九里台也就二百多里远,按照他们五个的速度确实用不了多久,大奎和二奎跑的比马还要长久,他们能有如此体力得益于两件事,一是从小就跟着打猎漫山遍野的跑,二是奎娘也很能跑,尤其是掌中握着一根柳条或是木棒的时候。 在叶无坷听过的故事里,传说楚时候有一位被誉为神行太保的绝顶高手,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比千里马还能跑。 他觉得一定故事里的说法过于夸张,但不会特别夸张,因为他是最清楚大奎二奎能跑多远的,那年他俩惹怒了奎娘,被奎娘从无事村撵到双山镇,又从双山镇撵到县城,然后再撵回来,一来回能有一百四五十里......山路。 就说奎娘可怕不可怕吧。 九里台是一个镇子,距离赤水已经没有多远了,有人说赤水将中原一分为二,赤水以南是南方,赤水以北是北方,也有人说分割线不在赤水而在兰江,毕竟赤水以南的豫州一直被誉为中原腹地,过了豫州才算南方。 从九里台再往南走上三十里便是渡口,这个大镇子在楚时候曾经被战火付之一炬,二十年来逐渐恢复生机,如今已有数千人口。 叶无坷他们都是一身便装,到了九里台镇之后也没有急着去找人,先寻了个还算干净的街边摊贩吃饭,这位置最为通达,来往吃饭的人不少,所以从侦查角度来说,这位卖拉面的大哥就是附近十里八乡的消息之王。 要了面,叶无坷从无事包里摸索出来一块硬糖递给拉面大哥:“大哥吃糖不?” 那大哥看了看,见叶无坷长的讨人喜欢就把糖接过来:“吃你一块糖,我免你一碗面钱。” 叶无坷一把将糖抢回来:“你要这么说,那这糖我不给了。” 拉面大哥哈哈大笑:“你这小兄弟,行行行,我吃你的糖,面钱该怎么收怎么收,我送你一碟自己家里腌的菜。” 叶无坷开心起来:“谢嘞,大哥你在这九里台多久了?” 拉面这种食物并非出自冀州本土,所以叶无坷才会问一声。 拉面大哥道:“不少年了,当初跟着我爹娘从西北老家来的冀州,后来就不叫冀州了,叫军屏道,粗粗算起来也有十七八年了?记不清楚,来的时候我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叶无坷立刻接话道:“西北哪儿人?听口音是原来雍州湟水那边的。” 拉面大哥一愣:“可以啊小兄弟,来冀州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早就没有家乡口音了呢,看你年纪轻轻细皮嫩肉也不像是走南闯北的,你怎么听出来的?” 叶无坷道:“这说来就巧了,我有一位结拜大哥,也是萍水相逢,但我们俩一见如故,我那大哥对我是真的好,后来分开了,只要他来这边就一定会找我聚几天。” 拉面大哥问:“他是湟水什么地方的?” 叶无坷随口说了个地方,拉面大哥随即惊喜起来:“那真不远,离我老家也就一百多里。” 高清澄坐在那好奇的看着叶无坷和拉面大哥唠家常,唠着唠着那拉面小哥就激动的想和叶无坷拜把子似的。 她看向大奎二奎,两人习以为常。 聂惑忍不住好奇的问大奎:“叶无坷一直都这样吗?” 大奎一边剥蒜一边说道:“一直这样,不稀奇,一会儿就该免单了,你要是给钱,那位师傅还会跟你急。” 高清澄嘴角微微一扬。 大概一刻之后,叶无坷端着两碗拉面回来,一碗递给高清澄一碗递给聂惑:“你们先吃。” 拉面大哥又端上来几碗,然后见叶无坷在桌子上放了面钱,他立刻板起脸:“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做哥哥的请不起你几碗面吃?你放钱在这,是在打哥哥的脸?” 叶无坷连忙起身道:“情分是情分,买卖是买卖。” 大奎道:“该拉扯了。” 果然,没片刻两个人便因为那些面钱而拉扯起来,最终的结果是拉面大哥又给上了一份肉,但看起来勉为其难的收了面钱。 “问了些什么?” 高清澄一边小口小口的吃面一边问。 叶无坷道:“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最近一段日子没有生人进九里台镇,客栈住宿的地方都在镇子外边这条街上,生人进村的话马大哥不会不知道。” 高清澄想了想,马大哥应该就是这位拉面大哥了。 她抱了抱拳:“恭喜,又多了一位兄长。” 叶无坷抱拳回礼:“都是咱家的。” 高清澄笑着继续吃面,叶无坷则继续说他打听来的消息。 “九里台镇也算是个交通要地,去渡口的必经之路,走这条路的都会在九里台镇歇歇脚,这里原本产药材,后来也很少人种了。” 叶无坷唏哩呼噜的吃着面,吃一口说一句。 “马大哥说这段日子商队似乎比之前多了些,他听着商队的人聊都是要去江南道的,大概也都听闻了江南织造府的消息,所以都急匆匆的赶去寻机会,织造府那边一旦开始正式运作,去的越早能得的机会就越多。” 他说完这几句话,面吃完了。 还在小口小口吃面的高清澄和聂惑看了看他的空碗,跟刷过了似的那么干净。 叶无坷道:“也打听出来了赵君善的家里人住在什么地方,在镇子的东南角,宅子很老,赵君善的两个弟弟平日里轮流在这条街上靠卖个茶水和缝补衣衫赚点小钱贴补家用,必须得有一个留在家里看着他们大姐。” 他不漏痕迹的往一个方向看了看,高清澄他们随即顺着视线看过去。 大概十几丈外有个茶水摊子,老板看起来大概四十来岁,从卷宗上来看,赵君善的两个弟弟一个今年二十五,一个应该才二十八,显然是生活对他的磨砺实在是太狠了些。 卷宗记录两人在很小的小时候都被楚国鹰犬从膝盖处斩断双腿,他们大姐......更惨。 大一些的弟弟叫赵君慈,小弟叫赵君和,他们俩被斩断双腿能活下来也是奇迹,认识他们的人都说,他们大姐被那般凌辱还活了下来,只是因为不想让两个弟弟也跟她一起走了,两个小孩子,断了腿,没人照顾怎么活? 那摊位的茶水在一个大桶里,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茶叶,不管来几个人,一文钱随便喝。 经常来往的人都认识他,所以谁也不愿占他便宜,能多给几个就多给几个,可两兄弟坚持不肯收,俩人总是说明码标价的东西不能改,我们知道您是可怜我们,但我们也不可怜啊,现在的日子比过去可好太多了。 他们总说,官府对他们这样困难的人也多有照顾,他们在这条街上摆摊不必交税,每年官府还都会派人送米面粮油到家里,有时候还送肉,相亲四邻也都友善关爱,所以真不用可怜他们。 过往的商队都是常年在外边走动的,谁的衣服破了,他免费给缝补,若是需要用到扣子之类的东西,才会收个本钱。 看着那边总是乐呵呵的和所有认识的人打招呼的小贩,聂惑眼睛微微有些发红:“我不信他们的大哥是那样的人,如果是的话,怎么能把两个弟弟教育的这么好。” 叶无坷刚要起身过去,就看到那个小贩竟是主动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他在身上绑着一个木凳,两只手里分别拿着一个竹子做的小方凳,撑着身子过来,这时候才能看清楚,哪里是从膝盖处被斩断的,那两腿断处,都快到大腿根了。 小贩一步一步挪过来,他始终抬着头,看叶无坷他们的眼神,有些奇怪。 【新的一个月啦,求四月的第一张月票,目前我状态还行,一天三更应该还能保持,所以盟主的加更暂时欠着哈,我不能说今天两更,再更一章就说是给盟主加更了,我在需要缓一缓不能三更的时候会提前告诉大家,嗯哼,爱你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想念是疼的 我叫赵君慈。” 皮肤黝黑,眼神明亮的汉子微笑着看向叶无坷,他是一个身体不健全的人,可在他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阴郁和自卑,他的笑,就和叶无坷一样纯净。 “请问你们是要往南走吗?” 赵君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了一声。 叶无坷抱拳道:“这位大哥,我们确实是要往南走,请问是有什么事?” 赵君慈脸色喜悦起来:“那请问,你们会路过旧山郡吗?” 叶无坷心里一震。 拉面大哥笑呵呵过来:“又来问客人去不去旧山郡?你这些天总是问,也没问到一个。” 叶无坷道:“我们就是要去旧山郡的。” 赵君慈的脸色更加喜悦起来,是那种压制不住的惊喜。 “那可太好了,请问能不能帮我个忙?” 赵君慈从口袋里翻出来一封信递给叶无坷:“能不能帮我给在旧山郡做府丞的赵君善送去一封信?他是我大哥。” 坐在旁边的聂惑问道:“为何,书信不走邮驿?” 问完之后她就后悔了,因为她马上就想到了答案。 赵君慈回答的时候格外坦然,一点窘迫都没有。 他笑着说:“邮驿太贵了,大哥知道了会骂我们浪费钱。” 见叶无坷没有马上把信接过去,他连忙说道:“若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再去问问其他客人。” 叶无坷道:“信给我吧,我帮你带到。” 赵君慈再次诚恳道谢,然后就想帮叶无坷他们将这面钱结算了,拉面马大哥大手一挥:“还用的着你?且不说这面钱小兄弟早已算过了,就是没算,我直接免了就是。” 赵君慈又是道谢了好久,这才开开心心的回他的茶水摊。 等他回去了,拉面大哥叹了口气道:“这一家都苦,有个做大官的大哥却没沾到一点光,嗨,也不能说一点光没有,一家几口的开销也都指望他大哥隔一段日子就请人捎过来的银子。” 叶无坷装作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没有别的客人,马大哥拉个凳子过来坐下:“他大哥是在旧山郡做府丞,也算是好大的官了,原本想把这一家都接过去,可是他们大姐走到这就犯了疯病,没办法,只好留下,这一留就是好多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要一靠近河边,见到河水,他们大姐的疯病就犯。” 他叹了口气:“两兄弟都是残废了,大姐又是疯病,每个月的药费就不少钱,全靠他们做官的大哥支撑着,可这一家人真是让人佩服,从来不拿人家一点好处,也从来都不主动开口求人,你给他家里花了一个铜钱,他也会给你花回来,久而久之,谁都知道越这样他家开销越大越支撑不住,也就没人再花钱。” 叶无坷问:“官府有没有照拂?” “有。” 马大哥道:“每隔一阵子官府都会派人走访这些困难的,该怎么帮就怎么帮,可他家这兄弟俩要强,说自己只要还有力气就能养活一家人,别人家里是盼着官府给些帮扶,他们兄弟俩从来都不肯多拿一个铜钱。” 叶无坷随即说道:“我学了些医术,或许可以帮忙看看。” 马大哥一摆手:“没用,这些年能请来的郎中都请来了,前阵子还有个从长安来的郎中,看过之后也是摇头叹气着走的,他大姐那病,看不好了。” 叶无坷认真道:“总得试试。” 他起身朝着赵君慈走过去,不多时就看到赵君慈连连道谢,收拾了茶水摊子后,引着叶无坷回家去。 高清澄她们起身跟上,沿着小路走了大概两刻左右就到了赵家住处。 房子确实格外老旧但收拾的干干净净,屋顶上的瓦片颜色深浅不一样,显然补过许多次了,院子不大,一侧有个鸡舍,但看不到院子里有一点鸡屎。 前阵子下过大雪,院子里一点残雪都没有,连墙根墙角的地方也没有。 院子里晾衣绳上挂着洗干净的衣服,都是补丁套着补丁,因为天气寒冷,衣服挂在绳子上好像铁做的一样。 “小弟。” 赵君慈一进家门就喊:“我请郎中来了,给大姐看看。” 厢房的门开了,一个看起来和赵君慈一样皮肤黝黑但眼神明亮的汉子出门来,也是一样的在身上绑了个凳子,两只手拿着小竹凳行走。 赵君和看起来倒没有那么显老,叶无坷记得卷宗上记录他才二十五岁,看着像是二十七八岁,笑容淳朴的像是会开在原野上最不起眼可春天里没有什么比它更美的蒲公英花。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赵君和出门的时候嘴里不停的说着这句话,叶无坷还没有给他大姐看病呢,可他的眼神里,已经把叶无坷当恩人一样看待了。 两兄弟以这样独特奇怪的走路方式,把叶无坷他们请到了正屋,一进门,叶无坷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回身示意高清澄和聂惑不用跟进来,两个女孩子随即留在院子里。 屋子里有个看起来并不凄凉的女人,身上的衣服虽然脏了些,补丁是有的,可没有新的破损,头发不乱,脸上不脏,就连手指甲的缝隙里也没有淤泥。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看见有陌生人进门也不怕,还笑了笑,这一笑就能看出来她年轻时候一定是个极美的人。 “家里来客人了啊。” 大姐起身就要迎接,起来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她身上绑着绳子,腰间绑了一条,脖子上还绑了一条,不过脖子上的绳子用棉布缝好了,不会磨破了皮肤。 如果只是这样,叶无坷不会阻止高清澄进门来。 大姐的脚上血糊糊的,腿上血糊糊的,她却一点都不疼似的。 叶无坷看到她手里有个瓦片,血迹斑斑。 两兄弟一看到大姐这个样子就急了,上前去抢大姐手里的瓦片,大姐好像觉得兄弟俩是要跟他闹着玩,左躲右闪的,一直嘿嘿嘿嘿的笑。 好不容易把瓦片抢回来,两兄弟已是气喘吁吁。 “对不起......” 赵君和满脸都是愧疚:“我不知道怎么会有瓦片的,我做饭之前特意仔细看过,我真的没有注意到......” 赵君慈轻轻拍着弟弟肩膀:“不怕不怕,快去拿药箱来。” 叶无坷道:“我来吧。” 他蹲下来为大姐检查伤口,大姐就那么歪着头看着他笑,叶无坷触碰到伤口的时候,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清理,上药,包扎。 叶无坷做这些的时候,大姐没有任何抗拒。 可是当叶无坷伸手想要给她诊脉,才触碰到她手臂的那一瞬间,大姐猛的就变了,她的眼神骤然凶狠起来,啊啊的嘶吼着,张着嘴乱咬。 两兄弟连忙上去,可是两个人都按不住她。 叶无坷示意先出门,到了外边他压低声音说道:“等大姐睡着了之后我再给她诊脉,现在不要刺激她了。” 赵君慈连忙找了几个马扎过来,满脸愧疚的请叶无坷他们在院子里坐下。 “时好时坏的。” 赵君慈道:“好的时候,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前两年还会给我们做饭呢,叫我们小名,还有一天说要带着我们出去放风筝,说小弟都三岁了,还没有见过放风筝呢。” 赵君和低下头,眼泪掉在地上。 “出事那年小弟三岁,我六岁。” 赵君慈笑了笑,尽量平静。 “过去的事了。” 赵君慈道:“其实看不好也没什么,先生不用觉得为难,请过好多郎中了......” 赵君和低着头重复着:“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一个说看不好也没关系,可语气里是无尽的期望,一个只会说谢谢先生,也一样是无尽的期望。 “这几年病厉害了,以前不敢出院门的,发病也是在家里,前几年开始发了病就往外跑,一直喊......我去找君善,君善当兵了,我让君善回来杀了你们。” 高清澄脸色微微发白,聂惑已经不忍再往屋子里看。 叶无坷却忽然起身,一跨步进了屋子里,他们这才注意到,大姐竟然把包扎的纱布扯开了,正在用手掰开她的伤口,伤口的血一个劲儿往外涌,她就看着傻笑。 叶无坷在大姐穴位上点了一下,大姐随即昏了过去,他蹲下来重新清理重新上药重新包扎,看起来认真且平静,只有高清澄注意到了,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高清澄心里猛的就疼了一下,原本就在疼的心疼到有些撕裂。 她知道,姜头想娘了。 叶无坷包扎好之后把旁边的被子拉过来给大姐盖好,出门之后也努力的平静着说道:“等她睡踏实些,我给她诊诊脉。” 两兄弟又是千恩万谢。 “晚上在家里吃饭吧。” 赵君慈无比真诚的说道:“家里还有腊肉,我弟做饭可好吃了,我弟做饭最好吃了。” 聂惑刚要开口拒绝,叶无坷道:“你弟可未必有我做饭好吃,不如比比,我们做我们的,你们做你们的,到时候看看,谁的手艺更好。” 高清澄起身:“我去买菜。” 赵君慈连忙要拦着:“到家里了怎么能让客人买菜?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小弟,你快去买些肉来,多买些。” 高清澄道:“他帮你们看好了大姐的病,你们再好好请我们吃一顿,现在可不到时候呢,我们来你家里是打扰,能歇脚就很感谢了,哪有一直占便宜的道理。” 聂惑也道:“是啊,你们做我们也做,公平合理。” 那两兄弟怎么可能答应。 大奎一拍大腿猛的站起来,被拍了大腿的二奎疼的一咧嘴。 “别吵了,各做各的,一起吃!” 大奎瓮声瓮气的说道:“我看谁再吵吵!谁再吵吵我就把谁扔出去!” 赵君慈和赵君和俩人都吓了一跳,谁也不敢再说话了。 大奎一把将二奎提起来:“走,买菜去!” 叶无坷走进简陋的没有任何一件多余物品的厨房,他没有急着做什么,没人看到他的时候,他背靠着柱子,低头看着手上刚刚染的一些血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高清澄迈步进门,叶无坷抬起头看她的时候还是那样灿烂的笑起来,高清澄没有说话,过去张开双臂抱住叶无坷,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着。 【四月的第一个清晨好啊,求大家兜兜里的票票,粉嫩小白抱拳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想念是疼的_196 我叫赵君慈。” 皮肤黝黑,眼神明亮的汉子微笑着看向叶无坷,他是一个身体不健全的人,可在他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阴郁和自卑,他的笑,就和叶无坷一样纯净。 “请问你们是要往南走吗?” 赵君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了一声。 叶无坷抱拳道:“这位大哥,我们确实是要往南走,请问是有什么事?” 赵君慈脸色喜悦起来:“那请问,你们会路过旧山郡吗?” 叶无坷心里一震。 拉面大哥笑呵呵过来:“又来问客人去不去旧山郡?你这些天总是问,也没问到一个。” 叶无坷道:“我们就是要去旧山郡的。” 赵君慈的脸色更加喜悦起来,是那种压制不住的惊喜。 “那可太好了,请问能不能帮我个忙?” 赵君慈从口袋里翻出来一封信递给叶无坷:“能不能帮我给在旧山郡做府丞的赵君善送去一封信?他是我大哥。” 坐在旁边的聂惑问道:“为何,书信不走邮驿?” 问完之后她就后悔了,因为她马上就想到了答案。 赵君慈回答的时候格外坦然,一点窘迫都没有。 他笑着说:“邮驿太贵了,大哥知道了会骂我们浪费钱。” 见叶无坷没有马上把信接过去,他连忙说道:“若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再去问问其他客人。” 叶无坷道:“信给我吧,我帮你带到。” 赵君慈再次诚恳道谢,然后就想帮叶无坷他们将这面钱结算了,拉面马大哥大手一挥:“还用的着你?且不说这面钱小兄弟早已算过了,就是没算,我直接免了就是。” 赵君慈又是道谢了好久,这才开开心心的回他的茶水摊。 等他回去了,拉面大哥叹了口气道:“这一家都苦,有个做大官的大哥却没沾到一点光,嗨,也不能说一点光没有,一家几口的开销也都指望他大哥隔一段日子就请人捎过来的银子。” 叶无坷装作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没有别的客人,马大哥拉个凳子过来坐下:“他大哥是在旧山郡做府丞,也算是好大的官了,原本想把这一家都接过去,可是他们大姐走到这就犯了疯病,没办法,只好留下,这一留就是好多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要一靠近河边,见到河水,他们大姐的疯病就犯。” 他叹了口气:“两兄弟都是残废了,大姐又是疯病,每个月的药费就不少钱,全靠他们做官的大哥支撑着,可这一家人真是让人佩服,从来不拿人家一点好处,也从来都不主动开口求人,你给他家里花了一个铜钱,他也会给你花回来,久而久之,谁都知道越这样他家开销越大越支撑不住,也就没人再花钱。” 叶无坷问:“官府有没有照拂?” “有。” 马大哥道:“每隔一阵子官府都会派人走访这些困难的,该怎么帮就怎么帮,可他家这兄弟俩要强,说自己只要还有力气就能养活一家人,别人家里是盼着官府给些帮扶,他们兄弟俩从来都不肯多拿一个铜钱。” 叶无坷随即说道:“我学了些医术,或许可以帮忙看看。” 马大哥一摆手:“没用,这些年能请来的郎中都请来了,前阵子还有个从长安来的郎中,看过之后也是摇头叹气着走的,他大姐那病,看不好了。” 叶无坷认真道:“总得试试。” 他起身朝着赵君慈走过去,不多时就看到赵君慈连连道谢,收拾了茶水摊子后,引着叶无坷回家去。 高清澄她们起身跟上,沿着小路走了大概两刻左右就到了赵家住处。 房子确实格外老旧但收拾的干干净净,屋顶上的瓦片颜色深浅不一样,显然补过许多次了,院子不大,一侧有个鸡舍,但看不到院子里有一点鸡屎。 前阵子下过大雪,院子里一点残雪都没有,连墙根墙角的地方也没有。 院子里晾衣绳上挂着洗干净的衣服,都是补丁套着补丁,因为天气寒冷,衣服挂在绳子上好像铁做的一样。 “小弟。” 赵君慈一进家门就喊:“我请郎中来了,给大姐看看。” 厢房的门开了,一个看起来和赵君慈一样皮肤黝黑但眼神明亮的汉子出门来,也是一样的在身上绑了个凳子,两只手拿着小竹凳行走。 赵君和看起来倒没有那么显老,叶无坷记得卷宗上记录他才二十五岁,看着像是二十七八岁,笑容淳朴的像是会开在原野上最不起眼可春天里没有什么比它更美的蒲公英花。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赵君和出门的时候嘴里不停的说着这句话,叶无坷还没有给他大姐看病呢,可他的眼神里,已经把叶无坷当恩人一样看待了。 两兄弟以这样独特奇怪的走路方式,把叶无坷他们请到了正屋,一进门,叶无坷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回身示意高清澄和聂惑不用跟进来,两个女孩子随即留在院子里。 屋子里有个看起来并不凄凉的女人,身上的衣服虽然脏了些,补丁是有的,可没有新的破损,头发不乱,脸上不脏,就连手指甲的缝隙里也没有淤泥。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看见有陌生人进门也不怕,还笑了笑,这一笑就能看出来她年轻时候一定是个极美的人。 “家里来客人了啊。” 大姐起身就要迎接,起来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她身上绑着绳子,腰间绑了一条,脖子上还绑了一条,不过脖子上的绳子用棉布缝好了,不会磨破了皮肤。 如果只是这样,叶无坷不会阻止高清澄进门来。 大姐的脚上血糊糊的,腿上血糊糊的,她却一点都不疼似的。 叶无坷看到她手里有个瓦片,血迹斑斑。 两兄弟一看到大姐这个样子就急了,上前去抢大姐手里的瓦片,大姐好像觉得兄弟俩是要跟他闹着玩,左躲右闪的,一直嘿嘿嘿嘿的笑。 好不容易把瓦片抢回来,两兄弟已是气喘吁吁。 “对不起......” 赵君和满脸都是愧疚:“我不知道怎么会有瓦片的,我做饭之前特意仔细看过,我真的没有注意到......” 赵君慈轻轻拍着弟弟肩膀:“不怕不怕,快去拿药箱来。” 叶无坷道:“我来吧。” 他蹲下来为大姐检查伤口,大姐就那么歪着头看着他笑,叶无坷触碰到伤口的时候,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清理,上药,包扎。 叶无坷做这些的时候,大姐没有任何抗拒。 可是当叶无坷伸手想要给她诊脉,才触碰到她手臂的那一瞬间,大姐猛的就变了,她的眼神骤然凶狠起来,啊啊的嘶吼着,张着嘴乱咬。 两兄弟连忙上去,可是两个人都按不住她。 叶无坷示意先出门,到了外边他压低声音说道:“等大姐睡着了之后我再给她诊脉,现在不要刺激她了。” 赵君慈连忙找了几个马扎过来,满脸愧疚的请叶无坷他们在院子里坐下。 “时好时坏的。” 赵君慈道:“好的时候,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前两年还会给我们做饭呢,叫我们小名,还有一天说要带着我们出去放风筝,说小弟都三岁了,还没有见过放风筝呢。” 赵君和低下头,眼泪掉在地上。 “出事那年小弟三岁,我六岁。” 赵君慈笑了笑,尽量平静。 “过去的事了。” 赵君慈道:“其实看不好也没什么,先生不用觉得为难,请过好多郎中了......” 赵君和低着头重复着:“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一个说看不好也没关系,可语气里是无尽的期望,一个只会说谢谢先生,也一样是无尽的期望。 “这几年病厉害了,以前不敢出院门的,发病也是在家里,前几年开始发了病就往外跑,一直喊......我去找君善,君善当兵了,我让君善回来杀了你们。” 高清澄脸色微微发白,聂惑已经不忍再往屋子里看。 叶无坷却忽然起身,一跨步进了屋子里,他们这才注意到,大姐竟然把包扎的纱布扯开了,正在用手掰开她的伤口,伤口的血一个劲儿往外涌,她就看着傻笑。 叶无坷在大姐穴位上点了一下,大姐随即昏了过去,他蹲下来重新清理重新上药重新包扎,看起来认真且平静,只有高清澄注意到了,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高清澄心里猛的就疼了一下,原本就在疼的心疼到有些撕裂。 她知道,姜头想娘了。 叶无坷包扎好之后把旁边的被子拉过来给大姐盖好,出门之后也努力的平静着说道:“等她睡踏实些,我给她诊诊脉。” 两兄弟又是千恩万谢。 “晚上在家里吃饭吧。” 赵君慈无比真诚的说道:“家里还有腊肉,我弟做饭可好吃了,我弟做饭最好吃了。” 聂惑刚要开口拒绝,叶无坷道:“你弟可未必有我做饭好吃,不如比比,我们做我们的,你们做你们的,到时候看看,谁的手艺更好。” 高清澄起身:“我去买菜。” 赵君慈连忙要拦着:“到家里了怎么能让客人买菜?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小弟,你快去买些肉来,多买些。” 高清澄道:“他帮你们看好了大姐的病,你们再好好请我们吃一顿,现在可不到时候呢,我们来你家里是打扰,能歇脚就很感谢了,哪有一直占便宜的道理。” 聂惑也道:“是啊,你们做我们也做,公平合理。” 那两兄弟怎么可能答应。 大奎一拍大腿猛的站起来,被拍了大腿的二奎疼的一咧嘴。 “别吵了,各做各的,一起吃!” 大奎瓮声瓮气的说道:“我看谁再吵吵!谁再吵吵我就把谁扔出去!” 赵君慈和赵君和俩人都吓了一跳,谁也不敢再说话了。 大奎一把将二奎提起来:“走,买菜去!” 叶无坷走进简陋的没有任何一件多余物品的厨房,他没有急着做什么,没人看到他的时候,他背靠着柱子,低头看着手上刚刚染的一些血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高清澄迈步进门,叶无坷抬起头看她的时候还是那样灿烂的笑起来,高清澄没有说话,过去张开双臂抱住叶无坷,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着。 【四月的第一个清晨好啊,求大家兜兜里的票票,粉嫩小白抱拳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不值钱的人命 或许是因为距离赤水并不远的缘故,叶无坷总觉得这九里台镇夜里的空气比长安城的要湿一些,不然的话,为什么眼睛会比长安城的时候湿一些? 吃过药的赵家大姐躺在那沉沉睡去,叶无坷趁着这个时候给她诊脉,他其实没什么把握,因为行医这种事靠的是阅历和积累,学的时候是别人的,用的时候是自己的。 叶无坷从赵先生那继承来的只是关于医术的知识,而非医术。 在安安静静的时候,赵家大姐的脉象也颇为平稳,因为毫无相似的经历,叶无坷也无法确定自己的判断到底对不对。 “人为什么喜欢光明呢?” 叶无坷自言自语。 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的高清澄听到了这句话,但她都无法想象的出来此时的叶无坷心中到底已经想到了多远的地方。 “因为人们见过黑暗的样子。” 叶无坷回头看向正屋,赵家大姐睡的很熟,呼吸也还算平稳,可是刚才叶无坷进去看她的时候,在她紧皱的眉头上看到了来自黑暗的侵蚀。 那段过往,是她永远也抹不掉的噩梦。 没有经历过楚国末年那一段至暗时刻的叶无坷,在这一家人身上看到了那段至暗时刻有多可怕,他也因此能更清晰的想象出来,当年的陛下带着大将军唐匹敌夏侯琢他们,是有多艰难多危险,才把黑暗一点点的撕碎,让光明重新照耀在这片大地上。 有一位圣人说人生而向善,没有人可以否认这一点,但也没有人会觉得,所有人都是生而向善的。 若人人如此,教化二字何来? 就因为叶无坷是个过于感性的人,他甚至能在自己的脑子里看到那些楚国鹰犬狞笑着,斩断了三岁赵君和的双腿,斩断了六岁的赵君慈的双腿,还按着大姐掰着她的眼皮让她看着这一幕。 不知不觉间,叶无坷的双拳在袖口里握紧。 “明天一早就回去吧。” 高清澄抬头着月亮。 “追上队伍,尽快到......”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坐在她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同时动了,叶无坷横向一步挡在高清澄身前,聂惑背后的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出鞘,剑光斩开夜空,也将几支弩箭斩落。 叶无坷的两只手里分别攥着一支箭,往前一甩,两支箭原路飞了回去。 “进屋。” 叶无坷身形拔地而起:“大奎哥二奎哥护着屋子!” 聂惑拉了高清澄一把,在大奎二奎的前后保护下退到了正屋之内。 而此时,袭击才算真正的开始,第一轮上百支羽箭从黑暗之中倾泻过来,院子里噼噼啪啪的传出一片响声,只片刻之间第二轮羽箭再次袭来,门板上窗户上,羽箭密密麻麻的一层。 赵家的窗户纸被羽箭打的千疮百孔,羽箭透过之后又横扫着屋子里本就简陋的陈设。 摆在桌子上的饭碗被羽箭打的粉碎,就连两块赵家父母的牌位也被羽箭打落在地。 赵君慈和赵君和被大奎二奎抱着进了正屋,让他俩趴在地上别动,大奎一伸手就把一个旧衣柜拉过来挡在赵家大姐身前,才挡在那,砰砰砰的,几支羽箭就戳在木板上。 院子外边,叶无坷像是一头在黑夜里觅食的猎豹,弯着腰沿着最黑暗的地方快速向外围突进,他已经能看到村外那一排弓箭手还在不停的拉弓放箭。 大宁对于弓箭的管控虽然不似对刀枪之类的兵器那么严苛,但凡是持有弓箭的猎户,都要在当地官府报备,所以这么多弓箭手突然出现在这就足以说明事情有多不简单。 不过从放箭的距离和羽箭的力度来看,他们用的不是大宁战兵的制式弓箭,如果是的话,那对赵家的破坏就不只是窗户被打穿那么简单了。 叶无坷刚要靠近那些弓箭手的时候,他身上的汗毛突然之间就立了起来,像是有电流击中了他一样,他迅速横移出去。 一刀落空。 那个浑身包裹在一件黑袍里的刀客就站在墙角暗影处,他一动不动的时候身上连一点气息都没有释放出来,待叶无坷靠近的时候,刀上的森寒才引起了叶无坷的警觉。 一刀落空,叶无坷回头看的时候,那刀明明没有劈在土墙上,距离土墙还有一段距离,但土墙上却留下了一道笔直的刀痕。 叶无坷的神经骤然绷紧。 就在他稍稍分神的瞬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迅速靠近,叶无坷向后一翻身避开,那东西砰地一声砸在土墙上,农村的这种土墙没有以为的那么脆弱,夯土而成,却被直接打出来一个洞。 那是一柄流星锤。 第二黑衣人出现,转着手里的流星锤追向叶无坷。 也是在这个时候,至少数十名黑衣人从院墙外翻了进去,叶无坷抽空扫了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进退有据分工明确,看似散乱,可前后两队能迅速策应,绝非是一群乌合之众。 几名黑衣人迅速靠近屋门,在距离一丈左右就停住,同时摘下来肩膀上挂着的绳索,甩了几圈之后掷出去,那绳索的一头是打造的颇为精巧的铁锥,直接击穿门板之后,铁锥前端啪的一声撑开,如同爪子一样扣在门板上,黑衣人同时发力,砰地一声,两扇门板直接被拽了出来。 他们没有急着往里冲,在门板被拽飞的同时,数十人将弓箭瞄准过去,密集的羽箭像是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拳头一样轰进正屋。 挡在门后边的那个旧衣柜瞬间就被打散了。 紧跟着十余名黑衣人将手里拿着的什么药包点燃丢进去,屋子里瞬间就浓烟滚滚,从那烟雾的颜色判断,就算没有剧毒应该也能使人昏迷。 黑衣人等烟雾散去才缓缓靠近,发现正屋里竟然是空的。 正屋的后墙上有个巨大的洞,屋子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这洞里出去了,一想到有那两个黑铁塔一样的壮汉,打出来这样一个洞似乎也不是难事。 黑衣人迅速冲进屋子里,一队人在前一队人在后,前边的人到了墙洞处先往外打了几支弩箭,不见外边有什么反应这才冲出去。 那墙洞大的,两个正常身材的男人并排着走出去都不是问题。 几个黑衣人才出去,闷哼传来,两具软塌塌的好像对虾一样的尸体被丢回来,势大力沉,速度还快,后边的黑衣人躲闪不及直接被砸翻了好几个。 两个黑衣人再次将那种药包点燃后从墙洞往外扔出去,同时向后打了个手势,院子里的黑衣人又翻墙出去,从两侧往屋后包抄。 叶无坷这边比起正屋那边似乎要凶险的多,第三个实力强悍的黑衣人出现了。 避开了刀,避开了流星锤,叶无坷才刚落地的瞬间,背后有一条毒蛇猛的窜了出来,毒蛇在攻击猎物向前突击的那一下有多快?背对着毒蛇的叶无坷似乎怎么都避不开了。 刷地一声。 叶无坷的身形竟然横着飞了出去。 几名黑衣人看着他腾空而起才注意到,他手里应该是有一个类似飞爪的东西。 黑暗之中,第三个黑衣人大步走出来,手中的毒蛇一甩,长达两丈余,直接卷向叶无坷的脚踝。 那根本不是什么毒蛇,那是一条软鞭。 可是他在把软鞭抖起来的时候,那软鞭竟然挺直坚硬的如同一杆长枪。 叶无坷手中刀鞘甩出去挂在一棵树上,回手用小猎刀将追来的鞭尾荡开。 “看你能躲多久!” 用长鞭的黑衣人再次跨步,手中长鞭兜兜转转之后继续向前急追,那急速转动的样子像是一根巨大的钻头,又像是一道逆方向的龙卷。 叶无坷手上一震,刀鞘离开树木,他身子翻转,双脚在树干上蹬了一下,身子再次拔高。 龙卷一样的长鞭砰地一声将合抱粗的树木击穿。 黑衣人向后一拉,长鞭抽出来又化作一条两丈的铁棍朝着叶无坷后背砸了下来。 叶无坷在半空之中回身,刀鞘甩出去,飞索缠绕在鞭尾后用力一拉,长鞭瞬间就被他拉的绷直,黑衣人脸色微变,脚下瞬间发力,脚底骤然沉入地下。 与此同时,用流星锤的黑衣人腾空而起,左手往前一甩,流星锤直奔叶无坷后脑。 一只手拉着长鞭的叶无坷右手往腰畔一抓。 刷地一声。 龙吟骤起。 龙鳞黑线刀斩落,那个有人头一样大小的流星锤直接被劈开。 眼见着自己的兵器一分为二,黑衣人显然大吃一惊,他没有一丝迟疑,迅速倒纵后撤。 叶无坷一刀斩开流星锤后挥刀回斩,啪的一声,鞭尾也被他斩断,鞭尾处果然有一根类似于铁锥似的东西。 落地之后的叶无坷左手一甩,小猎刀的锁链哗啦啦的缠在他左臂上,右手的龙鳞黑在他掌中转了一圈,啪的一声握住,刀尖上的鞭尾就被他转了出去。 当! 黑衣刀客出手,将追向同伴的鞭尾一刀斩落。 三人对视一眼后,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从院子两侧朝着屋后包抄过去的黑衣人同时止住脚步,每个人的眼睛,都在这一刻骤然睁大。 他们也是在这一刻才醒悟过来,安排在后边的同伴为何没有一点反应。 屋子后边,两排身穿黑色锦衣的廷尉在看到刀客转过墙角的瞬间同时扣动机括,连弩连发,弩箭嗖嗖嗖的平飞出去,前边的刀客倒了一地。 高清澄站在两排廷尉的后边,眼神里带着森森杀意。 少女的杀意,很少如此浓烈。 她缓缓抬起手指了指,三名黑衣百办飞身而起。 在这些黑衣人的后方,也有大批廷尉出现。 可这一刻,似乎是知道已经失去希望的刺客们,几乎同时咬住衣领,不给廷尉府的人任何机会,服毒自尽。 决绝的,根本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决绝的,根本不像是去死。 高清澄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连挣扎都不正在,反抗也反抗,一发现已经被围困,马上就服毒自杀。 远处那三个实力高强的黑衣人此时双手放在胸前,似乎是在轻声说着什么,低吟了片刻,三人转身逃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不值钱的人命_198 或许是因为距离赤水并不远的缘故,叶无坷总觉得这九里台镇夜里的空气比长安城的要湿一些,不然的话,为什么眼睛会比长安城的时候湿一些? 吃过药的赵家大姐躺在那沉沉睡去,叶无坷趁着这个时候给她诊脉,他其实没什么把握,因为行医这种事靠的是阅历和积累,学的时候是别人的,用的时候是自己的。 叶无坷从赵先生那继承来的只是关于医术的知识,而非医术。 在安安静静的时候,赵家大姐的脉象也颇为平稳,因为毫无相似的经历,叶无坷也无法确定自己的判断到底对不对。 “人为什么喜欢光明呢?” 叶无坷自言自语。 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的高清澄听到了这句话,但她都无法想象的出来此时的叶无坷心中到底已经想到了多远的地方。 “因为人们见过黑暗的样子。” 叶无坷回头看向正屋,赵家大姐睡的很熟,呼吸也还算平稳,可是刚才叶无坷进去看她的时候,在她紧皱的眉头上看到了来自黑暗的侵蚀。 那段过往,是她永远也抹不掉的噩梦。 没有经历过楚国末年那一段至暗时刻的叶无坷,在这一家人身上看到了那段至暗时刻有多可怕,他也因此能更清晰的想象出来,当年的陛下带着大将军唐匹敌夏侯琢他们,是有多艰难多危险,才把黑暗一点点的撕碎,让光明重新照耀在这片大地上。 有一位圣人说人生而向善,没有人可以否认这一点,但也没有人会觉得,所有人都是生而向善的。 若人人如此,教化二字何来? 就因为叶无坷是个过于感性的人,他甚至能在自己的脑子里看到那些楚国鹰犬狞笑着,斩断了三岁赵君和的双腿,斩断了六岁的赵君慈的双腿,还按着大姐掰着她的眼皮让她看着这一幕。 不知不觉间,叶无坷的双拳在袖口里握紧。 “明天一早就回去吧。” 高清澄抬头着月亮。 “追上队伍,尽快到......”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坐在她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同时动了,叶无坷横向一步挡在高清澄身前,聂惑背后的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出鞘,剑光斩开夜空,也将几支弩箭斩落。 叶无坷的两只手里分别攥着一支箭,往前一甩,两支箭原路飞了回去。 “进屋。” 叶无坷身形拔地而起:“大奎哥二奎哥护着屋子!” 聂惑拉了高清澄一把,在大奎二奎的前后保护下退到了正屋之内。 而此时,袭击才算真正的开始,第一轮上百支羽箭从黑暗之中倾泻过来,院子里噼噼啪啪的传出一片响声,只片刻之间第二轮羽箭再次袭来,门板上窗户上,羽箭密密麻麻的一层。 赵家的窗户纸被羽箭打的千疮百孔,羽箭透过之后又横扫着屋子里本就简陋的陈设。 摆在桌子上的饭碗被羽箭打的粉碎,就连两块赵家父母的牌位也被羽箭打落在地。 赵君慈和赵君和被大奎二奎抱着进了正屋,让他俩趴在地上别动,大奎一伸手就把一个旧衣柜拉过来挡在赵家大姐身前,才挡在那,砰砰砰的,几支羽箭就戳在木板上。 院子外边,叶无坷像是一头在黑夜里觅食的猎豹,弯着腰沿着最黑暗的地方快速向外围突进,他已经能看到村外那一排弓箭手还在不停的拉弓放箭。 大宁对于弓箭的管控虽然不似对刀枪之类的兵器那么严苛,但凡是持有弓箭的猎户,都要在当地官府报备,所以这么多弓箭手突然出现在这就足以说明事情有多不简单。 不过从放箭的距离和羽箭的力度来看,他们用的不是大宁战兵的制式弓箭,如果是的话,那对赵家的破坏就不只是窗户被打穿那么简单了。 叶无坷刚要靠近那些弓箭手的时候,他身上的汗毛突然之间就立了起来,像是有电流击中了他一样,他迅速横移出去。 一刀落空。 那个浑身包裹在一件黑袍里的刀客就站在墙角暗影处,他一动不动的时候身上连一点气息都没有释放出来,待叶无坷靠近的时候,刀上的森寒才引起了叶无坷的警觉。 一刀落空,叶无坷回头看的时候,那刀明明没有劈在土墙上,距离土墙还有一段距离,但土墙上却留下了一道笔直的刀痕。 叶无坷的神经骤然绷紧。 就在他稍稍分神的瞬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迅速靠近,叶无坷向后一翻身避开,那东西砰地一声砸在土墙上,农村的这种土墙没有以为的那么脆弱,夯土而成,却被直接打出来一个洞。 那是一柄流星锤。 第二黑衣人出现,转着手里的流星锤追向叶无坷。 也是在这个时候,至少数十名黑衣人从院墙外翻了进去,叶无坷抽空扫了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进退有据分工明确,看似散乱,可前后两队能迅速策应,绝非是一群乌合之众。 几名黑衣人迅速靠近屋门,在距离一丈左右就停住,同时摘下来肩膀上挂着的绳索,甩了几圈之后掷出去,那绳索的一头是打造的颇为精巧的铁锥,直接击穿门板之后,铁锥前端啪的一声撑开,如同爪子一样扣在门板上,黑衣人同时发力,砰地一声,两扇门板直接被拽了出来。 他们没有急着往里冲,在门板被拽飞的同时,数十人将弓箭瞄准过去,密集的羽箭像是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拳头一样轰进正屋。 挡在门后边的那个旧衣柜瞬间就被打散了。 紧跟着十余名黑衣人将手里拿着的什么药包点燃丢进去,屋子里瞬间就浓烟滚滚,从那烟雾的颜色判断,就算没有剧毒应该也能使人昏迷。 黑衣人等烟雾散去才缓缓靠近,发现正屋里竟然是空的。 正屋的后墙上有个巨大的洞,屋子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这洞里出去了,一想到有那两个黑铁塔一样的壮汉,打出来这样一个洞似乎也不是难事。 黑衣人迅速冲进屋子里,一队人在前一队人在后,前边的人到了墙洞处先往外打了几支弩箭,不见外边有什么反应这才冲出去。 那墙洞大的,两个正常身材的男人并排着走出去都不是问题。 几个黑衣人才出去,闷哼传来,两具软塌塌的好像对虾一样的尸体被丢回来,势大力沉,速度还快,后边的黑衣人躲闪不及直接被砸翻了好几个。 两个黑衣人再次将那种药包点燃后从墙洞往外扔出去,同时向后打了个手势,院子里的黑衣人又翻墙出去,从两侧往屋后包抄。 叶无坷这边比起正屋那边似乎要凶险的多,第三个实力强悍的黑衣人出现了。 避开了刀,避开了流星锤,叶无坷才刚落地的瞬间,背后有一条毒蛇猛的窜了出来,毒蛇在攻击猎物向前突击的那一下有多快?背对着毒蛇的叶无坷似乎怎么都避不开了。 刷地一声。 叶无坷的身形竟然横着飞了出去。 几名黑衣人看着他腾空而起才注意到,他手里应该是有一个类似飞爪的东西。 黑暗之中,第三个黑衣人大步走出来,手中的毒蛇一甩,长达两丈余,直接卷向叶无坷的脚踝。 那根本不是什么毒蛇,那是一条软鞭。 可是他在把软鞭抖起来的时候,那软鞭竟然挺直坚硬的如同一杆长枪。 叶无坷手中刀鞘甩出去挂在一棵树上,回手用小猎刀将追来的鞭尾荡开。 “看你能躲多久!” 用长鞭的黑衣人再次跨步,手中长鞭兜兜转转之后继续向前急追,那急速转动的样子像是一根巨大的钻头,又像是一道逆方向的龙卷。 叶无坷手上一震,刀鞘离开树木,他身子翻转,双脚在树干上蹬了一下,身子再次拔高。 龙卷一样的长鞭砰地一声将合抱粗的树木击穿。 黑衣人向后一拉,长鞭抽出来又化作一条两丈的铁棍朝着叶无坷后背砸了下来。 叶无坷在半空之中回身,刀鞘甩出去,飞索缠绕在鞭尾后用力一拉,长鞭瞬间就被他拉的绷直,黑衣人脸色微变,脚下瞬间发力,脚底骤然沉入地下。 与此同时,用流星锤的黑衣人腾空而起,左手往前一甩,流星锤直奔叶无坷后脑。 一只手拉着长鞭的叶无坷右手往腰畔一抓。 刷地一声。 龙吟骤起。 龙鳞黑线刀斩落,那个有人头一样大小的流星锤直接被劈开。 眼见着自己的兵器一分为二,黑衣人显然大吃一惊,他没有一丝迟疑,迅速倒纵后撤。 叶无坷一刀斩开流星锤后挥刀回斩,啪的一声,鞭尾也被他斩断,鞭尾处果然有一根类似于铁锥似的东西。 落地之后的叶无坷左手一甩,小猎刀的锁链哗啦啦的缠在他左臂上,右手的龙鳞黑在他掌中转了一圈,啪的一声握住,刀尖上的鞭尾就被他转了出去。 当! 黑衣刀客出手,将追向同伴的鞭尾一刀斩落。 三人对视一眼后,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从院子两侧朝着屋后包抄过去的黑衣人同时止住脚步,每个人的眼睛,都在这一刻骤然睁大。 他们也是在这一刻才醒悟过来,安排在后边的同伴为何没有一点反应。 屋子后边,两排身穿黑色锦衣的廷尉在看到刀客转过墙角的瞬间同时扣动机括,连弩连发,弩箭嗖嗖嗖的平飞出去,前边的刀客倒了一地。 高清澄站在两排廷尉的后边,眼神里带着森森杀意。 少女的杀意,很少如此浓烈。 她缓缓抬起手指了指,三名黑衣百办飞身而起。 在这些黑衣人的后方,也有大批廷尉出现。 可这一刻,似乎是知道已经失去希望的刺客们,几乎同时咬住衣领,不给廷尉府的人任何机会,服毒自尽。 决绝的,根本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决绝的,根本不像是去死。 高清澄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连挣扎都不正在,反抗也反抗,一发现已经被围困,马上就服毒自杀。 远处那三个实力高强的黑衣人此时双手放在胸前,似乎是在轻声说着什么,低吟了片刻,三人转身逃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天下众生永享太平 他们就像是故意来送死的。” 叶无坷检查了一下那些黑衣人的尸体,这些人看起来都很年轻,小的看起来十七八岁,年长些的看起来也不超过三十岁,而且不只是有中原人面孔,还有西域人。 “不合理。” 高清澄自语一声。 她与叶无坷分析道:“副都廷尉曾经说过,这个世上没有你对他不好他还愿意为你卖命的人,哪怕看起来不好也一定有卖命的人觉得他你值得他为你卖命的理由。” “但凡是谁拥有一批忠诚的手下,那绝对这个人有着领袖的魅力和亲善的能力,如果他能让人死心塌地,最起码他对这些死心塌地的人不会差。” 叶无坷再次看向那些尸体:“这些人死的太轻易了,所以这是悖论,他们的主人对他们如果足够好就不会不珍惜他们的命,不珍惜他们的命他们自然就不可能那么忠诚。” 他们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一点儿都不当回事。 哪怕他们是被要挟而来的,比如他们的家人被幕后主使控制了,那他们也不会这么心甘情愿的且毫不犹豫的自杀。 高清澄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儿。 “他们就好像不是在死,而是在撤退。” “以死为撤退?” 叶无坷心情略微有些复杂,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能牵扯到的就不只是人性,还有神鬼之类的东西。 那些人在服毒的时候反应确实如此,就好像一群小孩子到了吃饭的时间,他们的母亲喊着让他们回家吃饭,他们转身就往回跑,谁会害怕回家吃饭呢? 就像是正在田里劳作的一群农夫,本想今天就把这快田种完,可忽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有人喊了一声躲雨去啊,大家都跑向不远处的那个祠堂。 叶无坷闭上眼睛思考着,片刻后喃喃了一句:“服下这药,就能马上回到家里来。” 高清澄看向他,聂惑也看向她,两个女孩子在叶无坷自言自语的声音之中,听出来一些毛骨悚然的味道。 “他们不认为这是自杀。” 叶无坷睁开眼睛,他再次蹲下来检查尸体,解开一名黑衣人的上衣,仔细看过之后又解开第二个人的衣服看,连续看了几个之后起身道:“我以为会有什么统一的标志。” 然后他解释了一下:“评书故事里是这样的,一群人身上有着一样的刺青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聂惑道:“也就评书故事里有,廷尉府查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就没有见过有和你说的相同的案例,哪怕是一个什么宗门,一个什么组织,也不会在身上留下相同的刺青,尤其是想干坏事的人就更不会这么蠢。” 叶无坷道:“看来故事里的事果然不能全信。” 高清澄忽然说了一句:“那渭川郡那边应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叶无坷嗯了一声,看向不远处已经吓坏了的赵家三姐弟,然后他又看向高清澄,还没问,高清澄就点了点头:“送去长安吧,带上也不好,跟着咱们到旧山郡,看到他们的大哥已被收监,他们受不了。” 叶无坷随即朝着那三姐弟走过去,蹲下来声音轻柔的和他们解释了一下。 与此同时,渭川郡,郡城。 苗新秀站在衙门里等着,不多时就有脚步声出现,从后堂那边急匆匆的过来,当人出现的时候,苗新秀的心里就不由自主的震荡了一下。 一个看起来大概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走出来,身穿府丞官服,从步伐还能看出来曾经当兵的痕迹,但身材已经走样,人很胖,肚子挺着,走路快了就会有略显粗重的呼吸。 “你是?” 这位胖乎乎的府丞上下打量着苗新秀。 苗新秀将高清澄给他的廷尉府牌子取出来:“我奉廷尉府叶千办的命令来拜会府丞大人,请问,您就是孙府丞?” 府丞孙素都被问的懵了,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又往四周看了看,屋子里的人也都有些茫然。 “我是啊,渭川郡府丞孙素。” 孙素问:“是发什么了什么事?” 苗新秀随即将秦水岸边有个自称孙素的人求见叶无坷的事说了一遍,孙素听的脸色逐渐发白,一半是惊惧,一半是愤怒。 “他身上带着渭川郡府丞的印信,一身便装找到我家叶千办。” 苗新秀道:“请问府丞大人,您与旧山郡府丞赵君善是否曾同在大将军夏侯琢帐下做事?” 孙素点了点头:“没错。” 苗新秀道:“那府丞大人上次与他来往是什么时候?” 孙素道:“我们两个,自从分开之后一直就没有来往,他为人孤僻,莫说来往,这么多年一封信都没有写过,他去楚县之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次我们一同拜别大将军,之后大家约好了一起再大醉一场,他并未参与,自己背着行囊就走了。” 苗新秀再问:“那赵君善有两个残疾弟弟,一个得了疯病的大姐,三人住在距此二百余里之外的九里台镇,此事府丞大人可知晓?” 孙素道:“这事知道,我们虽然没有往来,但时不时的会让人过去看看他家里人,虽然赵君善与我们不走动,可毕竟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之事的同袍,哪怕是到了现在再上战场,我也敢把后背交给他。” 苗新秀抱拳道:“请府丞大人恕罪,可能最近两天您不能离开郡城,等叶千办他们到了,会有很重要的事与您商量。” 孙素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苗新秀回头看了看夜色:“希望没出什么事。” 就在他告辞离去的时候,在渭川郡城外边十几里的一个村子里,夜色之中,月光之下,至少数百人聚集在空地上盘膝而坐。 在高坡上有一个身穿红色长袍的男人也是一样的坐姿,一只手指着天一只手指着地,嘴里念念有词,在场的人全都屏气凝神的看着他,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既兴奋又紧张。 “吉时已到。” 红袍男子睁开眼睛,语气威严的说道:“赐灵药。” 在他身后,十几名黑衣人走出来,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药瓶,然后分发给在场的所有人,每人一颗。 “有此灵药护体,便不入轮回。” 红袍男子起身,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他张开双手似乎是托举着天空一样:“得神座赐药,从今天开始你们的肉身就将脱胎换骨,服药之后,你们就不再是人了,而是神兵,是神座的使者,没有人可以杀死你们,只要你们永远忠诚于神座,你们将万古不朽。” 在场的黑衣人全都跪了下来,不住的叩首。 红袍男子大声说道:“灵药一共两颗,今日赐给你们的是脱胎换骨之药,吃下去之后,你们每个人都会排出黑便,那是洗涤你们的身躯,将你们身体里的杂物彻底祛除。” “自此之后,你们便超脱于众生之上,待你们恢复之后,我还会赐给你们第二颗灵药,第二颗灵药随身携带,需要用的时候自会有人告诉你们如何用。” 说完后他大袖一甩:“都回去服药吧。” 黑压压的人群随即散去,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冒着一种令人感到恐惧的光,他们兴奋的连表情都扭曲了,所有人都是如此。 等众人散去之后,红袍男子走下高坡,他那十几个随从跟着他,每个人脸上都有一种无比挚诚的表情,他们跟着红袍男人走,就仿佛要被接引到无暇世界一样。 “等九里台那边有消息回来马上通知我。” 红袍男人道:“那边应该不会成功,高清澄这个女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思太过深沉,她和叶无坷都不会轻易被骗......可我从来就没指望能杀了他们,我要的只是他们彻底进到这深渊里来。” 他将头上的帽子往后一翻,月色下能依稀看清楚他的长相,正是在秦水岸边见过叶无坷和高清澄的那个假孙素。 “我要赶往旧山郡,这里的事交给你们了。” 说完后他身形一掠,宛若一只苍鹰般飞掠出去。 后半夜的时候,假孙素到了渭川郡城外,顺着城墙走了一段,他学了一声鸟叫,片刻之后,城墙上就放下来一只吊篮,没多久,假孙素就被拉了上去。 城墙上的几名当值的厢兵把他拉上来后,纷纷抱拳行礼。 “辛苦了。” 假孙素道:“把吊篮藏好,不要被人看到了。” 说完就急匆匆的离开城墙,走到一家客栈外边他刚要从后窗进去,突然听到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假孙素立刻回身戒备。 见一个身穿红袍的人在不远处看他,他随即松了口气,快步跟上,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僻静地方。 这里停着一辆马车,那引路的人指了指马车就留在原地,假孙素显然有些紧张,整理了一下衣服后登上马车。 一进来,他就拜伏在地:“弟子金善上,拜见神座。” 马车里,一个同样穿着红色长袍,但红袍上还多了几朵洁白莲花图案的男人威微微点了点头,他们穿的都是连帽长袍,袍子很宽大,遮挡住了半张脸,而这个被称为神座的人,脸上还戴着一张让人望而生畏的青铜面具。 神座语气平和的说道:“你在渭川郡做的事很好,我很满意,接下来只要你能把最重要的事办完,我将把你带去长安。” 金善上猛的抬起头,脸色已经激动起来,看着,就好像那些被他赐予了神药的信徒一样的激动,激动到有些扭曲。 “你记住。” 神座吩咐道:“我们的目标不是杀了叶无坷,更不是杀了高清澄,莲叶禅宗是为了天下更好,不是为了破坏什么,杀人,非迫不得已更不可取。” 金善上叩首道:“弟子明白,弟子谨记。” 神座伸出手在金善上的头顶上轻轻的拍了拍,金善上就感觉神智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不少似的,仿佛有一道灵光,瞬间就进入了脑海之中。 “都是为了天下太平。” 神座手按着金善上的头顶,他说话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又缥缈的像在远方。 “我赐福于你,此事你必会成功,长安城里,也必会有你一个位置。” 金善上激动的,浑身颤抖。 “回去吧。” 神座道:“天下众生,永享太平。” 金善上一边叩首一边回应:“天下众生,永享太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天下众生永享太平_200 他们就像是故意来送死的。” 叶无坷检查了一下那些黑衣人的尸体,这些人看起来都很年轻,小的看起来十七八岁,年长些的看起来也不超过三十岁,而且不只是有中原人面孔,还有西域人。 “不合理。” 高清澄自语一声。 她与叶无坷分析道:“副都廷尉曾经说过,这个世上没有你对他不好他还愿意为你卖命的人,哪怕看起来不好也一定有卖命的人觉得他你值得他为你卖命的理由。” “但凡是谁拥有一批忠诚的手下,那绝对这个人有着领袖的魅力和亲善的能力,如果他能让人死心塌地,最起码他对这些死心塌地的人不会差。” 叶无坷再次看向那些尸体:“这些人死的太轻易了,所以这是悖论,他们的主人对他们如果足够好就不会不珍惜他们的命,不珍惜他们的命他们自然就不可能那么忠诚。” 他们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一点儿都不当回事。 哪怕他们是被要挟而来的,比如他们的家人被幕后主使控制了,那他们也不会这么心甘情愿的且毫不犹豫的自杀。 高清澄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儿。 “他们就好像不是在死,而是在撤退。” “以死为撤退?” 叶无坷心情略微有些复杂,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能牵扯到的就不只是人性,还有神鬼之类的东西。 那些人在服毒的时候反应确实如此,就好像一群小孩子到了吃饭的时间,他们的母亲喊着让他们回家吃饭,他们转身就往回跑,谁会害怕回家吃饭呢? 就像是正在田里劳作的一群农夫,本想今天就把这快田种完,可忽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有人喊了一声躲雨去啊,大家都跑向不远处的那个祠堂。 叶无坷闭上眼睛思考着,片刻后喃喃了一句:“服下这药,就能马上回到家里来。” 高清澄看向他,聂惑也看向她,两个女孩子在叶无坷自言自语的声音之中,听出来一些毛骨悚然的味道。 “他们不认为这是自杀。” 叶无坷睁开眼睛,他再次蹲下来检查尸体,解开一名黑衣人的上衣,仔细看过之后又解开第二个人的衣服看,连续看了几个之后起身道:“我以为会有什么统一的标志。” 然后他解释了一下:“评书故事里是这样的,一群人身上有着一样的刺青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聂惑道:“也就评书故事里有,廷尉府查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就没有见过有和你说的相同的案例,哪怕是一个什么宗门,一个什么组织,也不会在身上留下相同的刺青,尤其是想干坏事的人就更不会这么蠢。” 叶无坷道:“看来故事里的事果然不能全信。” 高清澄忽然说了一句:“那渭川郡那边应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叶无坷嗯了一声,看向不远处已经吓坏了的赵家三姐弟,然后他又看向高清澄,还没问,高清澄就点了点头:“送去长安吧,带上也不好,跟着咱们到旧山郡,看到他们的大哥已被收监,他们受不了。” 叶无坷随即朝着那三姐弟走过去,蹲下来声音轻柔的和他们解释了一下。 与此同时,渭川郡,郡城。 苗新秀站在衙门里等着,不多时就有脚步声出现,从后堂那边急匆匆的过来,当人出现的时候,苗新秀的心里就不由自主的震荡了一下。 一个看起来大概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走出来,身穿府丞官服,从步伐还能看出来曾经当兵的痕迹,但身材已经走样,人很胖,肚子挺着,走路快了就会有略显粗重的呼吸。 “你是?” 这位胖乎乎的府丞上下打量着苗新秀。 苗新秀将高清澄给他的廷尉府牌子取出来:“我奉廷尉府叶千办的命令来拜会府丞大人,请问,您就是孙府丞?” 府丞孙素都被问的懵了,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又往四周看了看,屋子里的人也都有些茫然。 “我是啊,渭川郡府丞孙素。” 孙素问:“是发什么了什么事?” 苗新秀随即将秦水岸边有个自称孙素的人求见叶无坷的事说了一遍,孙素听的脸色逐渐发白,一半是惊惧,一半是愤怒。 “他身上带着渭川郡府丞的印信,一身便装找到我家叶千办。” 苗新秀道:“请问府丞大人,您与旧山郡府丞赵君善是否曾同在大将军夏侯琢帐下做事?” 孙素点了点头:“没错。” 苗新秀道:“那府丞大人上次与他来往是什么时候?” 孙素道:“我们两个,自从分开之后一直就没有来往,他为人孤僻,莫说来往,这么多年一封信都没有写过,他去楚县之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次我们一同拜别大将军,之后大家约好了一起再大醉一场,他并未参与,自己背着行囊就走了。” 苗新秀再问:“那赵君善有两个残疾弟弟,一个得了疯病的大姐,三人住在距此二百余里之外的九里台镇,此事府丞大人可知晓?” 孙素道:“这事知道,我们虽然没有往来,但时不时的会让人过去看看他家里人,虽然赵君善与我们不走动,可毕竟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之事的同袍,哪怕是到了现在再上战场,我也敢把后背交给他。” 苗新秀抱拳道:“请府丞大人恕罪,可能最近两天您不能离开郡城,等叶千办他们到了,会有很重要的事与您商量。” 孙素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苗新秀回头看了看夜色:“希望没出什么事。” 就在他告辞离去的时候,在渭川郡城外边十几里的一个村子里,夜色之中,月光之下,至少数百人聚集在空地上盘膝而坐。 在高坡上有一个身穿红色长袍的男人也是一样的坐姿,一只手指着天一只手指着地,嘴里念念有词,在场的人全都屏气凝神的看着他,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既兴奋又紧张。 “吉时已到。” 红袍男子睁开眼睛,语气威严的说道:“赐灵药。” 在他身后,十几名黑衣人走出来,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药瓶,然后分发给在场的所有人,每人一颗。 “有此灵药护体,便不入轮回。” 红袍男子起身,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他张开双手似乎是托举着天空一样:“得神座赐药,从今天开始你们的肉身就将脱胎换骨,服药之后,你们就不再是人了,而是神兵,是神座的使者,没有人可以杀死你们,只要你们永远忠诚于神座,你们将万古不朽。” 在场的黑衣人全都跪了下来,不住的叩首。 红袍男子大声说道:“灵药一共两颗,今日赐给你们的是脱胎换骨之药,吃下去之后,你们每个人都会排出黑便,那是洗涤你们的身躯,将你们身体里的杂物彻底祛除。” “自此之后,你们便超脱于众生之上,待你们恢复之后,我还会赐给你们第二颗灵药,第二颗灵药随身携带,需要用的时候自会有人告诉你们如何用。” 说完后他大袖一甩:“都回去服药吧。” 黑压压的人群随即散去,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冒着一种令人感到恐惧的光,他们兴奋的连表情都扭曲了,所有人都是如此。 等众人散去之后,红袍男子走下高坡,他那十几个随从跟着他,每个人脸上都有一种无比挚诚的表情,他们跟着红袍男人走,就仿佛要被接引到无暇世界一样。 “等九里台那边有消息回来马上通知我。” 红袍男人道:“那边应该不会成功,高清澄这个女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思太过深沉,她和叶无坷都不会轻易被骗......可我从来就没指望能杀了他们,我要的只是他们彻底进到这深渊里来。” 他将头上的帽子往后一翻,月色下能依稀看清楚他的长相,正是在秦水岸边见过叶无坷和高清澄的那个假孙素。 “我要赶往旧山郡,这里的事交给你们了。” 说完后他身形一掠,宛若一只苍鹰般飞掠出去。 后半夜的时候,假孙素到了渭川郡城外,顺着城墙走了一段,他学了一声鸟叫,片刻之后,城墙上就放下来一只吊篮,没多久,假孙素就被拉了上去。 城墙上的几名当值的厢兵把他拉上来后,纷纷抱拳行礼。 “辛苦了。” 假孙素道:“把吊篮藏好,不要被人看到了。” 说完就急匆匆的离开城墙,走到一家客栈外边他刚要从后窗进去,突然听到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假孙素立刻回身戒备。 见一个身穿红袍的人在不远处看他,他随即松了口气,快步跟上,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僻静地方。 这里停着一辆马车,那引路的人指了指马车就留在原地,假孙素显然有些紧张,整理了一下衣服后登上马车。 一进来,他就拜伏在地:“弟子金善上,拜见神座。” 马车里,一个同样穿着红色长袍,但红袍上还多了几朵洁白莲花图案的男人威微微点了点头,他们穿的都是连帽长袍,袍子很宽大,遮挡住了半张脸,而这个被称为神座的人,脸上还戴着一张让人望而生畏的青铜面具。 神座语气平和的说道:“你在渭川郡做的事很好,我很满意,接下来只要你能把最重要的事办完,我将把你带去长安。” 金善上猛的抬起头,脸色已经激动起来,看着,就好像那些被他赐予了神药的信徒一样的激动,激动到有些扭曲。 “你记住。” 神座吩咐道:“我们的目标不是杀了叶无坷,更不是杀了高清澄,莲叶禅宗是为了天下更好,不是为了破坏什么,杀人,非迫不得已更不可取。” 金善上叩首道:“弟子明白,弟子谨记。” 神座伸出手在金善上的头顶上轻轻的拍了拍,金善上就感觉神智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不少似的,仿佛有一道灵光,瞬间就进入了脑海之中。 “都是为了天下太平。” 神座手按着金善上的头顶,他说话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又缥缈的像在远方。 “我赐福于你,此事你必会成功,长安城里,也必会有你一个位置。” 金善上激动的,浑身颤抖。 “回去吧。” 神座道:“天下众生,永享太平。” 金善上一边叩首一边回应:“天下众生,永享太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叶无坷拿手的事 高清澄和叶无坷两个人加起来,能看透这世上九成的人心算计。 可是赵家发生的事,他们两个没看懂。 回到渭川郡城之后确定了他们的猜测,这种看不懂的感觉却越发强烈起来,若说叶无坷毕竟经验不足,高清澄却阅遍廷尉府案件卷宗,人心险恶她见过无数,连她都觉得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世上发生的事既然发生就必然有迹可循,查案靠的就是从这些微不可查的痕迹之中找出蛛丝马迹然后抽丝剥茧。 “因为看不出目的。” 叶无坷坐在窗口,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假孙素去见我们,但告诉我们的都是真事,他引诱我们去见赵君善的家里人,我们见到的也都是真的,就算被伏击,其实也根本算不上有多凶险,他们白白送了几十条人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叶无坷道:“看不出目的,所以就没方向。” 每一个案子的发生都是有目的的,求财,报仇,哪怕是只是嗜杀,这些都是目的,可对手送了几十条人命来告诉叶无坷他们一些真事,不合理也没道理。 “我和孙府丞聊了一阵儿。” 高清澄道:“对于假孙素的事他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我按照那天见到的人作了画像出来,孙府丞看过,他说完全没有印象。” 叶无坷道:“找不到对手的目的,那就硬想一个出来。” 不得不如此。 叶无坷看向高清澄:“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去见赵家姐弟,然后把赵家姐弟送去长安?” 高清澄心里微微一震。 聂惑道:“他们一定能想到我们不会把赵家姐弟带去旧山郡,若如此,他们的目的就只能是让三姐弟被我们安全护送到长安城,可到了长安之后三姐弟在廷尉府密切保护之下,他们又能做什么?” 高清澄站在门口,叶无坷坐在窗户上,两个人之间隔着不远。 “孙府丞。” 高清澄道:“刚才你说找不到对手的明确目的那就硬想一个出来,我能想到的就是孙府丞,对手大费周章假扮孙府丞,那他应该是想让我们和这位孙府丞接触一下。” 叶无坷点了点头:“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的话,我们在渭川郡不会停留,这一路过来我们故意跟着商队走而不是带着队伍走,就是不想和沿途官府过多的打交道。” 聂惑眼神亮了,对这两位千办的佩服油然而生。 “他们想让我们好好认识一下孙府丞。” 叶无坷道:“那我们就认识一下。” 他伸了个懒腰:“补觉,一早出城,队伍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高清澄嗯了一声,转身回房:“那就补觉。” 到了早上他们真的收拾好了东西装车就走,府衙的官员想过来送送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城去了,这让府衙的人都嘀嘀咕咕的,觉得两位千办都很没有礼貌。 府治林久业乘车回府衙的路上都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与他同乘一车的孙素笑了笑。 他劝道:“廷尉府的人行事历来如此,他们从来都是一样的不讨人喜欢,府堂和他们接触的不多,我还在军中的时候就与他们打交道了,见怪不怪。” 林久业嗯了一声后说道:“你先回府衙,我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置一下,把你放在衙门口我就赶回去,最多一个时辰。” 孙素道:“府堂若有急事把我在前边路口放下就好,到衙门也没几步路。” 林久业道:“倒也没那么急。” 他压低声音说道:“那婆娘又查我账,有一点对不上就大发雷霆......唉,这算什么日子,我若不回去理清楚,怕她是要到府衙去闹,我这脸面往哪儿放?” 孙素连忙劝了几句,倒也没什么新鲜词,这种事,又能有什么天花乱坠的词来遮掩尴尬。 “你说。” 林久业岔开话题道:“这位叶千办和高千办两人南下查案,碰到个假扮你的人是真的假的?” 孙素一怔:“府堂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久业道:“我倒是不那么相信有人敢假扮郡治府丞,身上还带着印信,廷尉府的人最擅长这种事,那印信是真的假的他们看不出来?” 孙素道:“府堂的话,我还是没有想明白。” 林久业道:“你那同袍赵君善搞出来那么大一个案子,廷尉府的人怕是想套你话。” 孙素脸色微变,然后笑道:“若真如此倒也无妨,我与赵君善从无往来,他们就算是怀疑我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林久业道:“他们大概是不信这世上会有从无往来的同袍关系,当初你们跟在大将军身边的时候同生共死,分开了就形同陌路?” 他问孙素:“你是真的和他一点往来都没有?” 孙素正色道:“怎么连府堂都不信我了呢?” 林久业摆手道:“不是不信你,我是替你担心,你我共事多年,我不希望你被那案子牵连进去。” 孙素道:“府堂放心,赵君善与我确实从无往来。” 林久业点了点头:“那就好,我可不想看你出事。” 到了府衙门口孙素下车去了,林久业吩咐车夫回家去,没多久到了家门口,他又吩咐车夫就在门外等着不要远离。 急匆匆的回到书房,他一进门就看到那少年正大大咧咧一点儿不都见外的坐在他家客厅里吃早饭。 “叶千办你真是能吓死人。” 林府堂坐下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大早就跑来,着实是吓了我一跳。” 叶无坷笑道:“多谢府堂款待。” 他朝着坐在旁边的林夫人笑道:“嫂夫人手艺真的没话说,我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水煎包。” 林夫人道:“你爱吃就多来几次,等回头你走的时候嫂子把做法告诉你。” 叶无坷道:“那我可就要学嫂子的手艺去讨好小姑娘去了,这人间美味谁还能抵挡的了?” 林府堂都懵了。 叶无坷天快亮的时候跳进来的,他还没醒呢,一睁眼看到床边坐着个人,吓得他几乎嗷一嗓子喊出来,没喊出来是因为叶无坷捂住了他的嘴,而不是他有多冷静。 他懵的是,这才多久,来回不到一个时辰,叶无坷就和他夫人如此熟悉了,他夫人看叶无坷哪里像是看个陌生人,就像是看亲弟弟一样。 林府堂甚至有些错觉,叶无坷就是自己第一次见面的亲小舅子。 叶无坷叫的也就是嫂子,要是叫的姐姐,那这事就坐实了。 “叶千办怀疑孙府丞,是何缘故?” 林府堂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声。 叶无坷道:“没有缘故,就想查查。” 林府堂心说这算什么屁话,他犹豫片刻又问道:“我与孙府丞共事多年,渭川郡上上下下都知道我们两个关系很好,叶千办怀疑孙府丞,为何不怀疑我?非但不怀疑,还到我家里来让我帮忙?” 叶无坷道:“两个理由,第一是想看看府堂大人的反应,第二是没有比府堂家里更合适暂时藏身的地方了。” 林久业叹道:“看来叶千办也是怀疑我的。” 叶无坷道:“现在不怀疑了。” 林久业问了一声为什么。 叶无坷道:“府堂大人有如此贤惠的夫人,不可能在大是大非的事上有问题。” 林夫人立刻就挺直了腰板,一脸的你看看你看看,还不是靠我? 林久业心说我要是这么会哄女人,那该多好。 他问叶无坷:“你想怎么查?” 叶无坷道:“我请府堂问孙府丞的话都问了?” 林久业点头:“都问了。” 叶无坷道:“孙府丞是什么反应?” 林久业仔细回忆了一下后摇头道:“没什么不正常的,提到你可能在怀疑他的时候,他是又震惊又无奈,那样子不似作伪。” 叶无坷道:“以府堂大人看来,孙府丞平日里......有没有不干净的钱款入项?” 林久业立刻摆手:“不能不能不能,他是大将军麾下的老兵,大将军带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贪墨。” 话才说完就想到赵君善,林久业不得不叹了口气。 “对了。” 林久业忽然想起来什么:“孙府丞最近好像精神了不少,他或是因为太胖了些,以前总是容易犯困,最近这段日子倒是没有,我还问过他怎么回事,他说他夫人帮他找郎中开了药,有奇效,我问他是哪个郎中,他又说是云游的,早已走了。” 叶无坷起身:“行了,那我先去盯盯孙府丞的夫人。” 他朝着林久业抱了抱拳,又看向林夫人道:“嫂子,晚上我还想吃这水煎包,还想喝八宝粥。” 林夫人笑着说道:“好嘞,你回来就有的吃,别太晚,做好了等你。” 叶无坷一抱拳:“多谢嫂子。” 转身就走了。 等一身便装的叶无坷离开之后,林久业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了妻子一句:“你怎么和他这么熟悉了?你和他......没事吧?” 林夫人先是一愣,然后一个大耳瓜子扇过去:“林久业!你他妈的在胡说八道什么!老娘今天要是不撕了你的嘴,老娘就不是人!” 与此同时,城外官道上,东广云汇的车队缓缓而行。 坐在高清澄对面的聂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又握住了高清澄的手:“小姐,这易容没破绽吧?你凑近些来看看,我和叶无坷是不是真的一模一样?来,摸摸看,是不是一样的?” 高清澄看了她一眼,聂惑就讪讪的笑了笑。 聂惑忍不住好奇的问:“叶无坷为什么就敢直接去见林府堂?万一林府堂和孙府丞真的是一伙的......” 高清澄道:“真的是一伙的就好说了,他直接去见林府堂就是想打草惊蛇,如果林府堂有问题,叶无坷这一去就能让他遮掩不住,他若没问题呢,当然会不遗余力的帮叶无坷查孙府丞,他害怕被牵连。” 聂惑道:“就那么贸然的闯进人家里去,他怎么能让人家好好配合?还要住在人家里,肯定特别尴尬。” 高清澄看着窗外说道:“不知道林府堂还有没有老母亲在身边,如果有的话......那就算让叶无坷找着门路了......反正在无事村他还挺拿手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章来点野方子吧 两天之后。 一辆马车在城里最有名的绸缎铺子门口停下来,这铺子名为周记,虽然在郡城开店的时间不算特别长,也只两三年而已,但因为货品齐全且价格公道所以生意极好。 孙府丞的夫人从马车上下来,才到门口,小二就一脸笑意的跑过来,微微弯着腰把孙夫人引领进门,一边走一边殷勤的说着新来了什么货色,详尽周到。 孙夫人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到门口的时候就主动停下来等着,显然早已有了这样规矩,孙夫人进去挑选丝品的时候丫鬟不能跟着。 孙夫人没有在前边铺子里过多停留,被小伙计引领着直接到了后院。 周记的后院和前边铺子隔着一道院墙,中间有一个修的很漂亮的月亮门,过了这门之后就能看到一群年轻力壮的汉子正在练功,个个彪悍。 如周记这样的大商养着一些护院也算正常,没人会特别在意这些。 到了后边那排房子的正屋门口小伙计就停了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之后转身就走了,孙夫人深吸一口气,在门口轻轻说道:“弟子孙氏,求见神使。” 没人回应,但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孙夫人脸色敬畏的进了门,没敢抬头看就直接拜伏下去。 “弟子叩见神使。” 这屋子不似正常客厅那样的陈设,没有什么主位客位之分,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一把桌椅都没有,只有靠北居中的位置放着一个半丈那么大的圆形蒲团。 一身红袍的神使盘膝坐在那,脸上也戴上了一张看起来让人心生畏惧的青铜面具,和那位神座的青铜面具,似乎略有区别。 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放在面前地上的一个瓶子。 孙夫人连忙叩首,先是取出来一张银票恭恭敬敬的放下,然后才拿了药瓶离开,出门的时候显然松了口气。 孙夫人迅速回到前边铺子,随意买了一块丝品就乘车离开。 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叶无坷嘴里叼着一根麻花糖自始至终都看在看着,他虽然没有看到孙夫人在后院屋子里做了些什么,可他看到孙夫人出门的时候往怀里塞了件东西。 已经盯了两天总算有所发现的叶无坷自然不会放过孙夫人的这种异常行为,他也对周记丝绸后院那间屋子里的人更感兴趣。 其实查案最主要的手段之一就是盯人,绝大部分人总会觉得自己私底下做什么事极难被发现,可一旦被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监视着,哪怕是一丝破绽也会暴露他们的问题。 叶无坷没有急着去看孙夫人从周记丝绸拿了什么,他一直等到夜里才回到林久业家中,从后墙跳进来像是回自己家一样,溜溜达达的往前院走。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林府堂回家都比以前早了不少 叶无坷溜达到前院的时候,林夫人正在给林久业敷药,一边敷药一边温柔的对林久业说道:“总说让你不要犟,你不听劝,每次都是这样,我多心疼?” 林久业:“是啊是啊是啊,你可真心疼,成亲之前咱俩见面,吃饭你比猫吃的都少,喝一口酒就醉的不省人事,连十斤米都提不起来,成亲之后你跟我说别犟,你粗通拳脚,我当时能信?” 林夫人:“现在你也偶尔不信啊。” 林久业:“我......那是不信吗?我那是据理力争,我这个人,不占理的时候我会跟你吵过?你自己反省一下,哪次和你吵架不是因为你没理?” 林夫人:“又犟?” 林久业:“没有没有没有,今日的伤药好像格外清凉。” 叶无坷在门口咳嗽了一声,林久业连忙坐直身子肃然道:“早就和府衙里的人说过了,那门口的台阶要修补他们就是做事轻慢,这一跤可是把我摔惨了,明日我回去必不能饶了他们。” 林夫人:“是是是,老爷就是待他们太好了。” 叶无坷笑呵呵的进门,放下从路上买的点心:“府堂大人摔着了?” 林久业:“不妨事,小伤而已。” 他一脸我乃一家之主的样子,轻咳一声后说道:“我要与叶千办商量公务事,你就先回避一下吧。” 林夫人很乖巧的说道:“那我就先告退了,老爷和叶千办聊正事,我去为老爷和叶千办准备晚饭,再烫一壶酒。” 林久业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叶无坷道:“我在这家里,素来还是有些威严的。” 叶无坷抱拳:“佩服!府堂当为男人楷模。” 林久业笑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起身亲自给叶无坷倒茶:“千办让我去试探的事我已经试过了,我这两日时不时就问问孙府丞到底求的什么灵药,我只说我也是腰酸背痛体力越发的差了,他今日总算松口,说回家去问问他夫人。” 说到这他问叶无坷:“如此,会不会打草惊蛇?” 叶无坷道:“惊了也好。” 林久业道:“我与孙府丞共事多年,未曾发现他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况且他是夏侯大将军的亲兵出身,自然最守规矩......叶千办不妨与我明言,孙府丞到底是牵扯到了什么事?真的是和旧山郡那人有关?” 叶无坷摇头:“还不清楚,不过我猜着可能是有些联系。” 林久业点了点头,心中想着幸好自己和那孙府丞也没有什么过多的私下往来,若是真查出来什么问题,希望不会牵连到我啊,一想到之前和叶无坷说过他和孙素关系还挺好,他就后悔。 “府堂对周记丝绸可有了解?” 叶无坷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声。 林久业道:“是前几年才来的一家商户,传闻是生意做的公道所以名声不小,对了,我记得你嫂子以前也曾去过周记,后来不去了是因为什么来着?唔......好像是一直劝她供奉什么神物。” 林叶心里微微一动。 没多久,被请回来的林夫人就把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那周记丝绸的东家原本是江南人,信奉什么宗门,说能保佑平安,劝说林夫人请一个什么信物回去供奉,还能保佑府堂大人官运亨通。 林夫人大大咧咧的性子,最厌烦这些,被劝了几次之后也就烦了不再去,当时和林久业提过几句,林久业也没当回事。 做生意的人似乎多多少少都信这些,不是什么稀奇的。 叶无坷问:“供奉的东西要钱吗?” 林夫人道:“还要钱?让我每天在那什么青莲台前挚诚祈祷三次就够烦人的了,若再要钱,我还不把那什么莲台直接摔出去。” 叶无坷问:“祈祷什么?” 林夫人道:“说要给我一本什么册子,背下来,每天在莲台前挚诚祈祷三次就能得福报,被保佑的人能延年益寿,对了,还说什么得到神座认可的人会得到灵药。” 叶无坷和林久业同时抬头。 林久业道:“这事怎么你没和我说过?” 林夫人道:“忘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林久业看向叶无坷,叶无坷笑了笑道:“嫂子我想求你办件事。” 林夫人立刻道:“你就直说,你让嫂子办的事嫂子保证给你办的利利索索。” 叶无坷道:“明日嫂子再去一趟周记丝绸,若他们再与你说请什么东西回家供奉,你就听听,不要马上就答应下来,过两日再去他们若还说的话,你就说府堂大人确实身子有些不大好,那就请一个回来。” 林久业:“我怎么身子不大好了。” 林夫人:“你哪儿好了?这几年......” 林久业:“不好不好不好是不好,不要再说了,是我身子不好,你去请一个回来就是了。” 林夫人道:“那我就听无坷的。” 林久业:“怎么说话的,称叶千办。” 叶无坷笑道:“嫂子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就是个称呼而已,再说我和府堂论官职,我和嫂子论什么官职。” 林夫人连连点头:“就是!你比人家无坷真是差远了。” 林久业:“哪儿差远了......” 叶无坷起身道:“我还有点事要办,夜里回来会很晚,我就直接回后院住处了,府堂和嫂子不必等我。” 林夫人:“不吃饭了?” 叶无坷道:“不饿,我饿了在外边吃。” 林夫人:“外边的饭菜哪里有家里好吃,我现在就去做也来得及。” 叶无坷笑道:“明早吃。” 说完抱拳告辞。 他出门时候就听到林府堂压低声音问他夫人:“刚才你说我比叶千办差远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指的是什么差远了?” 林夫人:“人家把咱当自己人,你分的那么清楚干嘛?还称呼官职,那显得多生分?我这是在帮你,你怎么突然就变得蠢了?” 林久业:“真的只是这个意思?” 林夫人楞了一下,猛的站起来:“唉我说林久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久业:“没有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 “随口问问?” 林夫人一把攥住林久业的耳朵直接把人提了起来:“来来来,你跟我进屋来说说,你那随口问问到底是什么意思?林久业啊林久业,你是真的欠收拾。” 叶无坷在心中叹了口气,心说林府堂这日子过的也确实......难了些。 他回头喊了一声:“嫂子,明早想吃葱油饼。” 林夫人拎着林久业一个脚踝从屋子里出来:“好嘞,嫂子明早给你做,你醒了直接到前院来吃。” 叶无坷挥手的时候看到林府堂抱住了门框,然后林夫人拎着他脚踝的手一发力,林府堂嗖的一声就回屋去了。 借着夜色在大街上穿行,没多久叶无坷就到了孙素的家外,他先是在暗影里停留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什么事之后才从后院跳了进去。 自从到了渭川郡,跳人家院墙的事越来越轻车熟路。 孙素的家不大,虽也是前后两进不过后院很小,住的都是府里下人,也没几个。 叶无坷轻手轻脚的绕到前院,蹲在窗户外边侧耳听了听。 才蹲下,就听到一声幽幽叹息。 “老爷你这身子骨,也该调理好了吧,这些日子的灵药不断,可怎么......怎么还是这蔫头耷拉脑的?” 叶无坷有些疑惑,不确定蔫头耷拉脑指的是什么,再听听。 “老爷,要不要试试野方子?” “试什么野方子!” 屋子里传来孙素的声音。 “我就是......太累了。” 【这个月,书评留言积极的前五会送无事包,盟主除了送无事包外还其他礼品,圈主会尽量准确公平的选出来,然后大家告诉他怎么收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第三件大案 从林府堂家里到孙府丞家里其实没多远,但叶无坷好像从这个世界一下子跳到了那个世界,女人原来真的是不一样的,体贴的女人已经在求药了,不体贴的女人还在揪着耳朵扇大耳瓜子。 但男人好像看起来没有什么大区别,一个坚决不承认自己身子不好,一个说自己只是太累了,有那么一个瞬间叶无坷心中都生出些许悲凉。 第一次蹲人家墙根的叶无坷在这一刻仿佛也看到了几十年后的自己,于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屋子里断断续续的还有孙夫人的埋怨,相对来说,叶无坷还是觉得林夫人性格更好,就是不知道林府堂是不是这么想的。 “对了。” 屋子里传来孙素的声音。 “最近不要再去求药了。” 孙素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以后也不要去了。” 孙夫人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语气凄婉的说道:“你说不去了,那倒是想个法子啊,你我都这般年纪还没有个子嗣,没有人会说是男人不行,只说是我们女人不行。” 孙素道:“我又没说你,你管别人做什么。” 孙夫人道:“可你自己不是也说用了药比之前要好不少吗,精气神都比以前好。” 孙素道:“可是这事不对劲,我算了算家里开销,用在这药上的钱花的越来越多,长此以往家里用钱就捉襟见肘,再说这药也没什么大用,不去了。” 孙夫人道:“钱的事不用你多操心,我从家里带来的嫁妆从未用到过,大不了先拿来用,放着也是放着。” “不光是这个。” 孙素道:“前两次你去拿药那个什么神使没收你的钱,你回来之后和我说了,我今日就让你把银子补上,这事不对头,他免了你的药钱,你看看你开心成了什么样子,下次他若让你找我办些什么事,你难道好意思拒绝?” 缓了缓后孙素继续说道:“官场上的事往往如此,今日拿人家些小恩小惠,明日就不得不赔给别人个大人情,一旦涉及国法,我这官做不做放在一边,命呢?” 又是沉默了一会儿,孙素感慨道:“你想想赵君善,说他贪了一万多两银子,那钱找也找不见,未必就是他贪了,万一是他欠了什么大人情,为别人把银子贪了,最后送命的还不是他?” 孙夫人一听这话也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听老爷的,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叶无坷听到这随即向后退去,看来这个孙府丞也不像是个有大问题的。 刚要走的时候,忽然又听到孙夫人的声音传出。 “可是神使说,你再吃几次药,体内的灵药药性积累,改善体质之后,就能吃玲珑丹了。” 孙素显然也是犹豫起来。 “玲珑丹真有那么神效?” “嗯!” 孙夫人道:“我亲眼见了,有一个信徒四肢瘫痪,用了几个月灵药之后,药性改善了身体之后服用玲珑丹,吃过之后不久竟是能起身自己走动。” 孙素沉默片刻之后说道:“都是骗人的,到了吃玲珑丹的时候指不定要多少钱。” 孙夫人道:“神使说了,玲珑丹反而不要钱,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前的灵药是为了改善体质,需要长期吃所以才会收取一些钱,毕竟配制灵药用的都是珍贵药材,而玲珑丹吃一颗就够了,所以不收钱。” 良久之后,孙夫人劝道:“反正也不用再吃几次了,总得试试,真若无后,将来咱们两个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孙素一声长叹:“罢了罢了,那就试试。” 又片刻后,孙素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公务事没有处理,你先睡,这事明天一早府堂大人就要过问,我若忙的太晚就在府衙睡了。” 叶无坷向后退了几步纵身掠出院墙,他没有急着回林久业家里,而是再次来到周记丝绸铺子附近,选了一个比较高的地方上去,从这俯瞰周记大院。 此时已经夜深,从这里看过去周记大院里偶尔有人来往,原本热闹的后院也安静下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叶无坷从无事包里翻出来廷尉府配发的千里眼,往后院那边仔细看去。 大概过了一刻左右,有人开门出来,在开门的那一刻,叶无坷注意到那屋子里有许多人,身穿黑袍,席地而坐,把一个身穿红袍的人围在正中。 就在这时候,叶无坷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周记的后门进来,一个下人在前边引领,不多时就到了那有一群人聚集的地方。 身穿红袍那人随即摆了摆手,那些穿黑袍的纷纷起身散去,在那个后来的人进门时候屋子里的灯火照亮了他,叶无坷眼睛瞬间睁大了些。 孙素! 孙素刚刚还在家里和他夫人说起周记铺子的事,还在劝他夫人少于周记的人来往,这一转眼竟然到了周记大院,从那引领他走到后院的人态度来看,对他极为尊敬。 孙素进门之后不久,那屋门就被关的严严实实。 叶无坷放下千里眼,眉头微皱,他只是想来盯一下周记大院,没想到把孙素等来了。 这个孙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而且,这些秘密他好像连他夫人都没有告诉过。 不久之前叶无坷的判断还是周记铺子的人利用接近孙夫人试图控制孙府丞,现在这个判断直接就被推翻了,再想起来之前有人假扮孙素的事,叶无坷越发确定那假扮者就是故意引叶无坷来查这真孙素。 此时此刻,周记后院的那间堂屋里。 带着青铜面具的红袍男子将面具摘下,正是假扮孙素的那个人。 孙素坐下来后脸色阴沉的说道:“最近宗门内的事都放一放,先不要张扬了。” 金善上笑问:“府丞大人这是在怕什么?” 孙素道:“我现在越发怀疑,有人假扮我去见叶无坷就是为了引叶无坷来渭川郡差查我,虽然我还猜不到那人是谁,与我又是有什么仇怨,可这事,不得不小心。” 金善上道:“叶无坷不是已经走了?” 孙素道:“走了是走了,但我怀疑人没有都走,叶无坷这个人虽然年轻,可既然能将御史台赵康都查出来,就足以说明他的本事很大人很狡猾。” 金善上道:“能不能过阵子?” 他起身一边走动一边说道:“如今渭川郡内,至少有数十名官员已经被我们控制,后天就是给他们之中一部分人发玲珑丹的日子,只要他们吃了玲珑丹,以后的生死就由不得他们了。” 孙素沉默片刻之后说道:“那就先发,发完了之后就停一停。” 金善上点头:“听府丞大人的。” 孙素忽然问道:“旧山郡赵君善的事,到底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金善上笑道:“府丞真是能开玩笑,旧山郡据此数千里,我们就算本事再大也飞不到那么远的地方,我听闻此人就是贪财罢了,没什么神秘的,这个人可能要的就是故弄玄虚,银子藏在哪只有他自己知道。” 孙素眉头紧锁的说道:“与你们无关就好,如果有,最好还是如实告诉我,我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金善上道:“府丞放心,那是没有的事,我们在渭川这边也只是求财,府丞发财我们也发财,但发财也要保证稳稳当当,吃了玲珑丹人以后每个月都要解药才能活着,他们谁敢胡乱言语?” 孙素问:“你不会也给我喂玲珑丹吧。” 金善上哈哈大笑:“府丞,你我之间是合作关系,没有你,莲叶禅宗就不会在渭川郡发扬壮大,神座对你格外的欣赏,将来给府丞的回报也必然更大。” 孙素沉默良久之后叹道:“我本也是个清清白白的人,不知道怎么就上了你们的贼船,我只希望,将来不管你们什么下场都不要把我牵扯进来。” 金善上道:“大人放心,我们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么,夫人她就是人证,廷尉府怎么查也不可能从夫人身上查出些什么,因为夫人说的都是真话,她只是从周记买了些给府丞您治病的药而已,如此,不管发生什么,府丞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笑道:“这样发财多好?比起那个赵君善吃空饷不稳妥的多?” 孙素摇头:“谁贪墨我都信,我唯独不信他会贪钱。” 金善上道:“世上最难测是人心,府丞大人话不能说的那么满。” 孙素道:“他若想贪银子何必等到今日?十年前他在楚县做县丞的时候,丝品在漠北开始大受欢迎,西域诸国的商人绕去漠北采买,供不应求,楚县是桑麻大县,大批的商人在那时候就涌入楚县订货,你觉得他想贪财需要废那么大的力气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吃空饷?” 金善上道:“那时候清廉未必就能今日清廉,我还是不信有谁能始终如一,如果能,那就是诱惑不够大。” 孙素哼了一声:“你永远也理解不了我们这些当初跟着陛下跟着大将军打天下的人......罢了,我也已不配与老兄弟们相提并论。” 他起身道:“过几日你发了玲珑丹之后就走,爱去哪儿去哪儿。” 金善上问:“可是发了玲珑丹之后,渭川郡三分之一的官员就摆脱不了你我控制,到时候,府丞舍得让我走?若舍得让我走,何必让我发玲珑丹?” 孙素脸色一变。 他怒视金善上。 金善上笑道:“随口说说而已,府丞慢走,我一切都听从府丞安排。” 孙素哼了一声,大步离开。 还在暗处的叶无坷看到孙素出来,显然比之前脚步要急,甚至能看出来孙素该是颇为愤怒,叶无坷对这位跟过夏侯大将军的人越发感兴趣起来。 等孙素走了之后,金善上招手叫过来下人:“去把周富通叫来。” 不多时,周记丝绸的东家周富通就急匆匆到了后院,一进门,金善上就吩咐道:“安排下去,明日一早就给那些官员发玲珑丹。” 周富通脸色一变:“不是说好了过几日的吗?如此临时安排,怕是不好周全。” 金善上道:“让你发就是了,廷尉府的人来过我怕夜长梦多,那些当官的吃了玲珑丹,以后还不是任你摆布,将来我走了,这里的生意都是你的。” 周富通随即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回去安排人手。 叶无坷一直盯到天快亮,见不少伙计一大早就离开周记各奔东西,叶无坷只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可他又分身乏术,只好选择了一个目标跟上去。 那伙计出城不到一个时辰,人就落在叶无坷手里了。 这人也不知道多少事,他只是奉命去给渭川郡下边一个县的县令大人送药,其他人是去给什么人送,他完全不知道。 叶无坷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连忙赶回去见了林久业,请林久业立刻派人去渭川郡内所有州县送信,不能吃周记送的药,同时他让林久业立刻调集所有捕快厢兵,立刻将周记的人全都抓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忽然有消息传回来,距离郡城最近的福禄县县令,服药之后毒发身亡。 到了第二天,消息源源不断的送到郡城来,竟是有十几位大小官员,同日毒发。 听到这消息的府丞孙素脸色惨白,他急匆匆的就要回家收拾东西,才出门,就看到林久业和叶无坷同时到了,一瞬间,孙素跌坐在地,汗出如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第三件大案_204 从林府堂家里到孙府丞家里其实没多远,但叶无坷好像从这个世界一下子跳到了那个世界,女人原来真的是不一样的,体贴的女人已经在求药了,不体贴的女人还在揪着耳朵扇大耳瓜子。 但男人好像看起来没有什么大区别,一个坚决不承认自己身子不好,一个说自己只是太累了,有那么一个瞬间叶无坷心中都生出些许悲凉。 第一次蹲人家墙根的叶无坷在这一刻仿佛也看到了几十年后的自己,于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屋子里断断续续的还有孙夫人的埋怨,相对来说,叶无坷还是觉得林夫人性格更好,就是不知道林府堂是不是这么想的。 “对了。” 屋子里传来孙素的声音。 “最近不要再去求药了。” 孙素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以后也不要去了。” 孙夫人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语气凄婉的说道:“你说不去了,那倒是想个法子啊,你我都这般年纪还没有个子嗣,没有人会说是男人不行,只说是我们女人不行。” 孙素道:“我又没说你,你管别人做什么。” 孙夫人道:“可你自己不是也说用了药比之前要好不少吗,精气神都比以前好。” 孙素道:“可是这事不对劲,我算了算家里开销,用在这药上的钱花的越来越多,长此以往家里用钱就捉襟见肘,再说这药也没什么大用,不去了。” 孙夫人道:“钱的事不用你多操心,我从家里带来的嫁妆从未用到过,大不了先拿来用,放着也是放着。” “不光是这个。” 孙素道:“前两次你去拿药那个什么神使没收你的钱,你回来之后和我说了,我今日就让你把银子补上,这事不对头,他免了你的药钱,你看看你开心成了什么样子,下次他若让你找我办些什么事,你难道好意思拒绝?” 缓了缓后孙素继续说道:“官场上的事往往如此,今日拿人家些小恩小惠,明日就不得不赔给别人个大人情,一旦涉及国法,我这官做不做放在一边,命呢?” 又是沉默了一会儿,孙素感慨道:“你想想赵君善,说他贪了一万多两银子,那钱找也找不见,未必就是他贪了,万一是他欠了什么大人情,为别人把银子贪了,最后送命的还不是他?” 孙夫人一听这话也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听老爷的,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叶无坷听到这随即向后退去,看来这个孙府丞也不像是个有大问题的。 刚要走的时候,忽然又听到孙夫人的声音传出。 “可是神使说,你再吃几次药,体内的灵药药性积累,改善体质之后,就能吃玲珑丹了。” 孙素显然也是犹豫起来。 “玲珑丹真有那么神效?” “嗯!” 孙夫人道:“我亲眼见了,有一个信徒四肢瘫痪,用了几个月灵药之后,药性改善了身体之后服用玲珑丹,吃过之后不久竟是能起身自己走动。” 孙素沉默片刻之后说道:“都是骗人的,到了吃玲珑丹的时候指不定要多少钱。” 孙夫人道:“神使说了,玲珑丹反而不要钱,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前的灵药是为了改善体质,需要长期吃所以才会收取一些钱,毕竟配制灵药用的都是珍贵药材,而玲珑丹吃一颗就够了,所以不收钱。” 良久之后,孙夫人劝道:“反正也不用再吃几次了,总得试试,真若无后,将来咱们两个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孙素一声长叹:“罢了罢了,那就试试。” 又片刻后,孙素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公务事没有处理,你先睡,这事明天一早府堂大人就要过问,我若忙的太晚就在府衙睡了。” 叶无坷向后退了几步纵身掠出院墙,他没有急着回林久业家里,而是再次来到周记丝绸铺子附近,选了一个比较高的地方上去,从这俯瞰周记大院。 此时已经夜深,从这里看过去周记大院里偶尔有人来往,原本热闹的后院也安静下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叶无坷从无事包里翻出来廷尉府配发的千里眼,往后院那边仔细看去。 大概过了一刻左右,有人开门出来,在开门的那一刻,叶无坷注意到那屋子里有许多人,身穿黑袍,席地而坐,把一个身穿红袍的人围在正中。 就在这时候,叶无坷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周记的后门进来,一个下人在前边引领,不多时就到了那有一群人聚集的地方。 身穿红袍那人随即摆了摆手,那些穿黑袍的纷纷起身散去,在那个后来的人进门时候屋子里的灯火照亮了他,叶无坷眼睛瞬间睁大了些。 孙素! 孙素刚刚还在家里和他夫人说起周记铺子的事,还在劝他夫人少于周记的人来往,这一转眼竟然到了周记大院,从那引领他走到后院的人态度来看,对他极为尊敬。 孙素进门之后不久,那屋门就被关的严严实实。 叶无坷放下千里眼,眉头微皱,他只是想来盯一下周记大院,没想到把孙素等来了。 这个孙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而且,这些秘密他好像连他夫人都没有告诉过。 不久之前叶无坷的判断还是周记铺子的人利用接近孙夫人试图控制孙府丞,现在这个判断直接就被推翻了,再想起来之前有人假扮孙素的事,叶无坷越发确定那假扮者就是故意引叶无坷来查这真孙素。 此时此刻,周记后院的那间堂屋里。 带着青铜面具的红袍男子将面具摘下,正是假扮孙素的那个人。 孙素坐下来后脸色阴沉的说道:“最近宗门内的事都放一放,先不要张扬了。” 金善上笑问:“府丞大人这是在怕什么?” 孙素道:“我现在越发怀疑,有人假扮我去见叶无坷就是为了引叶无坷来渭川郡差查我,虽然我还猜不到那人是谁,与我又是有什么仇怨,可这事,不得不小心。” 金善上道:“叶无坷不是已经走了?” 孙素道:“走了是走了,但我怀疑人没有都走,叶无坷这个人虽然年轻,可既然能将御史台赵康都查出来,就足以说明他的本事很大人很狡猾。” 金善上道:“能不能过阵子?” 他起身一边走动一边说道:“如今渭川郡内,至少有数十名官员已经被我们控制,后天就是给他们之中一部分人发玲珑丹的日子,只要他们吃了玲珑丹,以后的生死就由不得他们了。” 孙素沉默片刻之后说道:“那就先发,发完了之后就停一停。” 金善上点头:“听府丞大人的。” 孙素忽然问道:“旧山郡赵君善的事,到底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金善上笑道:“府丞真是能开玩笑,旧山郡据此数千里,我们就算本事再大也飞不到那么远的地方,我听闻此人就是贪财罢了,没什么神秘的,这个人可能要的就是故弄玄虚,银子藏在哪只有他自己知道。” 孙素眉头紧锁的说道:“与你们无关就好,如果有,最好还是如实告诉我,我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金善上道:“府丞放心,那是没有的事,我们在渭川这边也只是求财,府丞发财我们也发财,但发财也要保证稳稳当当,吃了玲珑丹人以后每个月都要解药才能活着,他们谁敢胡乱言语?” 孙素问:“你不会也给我喂玲珑丹吧。” 金善上哈哈大笑:“府丞,你我之间是合作关系,没有你,莲叶禅宗就不会在渭川郡发扬壮大,神座对你格外的欣赏,将来给府丞的回报也必然更大。” 孙素沉默良久之后叹道:“我本也是个清清白白的人,不知道怎么就上了你们的贼船,我只希望,将来不管你们什么下场都不要把我牵扯进来。” 金善上道:“大人放心,我们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么,夫人她就是人证,廷尉府怎么查也不可能从夫人身上查出些什么,因为夫人说的都是真话,她只是从周记买了些给府丞您治病的药而已,如此,不管发生什么,府丞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笑道:“这样发财多好?比起那个赵君善吃空饷不稳妥的多?” 孙素摇头:“谁贪墨我都信,我唯独不信他会贪钱。” 金善上道:“世上最难测是人心,府丞大人话不能说的那么满。” 孙素道:“他若想贪银子何必等到今日?十年前他在楚县做县丞的时候,丝品在漠北开始大受欢迎,西域诸国的商人绕去漠北采买,供不应求,楚县是桑麻大县,大批的商人在那时候就涌入楚县订货,你觉得他想贪财需要废那么大的力气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吃空饷?” 金善上道:“那时候清廉未必就能今日清廉,我还是不信有谁能始终如一,如果能,那就是诱惑不够大。” 孙素哼了一声:“你永远也理解不了我们这些当初跟着陛下跟着大将军打天下的人......罢了,我也已不配与老兄弟们相提并论。” 他起身道:“过几日你发了玲珑丹之后就走,爱去哪儿去哪儿。” 金善上问:“可是发了玲珑丹之后,渭川郡三分之一的官员就摆脱不了你我控制,到时候,府丞舍得让我走?若舍得让我走,何必让我发玲珑丹?” 孙素脸色一变。 他怒视金善上。 金善上笑道:“随口说说而已,府丞慢走,我一切都听从府丞安排。” 孙素哼了一声,大步离开。 还在暗处的叶无坷看到孙素出来,显然比之前脚步要急,甚至能看出来孙素该是颇为愤怒,叶无坷对这位跟过夏侯大将军的人越发感兴趣起来。 等孙素走了之后,金善上招手叫过来下人:“去把周富通叫来。” 不多时,周记丝绸的东家周富通就急匆匆到了后院,一进门,金善上就吩咐道:“安排下去,明日一早就给那些官员发玲珑丹。” 周富通脸色一变:“不是说好了过几日的吗?如此临时安排,怕是不好周全。” 金善上道:“让你发就是了,廷尉府的人来过我怕夜长梦多,那些当官的吃了玲珑丹,以后还不是任你摆布,将来我走了,这里的生意都是你的。” 周富通随即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回去安排人手。 叶无坷一直盯到天快亮,见不少伙计一大早就离开周记各奔东西,叶无坷只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可他又分身乏术,只好选择了一个目标跟上去。 那伙计出城不到一个时辰,人就落在叶无坷手里了。 这人也不知道多少事,他只是奉命去给渭川郡下边一个县的县令大人送药,其他人是去给什么人送,他完全不知道。 叶无坷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连忙赶回去见了林久业,请林久业立刻派人去渭川郡内所有州县送信,不能吃周记送的药,同时他让林久业立刻调集所有捕快厢兵,立刻将周记的人全都抓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忽然有消息传回来,距离郡城最近的福禄县县令,服药之后毒发身亡。 到了第二天,消息源源不断的送到郡城来,竟是有十几位大小官员,同日毒发。 听到这消息的府丞孙素脸色惨白,他急匆匆的就要回家收拾东西,才出门,就看到林久业和叶无坷同时到了,一瞬间,孙素跌坐在地,汗出如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陷害 朴素装束的金善上推着一辆独轮车已经在距离渭川郡城数十里外,至于城里有多少人会被抓他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把廷尉府的人引到渭川郡的计划已经成功,毒死一些当地官员的计划也已经成功,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虽然死的人不如预计的多可依然称得上完美。 他在那天夜里吩咐周记的人去送药就乔装打扮离开了周记大院,第二天一早在周记的伙计分散出去送药的时候他也出了城。 推着这辆独轮车走在官道上,金善上心情实在是美好的不得了,就好像他走的并非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官道,而是一条通向锦绣前程的金光大道。 他知道渭川郡一下子就会炸了天,那即将赶往旧山郡的廷尉府钦差就会折返回来,至于那天叶无坷他们到底是不是都走了,留下了谁,他一样不在乎。 现在不是两件大案了,而是三件。 相对来说,这第三件大案比起空饷案和屠村案要更让人震撼,同一天内,十几位地方官员中毒身亡,消息一传到长安,那满朝文武会是什么样子?那位高坐在人间至尊位子上的当今陛下,又会是什么样子? 金善上的独轮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推起来也不是那么省力,可他就是不在乎啊,一切都影响不了他的开心。 走出去几十里之后,在路边的一个大镇子上他舒舒服服的吃了一碗肉丝面,然后推着独轮车找了个僻静,换好衣服,在镇子的另一头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这的马车,继续向南而行,把独轮车都装上去了。 郡城,府衙。 叶无坷看着急匆匆赶回来的高清澄,他刚要说话,高清澄微微摇头,示意他不用那么歉疚。 从他们一出长安开始,一个巨大的计划就开始全面展开,他们的对手早就在等着这一刻,而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是神仙,神仙有时候都看不透人心。” 高清澄从叶无坷身边经过的时候说:“现在查案要紧。” 叶无坷深吸一口气,转身跟着高清澄进了屋子。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孙素已经提审过了,他坚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周记的人也提审了不少,他们大部分人也什么都不知道,可知道一些的人,矛头全都指向了孙素。” 等高清澄接过供词之后,叶无坷就不再说话。 叶无坷在周记大院外边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跟出城抓了一个周记的伙计,然后又赶回城内请林府堂派人送信和抓人,到现在为止已经是第三天了,他还没有睡过。 高清澄看到了他眼睛里的血丝,透过那些血丝也看到了叶无坷心中的歉疚。 他就在郡城内,可他什么都没能阻止。 “去睡觉,看完卷宗我会喊你起来。” 高清澄的视线从供词上稍稍离开了片刻,但不是看叶无坷,而是看大奎二奎:“大奎哥二奎哥,带他找地方睡觉去,我不来找他,你们就守着他不准他出屋。” 大奎二奎立刻应了一声,不由分说上前来,一左一右将叶无坷架起来就走,叶无坷被他俩架着连挣扎的念头都没有。 等叶无坷走了之后,高清澄微微松了口气。 那个家伙有多执拗她当然清楚,死了这么多人叶无坷一定会觉得是他做的不够好。 “供词一致。” 高清澄看完之后就把供词递给聂惑:“周记的东家周富通说,他早在几年前就因孙素授意而接触莲叶禅宗,通过莲叶禅宗来拉拢控制渭川郡的地方官员。” 除了他之外,周记知道这些的人不多,大档,二挡,还有一位账房先生,四个人的口供一致,都说孙素在莲叶禅宗之内地位很高,莲叶禅宗在渭川郡的一切活动,全都是受孙素指派。 可孙素坚决不承认,他说一切都是周富通陷害,他在认识周富通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有个什么莲叶禅宗。 “该信谁?” 聂惑将供词又递给站在旁边的三位百办,这三个人本来是暗中行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他们也没必要再藏于暗中了。 这三位百办都很年轻,同一时间被廷尉府选中,同在廷尉府少年堂里接受训练,也是同时离开少年堂正式进入廷尉府做事。 数年之后,三人也先后荣升百办。 留着络腮胡身材极为强壮的百办叫秦断,才二十七岁,因为胡子太过于浓密,看起来像是三十五六岁。 看起来清瘦白净像个读书人的百办叫苏舍,二十六岁,从十九岁正式进入廷尉府查案以来,独自破获过多起大案,头脑极为灵活,有个绰号叫苏半仙。 长着一张娃娃脸,皮肤稍显黑了些的百办叫苑白梨,也许是因为小时候就黑所以名字里带个白字,他个子也不高,显得敦厚实在。 “周记的人招供太快了。” 苏舍看完供词之后就眉头紧皱:“我办案以来,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案情明知道必死无疑还招供这么快的,一点抵赖的心思都没有,似乎就等着案发呢。” 秦断点了点头:“我看法一样,周记的人招供也过于顺利了些。” 苑白梨道:“如果他们是阴谋陷害孙素,用的着毒死这么多地方官员?案情太大了,难道他们真不怕死?” “不怕死?” 高清澄脸色微微变了变。 “去搜他们的身,衣服内外都要仔细搜到,衣服里没有就在身上找,能找的地方都找。” 高清澄吩咐一声,苑白梨转身就走:“我去!” 虽然想到了些什么,可高清澄也知道应该不会有太大发现,她想到的事叶无坷应该已经想到了,也必然早就仔细搜过。 那天他们在九里台遇到伏击,杀手们在看到被廷尉府包围之后立刻服毒自杀,用叶无坷的话说就是他们看起来就不是在自杀,而是在回家。 “准备一下。” 高清澄看向苏舍:“你再去提审孙素。” 苏舍抱拳:“我这就去。” 高清澄又看向秦断:“你去把孙素的家人都过一遍,尤其是他妻子。” 秦断抱拳:“遵命!” 高清澄吩咐完之后思考片刻,看向一名廷尉:“去把林府堂请过来。” 在府衙后边的一个闲置的房间内,叶无坷委屈巴巴的说道:“你们两个都已经叛变了,离开无事村的时候阿娘怎么说的?无论做什么事,你们俩都要好好听姜头的话,你们俩当时又是怎么答应的?” 大奎说:“娘说的我们听,高姑娘说的我们也要听。” 叶无坷:“你们现在就是听她的,不听阿娘的。” 大奎道:“虽然你是我们妹夫,可娘说过,妹夫虽然亲但肯定也不如妹妹亲,妹夫,说出大天来也算是半个外人,妹妹才是自己人,高姑娘是我们妹妹,我们当然听她的。” 叶无坷道:“没有我这个妹夫,她那个妹妹是怎么来的?” 二奎道:“那你别管,反正妹妹就是比妹夫亲。” 叶无坷揉着太阳穴,暗叹了一声:这可真难搞啊。 他说:“这样,我困倒是不困,我很饿,大奎哥能不能帮我去踅摸点吃的来?” 大奎刚要起身,二奎一把按住大奎肩膀,他用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看着大奎说道:“大锅,你不要听他的,他让你去找吃的而不是让我去,是因为他知道我傻,我好骗,咱们不能上他的当,我去找吃的,你看着他。” 大奎用佩服的五体投地的眼神看向二奎:“你聪明了!” 二奎道:“我一直聪明,你们就是不知道。” 叶无坷:“你聪明,你留下呗,让大奎哥去。” 二奎道:“你就是想骗我。” 说完不给叶无坷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叶无坷又委屈巴巴的看向大奎,大奎则一脸坚决:“二奎说的对!” 叶无坷只好躺下来休息,他以为自己不累,可躺下的那一刻,他也忍不住的哼了一声。 趁着这会儿他把几天来发生的事再理一遍,总觉得有些事模模糊糊的可已经能看到了,就触手可及,然而又差了点什么。 周记的人招供那么快他当然也看得出不对劲,那几个人完全不像是会害怕死亡,所以叶无坷马上就联想到了那天夜里的刺客,他亲自动手在周记的人身上仔细搜查,但一无所获。 “不对。” 叶无坷猛的坐起来,他看向大奎:“大奎哥,快去提醒高姑娘,周记的人可能把药藏在耳朵里了......” 说到这他又怔住:“我查过了......” 无力的再次躺回去,叶无坷心中乱糟糟的。 自从上次查出御史他赵康的案子之后,叶无坷其实真的有些骄傲感,虽然他一再告诫自己保持清醒不可自大,可少年终究是少年。 哪有少年不得意? 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因为心有愧疚干扰了正常思维。 不多时二奎回来,带了不少吃的,除此之外二奎还贴心的拿了一壶酒来,因为二奎觉得喝了酒肯定睡得香。 叶无坷睡不着,头痛着,眼也痛,可就是睡不着。 他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东西,瞥了一眼那酒之后拿起来就灌了一口,然后他一愣,看向二奎:“这酒怎么是甜滋滋的?甜中还略带着苦,就是没有酒的辛辣。” 二奎说:“那我哪儿知道啊,高姑娘给我的,说你喝了就能睡觉了,没准放药了呗。” 叶无坷:“噢!” 然后眼皮一沉,往后就躺了下去。 大奎看了看叶无坷,竟然真的那么快就睡着了。 二奎摇头:“别信,他装的,咱俩一走,他肯定就跑。” 大奎点了点头:“在理!” 说着话呢就看到二奎把酒壶拿起来了:“哪有酒是甜的还苦的?” 一仰脖,咕嘟咕嘟就灌了几口。 大奎:“有药!” 二奎砸吧砸吧嘴,咧着嘴:“我忘了。” 忽悠一下子,往后一躺,还是咧着嘴:“是甜的,甜的发苦......呼,呼,呼......” 大奎在他脸上啪啪啪的拍了好几下,二奎越睡越香。 大奎往后靠了靠,坐的舒服些,他心说高姑娘不亏是我们的妹妹啊,这药酒劲儿真大。 正想着呢,叶无坷忽然间就笔直的坐了起来,好像是弹起来似的,眼睛血红血红的看着大奎:“大奎哥,他们要陷害的不是孙素,是夏侯大将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陷害_206 朴素装束的金善上推着一辆独轮车已经在距离渭川郡城数十里外,至于城里有多少人会被抓他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把廷尉府的人引到渭川郡的计划已经成功,毒死一些当地官员的计划也已经成功,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虽然死的人不如预计的多可依然称得上完美。 他在那天夜里吩咐周记的人去送药就乔装打扮离开了周记大院,第二天一早在周记的伙计分散出去送药的时候他也出了城。 推着这辆独轮车走在官道上,金善上心情实在是美好的不得了,就好像他走的并非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官道,而是一条通向锦绣前程的金光大道。 他知道渭川郡一下子就会炸了天,那即将赶往旧山郡的廷尉府钦差就会折返回来,至于那天叶无坷他们到底是不是都走了,留下了谁,他一样不在乎。 现在不是两件大案了,而是三件。 相对来说,这第三件大案比起空饷案和屠村案要更让人震撼,同一天内,十几位地方官员中毒身亡,消息一传到长安,那满朝文武会是什么样子?那位高坐在人间至尊位子上的当今陛下,又会是什么样子? 金善上的独轮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推起来也不是那么省力,可他就是不在乎啊,一切都影响不了他的开心。 走出去几十里之后,在路边的一个大镇子上他舒舒服服的吃了一碗肉丝面,然后推着独轮车找了个僻静,换好衣服,在镇子的另一头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这的马车,继续向南而行,把独轮车都装上去了。 郡城,府衙。 叶无坷看着急匆匆赶回来的高清澄,他刚要说话,高清澄微微摇头,示意他不用那么歉疚。 从他们一出长安开始,一个巨大的计划就开始全面展开,他们的对手早就在等着这一刻,而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是神仙,神仙有时候都看不透人心。” 高清澄从叶无坷身边经过的时候说:“现在查案要紧。” 叶无坷深吸一口气,转身跟着高清澄进了屋子。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孙素已经提审过了,他坚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周记的人也提审了不少,他们大部分人也什么都不知道,可知道一些的人,矛头全都指向了孙素。” 等高清澄接过供词之后,叶无坷就不再说话。 叶无坷在周记大院外边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跟出城抓了一个周记的伙计,然后又赶回城内请林府堂派人送信和抓人,到现在为止已经是第三天了,他还没有睡过。 高清澄看到了他眼睛里的血丝,透过那些血丝也看到了叶无坷心中的歉疚。 他就在郡城内,可他什么都没能阻止。 “去睡觉,看完卷宗我会喊你起来。” 高清澄的视线从供词上稍稍离开了片刻,但不是看叶无坷,而是看大奎二奎:“大奎哥二奎哥,带他找地方睡觉去,我不来找他,你们就守着他不准他出屋。” 大奎二奎立刻应了一声,不由分说上前来,一左一右将叶无坷架起来就走,叶无坷被他俩架着连挣扎的念头都没有。 等叶无坷走了之后,高清澄微微松了口气。 那个家伙有多执拗她当然清楚,死了这么多人叶无坷一定会觉得是他做的不够好。 “供词一致。” 高清澄看完之后就把供词递给聂惑:“周记的东家周富通说,他早在几年前就因孙素授意而接触莲叶禅宗,通过莲叶禅宗来拉拢控制渭川郡的地方官员。” 除了他之外,周记知道这些的人不多,大档,二挡,还有一位账房先生,四个人的口供一致,都说孙素在莲叶禅宗之内地位很高,莲叶禅宗在渭川郡的一切活动,全都是受孙素指派。 可孙素坚决不承认,他说一切都是周富通陷害,他在认识周富通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有个什么莲叶禅宗。 “该信谁?” 聂惑将供词又递给站在旁边的三位百办,这三个人本来是暗中行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他们也没必要再藏于暗中了。 这三位百办都很年轻,同一时间被廷尉府选中,同在廷尉府少年堂里接受训练,也是同时离开少年堂正式进入廷尉府做事。 数年之后,三人也先后荣升百办。 留着络腮胡身材极为强壮的百办叫秦断,才二十七岁,因为胡子太过于浓密,看起来像是三十五六岁。 看起来清瘦白净像个读书人的百办叫苏舍,二十六岁,从十九岁正式进入廷尉府查案以来,独自破获过多起大案,头脑极为灵活,有个绰号叫苏半仙。 长着一张娃娃脸,皮肤稍显黑了些的百办叫苑白梨,也许是因为小时候就黑所以名字里带个白字,他个子也不高,显得敦厚实在。 “周记的人招供太快了。” 苏舍看完供词之后就眉头紧皱:“我办案以来,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案情明知道必死无疑还招供这么快的,一点抵赖的心思都没有,似乎就等着案发呢。” 秦断点了点头:“我看法一样,周记的人招供也过于顺利了些。” 苑白梨道:“如果他们是阴谋陷害孙素,用的着毒死这么多地方官员?案情太大了,难道他们真不怕死?” “不怕死?” 高清澄脸色微微变了变。 “去搜他们的身,衣服内外都要仔细搜到,衣服里没有就在身上找,能找的地方都找。” 高清澄吩咐一声,苑白梨转身就走:“我去!” 虽然想到了些什么,可高清澄也知道应该不会有太大发现,她想到的事叶无坷应该已经想到了,也必然早就仔细搜过。 那天他们在九里台遇到伏击,杀手们在看到被廷尉府包围之后立刻服毒自杀,用叶无坷的话说就是他们看起来就不是在自杀,而是在回家。 “准备一下。” 高清澄看向苏舍:“你再去提审孙素。” 苏舍抱拳:“我这就去。” 高清澄又看向秦断:“你去把孙素的家人都过一遍,尤其是他妻子。” 秦断抱拳:“遵命!” 高清澄吩咐完之后思考片刻,看向一名廷尉:“去把林府堂请过来。” 在府衙后边的一个闲置的房间内,叶无坷委屈巴巴的说道:“你们两个都已经叛变了,离开无事村的时候阿娘怎么说的?无论做什么事,你们俩都要好好听姜头的话,你们俩当时又是怎么答应的?” 大奎说:“娘说的我们听,高姑娘说的我们也要听。” 叶无坷:“你们现在就是听她的,不听阿娘的。” 大奎道:“虽然你是我们妹夫,可娘说过,妹夫虽然亲但肯定也不如妹妹亲,妹夫,说出大天来也算是半个外人,妹妹才是自己人,高姑娘是我们妹妹,我们当然听她的。” 叶无坷道:“没有我这个妹夫,她那个妹妹是怎么来的?” 二奎道:“那你别管,反正妹妹就是比妹夫亲。” 叶无坷揉着太阳穴,暗叹了一声:这可真难搞啊。 他说:“这样,我困倒是不困,我很饿,大奎哥能不能帮我去踅摸点吃的来?” 大奎刚要起身,二奎一把按住大奎肩膀,他用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看着大奎说道:“大锅,你不要听他的,他让你去找吃的而不是让我去,是因为他知道我傻,我好骗,咱们不能上他的当,我去找吃的,你看着他。” 大奎用佩服的五体投地的眼神看向二奎:“你聪明了!” 二奎道:“我一直聪明,你们就是不知道。” 叶无坷:“你聪明,你留下呗,让大奎哥去。” 二奎道:“你就是想骗我。” 说完不给叶无坷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叶无坷又委屈巴巴的看向大奎,大奎则一脸坚决:“二奎说的对!” 叶无坷只好躺下来休息,他以为自己不累,可躺下的那一刻,他也忍不住的哼了一声。 趁着这会儿他把几天来发生的事再理一遍,总觉得有些事模模糊糊的可已经能看到了,就触手可及,然而又差了点什么。 周记的人招供那么快他当然也看得出不对劲,那几个人完全不像是会害怕死亡,所以叶无坷马上就联想到了那天夜里的刺客,他亲自动手在周记的人身上仔细搜查,但一无所获。 “不对。” 叶无坷猛的坐起来,他看向大奎:“大奎哥,快去提醒高姑娘,周记的人可能把药藏在耳朵里了......” 说到这他又怔住:“我查过了......” 无力的再次躺回去,叶无坷心中乱糟糟的。 自从上次查出御史他赵康的案子之后,叶无坷其实真的有些骄傲感,虽然他一再告诫自己保持清醒不可自大,可少年终究是少年。 哪有少年不得意? 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因为心有愧疚干扰了正常思维。 不多时二奎回来,带了不少吃的,除此之外二奎还贴心的拿了一壶酒来,因为二奎觉得喝了酒肯定睡得香。 叶无坷睡不着,头痛着,眼也痛,可就是睡不着。 他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东西,瞥了一眼那酒之后拿起来就灌了一口,然后他一愣,看向二奎:“这酒怎么是甜滋滋的?甜中还略带着苦,就是没有酒的辛辣。” 二奎说:“那我哪儿知道啊,高姑娘给我的,说你喝了就能睡觉了,没准放药了呗。” 叶无坷:“噢!” 然后眼皮一沉,往后就躺了下去。 大奎看了看叶无坷,竟然真的那么快就睡着了。 二奎摇头:“别信,他装的,咱俩一走,他肯定就跑。” 大奎点了点头:“在理!” 说着话呢就看到二奎把酒壶拿起来了:“哪有酒是甜的还苦的?” 一仰脖,咕嘟咕嘟就灌了几口。 大奎:“有药!” 二奎砸吧砸吧嘴,咧着嘴:“我忘了。” 忽悠一下子,往后一躺,还是咧着嘴:“是甜的,甜的发苦......呼,呼,呼......” 大奎在他脸上啪啪啪的拍了好几下,二奎越睡越香。 大奎往后靠了靠,坐的舒服些,他心说高姑娘不亏是我们的妹妹啊,这药酒劲儿真大。 正想着呢,叶无坷忽然间就笔直的坐了起来,好像是弹起来似的,眼睛血红血红的看着大奎:“大奎哥,他们要陷害的不是孙素,是夏侯大将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东七条群众 叶无坷的担心,是对的。 证据链收集起来的又快又完整。 哪怕渭川郡府丞孙素宁死也不认罪,那他确实难逃一死,短短几天时间,从渭川郡各地收集起来的证据全部指向了孙素。 案发之后的第五天,廷尉府在追查周记丝绸众多牵连人员的时候,就在蒿县查到了一处钱庄,这个钱庄也是正经生意,没有一点不干净的迹象。 钱庄里有一个账户用的名字叫归众义,登记在册的籍贯就是渭川郡城人,每个月都有一笔银子寸进钱庄归众义的账户内,多的时候几千两,少的时候几百两,从无间断。 最主要的是这个账户每个月也会有人支钱出去,金额固定,时间固定,每个月的十五都会有人来从归众义的账户里取走五百两银子,一样的从无间断。 廷尉府追查回渭川郡城,倒是查到了这个归众义,但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是个空籍,只有人名,住址是假的,也没有其他关系人物。 经过追查,确定是孙素安排人为这个归众义办理的入籍,可是再问孙素的时候,孙素矢口否认,且根本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不管是神情还是态度都不似作伪。 这只是一方面,周记有关的人大部分不了解什么是莲叶禅宗,但凡听说过的,也都听过一个传闻......莲叶禅宗的那位神秘的且从未露过面的神座,就是孙素。 周记大院里那个身穿红袍的人并非神座,据称是神座手下的一名神使。 根据这些消息,高清澄安排廷尉大量走访,最终在渭川郡内一共发现了上千名与莲叶禅宗有关的人,其中大部分牵连不深,只是出于迷信而供奉了所谓的莲台,而这千余人毫无例外都是渭川郡的富户。 渭川郡是大郡,治下有二十几个县,且位居富庶之地,人口超过三百万,所以这些天查到的肯定不是全部。 这些富户请莲台要付出五十两银子,每个月能得到一粒灵药,一共送十二次,十二次之后若还想要灵药的话就要出资购买,每一粒灵药价值十两银子。 最终这些银钱钱都汇入了归众义的在钱庄的账户。 第八天的时候,证据链越发完整。 在抓获的莲叶禅宗一些比较高等级的信徒之中,有几人交代说,他们被明确告知,莲叶禅宗的神座就是孙素,但神座并非是莲叶禅宗的宗主,宗主另有其人,但因为此人地位绝高,所以不能轻易透露姓名。 府衙之内。 高清澄轻轻的揉着有些发皱的太阳穴,眉宇之间有些淡淡的阴郁,叶无坷在担心的,恰恰也是她在担心的。 原本要赶往旧山郡的队伍不得不在渭川郡停下来,这么大的案子廷尉府不可能不管。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叶无坷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周记那些知情者之所以那么快就招供,并非是和之前那些自杀的刺客一样不怕死,他们身上搜不到毒药,也没有其他什么能让他们自杀的东西,合理的解释就只剩一个......他们笃信莲叶禅宗的神座就是孙素。” 苗新秀蹲在他旁边抽着烟斗,听叶无坷说完后他补充道:“如果孙素真的是冤枉的,那唯一一个知道他是冤枉的人就是那个唯一一个失踪了的红袍神使。” 高清澄微微点头。 孙素坚称自己是冤枉的,他承认自己因为贪财而和那个什么神使勾结,利用莲叶禅宗敛财,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清白,他还旁敲侧击的让自己夫人知道了莲叶禅宗的事,他的夫人为了给他调理身体就去了周记买药。 他觉得如此一来,就算查到的话他夫人也能证明他是无辜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就因为他夫人经常出入周记丝绸,所以周记丝绸那些知情的人才坚信孙素就是神座,他的夫人每天来不是来买药的,而是来联络的。 因为只有那位红袍神使接触过孙夫人,周记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孙素人见神使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周记的那些伙计们可以作证,孙夫人来的次数很多,每次也不见其他人,只见那位红袍神使,而且,孙夫人在见红袍神使的时候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不带。 “千办!” 就在这时候,百办苏舍从门外急匆匆进来。 他之前被派去蒿县查那个钱庄的账册,因为账册实在太多,他已经在蒿县待了好几天,此时赶回来是因为有格外重大的发现。 苏舍进门口就立刻说道:“在钱庄的账册里,翻查到了一笔两年前存进来的钱款,存入钱庄三千两银子,存入银款的人没有留名,但钱庄的人依稀还有印象,记得那人是从旧山郡来的。” 聂惑稍显疑惑的问道:“两年前来过一次,钱庄的人记得那么清楚?” 苏舍道:“钱庄的大档说,存入千两以上的银子就算大单由他亲自接待,用的上他亲自接待的人本就不多,那个人坚持不留姓名,只说是要把银子存入归众义的账户里,还说不许多问,这是府丞大人交代下来的事。” “当时钱庄大档就很好奇,为什么一个旧山郡的人会不远千里跑到渭川郡来存入银子,而且存的还是那个神秘的账户,可毕竟此事涉及到了孙府丞,所以钱庄大档也没敢多问,就因为这些,所以他记得颇为清楚。” 叶无坷轻声道:“一环套一环,把看似不相关的两件事在合适的时候让我们发现了有所关联,这个布局的人,真是高手。” 相对来说,能这样布局的人其能力远在叶无坷的上一个对手赵康之上。 “两年前。” 高清澄记下了这个时间节点。 现在的情况只有他们才知道有多复杂,可在供词上却一点都不复杂。 周记的人他们那么快招供且看起来没有一点演戏的痕迹,就是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他们认为的真的,他们从头至尾就没有说谎。 百办苏舍心思灵动,在少年堂的时候就以足智多谋而令人佩服,所以在叶无坷和高清澄之后,第三个反应过来这案子最终指向会是夏侯大将军的就是他。 “对手带着我们走的下一步,就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我们发现归众义这个账户里每个月支出的银子,都用于发放给那些需要帮助的老兵......” 苏舍叹了口气,心情越发阴沉。 他们能想到这一点,也颇为相信孙素其实就是单纯的贪财而已,可这案子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无法推翻,孙素也就无法证明他只是单纯的贪财而已。 孤证还是自证,在办案上一点作用都没有。 “千办,我回来了。” 负责去查那个红袍神使的百办秦断迈步进门,一边走一边说道:“暂时查不到那个神使的任何消息,周记里所有人都从头提审了一遍,没有人见过神使长什么样子。” 进门之后秦断先倒了杯水,润了润已经因为问话太多而导致格外干疼的嗓子。 “属下又去查了那几天出城登记的名册,再带着人一一去对证,案发当日渭川出城的一共有六百九十六人,能追查下来的本地户籍的人四百二十三人,还有二百多人暂时追查不到。” “属下推测,如果和咱们要去查的空饷案有关,那这个神使可能会往南走,于是又带人赶往南边的禾盛县,对照从渭川南城离开登记的人名册,与禾盛县进城登记的人名册,发现少了十二人。” “分派人手按照登记籍贯去查,在两城之间的各村里找到了十一人,只有一人下落不明。” 秦断将一张纸递给高清澄:“这个人留在出城时候的登记属下已经摘录下来,但是还不能确定他登记的是不是真的身份。” 高清澄接过来看了看,那张纸上写的是:高川明,渭川郡城人士,家住在渭川郡城东七条大街上。 她看向秦断:“去没去过东七条?” 秦断道:“去过了,查问了那条街上的百姓,都说有这么个人,不过不是本地人,是在两年前才到渭川来的,平日里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和街坊四邻也很少交谈,所以属下才觉得这身份值得怀疑。” 他看向高清澄道:“属下已经派人去和林府堂接洽,查一查这个高川明两年前入籍之后的档案。” 高清澄刚要让秦断多派人去查一查这个高川明,又是两年前这个节点,谁能说他不可疑?只要查问的细致,这个高川明就在渭川两年就不可能是个真的透明人。 “我去吧。” 高清澄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叶无坷就好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高清澄点了点头:“那好,让大奎哥二奎哥跟你一起。” 叶无坷笑了笑道:“该跑的人都跑了,现在这渭川比哪儿都安全,大奎哥二奎哥目标太大,而且会吓着乡亲们,我自己去就行。” 高清澄说了一声小心些,叶无坷随即离开府衙。 一个时辰后,叶无坷已经在东七条大街上一位老婆婆的家里唠嗑了,他提前在路边又蹦又跳的让自己出了一身汗,然后从地上抓了把尘土洒在半空,仰着脸等着尘土掉一脸。 “谢谢阿奶。” 叶无坷看起来可真的是太可怜了,脸上是被汗水冲出来的一条一条的泥道道,瞧着是累坏了,指不定走了多远的路。 老婆婆问他:“够喝吗?我再给你倒一碗水去。” 叶无坷连忙道:“够了够了,不打扰了,谢谢阿奶。” 他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阿奶,在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高川明的人?” 阿奶想了想后问:“好像是有,怎么了孩子?” 叶无坷道:“他前些年骗走了我家所有的钱,说是带着我阿爹一块做生意,后来拿了钱人就跑了,我已经找了他两年了,那可是给我大哥娶媳妇的钱啊。” 阿奶一看这孩子要哭,连忙安慰:“孩子你别哭,我好像是记得有这么个人,是姓高,是不是叫高什么明我就不知道了,我带你看看去。” “谢谢阿奶!” 叶无坷上去扶着婆婆的手,感激的不要不要的。 又半个时辰后,东七条大街上的乡亲们,以老人家居多,围成一个圈在那听着叶无坷说,听完之后,老人家们义愤填膺。 “哎呦,这孩子怎么可怜啊。” “你别急你别急,孩子,我们帮你找找。” “这人骗了人家里所有钱就跑了,可真是太可恶了。” 没多久,大爷大娘们就发动起来,开始打听那个叫高川明的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就有了消息,一位老大爷说,他见过那个高川明和厢兵里有个当头儿的一块喝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东七条群众_208 叶无坷的担心,是对的。 证据链收集起来的又快又完整。 哪怕渭川郡府丞孙素宁死也不认罪,那他确实难逃一死,短短几天时间,从渭川郡各地收集起来的证据全部指向了孙素。 案发之后的第五天,廷尉府在追查周记丝绸众多牵连人员的时候,就在蒿县查到了一处钱庄,这个钱庄也是正经生意,没有一点不干净的迹象。 钱庄里有一个账户用的名字叫归众义,登记在册的籍贯就是渭川郡城人,每个月都有一笔银子寸进钱庄归众义的账户内,多的时候几千两,少的时候几百两,从无间断。 最主要的是这个账户每个月也会有人支钱出去,金额固定,时间固定,每个月的十五都会有人来从归众义的账户里取走五百两银子,一样的从无间断。 廷尉府追查回渭川郡城,倒是查到了这个归众义,但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是个空籍,只有人名,住址是假的,也没有其他关系人物。 经过追查,确定是孙素安排人为这个归众义办理的入籍,可是再问孙素的时候,孙素矢口否认,且根本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不管是神情还是态度都不似作伪。 这只是一方面,周记有关的人大部分不了解什么是莲叶禅宗,但凡听说过的,也都听过一个传闻......莲叶禅宗的那位神秘的且从未露过面的神座,就是孙素。 周记大院里那个身穿红袍的人并非神座,据称是神座手下的一名神使。 根据这些消息,高清澄安排廷尉大量走访,最终在渭川郡内一共发现了上千名与莲叶禅宗有关的人,其中大部分牵连不深,只是出于迷信而供奉了所谓的莲台,而这千余人毫无例外都是渭川郡的富户。 渭川郡是大郡,治下有二十几个县,且位居富庶之地,人口超过三百万,所以这些天查到的肯定不是全部。 这些富户请莲台要付出五十两银子,每个月能得到一粒灵药,一共送十二次,十二次之后若还想要灵药的话就要出资购买,每一粒灵药价值十两银子。 最终这些银钱钱都汇入了归众义的在钱庄的账户。 第八天的时候,证据链越发完整。 在抓获的莲叶禅宗一些比较高等级的信徒之中,有几人交代说,他们被明确告知,莲叶禅宗的神座就是孙素,但神座并非是莲叶禅宗的宗主,宗主另有其人,但因为此人地位绝高,所以不能轻易透露姓名。 府衙之内。 高清澄轻轻的揉着有些发皱的太阳穴,眉宇之间有些淡淡的阴郁,叶无坷在担心的,恰恰也是她在担心的。 原本要赶往旧山郡的队伍不得不在渭川郡停下来,这么大的案子廷尉府不可能不管。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叶无坷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周记那些知情者之所以那么快就招供,并非是和之前那些自杀的刺客一样不怕死,他们身上搜不到毒药,也没有其他什么能让他们自杀的东西,合理的解释就只剩一个......他们笃信莲叶禅宗的神座就是孙素。” 苗新秀蹲在他旁边抽着烟斗,听叶无坷说完后他补充道:“如果孙素真的是冤枉的,那唯一一个知道他是冤枉的人就是那个唯一一个失踪了的红袍神使。” 高清澄微微点头。 孙素坚称自己是冤枉的,他承认自己因为贪财而和那个什么神使勾结,利用莲叶禅宗敛财,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清白,他还旁敲侧击的让自己夫人知道了莲叶禅宗的事,他的夫人为了给他调理身体就去了周记买药。 他觉得如此一来,就算查到的话他夫人也能证明他是无辜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就因为他夫人经常出入周记丝绸,所以周记丝绸那些知情的人才坚信孙素就是神座,他的夫人每天来不是来买药的,而是来联络的。 因为只有那位红袍神使接触过孙夫人,周记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孙素人见神使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周记的那些伙计们可以作证,孙夫人来的次数很多,每次也不见其他人,只见那位红袍神使,而且,孙夫人在见红袍神使的时候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不带。 “千办!” 就在这时候,百办苏舍从门外急匆匆进来。 他之前被派去蒿县查那个钱庄的账册,因为账册实在太多,他已经在蒿县待了好几天,此时赶回来是因为有格外重大的发现。 苏舍进门口就立刻说道:“在钱庄的账册里,翻查到了一笔两年前存进来的钱款,存入钱庄三千两银子,存入银款的人没有留名,但钱庄的人依稀还有印象,记得那人是从旧山郡来的。” 聂惑稍显疑惑的问道:“两年前来过一次,钱庄的人记得那么清楚?” 苏舍道:“钱庄的大档说,存入千两以上的银子就算大单由他亲自接待,用的上他亲自接待的人本就不多,那个人坚持不留姓名,只说是要把银子存入归众义的账户里,还说不许多问,这是府丞大人交代下来的事。” “当时钱庄大档就很好奇,为什么一个旧山郡的人会不远千里跑到渭川郡来存入银子,而且存的还是那个神秘的账户,可毕竟此事涉及到了孙府丞,所以钱庄大档也没敢多问,就因为这些,所以他记得颇为清楚。” 叶无坷轻声道:“一环套一环,把看似不相关的两件事在合适的时候让我们发现了有所关联,这个布局的人,真是高手。” 相对来说,能这样布局的人其能力远在叶无坷的上一个对手赵康之上。 “两年前。” 高清澄记下了这个时间节点。 现在的情况只有他们才知道有多复杂,可在供词上却一点都不复杂。 周记的人他们那么快招供且看起来没有一点演戏的痕迹,就是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他们认为的真的,他们从头至尾就没有说谎。 百办苏舍心思灵动,在少年堂的时候就以足智多谋而令人佩服,所以在叶无坷和高清澄之后,第三个反应过来这案子最终指向会是夏侯大将军的就是他。 “对手带着我们走的下一步,就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我们发现归众义这个账户里每个月支出的银子,都用于发放给那些需要帮助的老兵......” 苏舍叹了口气,心情越发阴沉。 他们能想到这一点,也颇为相信孙素其实就是单纯的贪财而已,可这案子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无法推翻,孙素也就无法证明他只是单纯的贪财而已。 孤证还是自证,在办案上一点作用都没有。 “千办,我回来了。” 负责去查那个红袍神使的百办秦断迈步进门,一边走一边说道:“暂时查不到那个神使的任何消息,周记里所有人都从头提审了一遍,没有人见过神使长什么样子。” 进门之后秦断先倒了杯水,润了润已经因为问话太多而导致格外干疼的嗓子。 “属下又去查了那几天出城登记的名册,再带着人一一去对证,案发当日渭川出城的一共有六百九十六人,能追查下来的本地户籍的人四百二十三人,还有二百多人暂时追查不到。” “属下推测,如果和咱们要去查的空饷案有关,那这个神使可能会往南走,于是又带人赶往南边的禾盛县,对照从渭川南城离开登记的人名册,与禾盛县进城登记的人名册,发现少了十二人。” “分派人手按照登记籍贯去查,在两城之间的各村里找到了十一人,只有一人下落不明。” 秦断将一张纸递给高清澄:“这个人留在出城时候的登记属下已经摘录下来,但是还不能确定他登记的是不是真的身份。” 高清澄接过来看了看,那张纸上写的是:高川明,渭川郡城人士,家住在渭川郡城东七条大街上。 她看向秦断:“去没去过东七条?” 秦断道:“去过了,查问了那条街上的百姓,都说有这么个人,不过不是本地人,是在两年前才到渭川来的,平日里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和街坊四邻也很少交谈,所以属下才觉得这身份值得怀疑。” 他看向高清澄道:“属下已经派人去和林府堂接洽,查一查这个高川明两年前入籍之后的档案。” 高清澄刚要让秦断多派人去查一查这个高川明,又是两年前这个节点,谁能说他不可疑?只要查问的细致,这个高川明就在渭川两年就不可能是个真的透明人。 “我去吧。” 高清澄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叶无坷就好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高清澄点了点头:“那好,让大奎哥二奎哥跟你一起。” 叶无坷笑了笑道:“该跑的人都跑了,现在这渭川比哪儿都安全,大奎哥二奎哥目标太大,而且会吓着乡亲们,我自己去就行。” 高清澄说了一声小心些,叶无坷随即离开府衙。 一个时辰后,叶无坷已经在东七条大街上一位老婆婆的家里唠嗑了,他提前在路边又蹦又跳的让自己出了一身汗,然后从地上抓了把尘土洒在半空,仰着脸等着尘土掉一脸。 “谢谢阿奶。” 叶无坷看起来可真的是太可怜了,脸上是被汗水冲出来的一条一条的泥道道,瞧着是累坏了,指不定走了多远的路。 老婆婆问他:“够喝吗?我再给你倒一碗水去。” 叶无坷连忙道:“够了够了,不打扰了,谢谢阿奶。” 他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阿奶,在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高川明的人?” 阿奶想了想后问:“好像是有,怎么了孩子?” 叶无坷道:“他前些年骗走了我家所有的钱,说是带着我阿爹一块做生意,后来拿了钱人就跑了,我已经找了他两年了,那可是给我大哥娶媳妇的钱啊。” 阿奶一看这孩子要哭,连忙安慰:“孩子你别哭,我好像是记得有这么个人,是姓高,是不是叫高什么明我就不知道了,我带你看看去。” “谢谢阿奶!” 叶无坷上去扶着婆婆的手,感激的不要不要的。 又半个时辰后,东七条大街上的乡亲们,以老人家居多,围成一个圈在那听着叶无坷说,听完之后,老人家们义愤填膺。 “哎呦,这孩子怎么可怜啊。” “你别急你别急,孩子,我们帮你找找。” “这人骗了人家里所有钱就跑了,可真是太可恶了。” 没多久,大爷大娘们就发动起来,开始打听那个叫高川明的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就有了消息,一位老大爷说,他见过那个高川明和厢兵里有个当头儿的一块喝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线索 天黑的时候,那位曾经和高川明一起喝过酒的厢兵旅率就被带到府衙来了,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和廷尉府的人打交道,表现的还算镇定。 可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和廷尉府的人打交道,所以这镇定也只是强撑下来的。 百办苏舍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旅率王程没有急着说话,他伸手打开放在王程面前的那个木盒,王程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脸上随即出现了不怎么自然的笑容。 苏舍将盒子打开,从里边取出来一块点心递给王程:“吃一块?” 王程笑着摇头:“不用。” 苏舍嗯了一声捏着点心回到王程对面坐下来,咬一口,细细品味。 他说:“你知道廷尉府在请人回来问案子的时候,为什么都会在桌子上放上一些比较名贵的点心?” 王程摇头:“不知道,百办大人把我叫来到底是什么事?” 苏舍不回答,自顾自的说道:“一般来说,被廷尉府请回来的人很少有能回去的,所以桌子上放些好吃的是出于人道,毕竟回不去的人,这一辈子也可能吃不到什么好吃的了。” 他指了指那个装点心的盒子:“真不吃吗?” 王程的脸色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就有些许的发白。 见王程不回应,苏舍伸手把那盒子拉了过来:“谢谢,你不吃我就吃了,说实话我们廷尉府的人看起来表面光鲜,可实际上也苦,像这种点心我们自己不舍得买,也就请人回来的时候能吃些。” 他又拿出来一块点心,如刚才一样,咬一口,细细品味。 王程有些熬不住,虽然看起来苏舍客客气气也和和善善,可这些话带给王程的压力有多大,只有王程自己心里清楚。 “百办大人,如果想让我配合办什么案子,或是有什么事想问我,还请百办大人直说,只要我知道的,只要我能办的,我保证尽力帮忙。” 苏舍点了点头,语气之中尽是欣赏:“你态度真好,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王程抬起手擦了擦额头汗水:“那,百办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了?” 苏舍已经吃完第二块点心,伸手去拿第三块。 这点心是渭川郡城里有名的孙锦记,这一份什锦礼盒售价高达一两银子,百办一个月的俸禄折合下来也就三两不到,这一盒点心就相当于他小半个月的月俸。 “确实好吃。” 苏舍拿起第三块之后仔细看了看:“每一块的口味都不相同,做法也不相同,一块点心上的精工巧思都能让人着迷,孙锦记名不虚传。” 说完这句话,一口咬上去。 价值一两银子一盒的点心,别说是在渭川郡,就算是在长安城里也一样不是人人都能舍得买的,一盒二十四块,以二十四节气命名,精致脱俗。 “看来王旅率用不到了。” 苏舍拿起盒子递给身边廷尉:“剩下的给大家分分,以后再想吃到渭川孙锦记的点心也难。” 王程在那廷尉伸手把点心盒子拿起来的瞬间拦了一下,看起来他好像刚刚洗了脸一样全是汗珠。 “百办,还是先说事吧。” 苏舍摆了摆手指示意手下人先把殿下拿下去分了,那廷尉将王程的手扒拉开拿起点心走出房门。 “旅率就是厢兵建制内最高职级了?” 苏舍一边擦嘴一边问。 王程道:“厢兵是归府丞调遣的队伍,府丞才是最大的,我们虽然也是兵但没有明确职级,我们渭川郡的厢兵队伍里一共有十二位旅率,每人带一百名厢兵。” 苏舍问:“月俸怎么样?” 王程擦着汗水说道:“也还好,不少了,不少了......百办到底有什么想问的,还是直接问吧。” 苏舍笑道:“不急,你手下的厢兵也都被带回来问了,先听听他们怎么说,虽然旅率没有明确职级,但怎么也是当头儿的,理应把先说的机会让给手下人。” 王程猛的站起来:“百办,是不是和周记丝绸的案子有关?我和周记的人真的不熟,他们毒死那么多官员的事我完全不知情!” 苏舍道:“说了不急,你不知情万一你手下兄弟知情呢?” 王程急的嗓子都哑了:“百办,我知道有个人可能知情,他叫高川明,但肯定是个假名字,这个人和周记一定有关系。” 苏舍起身:“都说了不急不急,你急着说了,你手下兄弟们怎么立功?” 说完拉开门他就出去了。 王程马上就跟着起来,追到门口:“那高川明的户籍是我帮忙办的,他给了我五十两银子,不过我没都留下,给了府衙主管此事的主簿二十两。” 苏舍回头:“那么,高川明人呢?” 王程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莲叶禅宗的人,孙府丞是莲叶禅宗的神座,他们应该相熟才对。” 苏舍心里微微一沉。 到了这,线索又闭合了。 看来这王程和周记的人一样,一直都坚信孙素才是那个什么神座,他们当然不敢到处去乱说,可又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当成孙素的亲信了。 这种事,孙素若自己不主动提起来,王程又怎么敢去问他是不是莲叶禅宗的神座,哪有这么不会做人的。 苏舍问道:“你和高川明私下里见面的次数多不多?一共拿了他多少好处?” 王程哆哆嗦嗦的说道:“一共也就,前前后后的,不到一百两......他是莲叶禅宗的神使,他,对了!他前阵子离开过郡城,告诉我说在什么时候回来,让我在城墙上接应他一下。” 他说了个日子,苏舍对了对正好是他们在九里台遇到刺客之后。 此时苏舍知道已经问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来,那个叫高川明的人心思极为缜密,布局如此完整仔细,目标就是把一切都引向孙素,这个王程知道的,也都是高川明故意让他知道的。 “你们继续问。” 苏舍交代了一声,然后就快步离开。 而此时此刻叶无坷还没有回府衙来,他还在东七条大街上和街坊四邻们热烈的聊着天,他买来了不少瓜子花生,就堆在街边的石桌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和大爷大娘们聊着这个高川明。 “早出晚归的,也不爱说话。” 一个大爷特别正义的说道:“我早就说这个人有问题,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 旁边一位大娘说道:“我也是瞎了眼了,前几天还张罗着把老孙家的孙女给他说个媒。” 叶无坷立刻八卦起来:“阿婆,说了吗?” 那大娘道:“说了啊,还见了面呢,老孙家的孙女还真是看上他了,可那姓高倒是有点不识抬举,没看上老孙家的。” 叶无坷往前凑了凑,递过去一把瓜子:“他是嫌弃人家什么啊,他一个骗子还有脸嫌弃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 大娘道:“就是,早知道他要是个骗子我能张罗这事?也幸好你来了,大伙儿都知道了那姓高的是个什么人,万一这事要是成了我不是坑了人家姑娘吗。” 她看向叶无坷道:“就那么个人,岁数也不小了,还说自己什么自己胸有大志,不会在渭川郡待多久的,将来要去更大的地方......那肯定是长安了。” 叶无坷心里微微一动。 他问:“阿婆,他还说什么了?脸怎么那么大呢,一个骗子还敢说胸有大志了。” 大娘道:“也没说啥,就说不想耽误人家姑娘什么的,当时我还说他是个好人嘞......噢,对了,他说他很快就要离开渭川了,要去南方。” 叶无坷道:“那阿婆你刚才还说他要去长安。” 大娘一撇嘴:“我那只是猜,再说那不是讽刺他吗。” 叶无坷心说从大爷大娘嘴里套情报,还真的是不能掉以轻心的事。 “南方,有说去哪儿吗?” “没有。” 大娘道:“阿婆不白吃你瓜子,阿婆给你再问问去。” 说完抓了两把瓜子揣进口袋里,转身就走了。 又聊了一会儿,旁边一个大爷看着那一桌子的瓜子花生糖块他就忍不住问了一声:“小伙子,你到底被他骗了多少钱去啊,能有今天花的多吗?” 叶无坷心里一震,心说想不到这位大爷竟然如此心思缜密,有进廷尉府的资质啊。 他刚要以一个详细的但不要脸的谎话来解释的时候,才走没多大会儿的那位大娘又回来了。 “刚才问了孙家姑娘,她说,她说......” 大娘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拉了叶无坷到一边来声音很低的说道:“那孙家姑娘还真是看上他了,后来还又私底下去了一次,那姓高的说什么要去当和尚,就不必再来纠缠了,还摘下帽子让孙家姑娘看了他的光头。” 大娘把他拉到一边来说倒也不是觉得去当和尚这话是真的,还是什么机密,而是她不想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真要是传扬出去孙家姑娘私底下还去找过那姓高的,人家姑娘还要不要脸面了? 叶无坷道谢之后,和那些大爷大娘挥手告别,那位大爷看着叶无坷远去的身影,再看看桌子上的瓜子花生糖块:“他这真是没少花。” 不久之后,叶无坷就到了渭川城内唯一的一座禅寺,大宁立国之后禅寺日渐萧条,这渭川城里的禅寺也一样香火冷清。 叶无坷直接说明来意,问禅寺主持见没见过高川明。 禅寺主持说确实有一位高姓施主,对禅经很感兴趣,前阵子总是来这里礼佛,最近几日倒是没来了。 因叶无坷亮出了廷尉府身份,主持也没隐瞒:“他在寺里寄存了一些东西,说是以后还要来取。” 说着话,他让小和尚去把高川明留下的东西取来。 叶无坷见那是一个木盒,他让僧人退远些,然后用龙鳞黑线刀将锁扣挑开,盒子一打开的瞬间,砰地一声,一股烟雾喷射出来。 叶无坷向后掠开,袖口来回挥动将毒雾驱散。 他从无事包里取出来一块毛巾,有用井水打湿了蒙住口鼻,这才靠近。 低头看了看,那盒子里有一张纸,落了不少毒粉。 叶无坷将折断两根树枝当筷子用将纸张夹出来,那纸上只有一行字。 【能找到这也算你本事,咱们旧山郡见。】 叶无坷倒是一点儿都没生气,反而眼神微微亮了一下,他感兴趣的不是那张纸上的挑衅,而是那个盒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线索_210 天黑的时候,那位曾经和高川明一起喝过酒的厢兵旅率就被带到府衙来了,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和廷尉府的人打交道,表现的还算镇定。 可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和廷尉府的人打交道,所以这镇定也只是强撑下来的。 百办苏舍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旅率王程没有急着说话,他伸手打开放在王程面前的那个木盒,王程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脸上随即出现了不怎么自然的笑容。 苏舍将盒子打开,从里边取出来一块点心递给王程:“吃一块?” 王程笑着摇头:“不用。” 苏舍嗯了一声捏着点心回到王程对面坐下来,咬一口,细细品味。 他说:“你知道廷尉府在请人回来问案子的时候,为什么都会在桌子上放上一些比较名贵的点心?” 王程摇头:“不知道,百办大人把我叫来到底是什么事?” 苏舍不回答,自顾自的说道:“一般来说,被廷尉府请回来的人很少有能回去的,所以桌子上放些好吃的是出于人道,毕竟回不去的人,这一辈子也可能吃不到什么好吃的了。” 他指了指那个装点心的盒子:“真不吃吗?” 王程的脸色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就有些许的发白。 见王程不回应,苏舍伸手把那盒子拉了过来:“谢谢,你不吃我就吃了,说实话我们廷尉府的人看起来表面光鲜,可实际上也苦,像这种点心我们自己不舍得买,也就请人回来的时候能吃些。” 他又拿出来一块点心,如刚才一样,咬一口,细细品味。 王程有些熬不住,虽然看起来苏舍客客气气也和和善善,可这些话带给王程的压力有多大,只有王程自己心里清楚。 “百办大人,如果想让我配合办什么案子,或是有什么事想问我,还请百办大人直说,只要我知道的,只要我能办的,我保证尽力帮忙。” 苏舍点了点头,语气之中尽是欣赏:“你态度真好,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王程抬起手擦了擦额头汗水:“那,百办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了?” 苏舍已经吃完第二块点心,伸手去拿第三块。 这点心是渭川郡城里有名的孙锦记,这一份什锦礼盒售价高达一两银子,百办一个月的俸禄折合下来也就三两不到,这一盒点心就相当于他小半个月的月俸。 “确实好吃。” 苏舍拿起第三块之后仔细看了看:“每一块的口味都不相同,做法也不相同,一块点心上的精工巧思都能让人着迷,孙锦记名不虚传。” 说完这句话,一口咬上去。 价值一两银子一盒的点心,别说是在渭川郡,就算是在长安城里也一样不是人人都能舍得买的,一盒二十四块,以二十四节气命名,精致脱俗。 “看来王旅率用不到了。” 苏舍拿起盒子递给身边廷尉:“剩下的给大家分分,以后再想吃到渭川孙锦记的点心也难。” 王程在那廷尉伸手把点心盒子拿起来的瞬间拦了一下,看起来他好像刚刚洗了脸一样全是汗珠。 “百办,还是先说事吧。” 苏舍摆了摆手指示意手下人先把殿下拿下去分了,那廷尉将王程的手扒拉开拿起点心走出房门。 “旅率就是厢兵建制内最高职级了?” 苏舍一边擦嘴一边问。 王程道:“厢兵是归府丞调遣的队伍,府丞才是最大的,我们虽然也是兵但没有明确职级,我们渭川郡的厢兵队伍里一共有十二位旅率,每人带一百名厢兵。” 苏舍问:“月俸怎么样?” 王程擦着汗水说道:“也还好,不少了,不少了......百办到底有什么想问的,还是直接问吧。” 苏舍笑道:“不急,你手下的厢兵也都被带回来问了,先听听他们怎么说,虽然旅率没有明确职级,但怎么也是当头儿的,理应把先说的机会让给手下人。” 王程猛的站起来:“百办,是不是和周记丝绸的案子有关?我和周记的人真的不熟,他们毒死那么多官员的事我完全不知情!” 苏舍道:“说了不急,你不知情万一你手下兄弟知情呢?” 王程急的嗓子都哑了:“百办,我知道有个人可能知情,他叫高川明,但肯定是个假名字,这个人和周记一定有关系。” 苏舍起身:“都说了不急不急,你急着说了,你手下兄弟们怎么立功?” 说完拉开门他就出去了。 王程马上就跟着起来,追到门口:“那高川明的户籍是我帮忙办的,他给了我五十两银子,不过我没都留下,给了府衙主管此事的主簿二十两。” 苏舍回头:“那么,高川明人呢?” 王程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莲叶禅宗的人,孙府丞是莲叶禅宗的神座,他们应该相熟才对。” 苏舍心里微微一沉。 到了这,线索又闭合了。 看来这王程和周记的人一样,一直都坚信孙素才是那个什么神座,他们当然不敢到处去乱说,可又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当成孙素的亲信了。 这种事,孙素若自己不主动提起来,王程又怎么敢去问他是不是莲叶禅宗的神座,哪有这么不会做人的。 苏舍问道:“你和高川明私下里见面的次数多不多?一共拿了他多少好处?” 王程哆哆嗦嗦的说道:“一共也就,前前后后的,不到一百两......他是莲叶禅宗的神使,他,对了!他前阵子离开过郡城,告诉我说在什么时候回来,让我在城墙上接应他一下。” 他说了个日子,苏舍对了对正好是他们在九里台遇到刺客之后。 此时苏舍知道已经问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来,那个叫高川明的人心思极为缜密,布局如此完整仔细,目标就是把一切都引向孙素,这个王程知道的,也都是高川明故意让他知道的。 “你们继续问。” 苏舍交代了一声,然后就快步离开。 而此时此刻叶无坷还没有回府衙来,他还在东七条大街上和街坊四邻们热烈的聊着天,他买来了不少瓜子花生,就堆在街边的石桌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和大爷大娘们聊着这个高川明。 “早出晚归的,也不爱说话。” 一个大爷特别正义的说道:“我早就说这个人有问题,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 旁边一位大娘说道:“我也是瞎了眼了,前几天还张罗着把老孙家的孙女给他说个媒。” 叶无坷立刻八卦起来:“阿婆,说了吗?” 那大娘道:“说了啊,还见了面呢,老孙家的孙女还真是看上他了,可那姓高倒是有点不识抬举,没看上老孙家的。” 叶无坷往前凑了凑,递过去一把瓜子:“他是嫌弃人家什么啊,他一个骗子还有脸嫌弃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 大娘道:“就是,早知道他要是个骗子我能张罗这事?也幸好你来了,大伙儿都知道了那姓高的是个什么人,万一这事要是成了我不是坑了人家姑娘吗。” 她看向叶无坷道:“就那么个人,岁数也不小了,还说自己什么自己胸有大志,不会在渭川郡待多久的,将来要去更大的地方......那肯定是长安了。” 叶无坷心里微微一动。 他问:“阿婆,他还说什么了?脸怎么那么大呢,一个骗子还敢说胸有大志了。” 大娘道:“也没说啥,就说不想耽误人家姑娘什么的,当时我还说他是个好人嘞......噢,对了,他说他很快就要离开渭川了,要去南方。” 叶无坷道:“那阿婆你刚才还说他要去长安。” 大娘一撇嘴:“我那只是猜,再说那不是讽刺他吗。” 叶无坷心说从大爷大娘嘴里套情报,还真的是不能掉以轻心的事。 “南方,有说去哪儿吗?” “没有。” 大娘道:“阿婆不白吃你瓜子,阿婆给你再问问去。” 说完抓了两把瓜子揣进口袋里,转身就走了。 又聊了一会儿,旁边一个大爷看着那一桌子的瓜子花生糖块他就忍不住问了一声:“小伙子,你到底被他骗了多少钱去啊,能有今天花的多吗?” 叶无坷心里一震,心说想不到这位大爷竟然如此心思缜密,有进廷尉府的资质啊。 他刚要以一个详细的但不要脸的谎话来解释的时候,才走没多大会儿的那位大娘又回来了。 “刚才问了孙家姑娘,她说,她说......” 大娘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拉了叶无坷到一边来声音很低的说道:“那孙家姑娘还真是看上他了,后来还又私底下去了一次,那姓高的说什么要去当和尚,就不必再来纠缠了,还摘下帽子让孙家姑娘看了他的光头。” 大娘把他拉到一边来说倒也不是觉得去当和尚这话是真的,还是什么机密,而是她不想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真要是传扬出去孙家姑娘私底下还去找过那姓高的,人家姑娘还要不要脸面了? 叶无坷道谢之后,和那些大爷大娘挥手告别,那位大爷看着叶无坷远去的身影,再看看桌子上的瓜子花生糖块:“他这真是没少花。” 不久之后,叶无坷就到了渭川城内唯一的一座禅寺,大宁立国之后禅寺日渐萧条,这渭川城里的禅寺也一样香火冷清。 叶无坷直接说明来意,问禅寺主持见没见过高川明。 禅寺主持说确实有一位高姓施主,对禅经很感兴趣,前阵子总是来这里礼佛,最近几日倒是没来了。 因叶无坷亮出了廷尉府身份,主持也没隐瞒:“他在寺里寄存了一些东西,说是以后还要来取。” 说着话,他让小和尚去把高川明留下的东西取来。 叶无坷见那是一个木盒,他让僧人退远些,然后用龙鳞黑线刀将锁扣挑开,盒子一打开的瞬间,砰地一声,一股烟雾喷射出来。 叶无坷向后掠开,袖口来回挥动将毒雾驱散。 他从无事包里取出来一块毛巾,有用井水打湿了蒙住口鼻,这才靠近。 低头看了看,那盒子里有一张纸,落了不少毒粉。 叶无坷将折断两根树枝当筷子用将纸张夹出来,那纸上只有一行字。 【能找到这也算你本事,咱们旧山郡见。】 叶无坷倒是一点儿都没生气,反而眼神微微亮了一下,他感兴趣的不是那张纸上的挑衅,而是那个盒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姚三斤 叶无坷有一把只用过一次的玄机伞,是东蜀道唐门的宝贝,玄机伞在唐门属于开出天价也不会卖的东西,当然最终也没卖,因为唐门暗中支持旧楚皇族在东蜀道招兵买马,曹猎去了一趟。 曹猎的住处肯定是不值钱,哪怕是在长安城里那两间老旧的房子又能值多少了,可他那不值钱的屋子里随随便便一件东西拿出来,可能都价值连城。 回到府衙之后的叶无坷将那个盒子交给高清澄,请高清澄派人送回长安找人看看是不是东蜀唐门的手法。 高清澄说也不必送去长安,就近找人即可。 没多久之后,也暂时在渭川郡停下来的东广云汇大档姚三斤就来了,这个和和气气可可爱爱的胖子还是那样,见人就笑。 曾经有禅宗的人见过姚三斤后说,姚三斤有佛像。 姚三斤看了看那个盒子,都没有仔细看就点了点头:“是唐门做东西的手法。” 他将盒子打开关上打开关上了好几次,然后赞了一声:“手艺很精细,别看这东西简单来说和老鼠夹的构造差不多,但唐门做东西力求完美,这盒子有两根支撑柱,里边存了气,用一次就坏,再想用都用不了。” 他看向高清澄道:“所以唐门的很多东西就算落在别人手里也没法用,就光是这存气的手法别家就没人会。” 在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盒子底部有一个类似于鼓风气囊似的东西,迅速给两根细细的支撑柱充气,这样能让盒子弹开的更猛烈,而且喷射出去的毒粉力度也更大。 叶无坷问道:“大档知道有谁能做的出来?” 姚三斤道:“很少有人能做了,唐门出事之后手艺好的多数都被带回长安,如今大部分都在廷尉府。” 叶无坷马上就反应过来,为何廷尉府的人有那么多精巧的装备。 姚三斤道:“没有被带回长安的,除了妇人就是特别小的孩子,但他们也都在固定的地方居住,出行都要报备,如果是谁离开了,去查查就知道了。” 高清澄回头说道:“苏舍,安排人去查。” 苏舍立刻答应了一声。 姚三斤道:“出事之后,唐门的人基本上都改了姓,最多的是姓金,因为唐门用的东西多数都和铁器有关,按照江湖说法五行属金。” 他看向叶无坷道:“东蜀唐门原本有三绝,一为暗器,二为毒,三为造器,现在唐门的传人已经不准再练暗器,毒也被严格控制,造器的又差不多都在廷尉府,不成器了。” 叶无坷在姚三斤说这些话的时候,从他眼睛里看出了一些淡淡的悲凉。 “好查的。” 姚三斤还是笑笑:“若没什么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高清澄抱拳:“多谢姚先生。” 姚三斤道:“不用谢,都是我该办的事,东广云汇的队伍还会留在渭川,有什么事直接派人去喊我就是了。” 等他走了之后,叶无坷问高清澄:“姚先生原本是唐门的人?” 高清澄微微点头。 她看了看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摞卷宗:“副都廷尉已经派人来渭川,这里的案子他们会接手,交接之后我们就要赶往旧山,那个人既然要在旧山等咱们,咱们也不能让人家等的心急了。” 叶无坷点了点头,他看向那个盒子:“对方是故意的,还是疏忽了?” 高清澄没有回答。 这次的对手不管是在哪个方面都是他们两个前所未遇之劲敌,别说叶无坷,遍阅廷尉府卷宗的高清澄也无法从记忆里找到任何可以借鉴的东西。 叶无坷遇到过聪明人,如赵康如林东升都是聪明人,可他们也只是聪明,这次的对手仿佛站在高处俯瞰全局,在差不多两年前就开始落子,所以廷尉府要怎么落子都在他计划之内。 “我们甚至可以猜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可偏偏就阻止不了。” 抱着剑站在旁边的聂惑自言自语一声,似乎每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格外沉重起来。 是啊,他们能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到了旧山郡之后,不出意外赵君善吃掉的一万五千两空饷也最终会指向夏侯大将军,钱庄里归众义那个名字就足以说明问题,这名字取的又肤浅又直接,可就是能让人浮想联翩。 “孤证且是自证。” 叶无坷看向窗外。 如果有一天,无数证人都如同现在周记的人指证孙素一样的指证夏侯大将军,大将军又该如何应对? “这是宣战。” 高清澄的眼神里仍有光彩,且越发旺盛,那是少女从来都没有服输过的斗志。 能站在那么高远的位置布局这些的,除了那个位极人臣的人还能是谁? 他不是在戏耍廷尉府,也不是真的想扳倒夏侯琢,他是在向陛下宣战。 陛下啊,若你真的动念拿下我的宰相之位,或是让我无法保全名节,那我就只好向您宣战了,我会让您看着你的结义兄长先名节不保,如果这分量还不够,那我就再试试能不能让那位所有军人都敬仰的大宁战神唐匹敌也跌下神坛。 她高清澄微微昂起下颌:“战这种事,廷尉府从无败绩。” 她的视线落在叶无坷脸上,叶无坷笑道:“我打的少,所以战绩勉强全胜。” 两人对视一笑,然后迈步走出房门。 几天后,南下的马车上,叶无坷看着车窗外思考了很久后说道:“他把我们引到渭川郡来,不仅仅是给接下来的事做好铺垫,也不仅仅是想赢了我们,赢了陛下,他甚至还在同时抹掉整件事和他有关的痕迹。” 叶无坷伸出一根手指:“东蜀唐门,是恨大宁的,恨陛下的。”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禅宗也是恨大宁恨陛下的。”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还有旧楚余孽,他们自然更恨大宁更恨陛下。” 高清澄道:“除了他之外,又有谁能把这么多势力利用起来。” 叶无坷道:“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真的到了他足可威胁到夏侯大将军的时候,他会怎么和陛下摊牌。” 高清澄想了想,摇头。 徐绩是一个聪明到几乎没有人可以猜透他想法的人,这么大的布局如果真的是为了对抗陛下,那他能摊牌的当然是保住他的宰相之位,让他得一个善终。 可是高清澄又觉得不只是这样,徐绩可能会干出什么更大的事来。 她想起来第一次虽张汤去徐绩府上的时候,在徐绩那个巨大到甚至让人有些心慌的书房里,她看到了徐绩亲笔写的一幅字,就挂在书桌后边的墙壁上。 神在神位,事在人为。 当时高清澄就觉得这八个字似乎意有所指,可也想不明白指的到底会是什么。 徐绩的书房就彰显出了他的野心,那一间书房比寻常百姓家里的五间青砖瓦房还要大还要宽敞,两侧的木架上放着大量的卷宗,而他的书桌对面则放着一个能有两丈的条案。 条案正中是木雕的万里江山图,四周一圈则堆放着数不清的奏折,从大宁各地到长安的奏折都要由他来筛选,按轻重缓急送到未央宫里交陛下过目。 大宁的宰相有开府之权,就在家里办公,有人说过,徐绩的书房就是小号的一极殿。 宰相府里的人宛若朝臣,而他就独坐在书桌后边指点江山。 “我现在也有些好奇。” 叶无坷道:“徐绩在江南道那么久,查出空饷案后又事发屠村案,他会怎么办才能把他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不管他成不成功,他都绝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看向高清澄:“这其中是不是有个破绽,如果赵君善吃空饷最早发生在至少两年前,按照正常推测屠村案是为了掩盖什么,得不偿失。” 高清澄点了点头:“如果空饷案只是赵君善一人的事牵扯不到大将军,而被屠杀的百姓是和空饷案有关,赵君善确实显得太傻了,用杀掉几百人来掩盖罪行本身就不合理。” 叶无坷道:“除非屠村案被毒死的数百村民,和莲叶禅宗有关。” 高清澄道:“如此以来,徐绩确实就把一切都抹掉了。” “先从毒入手吧。” 她低头看向手里的卷宗,那是廷尉府派到渭川郡接替他们查案的人带来的关于东蜀唐门的档案。 姚三斤说过,东蜀唐门有三绝,一是暗器二是毒,造器只排在第三。 等到关于唐门到底是谁走出来的消息到了,那个高川明的身份也就算清清楚楚了。 到了晚上停下来休息的地方,叶无坷和高清澄正要去找地方吃些东西的时候,东广云汇的大档姚三斤找了过来,不一样的是,这次他的脸上没有标志性的笑容。 “明天队伍就要分开了。” 姚三斤道:“东广云汇的商队会一路向东去江南织造府,我和他们说好了,我就不去了......我跟着郡主和叶千办吧。” 高清澄拒绝的很快:“你若跟着我们,会耽误许多大事。” 姚三斤笑了,可却笑的有些苦涩。 “我这二十年来一直都在办大事,从来都没有办过一件私事。” 他看向高清澄的时候,眼神里有些哀求。 “郡主,如果真的是唐门的人牵扯进来,我来应付吧,你应该信我能应付的来......唐门若是再被牵连一次,真的永世不得翻身了,那些二十年后才出生的娃儿,他们应该好好活着的,他们都看到大宁有多好了。” 高清澄道:“那就约法三章,第一,打架的事我们来,第二,既然算你的私事那吃穿住行你包了,我想吃点好的。” 姚三斤问:“第三呢?” 高清澄道:“只要你插的是曹老头儿的旗而不是东蜀唐门的旗,那就不会和东蜀唐门有任何关系,第三就是,到了必要的时候......有些事廷尉府不好办。” 她问叶无坷:“你有补充吗?” 叶无坷问:“打架的事我们来是什么意思?” 姚三斤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因为我确实不会打架,虽然二十年前他们都说我是东蜀唐门第一天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姚三斤_212 叶无坷有一把只用过一次的玄机伞,是东蜀道唐门的宝贝,玄机伞在唐门属于开出天价也不会卖的东西,当然最终也没卖,因为唐门暗中支持旧楚皇族在东蜀道招兵买马,曹猎去了一趟。 曹猎的住处肯定是不值钱,哪怕是在长安城里那两间老旧的房子又能值多少了,可他那不值钱的屋子里随随便便一件东西拿出来,可能都价值连城。 回到府衙之后的叶无坷将那个盒子交给高清澄,请高清澄派人送回长安找人看看是不是东蜀唐门的手法。 高清澄说也不必送去长安,就近找人即可。 没多久之后,也暂时在渭川郡停下来的东广云汇大档姚三斤就来了,这个和和气气可可爱爱的胖子还是那样,见人就笑。 曾经有禅宗的人见过姚三斤后说,姚三斤有佛像。 姚三斤看了看那个盒子,都没有仔细看就点了点头:“是唐门做东西的手法。” 他将盒子打开关上打开关上了好几次,然后赞了一声:“手艺很精细,别看这东西简单来说和老鼠夹的构造差不多,但唐门做东西力求完美,这盒子有两根支撑柱,里边存了气,用一次就坏,再想用都用不了。” 他看向高清澄道:“所以唐门的很多东西就算落在别人手里也没法用,就光是这存气的手法别家就没人会。” 在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盒子底部有一个类似于鼓风气囊似的东西,迅速给两根细细的支撑柱充气,这样能让盒子弹开的更猛烈,而且喷射出去的毒粉力度也更大。 叶无坷问道:“大档知道有谁能做的出来?” 姚三斤道:“很少有人能做了,唐门出事之后手艺好的多数都被带回长安,如今大部分都在廷尉府。” 叶无坷马上就反应过来,为何廷尉府的人有那么多精巧的装备。 姚三斤道:“没有被带回长安的,除了妇人就是特别小的孩子,但他们也都在固定的地方居住,出行都要报备,如果是谁离开了,去查查就知道了。” 高清澄回头说道:“苏舍,安排人去查。” 苏舍立刻答应了一声。 姚三斤道:“出事之后,唐门的人基本上都改了姓,最多的是姓金,因为唐门用的东西多数都和铁器有关,按照江湖说法五行属金。” 他看向叶无坷道:“东蜀唐门原本有三绝,一为暗器,二为毒,三为造器,现在唐门的传人已经不准再练暗器,毒也被严格控制,造器的又差不多都在廷尉府,不成器了。” 叶无坷在姚三斤说这些话的时候,从他眼睛里看出了一些淡淡的悲凉。 “好查的。” 姚三斤还是笑笑:“若没什么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高清澄抱拳:“多谢姚先生。” 姚三斤道:“不用谢,都是我该办的事,东广云汇的队伍还会留在渭川,有什么事直接派人去喊我就是了。” 等他走了之后,叶无坷问高清澄:“姚先生原本是唐门的人?” 高清澄微微点头。 她看了看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摞卷宗:“副都廷尉已经派人来渭川,这里的案子他们会接手,交接之后我们就要赶往旧山,那个人既然要在旧山等咱们,咱们也不能让人家等的心急了。” 叶无坷点了点头,他看向那个盒子:“对方是故意的,还是疏忽了?” 高清澄没有回答。 这次的对手不管是在哪个方面都是他们两个前所未遇之劲敌,别说叶无坷,遍阅廷尉府卷宗的高清澄也无法从记忆里找到任何可以借鉴的东西。 叶无坷遇到过聪明人,如赵康如林东升都是聪明人,可他们也只是聪明,这次的对手仿佛站在高处俯瞰全局,在差不多两年前就开始落子,所以廷尉府要怎么落子都在他计划之内。 “我们甚至可以猜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可偏偏就阻止不了。” 抱着剑站在旁边的聂惑自言自语一声,似乎每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格外沉重起来。 是啊,他们能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到了旧山郡之后,不出意外赵君善吃掉的一万五千两空饷也最终会指向夏侯大将军,钱庄里归众义那个名字就足以说明问题,这名字取的又肤浅又直接,可就是能让人浮想联翩。 “孤证且是自证。” 叶无坷看向窗外。 如果有一天,无数证人都如同现在周记的人指证孙素一样的指证夏侯大将军,大将军又该如何应对? “这是宣战。” 高清澄的眼神里仍有光彩,且越发旺盛,那是少女从来都没有服输过的斗志。 能站在那么高远的位置布局这些的,除了那个位极人臣的人还能是谁? 他不是在戏耍廷尉府,也不是真的想扳倒夏侯琢,他是在向陛下宣战。 陛下啊,若你真的动念拿下我的宰相之位,或是让我无法保全名节,那我就只好向您宣战了,我会让您看着你的结义兄长先名节不保,如果这分量还不够,那我就再试试能不能让那位所有军人都敬仰的大宁战神唐匹敌也跌下神坛。 她高清澄微微昂起下颌:“战这种事,廷尉府从无败绩。” 她的视线落在叶无坷脸上,叶无坷笑道:“我打的少,所以战绩勉强全胜。” 两人对视一笑,然后迈步走出房门。 几天后,南下的马车上,叶无坷看着车窗外思考了很久后说道:“他把我们引到渭川郡来,不仅仅是给接下来的事做好铺垫,也不仅仅是想赢了我们,赢了陛下,他甚至还在同时抹掉整件事和他有关的痕迹。” 叶无坷伸出一根手指:“东蜀唐门,是恨大宁的,恨陛下的。”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禅宗也是恨大宁恨陛下的。”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还有旧楚余孽,他们自然更恨大宁更恨陛下。” 高清澄道:“除了他之外,又有谁能把这么多势力利用起来。” 叶无坷道:“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真的到了他足可威胁到夏侯大将军的时候,他会怎么和陛下摊牌。” 高清澄想了想,摇头。 徐绩是一个聪明到几乎没有人可以猜透他想法的人,这么大的布局如果真的是为了对抗陛下,那他能摊牌的当然是保住他的宰相之位,让他得一个善终。 可是高清澄又觉得不只是这样,徐绩可能会干出什么更大的事来。 她想起来第一次虽张汤去徐绩府上的时候,在徐绩那个巨大到甚至让人有些心慌的书房里,她看到了徐绩亲笔写的一幅字,就挂在书桌后边的墙壁上。 神在神位,事在人为。 当时高清澄就觉得这八个字似乎意有所指,可也想不明白指的到底会是什么。 徐绩的书房就彰显出了他的野心,那一间书房比寻常百姓家里的五间青砖瓦房还要大还要宽敞,两侧的木架上放着大量的卷宗,而他的书桌对面则放着一个能有两丈的条案。 条案正中是木雕的万里江山图,四周一圈则堆放着数不清的奏折,从大宁各地到长安的奏折都要由他来筛选,按轻重缓急送到未央宫里交陛下过目。 大宁的宰相有开府之权,就在家里办公,有人说过,徐绩的书房就是小号的一极殿。 宰相府里的人宛若朝臣,而他就独坐在书桌后边指点江山。 “我现在也有些好奇。” 叶无坷道:“徐绩在江南道那么久,查出空饷案后又事发屠村案,他会怎么办才能把他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不管他成不成功,他都绝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看向高清澄:“这其中是不是有个破绽,如果赵君善吃空饷最早发生在至少两年前,按照正常推测屠村案是为了掩盖什么,得不偿失。” 高清澄点了点头:“如果空饷案只是赵君善一人的事牵扯不到大将军,而被屠杀的百姓是和空饷案有关,赵君善确实显得太傻了,用杀掉几百人来掩盖罪行本身就不合理。” 叶无坷道:“除非屠村案被毒死的数百村民,和莲叶禅宗有关。” 高清澄道:“如此以来,徐绩确实就把一切都抹掉了。” “先从毒入手吧。” 她低头看向手里的卷宗,那是廷尉府派到渭川郡接替他们查案的人带来的关于东蜀唐门的档案。 姚三斤说过,东蜀唐门有三绝,一是暗器二是毒,造器只排在第三。 等到关于唐门到底是谁走出来的消息到了,那个高川明的身份也就算清清楚楚了。 到了晚上停下来休息的地方,叶无坷和高清澄正要去找地方吃些东西的时候,东广云汇的大档姚三斤找了过来,不一样的是,这次他的脸上没有标志性的笑容。 “明天队伍就要分开了。” 姚三斤道:“东广云汇的商队会一路向东去江南织造府,我和他们说好了,我就不去了......我跟着郡主和叶千办吧。” 高清澄拒绝的很快:“你若跟着我们,会耽误许多大事。” 姚三斤笑了,可却笑的有些苦涩。 “我这二十年来一直都在办大事,从来都没有办过一件私事。” 他看向高清澄的时候,眼神里有些哀求。 “郡主,如果真的是唐门的人牵扯进来,我来应付吧,你应该信我能应付的来......唐门若是再被牵连一次,真的永世不得翻身了,那些二十年后才出生的娃儿,他们应该好好活着的,他们都看到大宁有多好了。” 高清澄道:“那就约法三章,第一,打架的事我们来,第二,既然算你的私事那吃穿住行你包了,我想吃点好的。” 姚三斤问:“第三呢?” 高清澄道:“只要你插的是曹老头儿的旗而不是东蜀唐门的旗,那就不会和东蜀唐门有任何关系,第三就是,到了必要的时候......有些事廷尉府不好办。” 她问叶无坷:“你有补充吗?” 叶无坷问:“打架的事我们来是什么意思?” 姚三斤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因为我确实不会打架,虽然二十年前他们都说我是东蜀唐门第一天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下马威与下马威 江南。 站在一艘小小的乌篷船上,叶无坷感受着水流在船底轻轻流淌的温柔,过每一座石桥他都会抬起头看一眼,在每一座石桥下都能看到一柄悬着的锈迹斑斑的铁剑。 叶无坷听过不少关于这桥底悬剑的故事,有人说是为了镇压什么,防止水里什么东西出来伤人,还有人说是为了保护石桥,在水中某种巨物经过的时候免得将石桥撞坏。 叶无坷喜欢这样的事,因为不管那悬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归根结底,其意义就是为了保护人。 江南道的二月也有几分寒意,当然和北方的凛冽不能比,在寒意之中还有叶无坷叫不出名字的花儿开着,才看过霜叶的叶无坷觉得二月花一点儿也不差。 旧山郡位于江南道中部,距离叶无坷心心念念的杭城还有七百多里,所以叶无坷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南下还有没有去杭城看看,就算此间事了,他也还要去一趟东蜀那座栖山禅院。 渭川郡的事廷尉府有其他人接手继续调查,可不管是叶无坷还是高清澄都很清楚最终的指向会是哪儿。 所以两人也已不似在刚刚接手这案子的时候那样阴气沉沉,取而代之的是之勇前所未有的斗志。 旧山郡的郡城名为姑桃城,以城外的姑桃山而得名。 姑桃山上曾经有一座举世闻名的禅寺,因为寺中最高处的那座石塔上有长明不灭的灯火而被世人称之为照山寺。 楚国末年,照山寺毁于一场大火,到如今并未重修,远远的看向姑桃山,依稀还能看到山林之间有残垣断壁。 小船靠岸,船夫先一步跳到岸上去拉住绳索,叶无坷扶着高清澄下船的时候一步就能迈上台阶,岸边都是人家,每一户的窗子都是向外挑着,每一户的窗台上都能看到不一样的江南景色。 有人会在窗台上摆一盆并未经过修剪却足够精致的盆景,有人会在细长细长的瓶子里插上一串杨柳枝,那边是一株山桃花,再远处就是一枝也叫不出名字的杏色小花。 石阶上湿漉漉的略微有些滑,可是挑夫们走在石阶上却稳的如脚下带着吸盘一样,扁担在他们的肩膀上弯的像是拱桥,拱桥的两侧分别有个好听的名字,一头叫当下,一头叫前程。 旧山郡廷尉府分衙的人已经在等着了,高清澄有意落后半步让叶无坷走在前边,迎接的人便纷纷俯身,叫一声叶千办。 分衙昭狱就在距离府衙不到二里的地方,这是一片前后三进的大宅,前边是廷尉们办差的地方,中间一排房子是住处和习武的地方,最后边就是昭狱。 分衙百办丘塽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几岁,从言行举止就能看出来是个稍显刻板但做事绝对严谨的人,人的面相真的会给人刻板印象,但未必就准确。 早就接到了同知的丘塽知道来的是个年轻副千办,可第一眼看到叶无坷的时候他还是不免惊讶了一下,十七岁的副千办,自有廷尉府以来叶无坷是第一个。 “千办。” 丘塽一边走一边介绍着案情:“赵君善被拿下之后始终一言不发,寻常的问案办法对他没有用。” 赵君善是跟着大将军夏侯琢从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这样的人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出什么破绽,他们足够硬也足够狠,不管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 叶无坷道:“我先去看看赵君善,您把卷宗准备一下我一会儿再看,你说寻常的问案办法没有用,该用的手段用了多少?” 丘塽俯身:“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千办到了可以随时查阅。” 叶无坷道:“前辈不用这么客气。” 丘塽道:“上下尊卑有序,廷尉府是最不能没规矩的地方,另外,该用的手段自然用了,不该用的当然也不会用,因为廷尉府真的是最讲规矩的地方。” 叶无坷从这位老百办的语气里听出来微微的不爽,他大概也能明白是为什么。 丘塽这样的老百办到退下去的时候,可能都触及不到副千办的高度,哪怕退下去的时候必然按照副千办的级别待遇,可那根本就解决不了半生遗憾。 别人用了二十年都未曾到过的地方,叶无坷好像一步就走到了,这其中的巨大落差,走过的人云淡风轻走不到的人才有体会。 能理解,但也不必刻意的再把姿态放低,叶无坷哪有时间在意这些,他只是点了点头便直接穿过前边两重院子到了最后一排。 说来也奇怪,这么大的院子,尤其是在江南风景中,阳光更好,前边两排看着都是那么明媚,一到第三排好像天色瞬间都暗了下来。 走进正门便是往两侧的通道,通道都在靠南,有窗,所以看着还好些,北侧都是牢房,这条通道就好像是阴阳两隔的地方。 然而在这里关押的还只是一般的犯人,赵君善这样的重犯要被关押在地牢之内且有专人看守。 进了地牢之后便有一股霉味冲进叶无坷的鼻子里,或许是和江南的气候有关,北方的地牢哪怕比这里更深些,也没有什么发霉的气味,要说到对牢房的点评,叶无坷还是有些探店经验的。 赵君善在一间单独的牢房里,屋子里的陈设可以说没有陈设,一件家具都没有,连墙壁都做了些特殊处理,保证撞不死人。 稻草堆起来的地方就是床,床边上还有一个同样用稻草编出来的蒲团,那位牵动了整个大宁官场的赵府丞,此时就盘膝坐在蒲团上,他双手放在膝盖,手心朝天,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只是声音太轻也听不出念的是什么。 条件简陋是简陋了些,可这间牢房格外干净,甚至在这间牢房里都闻不到什么霉味,稻草上的被褥看起来也像是才换过没多久。 廷尉将牢门打开之后,立刻就有人先进去放下一把椅子,听到了门响也听到的了椅子落地的声音,赵君善却没有丝毫反应。 叶无坷没急着坐下来,他蹲在赵君善面前仔细听了听,赵君善嘴里念的似乎是梵文,不知是什么禅经。 “你念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吗?” 叶无坷轻声问了一句。 看相貌就是那种正直且有些死板的赵君善,在气质上和丘塽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老兵出身。 听到了叶无坷的问题,赵君善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的继续念着禅经,声音也没有一点起伏变化。 “我叫叶无坷。” 叶无坷从怀里取出来那封信递给赵君善:“你弟弟赵君慈托我带给你的信。” 一瞬间,猛然睁开眼睛的赵君善双目之中炸起寒光。 那是曾经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一位老兵的怒目,眼神之中的杀气不是寻常人能有的,若换做是个寻常人在他面前,看到这眼神也一定会被吓住。 可叶无坷毫无反应。 十几岁的时候见过大慈悲山上那头熊王的眼神之后,也就没什么眼神是叶无坷还能觉得应该害怕的。 赵君善没有接那封信,而是声音格外森寒的问:“你把他们怎么了?” 叶无坷道:“昭狱,长安的昭狱比这里的条件好些,没有这么大的霉味。” 依然没有去接那封信的赵君善忽然出手,一把抓向叶无坷的脖子。 啪的一声。 赵君善被直接扇的倒飞出去,摔在稻草上。 他起身的时候,脸上有个清晰的几乎能看出纹理的掌印。 “好好接。” 叶无坷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里拿着那封信。 赵君善眼神恍惚了一下,伸手把那封信接了过来。 在他一巴掌将赵君善扇飞的时候,百办丘塽似乎动了一下。 叶无坷这才坐下来,语气很平和的说道:“从我离开长安之前,就有不一样的声音在不停的告诉我同一件事,说你这个人如何刚直自爱,如何为官清廉,不管怎么看,你都该是一个不仅仅是合格的好官。” 他依然平和。 “可我不喜欢你,哪怕你是被冤枉的,你的一言不发都会让你连累很多人,包括你让别人以为的你无比在乎的两个弟弟和大姐,更包括曾经跟你并肩战斗过的那些同袍,甚至......是你应该依然敬仰的夏侯大将军。” 赵君善再次看向叶无坷,眼神如刚才一样凌厉。 可没有用,少年锋芒怎会惧凌厉? 叶无坷道:“我去年才到长安,一年时间就从一个山村来的野小子成为廷尉府副千办,因为我抓了一个已经身为御史的东韩密谍,也因为我追杀黑武世子从漠北到黑武边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赵君善哼了一声:“你是想告诉我,你足够狠?” 叶无坷道:“不对,这意味着我也不怕死。” 赵君善脸色变了。 叶无坷坐直了身子道:“咱们俩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不想问你关于案情的事,我只是想认真的告诉你,以及这里在场的每个人......” 他看着赵君善的眼睛说道:“如果因为你牵扯到的是你的家人,我不会太在乎,毕竟痛苦与不痛苦的,都不是我,如果牵扯到了不该牵扯到的人,我不妨直说,你若陷害连累夏侯大将军,我会直接杀了你。” 赵君善脸色变化更大了些,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许多人告诉我说你是个好官,我也一样不在乎,你只要成为陷害大将军的人,你在我这就是个人渣。” 叶无坷道:“我没避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是因为没有必要,你连累了不该连累的,我就杀你,案子也就到你死此为止,我一年就能升任的副千办会被直接扒掉,我也可能会因此而坐一阵子牢,但我不会死,当然死也没关系,因为我只是个副千办,我不是大将军。” 他起身,俯瞰赵君善:“我不管你不说有什么道理,但我希望你一直保持下去,千万别说什么,你乱说,你活不久。” 走到门口,叶无坷看向丘塽:“劳烦前辈把所有卷宗让人送到我住处,谢谢。” 丘塽张了张嘴,然后附身:“遵命。” 叶无坷看着丘塽道:“我叫您一声前辈是因为您真的是我前辈,但如果下次你再看着我的后颈手去碰你的刀柄,你就可以不是我的前辈了,谢谢。” 叶无坷一边走一边说道:“给赵君善换到死囚应该去的牢房,这是昭狱,不是谁接待同袍老友的客房,刚才谁跟我说廷尉府是最该讲规矩的地方,谁就亲自动手去办,谁跟我说过给赵君善动了些手段,也亲手补上。” 脸色变幻不停的丘塽俯身:“卑职,遵命。” 叶无坷回头看他一眼:“不许问赵君善任何问题,只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下马威与下马威_214 江南。 站在一艘小小的乌篷船上,叶无坷感受着水流在船底轻轻流淌的温柔,过每一座石桥他都会抬起头看一眼,在每一座石桥下都能看到一柄悬着的锈迹斑斑的铁剑。 叶无坷听过不少关于这桥底悬剑的故事,有人说是为了镇压什么,防止水里什么东西出来伤人,还有人说是为了保护石桥,在水中某种巨物经过的时候免得将石桥撞坏。 叶无坷喜欢这样的事,因为不管那悬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归根结底,其意义就是为了保护人。 江南道的二月也有几分寒意,当然和北方的凛冽不能比,在寒意之中还有叶无坷叫不出名字的花儿开着,才看过霜叶的叶无坷觉得二月花一点儿也不差。 旧山郡位于江南道中部,距离叶无坷心心念念的杭城还有七百多里,所以叶无坷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南下还有没有去杭城看看,就算此间事了,他也还要去一趟东蜀那座栖山禅院。 渭川郡的事廷尉府有其他人接手继续调查,可不管是叶无坷还是高清澄都很清楚最终的指向会是哪儿。 所以两人也已不似在刚刚接手这案子的时候那样阴气沉沉,取而代之的是之勇前所未有的斗志。 旧山郡的郡城名为姑桃城,以城外的姑桃山而得名。 姑桃山上曾经有一座举世闻名的禅寺,因为寺中最高处的那座石塔上有长明不灭的灯火而被世人称之为照山寺。 楚国末年,照山寺毁于一场大火,到如今并未重修,远远的看向姑桃山,依稀还能看到山林之间有残垣断壁。 小船靠岸,船夫先一步跳到岸上去拉住绳索,叶无坷扶着高清澄下船的时候一步就能迈上台阶,岸边都是人家,每一户的窗子都是向外挑着,每一户的窗台上都能看到不一样的江南景色。 有人会在窗台上摆一盆并未经过修剪却足够精致的盆景,有人会在细长细长的瓶子里插上一串杨柳枝,那边是一株山桃花,再远处就是一枝也叫不出名字的杏色小花。 石阶上湿漉漉的略微有些滑,可是挑夫们走在石阶上却稳的如脚下带着吸盘一样,扁担在他们的肩膀上弯的像是拱桥,拱桥的两侧分别有个好听的名字,一头叫当下,一头叫前程。 旧山郡廷尉府分衙的人已经在等着了,高清澄有意落后半步让叶无坷走在前边,迎接的人便纷纷俯身,叫一声叶千办。 分衙昭狱就在距离府衙不到二里的地方,这是一片前后三进的大宅,前边是廷尉们办差的地方,中间一排房子是住处和习武的地方,最后边就是昭狱。 分衙百办丘塽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几岁,从言行举止就能看出来是个稍显刻板但做事绝对严谨的人,人的面相真的会给人刻板印象,但未必就准确。 早就接到了同知的丘塽知道来的是个年轻副千办,可第一眼看到叶无坷的时候他还是不免惊讶了一下,十七岁的副千办,自有廷尉府以来叶无坷是第一个。 “千办。” 丘塽一边走一边介绍着案情:“赵君善被拿下之后始终一言不发,寻常的问案办法对他没有用。” 赵君善是跟着大将军夏侯琢从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这样的人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出什么破绽,他们足够硬也足够狠,不管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 叶无坷道:“我先去看看赵君善,您把卷宗准备一下我一会儿再看,你说寻常的问案办法没有用,该用的手段用了多少?” 丘塽俯身:“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千办到了可以随时查阅。” 叶无坷道:“前辈不用这么客气。” 丘塽道:“上下尊卑有序,廷尉府是最不能没规矩的地方,另外,该用的手段自然用了,不该用的当然也不会用,因为廷尉府真的是最讲规矩的地方。” 叶无坷从这位老百办的语气里听出来微微的不爽,他大概也能明白是为什么。 丘塽这样的老百办到退下去的时候,可能都触及不到副千办的高度,哪怕退下去的时候必然按照副千办的级别待遇,可那根本就解决不了半生遗憾。 别人用了二十年都未曾到过的地方,叶无坷好像一步就走到了,这其中的巨大落差,走过的人云淡风轻走不到的人才有体会。 能理解,但也不必刻意的再把姿态放低,叶无坷哪有时间在意这些,他只是点了点头便直接穿过前边两重院子到了最后一排。 说来也奇怪,这么大的院子,尤其是在江南风景中,阳光更好,前边两排看着都是那么明媚,一到第三排好像天色瞬间都暗了下来。 走进正门便是往两侧的通道,通道都在靠南,有窗,所以看着还好些,北侧都是牢房,这条通道就好像是阴阳两隔的地方。 然而在这里关押的还只是一般的犯人,赵君善这样的重犯要被关押在地牢之内且有专人看守。 进了地牢之后便有一股霉味冲进叶无坷的鼻子里,或许是和江南的气候有关,北方的地牢哪怕比这里更深些,也没有什么发霉的气味,要说到对牢房的点评,叶无坷还是有些探店经验的。 赵君善在一间单独的牢房里,屋子里的陈设可以说没有陈设,一件家具都没有,连墙壁都做了些特殊处理,保证撞不死人。 稻草堆起来的地方就是床,床边上还有一个同样用稻草编出来的蒲团,那位牵动了整个大宁官场的赵府丞,此时就盘膝坐在蒲团上,他双手放在膝盖,手心朝天,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只是声音太轻也听不出念的是什么。 条件简陋是简陋了些,可这间牢房格外干净,甚至在这间牢房里都闻不到什么霉味,稻草上的被褥看起来也像是才换过没多久。 廷尉将牢门打开之后,立刻就有人先进去放下一把椅子,听到了门响也听到的了椅子落地的声音,赵君善却没有丝毫反应。 叶无坷没急着坐下来,他蹲在赵君善面前仔细听了听,赵君善嘴里念的似乎是梵文,不知是什么禅经。 “你念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吗?” 叶无坷轻声问了一句。 看相貌就是那种正直且有些死板的赵君善,在气质上和丘塽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老兵出身。 听到了叶无坷的问题,赵君善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的继续念着禅经,声音也没有一点起伏变化。 “我叫叶无坷。” 叶无坷从怀里取出来那封信递给赵君善:“你弟弟赵君慈托我带给你的信。” 一瞬间,猛然睁开眼睛的赵君善双目之中炸起寒光。 那是曾经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一位老兵的怒目,眼神之中的杀气不是寻常人能有的,若换做是个寻常人在他面前,看到这眼神也一定会被吓住。 可叶无坷毫无反应。 十几岁的时候见过大慈悲山上那头熊王的眼神之后,也就没什么眼神是叶无坷还能觉得应该害怕的。 赵君善没有接那封信,而是声音格外森寒的问:“你把他们怎么了?” 叶无坷道:“昭狱,长安的昭狱比这里的条件好些,没有这么大的霉味。” 依然没有去接那封信的赵君善忽然出手,一把抓向叶无坷的脖子。 啪的一声。 赵君善被直接扇的倒飞出去,摔在稻草上。 他起身的时候,脸上有个清晰的几乎能看出纹理的掌印。 “好好接。” 叶无坷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里拿着那封信。 赵君善眼神恍惚了一下,伸手把那封信接了过来。 在他一巴掌将赵君善扇飞的时候,百办丘塽似乎动了一下。 叶无坷这才坐下来,语气很平和的说道:“从我离开长安之前,就有不一样的声音在不停的告诉我同一件事,说你这个人如何刚直自爱,如何为官清廉,不管怎么看,你都该是一个不仅仅是合格的好官。” 他依然平和。 “可我不喜欢你,哪怕你是被冤枉的,你的一言不发都会让你连累很多人,包括你让别人以为的你无比在乎的两个弟弟和大姐,更包括曾经跟你并肩战斗过的那些同袍,甚至......是你应该依然敬仰的夏侯大将军。” 赵君善再次看向叶无坷,眼神如刚才一样凌厉。 可没有用,少年锋芒怎会惧凌厉? 叶无坷道:“我去年才到长安,一年时间就从一个山村来的野小子成为廷尉府副千办,因为我抓了一个已经身为御史的东韩密谍,也因为我追杀黑武世子从漠北到黑武边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赵君善哼了一声:“你是想告诉我,你足够狠?” 叶无坷道:“不对,这意味着我也不怕死。” 赵君善脸色变了。 叶无坷坐直了身子道:“咱们俩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不想问你关于案情的事,我只是想认真的告诉你,以及这里在场的每个人......” 他看着赵君善的眼睛说道:“如果因为你牵扯到的是你的家人,我不会太在乎,毕竟痛苦与不痛苦的,都不是我,如果牵扯到了不该牵扯到的人,我不妨直说,你若陷害连累夏侯大将军,我会直接杀了你。” 赵君善脸色变化更大了些,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许多人告诉我说你是个好官,我也一样不在乎,你只要成为陷害大将军的人,你在我这就是个人渣。” 叶无坷道:“我没避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是因为没有必要,你连累了不该连累的,我就杀你,案子也就到你死此为止,我一年就能升任的副千办会被直接扒掉,我也可能会因此而坐一阵子牢,但我不会死,当然死也没关系,因为我只是个副千办,我不是大将军。” 他起身,俯瞰赵君善:“我不管你不说有什么道理,但我希望你一直保持下去,千万别说什么,你乱说,你活不久。” 走到门口,叶无坷看向丘塽:“劳烦前辈把所有卷宗让人送到我住处,谢谢。” 丘塽张了张嘴,然后附身:“遵命。” 叶无坷看着丘塽道:“我叫您一声前辈是因为您真的是我前辈,但如果下次你再看着我的后颈手去碰你的刀柄,你就可以不是我的前辈了,谢谢。” 叶无坷一边走一边说道:“给赵君善换到死囚应该去的牢房,这是昭狱,不是谁接待同袍老友的客房,刚才谁跟我说廷尉府是最该讲规矩的地方,谁就亲自动手去办,谁跟我说过给赵君善动了些手段,也亲手补上。” 脸色变幻不停的丘塽俯身:“卑职,遵命。” 叶无坷回头看他一眼:“不许问赵君善任何问题,只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以明谋对明谋 叶无坷在到了旧山郡之后忽然性情大变一样给了廷尉府分衙的人一个下马威,高清澄站在他身后的一言不发就是态度。 而始终站在高清澄身边的聂惑,在丘塽试图摸刀柄的瞬间她的手也已经在剑柄上了。 叶无坷转身离开的时候,聂惑没动。 “丘百办。” 聂惑将腰带上挂着的铁牌摘下来给丘塽看了一眼,她的廷尉府腰牌和别的廷尉不同,别人是黑牌红字,她的是红牌黄字。 聂惑本来也不是寻常廷尉,她的身份是鉴查廷尉,算是廷尉府里的内卫,又称鉴查卫。 “刚才你为何摸刀。” 聂惑声音清冷的问了一句。 丘塽看着那块牌子,心里一阵发紧。 刚才那个下意识的动作他一察觉就连忙止住,后悔的恨不得想把自己的手剁了去,他只盼着其他人都没有看到,可显然这不可能。 “我只是......” 他还没说完,聂惑就冷声道:“鉴查卫问话,丘百办最好还是按照廷尉府的规矩来,坦承说话就是最好的结果,不坦诚,隐瞒,对抗,后果都写在廷尉府章程律条里了。” 丘塽低下头:“我并无恶意,只是觉得赵君善不是个坏人,他的案子必有隐情,叶千办出手的时候我也只是自然反应,并非是故意......” 聂惑道:“案件没有查清楚之前,身为廷尉府百办你已有私情倾向......你不适合继续查案了,摘下你的佩刀,摘下你的梁冠,交出你的廷尉铁牌。” 丘塽猛的抬头:“我在廷尉府已经二十年!” 聂惑道:“那你可惜了,你本可以在荣退之后去千鹤山养老。” 她看了看丘塽的佩刀:“体面些,摘刀。” 丘塽深吸一口气,他回头看,他分衙的手下全都在看他,有人脸上是愤怒,有人脸上是惋惜。 因为有人没看到他试图拔刀,有人看到了。 丘塽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我愿意接受鉴查卫调查,但请给我一个机会,暂且免去我百办职位,我以廷尉身份继续查办此案,待此案了结之后,我便去受罚。” 聂惑道:“廷尉府,是最不该没有规矩的地方。” 她看着丘塽的眼睛认真说道:“我现在说第二遍,摘刀。” 丘塽上前一步急道:“我与赵君善并非同军同袍,但我和他都是当年跟着陛下打江山的老兵,我就是不信他会为了些银子去吃空饷还去杀人!你让我跟着把这案子办完,让我证明给你们看!” 聂惑轻叹一声:“你果然已经不适合查案了,第三遍,摘下你的佩刀。” 她的手再次握住剑柄。 在她身后,几名鉴查廷尉跨步向前。 丘塽还要再说什么,因为此时的他已经不理智了,但他身后的廷尉知道事情有多严重,所以连忙上前将他拉住,都在急切劝说。 叶无坷和高清澄回头看着,两人谁也没有出言干预。 聂惑有聂惑的职责,他们两个干预了就是让聂惑没法办她该办的事。 双眼血红的丘塽将佩刀摘下来递给聂惑,然后缓缓的摘下他的百办梁冠,又把腰带上挂着的铁牌摘了,此时的他,好像一下子又苍老了二十岁,从知天命到古稀。 谁都以为这样就够了,毕竟对这位五十多岁的老百办来说打击已经足够大,可叶无坷此时,变成了一个恶人。 “你无法完成我的交代,就由你之前的下属去完成。” 他刚才已经说过了,将赵君善转去死囚牢室,并且将没有用上的手段用了,还不能问案子。 旧山郡的廷尉们眼神复杂了看了看叶无坷,有人一转身就回去了,不多时将赵君善从那个牢室里拉出来,直接拉去了刑房。 片刻之后,那刑房里就传来噼噼啪啪的抽打声,还有赵君善固执的一声不吭却压不住的闷哼。 “叶千办!” 好像一下子就到了风烛残年的丘塽看着叶无坷怒问:“你为何一来就认准了赵君善有罪,你是真的想按照人家的心思使老兵蒙冤受死吗!” 叶无坷心口微微一疼,但依然没有表情的回答道:“案子的事,你没必要再问了。” 说完转身而行。 高清澄跟上他的脚步,自始至终并未回头。 “他们这个搞法,将来不但会牵连到夏侯大将军,连廷尉府都会牵连进去,一旦百姓们认为廷尉府不公,办案徇私,百姓们的信仰荡然无存。” 叶无坷重重的叹了口气。 “况且,他真想拔刀。” 高清澄走在他身后说道:“若对手真的是徐公......他不介意顺手把廷尉府的公正威望也给彻底打掉。” 以徐公为首的一群朝臣,只是想让武将归他们节制,他们未必是真的讨厌那些武将,可他们肯定是真的讨厌廷尉府。 叶无坷道:“没来之前我想过很多难题,第一个难题偏偏就在廷尉府。”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老兵们之间的感情,恰恰就是摆在徐公面前的无数破绽。” 高清澄嗯了一声,她问:“但你并没有因为他想拔刀而生气。” 叶无坷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笑了笑:“确实是,他们这些经历过生死的老兵,哪怕是以前并不在同一军中,可感情都是真的,我敬重这样的感情。” 他说到这声音微微压低了些:“我是故意的,我现在想装成个蠢人谁也不信,但我若是让人都觉得我冲动莽撞,应该有些人会信。” “你去见见旧山郡郑府堂吧。” 叶无坷说话的语气都不是商量,而是请求。 他说:“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我不擅长,我去案发的村子看看,楚县距离这没多远,这两个案子肯定牵连很大。”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经历过旧楚时候的老兵,不但恨透了旧楚也恨透了那时候的禅宗,现在的赵君善念的什么经我不知道,但他念经就不太对劲。” 高清澄道:“郑府堂让秦断他们随便一个去见见就够了,你刚才摆足了你的姿态,我也得摆足我的姿态。” 她背着手先走了:“明天一起去楚县。” 叶无坷跟上去的时候,听到高清澄问他:“你真的那么笃定的认为,赵君善一定有罪?” 叶无坷没回答,脑海里出现了赵家那三姐弟的模样。 “希望我错了。” 叶无坷迈步跟上。 一个多时辰之后,叶无坷和高清澄在廷尉府分衙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就已经传到了旧山郡府治郑有业的耳朵里,这位已经做好准备迎接钦差的府堂大人,迎接来的只是这些让他心里震撼的传闻。 他以为叶无坷会来见他,高清澄来不来他倒是不确定,高清澄身份特殊他也是知道的,但叶无坷这样一个才刚刚被提拔起来的年轻人不该没礼貌才对。 他跑去城门口亲自迎接钦差结果钦差走水路直接去了廷尉府分衙,这已经很没有礼貌了。 他派去的人在分衙门口等着,说了他在府衙等着钦差大人前往,结果人家根本没当回事,直接就走了。 这是礼貌的问题吗? 所以之前还一直都心里有些底气的郑府堂,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的幕僚周文脸色也不好看,在旁边分析道:“钦差才到就收拾了廷尉府的自己人,而且收拾的还那么狠,这已经很让人捉摸不透了,他还直接说出那些话来......” 那话是能当着那么多人说的? 说什么一旦要牵扯到夏侯大将军,那叶无坷马上就杀人。 就凭这一句话,其实他也没资格查案了,但没人能管他啊,他能因为偏私的事拿丘塽开刀,没人能拿他开刀,只因为他身上有钦差二字。 郑有业道:“可他不来府衙,是连我也怀疑了?” 幕僚周文道:“这个叶无坷,从传闻之中判断是个极聪明的人,但是又很容易冲动,不冷静起来,能干出千里追杀黑武世子的事,听闻还是在黑武边关城下杀的人,他未见得是怀疑府堂,他可能就是不信府堂。” 郑有业:“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什么屁话!” 周文道:“怀疑和不信,是两码事。” 郑有业:“我需要你给我讲讲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 周文道:“这两个词其实.......” 他看了看郑有业的脸色,选择闭嘴。 郑有业道:“既然他不来见我,那我就去见他,不是明日要去楚县吗,他去我也去。” 周文劝道:“府堂若追去了,岂不是显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郑有业道:“我若是不追去,他们才会觉得我是装的坦然自若。” 他起身道:“当官儿真他妈的难。” 正说着,就见申屠衍笙和那个叫露薇的姑娘从里屋迈步出来,郑有业笑道:“千里迢迢的赶来怎么不多歇歇?” 申屠衍笙笑问:“府堂是因为叶无坷而觉得烦恼?” 郑有业道:“他这下马威,何止是只给了丘塽!” 申屠衍笙道:“不过是做姿态罢了,他当着那么多人胡言乱语你以为他是冲动?” 他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些话他是故意让人听了,故意让人散播,百姓们若知道了他是这样的作风,自然都信他的,他还不来见府堂,百姓们更觉得他是那种天不拍地不怕谁的面子也不给的。” 郑有业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他下一步是要广开视听?” 申屠衍笙道:“他在分衙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若非是他授意,不然能传出来这么快?看着吧,消息比他还会快一步到楚县,等这事在楚县传开了,他就会在楚县打开衙门大门,让百姓们全都进来跟他直接说。” 郑有业问:“哪有那么多百姓知道案情?不,哪有百姓会知道案情?” 申屠衍笙有些同情的看了看他这位同门师兄,似乎已经在替这位府堂大人惋惜即将失去的仕途了。 “他为什么要问空饷案和屠村案的案情?” 申屠衍笙微笑道:“他只需要让百姓们全都大胆的到县衙里伸冤就够了,因为他不信没有一件案子能把府堂你牵扯进去,哪怕是芝麻绿豆大的案子,他可是钦差,拿你这位正五品的府堂大人下狱还是没问题的。” 郑有业脸色瞬间就白了。 申屠衍笙道:“你们都知道叶无坷聪明,可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有多聪明,先把负责案子的百办拿了,再把本地官职最高的府堂拿了,旧山郡,谁还能拦得住他?” 他抱拳道:“幸好我只是顺路来拜访师兄,而非牵扯进案子里,师兄多保重,你刚才说我为什么不多休息会儿,我哪里还敢在你家里休息,我得马上跑路了。” 说完后微笑着行礼,带着那个叫露薇的姑娘直接走了,郑有业先是愣了片刻,然后紧跟着追上去:“贤弟慢走,贤弟救我。” 与此同时,叶无坷系上围裙看了看刚刚买来的菜,深吸一口气:“开干!” 外边的饭菜不要吃,水不要喝,老乡不要见。 这是叶无坷刚刚立下的规矩。 高清澄笑呵呵的看着他:“这是什么对策?” 叶无坷回答:“人家以明谋出题,咱若不以明谋解题显得多小家子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以明谋对明谋_216 叶无坷在到了旧山郡之后忽然性情大变一样给了廷尉府分衙的人一个下马威,高清澄站在他身后的一言不发就是态度。 而始终站在高清澄身边的聂惑,在丘塽试图摸刀柄的瞬间她的手也已经在剑柄上了。 叶无坷转身离开的时候,聂惑没动。 “丘百办。” 聂惑将腰带上挂着的铁牌摘下来给丘塽看了一眼,她的廷尉府腰牌和别的廷尉不同,别人是黑牌红字,她的是红牌黄字。 聂惑本来也不是寻常廷尉,她的身份是鉴查廷尉,算是廷尉府里的内卫,又称鉴查卫。 “刚才你为何摸刀。” 聂惑声音清冷的问了一句。 丘塽看着那块牌子,心里一阵发紧。 刚才那个下意识的动作他一察觉就连忙止住,后悔的恨不得想把自己的手剁了去,他只盼着其他人都没有看到,可显然这不可能。 “我只是......” 他还没说完,聂惑就冷声道:“鉴查卫问话,丘百办最好还是按照廷尉府的规矩来,坦承说话就是最好的结果,不坦诚,隐瞒,对抗,后果都写在廷尉府章程律条里了。” 丘塽低下头:“我并无恶意,只是觉得赵君善不是个坏人,他的案子必有隐情,叶千办出手的时候我也只是自然反应,并非是故意......” 聂惑道:“案件没有查清楚之前,身为廷尉府百办你已有私情倾向......你不适合继续查案了,摘下你的佩刀,摘下你的梁冠,交出你的廷尉铁牌。” 丘塽猛的抬头:“我在廷尉府已经二十年!” 聂惑道:“那你可惜了,你本可以在荣退之后去千鹤山养老。” 她看了看丘塽的佩刀:“体面些,摘刀。” 丘塽深吸一口气,他回头看,他分衙的手下全都在看他,有人脸上是愤怒,有人脸上是惋惜。 因为有人没看到他试图拔刀,有人看到了。 丘塽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我愿意接受鉴查卫调查,但请给我一个机会,暂且免去我百办职位,我以廷尉身份继续查办此案,待此案了结之后,我便去受罚。” 聂惑道:“廷尉府,是最不该没有规矩的地方。” 她看着丘塽的眼睛认真说道:“我现在说第二遍,摘刀。” 丘塽上前一步急道:“我与赵君善并非同军同袍,但我和他都是当年跟着陛下打江山的老兵,我就是不信他会为了些银子去吃空饷还去杀人!你让我跟着把这案子办完,让我证明给你们看!” 聂惑轻叹一声:“你果然已经不适合查案了,第三遍,摘下你的佩刀。” 她的手再次握住剑柄。 在她身后,几名鉴查廷尉跨步向前。 丘塽还要再说什么,因为此时的他已经不理智了,但他身后的廷尉知道事情有多严重,所以连忙上前将他拉住,都在急切劝说。 叶无坷和高清澄回头看着,两人谁也没有出言干预。 聂惑有聂惑的职责,他们两个干预了就是让聂惑没法办她该办的事。 双眼血红的丘塽将佩刀摘下来递给聂惑,然后缓缓的摘下他的百办梁冠,又把腰带上挂着的铁牌摘了,此时的他,好像一下子又苍老了二十岁,从知天命到古稀。 谁都以为这样就够了,毕竟对这位五十多岁的老百办来说打击已经足够大,可叶无坷此时,变成了一个恶人。 “你无法完成我的交代,就由你之前的下属去完成。” 他刚才已经说过了,将赵君善转去死囚牢室,并且将没有用上的手段用了,还不能问案子。 旧山郡的廷尉们眼神复杂了看了看叶无坷,有人一转身就回去了,不多时将赵君善从那个牢室里拉出来,直接拉去了刑房。 片刻之后,那刑房里就传来噼噼啪啪的抽打声,还有赵君善固执的一声不吭却压不住的闷哼。 “叶千办!” 好像一下子就到了风烛残年的丘塽看着叶无坷怒问:“你为何一来就认准了赵君善有罪,你是真的想按照人家的心思使老兵蒙冤受死吗!” 叶无坷心口微微一疼,但依然没有表情的回答道:“案子的事,你没必要再问了。” 说完转身而行。 高清澄跟上他的脚步,自始至终并未回头。 “他们这个搞法,将来不但会牵连到夏侯大将军,连廷尉府都会牵连进去,一旦百姓们认为廷尉府不公,办案徇私,百姓们的信仰荡然无存。” 叶无坷重重的叹了口气。 “况且,他真想拔刀。” 高清澄走在他身后说道:“若对手真的是徐公......他不介意顺手把廷尉府的公正威望也给彻底打掉。” 以徐公为首的一群朝臣,只是想让武将归他们节制,他们未必是真的讨厌那些武将,可他们肯定是真的讨厌廷尉府。 叶无坷道:“没来之前我想过很多难题,第一个难题偏偏就在廷尉府。”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老兵们之间的感情,恰恰就是摆在徐公面前的无数破绽。” 高清澄嗯了一声,她问:“但你并没有因为他想拔刀而生气。” 叶无坷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笑了笑:“确实是,他们这些经历过生死的老兵,哪怕是以前并不在同一军中,可感情都是真的,我敬重这样的感情。” 他说到这声音微微压低了些:“我是故意的,我现在想装成个蠢人谁也不信,但我若是让人都觉得我冲动莽撞,应该有些人会信。” “你去见见旧山郡郑府堂吧。” 叶无坷说话的语气都不是商量,而是请求。 他说:“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我不擅长,我去案发的村子看看,楚县距离这没多远,这两个案子肯定牵连很大。”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经历过旧楚时候的老兵,不但恨透了旧楚也恨透了那时候的禅宗,现在的赵君善念的什么经我不知道,但他念经就不太对劲。” 高清澄道:“郑府堂让秦断他们随便一个去见见就够了,你刚才摆足了你的姿态,我也得摆足我的姿态。” 她背着手先走了:“明天一起去楚县。” 叶无坷跟上去的时候,听到高清澄问他:“你真的那么笃定的认为,赵君善一定有罪?” 叶无坷没回答,脑海里出现了赵家那三姐弟的模样。 “希望我错了。” 叶无坷迈步跟上。 一个多时辰之后,叶无坷和高清澄在廷尉府分衙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就已经传到了旧山郡府治郑有业的耳朵里,这位已经做好准备迎接钦差的府堂大人,迎接来的只是这些让他心里震撼的传闻。 他以为叶无坷会来见他,高清澄来不来他倒是不确定,高清澄身份特殊他也是知道的,但叶无坷这样一个才刚刚被提拔起来的年轻人不该没礼貌才对。 他跑去城门口亲自迎接钦差结果钦差走水路直接去了廷尉府分衙,这已经很没有礼貌了。 他派去的人在分衙门口等着,说了他在府衙等着钦差大人前往,结果人家根本没当回事,直接就走了。 这是礼貌的问题吗? 所以之前还一直都心里有些底气的郑府堂,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的幕僚周文脸色也不好看,在旁边分析道:“钦差才到就收拾了廷尉府的自己人,而且收拾的还那么狠,这已经很让人捉摸不透了,他还直接说出那些话来......” 那话是能当着那么多人说的? 说什么一旦要牵扯到夏侯大将军,那叶无坷马上就杀人。 就凭这一句话,其实他也没资格查案了,但没人能管他啊,他能因为偏私的事拿丘塽开刀,没人能拿他开刀,只因为他身上有钦差二字。 郑有业道:“可他不来府衙,是连我也怀疑了?” 幕僚周文道:“这个叶无坷,从传闻之中判断是个极聪明的人,但是又很容易冲动,不冷静起来,能干出千里追杀黑武世子的事,听闻还是在黑武边关城下杀的人,他未见得是怀疑府堂,他可能就是不信府堂。” 郑有业:“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什么屁话!” 周文道:“怀疑和不信,是两码事。” 郑有业:“我需要你给我讲讲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 周文道:“这两个词其实.......” 他看了看郑有业的脸色,选择闭嘴。 郑有业道:“既然他不来见我,那我就去见他,不是明日要去楚县吗,他去我也去。” 周文劝道:“府堂若追去了,岂不是显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郑有业道:“我若是不追去,他们才会觉得我是装的坦然自若。” 他起身道:“当官儿真他妈的难。” 正说着,就见申屠衍笙和那个叫露薇的姑娘从里屋迈步出来,郑有业笑道:“千里迢迢的赶来怎么不多歇歇?” 申屠衍笙笑问:“府堂是因为叶无坷而觉得烦恼?” 郑有业道:“他这下马威,何止是只给了丘塽!” 申屠衍笙道:“不过是做姿态罢了,他当着那么多人胡言乱语你以为他是冲动?” 他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些话他是故意让人听了,故意让人散播,百姓们若知道了他是这样的作风,自然都信他的,他还不来见府堂,百姓们更觉得他是那种天不拍地不怕谁的面子也不给的。” 郑有业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他下一步是要广开视听?” 申屠衍笙道:“他在分衙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若非是他授意,不然能传出来这么快?看着吧,消息比他还会快一步到楚县,等这事在楚县传开了,他就会在楚县打开衙门大门,让百姓们全都进来跟他直接说。” 郑有业问:“哪有那么多百姓知道案情?不,哪有百姓会知道案情?” 申屠衍笙有些同情的看了看他这位同门师兄,似乎已经在替这位府堂大人惋惜即将失去的仕途了。 “他为什么要问空饷案和屠村案的案情?” 申屠衍笙微笑道:“他只需要让百姓们全都大胆的到县衙里伸冤就够了,因为他不信没有一件案子能把府堂你牵扯进去,哪怕是芝麻绿豆大的案子,他可是钦差,拿你这位正五品的府堂大人下狱还是没问题的。” 郑有业脸色瞬间就白了。 申屠衍笙道:“你们都知道叶无坷聪明,可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有多聪明,先把负责案子的百办拿了,再把本地官职最高的府堂拿了,旧山郡,谁还能拦得住他?” 他抱拳道:“幸好我只是顺路来拜访师兄,而非牵扯进案子里,师兄多保重,你刚才说我为什么不多休息会儿,我哪里还敢在你家里休息,我得马上跑路了。” 说完后微笑着行礼,带着那个叫露薇的姑娘直接走了,郑有业先是愣了片刻,然后紧跟着追上去:“贤弟慢走,贤弟救我。” 与此同时,叶无坷系上围裙看了看刚刚买来的菜,深吸一口气:“开干!” 外边的饭菜不要吃,水不要喝,老乡不要见。 这是叶无坷刚刚立下的规矩。 高清澄笑呵呵的看着他:“这是什么对策?” 叶无坷回答:“人家以明谋出题,咱若不以明谋解题显得多小家子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阴兵? 叶无坷他们没在姑桃城中住下,也没有急着赶往楚县,诚如申屠衍笙预料的那样,叶无坷就是要让消息先飞一会儿。 姑桃城只需要三天就能让百姓们都知道叶无坷是个什么样的人,而这消息传到楚县最多也是三天,再多放两天,楚县的人就能知道从长安城来了一位铁面无私的钦差大人。 他们这几天只做一件事。 从沿途经过的村子里采买日用所需的东西,从百姓们手里购买,一律要高于市场上的价格,而且决不能接受百姓们一点赠送,哪怕是一根青菜都不行。 作为赞助商,姚三斤倒是很快活。 他实在是喜欢看百姓们把自己家里多余的东西换成钱之后那种开心的样子了,所以他就快活。 他背着一个竹筐,在这家买到几根萝卜,在那家买到一把青菜,再下一家可能就会买到一只鸡。 这样做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为了给钦差的队伍打出一个好名声。 从姑桃城走到楚县最多两天,赶路的话一天就能到,可叶无坷他们的队伍足足走了五天还没到,几乎每一个要路过的村子他们都会进去。 第六天的时候天空飘起小雨,细蒙蒙的,对于北方人来说对这样的雨他们更愿意相信是大雾。 众人在一个小村子外边停下来休息,村子在一座小山下,在上山的小路旁边还有一座凉亭,叶无坷觉得这烟雨蒙蒙的山景实在是好看,于是就去了亭子里看景色。 高清澄和聂惑擎着油纸伞跟了上去,这两个婀娜少女走在雨雾中,让这山景升华了一个境界,多了几分仙气。 没什么风,细雨也就没能把亭子里都打湿了,聂惑将自己的披风摘下来,叠了叠放在台阶上,拉着高清澄就在那坐下来,两个小姑娘也没有商量,却同时伸出手去接亭子上掉下来的雨滴。 大奎二奎才不管下不下雨,两个人从小就喜欢一种别人不喜欢的游戏......踩泥巴。 二奎觉得泥巴从脚趾头之间踩出来的那种感觉,简直能把人爽飞。 他看到那两个小姑娘垫着披风坐在台阶上,不解的问大奎道:“她俩就不怕把披风弄脏了?” 大奎说:“地上凉,小姑娘都怕凉。” 二奎问:“小姑娘为什么都怕凉?” 大奎说:“我记得娘和大妹二妹说过不要坐在又冷又湿的地方,会什么......噢,宫寒。” 二奎:“宫寒是什么?” 大奎道:“不知道,应该是很怕冷的东西。” 二奎:“咱们怎么不宫寒?” 大奎:“咱们没有宫呗。” 二奎:“凭什么咱们没有?” 大奎:“那女人还没有大丁丁呢,我们有,人家女人怎么不说凭什么只有男人有?” 二奎觉得有道理。 俩人玩了一会儿也朝着亭子那边走过去,大奎就在被雨水打湿了的亭子围栏上坐下来,二奎连忙拉了他一把:“别坐,又冷又湿的,小心丁寒。” 大奎就那么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对对对,你说的对。” 叶无坷不懂,那两个小姑娘也不懂,众人之中算是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苗师傅也没懂。 二奎学着奎娘教育大妹二妹的样子对大奎说道:“小小子儿家家的不能坐在又冷又湿的地方,不然将来丁寒了可怎么办?到时候还不是自己忍着,又没人疼没人爱,自己受苦。” 大奎看他学娘的样子是真的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二奎又看向叶无坷:“姜头你也得注意点,你从小身子不好还体寒,你比别人更容易丁寒。” 叶无坷懂了。 所以有点想死。 大奎说没事,喝点热糖水就好了。 苗新秀也懂了。 高清澄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天空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尴尬局面。 聂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什么是丁寒?” 高清澄也有点想死。 苗新秀觉得应该岔开话题,笑了笑道:“反正这会儿也没法赶路,大奎二奎,出长安时候书院的小先生们让你们多背些词语,回去之后他们肯定要查,我先来考考你们。” 大奎:“不来.......” 二奎:“苗叔你当个人。” 苗新秀道:“不来?我回长安之后就给你们告状,说你们一路上一个词儿都没背。” 二奎立刻不服气:“我背了!” 苗新秀:“那就是怂呗。” 二奎:“来就来!” 大奎:“真傻......” 苗新秀捡了一根小棍,在地上写下:()大()粗。 他说:“填个空,这个词就是形容你们哥的,就是说又高又壮的样子,你们前两日还背过来着,好好想想是什么大什么粗?” 二奎:“不知道!” 大奎试着想了想:“我大便粗?” 苗新秀:(*Д 他心说这尴尬不缓解也罢,还不如不缓解呢。 但他还得回应:“不对。” 二奎灵光一闪,眼睛里智慧的光芒又开始闪烁了,他一举手:“我知道了,是我大丁次呜.......” 啪的一声叶无坷就把他嘴捂上了,拉着二奎往雨里走:“咱们还是聊聊如何预防丁寒的事儿吧。” 高清澄举头望苍穹。 聂惑脸色有些凝重,过了一会儿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五大三粗,他说他大便......” 啪的一声,高清澄一把将聂惑的嘴也捂上了:“别笑了,今日风冷我怕你牙寒。” 就在这时候,后边有一队人上来,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到近前才看出来是旧山郡廷尉府分衙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皮肤稍显黑了些,个子也不算高,看着很精悍。 这个年轻的汉子叫江盛,是旧山郡分衙队正。 他示意手下人停了,自己快步上前:“叶千办。” 叶无坷正拉着二奎往车马那边走,见江盛突然追来于是问道:“是要跟我去楚县查案?” 江盛肃立道:“是!” 叶无坷问:“为何选择跟上来?” 江盛道:“因为想了好几天终于想明白了,我们是廷尉。” 叶无坷问他:“追上来的累了吗?” 江盛立刻回答道:“不累!” 叶无坷指了指前边:“既然不累就再赶一些,你带着你的人先去楚县打前站,不必知会县衙,把楚县所有村庄都走一遍,告诉百姓们我三日后到达楚县,就在县衙等他们来,有冤申冤,有案报案。” 江盛怔住,有些不相信:“我们,我们先行?” 他忍不住问道:“千办让我们先去,相信我们?” 叶无坷道:“那你们就断后?” 江盛立刻说道:“我们打头阵!” 叶无坷笑了笑,指了指楚县方向:“去吧,冒雨赶路辛苦些。” “不怕辛苦!” 江盛大声回应了一句,然后脚步都轻快的跑了回去。 和他手下的廷尉说完之后,那些年轻的廷尉们显然都是一脸惊喜,似乎这阴雨绵绵的天气都变了,转瞬就阳光明媚起来。 他带着人从叶无坷身边经过的时候,每个人都朝着叶无坷行了一个廷尉府军礼。 叶无坷交代道:“若有人阻拦,直接拿下就是了,无论是谁。” “呼!” 廷尉们应了一声,脚步更加轻快起来。 高清澄走到叶无坷身边,看着那些廷尉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的冒雨赶路,她问叶无坷道:“你算好了他们会追来?” 叶无坷摇头:“没算好,但如果没人跟上来,那就真的只能给他们发遣散费了。” 高清澄举着油纸伞站在叶无坷身边,雨伞偏在叶无坷这边,叶无坷伸手把雨伞接过来偏到高清澄那边:“才发现你个子不高啊,给我打伞胳膊都要伸直了。” 高清澄:“嗯?” 叶无坷:“说说案情吧。” 高清澄:“说说刚才说了什么?” 叶无坷:“你真好看。” 高清澄一愣。 叶无坷:“我说你真好看,哪儿都好看,鼻子眼睛嘴巴,脖子胳膊腰,哪儿都好看。” 高清澄抬起手理了理额前微微打湿的发丝:“说说案情吧。” 她背着手往前走,比叶无坷快了一步,嘴角微扬。 她问:“余百岁从快到旧山郡之前人就不见了,你是让他提前去了楚县?” 叶无坷道:“高姑娘算无遗策。” 高清澄道:“你觉得他到了楚县第一件事是干什么?” 叶无坷几乎脱口而出说一声当然是找一找善口技者,幸好及时把舌头刹住了。 “应该是走访。” 叶无坷道:“余百岁的聪明其实少有人及,他能在东韩密谍的案子里直接去盯上很重要的一个,就说明他有办案天赋,他肯定先去走访。” 高清澄:“为何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能听出来有些心虚?” 叶无坷举着伞看着伞:“我心虚什么,要心虚也是余百岁心虚,他......嗯,说说别的案情吧。” 与此同时,在楚县的一家青楼内,余百岁怀里搂着一个明艳娇柔的姑娘,手指在那女子光滑白皙的肩膀上轻轻画着圈:“你觉得小爷我怎么样?” 那女子笑着说道:“公子是我见过最特别的,我没想到我才数到十公子就能来三十下,以往从未遇过这么快的,我也没想到公子就三十下,以往我真没遇到过这么快的。” 余百岁微微一笑:“不重要。” 他起身取了一块二两左右的银子递给那女子:“小爷赏你的。” 女子立刻笑起来:“好喜欢公子。” 余百岁:“喜欢我哪儿啊。” 女子道:“省心省力还多金。” 余百岁:“差不多得了,问你个事儿......我才来就听闻楚县出了个屠村大案,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呗。” 那女子一把银子收起来一边说道:“我可不敢乱说,不过既然公子问,我也是听来什么就与公子说什么。” “好像是说那玉甲村的人都是被毒死的,死了之后才被人扔进河里,有个禅宗的大和尚知道这事就去玉甲村做法事,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也死在那了。” 她把自己说的打了个寒颤:“说是死了之后还没咽气,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不是我不是我!” 余百岁抬手就给她后脑勺来了一下:“什么他妈叫死了之后还没咽气!” 青楼女子被打了一下,反而娇嗲起来,依偎着余百岁道:“都说了是听说.......不过,还有人说夜里看到有阴兵押着那些冤魂走!说是亲眼所见,都是穿着盔甲的兵!”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阴兵?_218 叶无坷他们没在姑桃城中住下,也没有急着赶往楚县,诚如申屠衍笙预料的那样,叶无坷就是要让消息先飞一会儿。 姑桃城只需要三天就能让百姓们都知道叶无坷是个什么样的人,而这消息传到楚县最多也是三天,再多放两天,楚县的人就能知道从长安城来了一位铁面无私的钦差大人。 他们这几天只做一件事。 从沿途经过的村子里采买日用所需的东西,从百姓们手里购买,一律要高于市场上的价格,而且决不能接受百姓们一点赠送,哪怕是一根青菜都不行。 作为赞助商,姚三斤倒是很快活。 他实在是喜欢看百姓们把自己家里多余的东西换成钱之后那种开心的样子了,所以他就快活。 他背着一个竹筐,在这家买到几根萝卜,在那家买到一把青菜,再下一家可能就会买到一只鸡。 这样做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为了给钦差的队伍打出一个好名声。 从姑桃城走到楚县最多两天,赶路的话一天就能到,可叶无坷他们的队伍足足走了五天还没到,几乎每一个要路过的村子他们都会进去。 第六天的时候天空飘起小雨,细蒙蒙的,对于北方人来说对这样的雨他们更愿意相信是大雾。 众人在一个小村子外边停下来休息,村子在一座小山下,在上山的小路旁边还有一座凉亭,叶无坷觉得这烟雨蒙蒙的山景实在是好看,于是就去了亭子里看景色。 高清澄和聂惑擎着油纸伞跟了上去,这两个婀娜少女走在雨雾中,让这山景升华了一个境界,多了几分仙气。 没什么风,细雨也就没能把亭子里都打湿了,聂惑将自己的披风摘下来,叠了叠放在台阶上,拉着高清澄就在那坐下来,两个小姑娘也没有商量,却同时伸出手去接亭子上掉下来的雨滴。 大奎二奎才不管下不下雨,两个人从小就喜欢一种别人不喜欢的游戏......踩泥巴。 二奎觉得泥巴从脚趾头之间踩出来的那种感觉,简直能把人爽飞。 他看到那两个小姑娘垫着披风坐在台阶上,不解的问大奎道:“她俩就不怕把披风弄脏了?” 大奎说:“地上凉,小姑娘都怕凉。” 二奎问:“小姑娘为什么都怕凉?” 大奎说:“我记得娘和大妹二妹说过不要坐在又冷又湿的地方,会什么......噢,宫寒。” 二奎:“宫寒是什么?” 大奎道:“不知道,应该是很怕冷的东西。” 二奎:“咱们怎么不宫寒?” 大奎:“咱们没有宫呗。” 二奎:“凭什么咱们没有?” 大奎:“那女人还没有大丁丁呢,我们有,人家女人怎么不说凭什么只有男人有?” 二奎觉得有道理。 俩人玩了一会儿也朝着亭子那边走过去,大奎就在被雨水打湿了的亭子围栏上坐下来,二奎连忙拉了他一把:“别坐,又冷又湿的,小心丁寒。” 大奎就那么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对对对,你说的对。” 叶无坷不懂,那两个小姑娘也不懂,众人之中算是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苗师傅也没懂。 二奎学着奎娘教育大妹二妹的样子对大奎说道:“小小子儿家家的不能坐在又冷又湿的地方,不然将来丁寒了可怎么办?到时候还不是自己忍着,又没人疼没人爱,自己受苦。” 大奎看他学娘的样子是真的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二奎又看向叶无坷:“姜头你也得注意点,你从小身子不好还体寒,你比别人更容易丁寒。” 叶无坷懂了。 所以有点想死。 大奎说没事,喝点热糖水就好了。 苗新秀也懂了。 高清澄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天空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尴尬局面。 聂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什么是丁寒?” 高清澄也有点想死。 苗新秀觉得应该岔开话题,笑了笑道:“反正这会儿也没法赶路,大奎二奎,出长安时候书院的小先生们让你们多背些词语,回去之后他们肯定要查,我先来考考你们。” 大奎:“不来.......” 二奎:“苗叔你当个人。” 苗新秀道:“不来?我回长安之后就给你们告状,说你们一路上一个词儿都没背。” 二奎立刻不服气:“我背了!” 苗新秀:“那就是怂呗。” 二奎:“来就来!” 大奎:“真傻......” 苗新秀捡了一根小棍,在地上写下:()大()粗。 他说:“填个空,这个词就是形容你们哥的,就是说又高又壮的样子,你们前两日还背过来着,好好想想是什么大什么粗?” 二奎:“不知道!” 大奎试着想了想:“我大便粗?” 苗新秀:(*Д 他心说这尴尬不缓解也罢,还不如不缓解呢。 但他还得回应:“不对。” 二奎灵光一闪,眼睛里智慧的光芒又开始闪烁了,他一举手:“我知道了,是我大丁次呜.......” 啪的一声叶无坷就把他嘴捂上了,拉着二奎往雨里走:“咱们还是聊聊如何预防丁寒的事儿吧。” 高清澄举头望苍穹。 聂惑脸色有些凝重,过了一会儿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五大三粗,他说他大便......” 啪的一声,高清澄一把将聂惑的嘴也捂上了:“别笑了,今日风冷我怕你牙寒。” 就在这时候,后边有一队人上来,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到近前才看出来是旧山郡廷尉府分衙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皮肤稍显黑了些,个子也不算高,看着很精悍。 这个年轻的汉子叫江盛,是旧山郡分衙队正。 他示意手下人停了,自己快步上前:“叶千办。” 叶无坷正拉着二奎往车马那边走,见江盛突然追来于是问道:“是要跟我去楚县查案?” 江盛肃立道:“是!” 叶无坷问:“为何选择跟上来?” 江盛道:“因为想了好几天终于想明白了,我们是廷尉。” 叶无坷问他:“追上来的累了吗?” 江盛立刻回答道:“不累!” 叶无坷指了指前边:“既然不累就再赶一些,你带着你的人先去楚县打前站,不必知会县衙,把楚县所有村庄都走一遍,告诉百姓们我三日后到达楚县,就在县衙等他们来,有冤申冤,有案报案。” 江盛怔住,有些不相信:“我们,我们先行?” 他忍不住问道:“千办让我们先去,相信我们?” 叶无坷道:“那你们就断后?” 江盛立刻说道:“我们打头阵!” 叶无坷笑了笑,指了指楚县方向:“去吧,冒雨赶路辛苦些。” “不怕辛苦!” 江盛大声回应了一句,然后脚步都轻快的跑了回去。 和他手下的廷尉说完之后,那些年轻的廷尉们显然都是一脸惊喜,似乎这阴雨绵绵的天气都变了,转瞬就阳光明媚起来。 他带着人从叶无坷身边经过的时候,每个人都朝着叶无坷行了一个廷尉府军礼。 叶无坷交代道:“若有人阻拦,直接拿下就是了,无论是谁。” “呼!” 廷尉们应了一声,脚步更加轻快起来。 高清澄走到叶无坷身边,看着那些廷尉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的冒雨赶路,她问叶无坷道:“你算好了他们会追来?” 叶无坷摇头:“没算好,但如果没人跟上来,那就真的只能给他们发遣散费了。” 高清澄举着油纸伞站在叶无坷身边,雨伞偏在叶无坷这边,叶无坷伸手把雨伞接过来偏到高清澄那边:“才发现你个子不高啊,给我打伞胳膊都要伸直了。” 高清澄:“嗯?” 叶无坷:“说说案情吧。” 高清澄:“说说刚才说了什么?” 叶无坷:“你真好看。” 高清澄一愣。 叶无坷:“我说你真好看,哪儿都好看,鼻子眼睛嘴巴,脖子胳膊腰,哪儿都好看。” 高清澄抬起手理了理额前微微打湿的发丝:“说说案情吧。” 她背着手往前走,比叶无坷快了一步,嘴角微扬。 她问:“余百岁从快到旧山郡之前人就不见了,你是让他提前去了楚县?” 叶无坷道:“高姑娘算无遗策。” 高清澄道:“你觉得他到了楚县第一件事是干什么?” 叶无坷几乎脱口而出说一声当然是找一找善口技者,幸好及时把舌头刹住了。 “应该是走访。” 叶无坷道:“余百岁的聪明其实少有人及,他能在东韩密谍的案子里直接去盯上很重要的一个,就说明他有办案天赋,他肯定先去走访。” 高清澄:“为何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能听出来有些心虚?” 叶无坷举着伞看着伞:“我心虚什么,要心虚也是余百岁心虚,他......嗯,说说别的案情吧。” 与此同时,在楚县的一家青楼内,余百岁怀里搂着一个明艳娇柔的姑娘,手指在那女子光滑白皙的肩膀上轻轻画着圈:“你觉得小爷我怎么样?” 那女子笑着说道:“公子是我见过最特别的,我没想到我才数到十公子就能来三十下,以往从未遇过这么快的,我也没想到公子就三十下,以往我真没遇到过这么快的。” 余百岁微微一笑:“不重要。” 他起身取了一块二两左右的银子递给那女子:“小爷赏你的。” 女子立刻笑起来:“好喜欢公子。” 余百岁:“喜欢我哪儿啊。” 女子道:“省心省力还多金。” 余百岁:“差不多得了,问你个事儿......我才来就听闻楚县出了个屠村大案,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呗。” 那女子一把银子收起来一边说道:“我可不敢乱说,不过既然公子问,我也是听来什么就与公子说什么。” “好像是说那玉甲村的人都是被毒死的,死了之后才被人扔进河里,有个禅宗的大和尚知道这事就去玉甲村做法事,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也死在那了。” 她把自己说的打了个寒颤:“说是死了之后还没咽气,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不是我不是我!” 余百岁抬手就给她后脑勺来了一下:“什么他妈叫死了之后还没咽气!” 青楼女子被打了一下,反而娇嗲起来,依偎着余百岁道:“都说了是听说.......不过,还有人说夜里看到有阴兵押着那些冤魂走!说是亲眼所见,都是穿着盔甲的兵!”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有鬼撑腰你就说厉害不 两个疑点。 这是余百岁在发挥自身优势得知了一些消息之后马上就想到的事,这两个疑点可能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余百岁的父亲是一位有着从龙之功的开国公,从小就希望把余百岁培养成多方面的能手。 所以不管是什么知识什么本领,这位国公爷都愿意让余百岁去学学,认了至少上百位先生,从麒麟剑阁到雁塔书院,从廷尉府到小淮河,跨度之大,超乎想象。 但真要说余百岁自己最感兴趣的不过两件事,与各道高手切磋一下唯快不破的本事只能排第二,排在第一的就是破案。 不然的话谁还能逼着余百岁孤身一人不远千里的去盯着东韩密谍? 他和叶无坷说很想去那座叫栖山禅院的禅寺去看看,他对禅寺有个鸡儿毛的兴趣,他就是想跟着叶无坷南下破案。 一个屠村案一个空饷案,都是大宁立国以来都没有过的大案,这两件案子要是破了,那余百岁觉得自己也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更何况还没到旧山郡的时候就又出了杀官案,三件大案,谁起到关键作用谁就能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 当然,余百岁才不在乎会不会青史留名,他在乎的是下次见了他爹,能给他爹倒杯酒然后问一声:“你儿牛逼不?” 所以在青楼听到那女子说完之后,两个疑点就在余百岁心里升腾起来。 第一个疑点:那个禅宗的大和尚要为死去的村民超度,但他去的不是发现村民尸体的那个沉坑,而是玉甲村,还死在了那个村子里。 第二个疑点:青楼女子说有人亲眼看到一队穿着盔甲的阴兵从村子里走出去,说是阴兵带着死去村民的冤魂回阴曹地府去了。 在余百岁看来这两个说法都扯淡。 大和尚去了那个村子还在死在村子里,那支阴兵队伍也出现在村子里,这两个疑点结合起来看,就说明一件事:村子里有问题。 所以余百岁马上就反应过来,之前本地廷尉府查案的方向应该是错了。 他们把人力物力都集中用在发现村民尸体的地方,也都集中在调查村民中毒而死的事上。 可忽略了那个村子。 为什么那些村民被毒死了还要被洪水冲走? 为什么在村子里没有见到村民的尸体? 这本身就有些疑点,村民如果都是在村子里被毒死的,那洪水再大也不可能把全部尸体全都冲走,当时旧山郡廷尉府分衙得出的结论是,这些村民被毒死之后扔进了洪水里。 这是对的,余百岁也是这么判断,但廷尉府分衙的人结论是凶手是为了掩盖村民被毒死的真相,所以才把尸体都丢进了洪水之中。 不,他们不是要掩盖村民都是被毒死的,他们是为了让廷尉府的调查视线离开玉甲村。 叶无坷还在长安城的时候就提出过疑问,凶手先把人毒死再扔进水里这不合理,除非凶手能阻止仵作验尸,可就算他们能收买本地仵作,难道还能收买廷尉府分衙的专职仵作? 现在想想,还什么都不清楚的时候叶无坷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余百岁此时回忆起来,不得不对他的姜头师父又多了几分尊重。 余百岁有些迫不及待的去玉甲村里看看,但他夜里又不敢一个人去。 要说逃跑的功夫他绝对是天下第一流,可要说打架的本事他可能还不如他爹。 所以虽然心急,可余百岁还是强忍着冲动一直等到天亮,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又把那位已经睡着了的青楼女子叫起来深入交流了一下。 反正也不耽误多大会儿。 一早余百岁起床后梳洗更衣,特意换上他带来的一身朴素装束,出门之后找地方吃了个热乎乎的早饭,然后找到这楚县内买卖牲口的地方,挑了一头小毛驴买下来。 驽马和骡子也有,脚程肯定都比驴要好,但驽马和骡子都比驴要贵的多,而且余百岁心中对驴有一种怨念。 自从在漠北被一头驴欺负了之后,这怨念就种下了。 骑上小毛驴,戴着一顶草帽,余百岁溜溜达达的出了楚县。 姜头师父让他悄悄离开队伍先到楚县来,那就是对他巨大的信任。 余百岁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谁真的信得过他,他就真的会去拼尽全力。 也许他从小到大就什么都不缺,不管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但他缺的那一样东西本就不在这些之内,而是......认可。 他知道楚县这边一定是眼线复杂,指不定乱七八糟的势力都在盯着呢。 不说各大势力,朝中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只说江湖客就来了不少,因为朝廷已经下了悬赏。 对于江湖客来说这案子诱惑巨大,谁能把案子破了非但江湖扬名还能得到一大笔银子,到时候披红挂彩不说,没准还被朝廷录用。 谁不想穿官衣? 所以余百岁故意绕了一个大圈,等到午后人们正困倦的时候才到了玉甲村外边。 到了这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玉甲村已经被彻底封锁。 不少江湖客都在玉甲村外边转悠,就是进不去。 旧山郡府衙那边的捕快,还有从郡治内各县调过来的捕快,至少有百余人就长期驻扎在玉甲村外,拉了绳索封锁进出道路。 江湖客们全都是骂骂咧咧的,朝廷下了悬赏可又不让人进去查。 旧山郡府衙的人当然不希望这些江湖客进去,第一是这些人进去之后可能会有多破坏,万一其中混入了凶手的人怎么办? 第二是因为如果这案子的关键处真的被江湖客发现,那府衙上上下下的人脸面往哪儿搁? 余百岁在一个骂骂咧咧的大胡子江湖客身边坐下来,他把酒壶递给大胡子:“大哥哪儿人啊。” 那大胡子看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但闻到了酒香,于是接过酒壶回了一句:“姑桃人,你呢。” “我,我长安人。” 大胡子一愣,看向余百岁:“从长安专门跑过来查这个案子的?” 余百岁摇头:“那倒不是,我只是路过,我对查案子没兴趣,我也不缺那点钱,我的梦想是走遍大宁,在每个地方的青楼都留下我的大名。” 大胡子心说原来是个傻-逼。 余百岁问:“大哥贵姓?” 大胡子道:“免贵姓焦。” 余百岁:“你这姓可真爽。” 大胡子:“什么意思?” 余百岁:“没有没有,随口一说。” 他问:“焦大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呗?我路过这的时候才听说有这么大案子,查案我是没兴趣,但听故事我喜欢。” “几百口人惨死,那算什么故事!” 大胡子道:“若是被我抓到那凶手,我必把他凌迟了!” 余百岁挑了挑大拇指:“焦大哥仗义!” 大胡子道:“我听闻,可能是有江湖邪教以屠村手段打造邪门的东西,真要是这样,那我们这些人在江湖的岂能坐视不理?” 他一拍胸口:“我焦重雷最恨对无辜之人下手的混账王八蛋,这群王八蛋应该乞求上天别让他们落我手里。” 余百岁最善察言观色,他那双眼睛看人基本上就没看错过,这么多江湖客在附近溜达,他唯独接近这大胡子就是因为看这大胡子就是个有侠义心的。 “焦大哥令人敬重,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再说谎了。” 余百岁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就是来查案的。” 焦重雷一把将酒壶扔给余百岁:“我最看不起你们这些人,为了一点银子就跑来查案,你们根本就不是想为那些惨死的百姓伸冤,你们就是图财,死人钱也赚,你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 余百岁把手里的廷尉府铁牌晃了晃:“嘘。” 他见焦重雷不再喧哗,而且脸色也变了,于是想着这廷尉府的铁牌果然还是有用。 焦重雷怒道:“你拿个破铁牌子照我?!那是什么妖物!说,你是不是就是炼制妖物的邪教中人!” 他一把就把余百岁脖子掐住了。 余百岁:“大哥大哥大哥,这是廷尉府的牌子。” 焦重雷:“这廷尉府就是邪教的名字吗!嗯?廷尉府?” 他猛的松手。 余百岁道:“我是廷尉府的密探,你难道连廷尉府是什么都不知道?” 焦重雷:“一时之间忘了......廷大人你没事吧。” 余百岁:“我姓余,你不要叫我大人,你就叫我百岁哥就行,我见你有侠义心肠所以才跟你说出我的身份,我想问你,我现在征调你帮廷尉府办案,你愿不愿意?” 焦重雷:“我愿意!” 余百岁:“嘘!” 焦重雷小声说:“我愿意。” 余百岁点了点头:“咱俩一会儿先离开这,到夜里再回来,我刚才看过了,从村子东边能有机会进去。” 焦重雷:“进去?我不去......” 余百岁:“你不是要为死去的百姓伸冤吗!” 焦重雷:“夜里那村子里闹鬼,我不去......” 余百岁:“你这五大三粗的我还真是高估你了,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就当我没和你说过,但你不能泄露我的身份,若说出去了就抓你进昭狱!” 焦重雷连连点头:“我不说。” 余百岁起身要走,忽然问道:“那你觉得,廷尉府的人怕不怕鬼?为了给百姓们伸冤,为了主持正义,廷尉府的人什么时候退缩过?知道为什么朝廷指望不上你们吗,就因为你们不行。” 焦重雷猛的站起来怒视余百岁,余百岁:“怎么的?” 焦重雷蹲下了:“是不行。” 余百岁:“草......” 焦重雷道:“我从小怕鬼。” 余百岁:“见过?” 焦重雷摇头:“没见过。” 余百岁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怕鬼,而我们廷尉府的人不怕吗?” 焦重雷问:“为什么?” 余百岁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说道:“因为有鬼在背后给我们撑腰,你怕鬼是因为你觉得鬼会害你,我们不怕,是因为鬼不会害我们,我们帮助那些死去的人伸冤,他们就一直保护着我们,有鬼撑腰,屌不屌?” 焦重雷眼神逐渐明亮:“屌!” 【明天是我老婆生日,如果我明天还能三更,那就证明我是真的拼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有鬼撑腰你就说厉害不_220 两个疑点。 这是余百岁在发挥自身优势得知了一些消息之后马上就想到的事,这两个疑点可能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余百岁的父亲是一位有着从龙之功的开国公,从小就希望把余百岁培养成多方面的能手。 所以不管是什么知识什么本领,这位国公爷都愿意让余百岁去学学,认了至少上百位先生,从麒麟剑阁到雁塔书院,从廷尉府到小淮河,跨度之大,超乎想象。 但真要说余百岁自己最感兴趣的不过两件事,与各道高手切磋一下唯快不破的本事只能排第二,排在第一的就是破案。 不然的话谁还能逼着余百岁孤身一人不远千里的去盯着东韩密谍? 他和叶无坷说很想去那座叫栖山禅院的禅寺去看看,他对禅寺有个鸡儿毛的兴趣,他就是想跟着叶无坷南下破案。 一个屠村案一个空饷案,都是大宁立国以来都没有过的大案,这两件案子要是破了,那余百岁觉得自己也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更何况还没到旧山郡的时候就又出了杀官案,三件大案,谁起到关键作用谁就能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 当然,余百岁才不在乎会不会青史留名,他在乎的是下次见了他爹,能给他爹倒杯酒然后问一声:“你儿牛逼不?” 所以在青楼听到那女子说完之后,两个疑点就在余百岁心里升腾起来。 第一个疑点:那个禅宗的大和尚要为死去的村民超度,但他去的不是发现村民尸体的那个沉坑,而是玉甲村,还死在了那个村子里。 第二个疑点:青楼女子说有人亲眼看到一队穿着盔甲的阴兵从村子里走出去,说是阴兵带着死去村民的冤魂回阴曹地府去了。 在余百岁看来这两个说法都扯淡。 大和尚去了那个村子还在死在村子里,那支阴兵队伍也出现在村子里,这两个疑点结合起来看,就说明一件事:村子里有问题。 所以余百岁马上就反应过来,之前本地廷尉府查案的方向应该是错了。 他们把人力物力都集中用在发现村民尸体的地方,也都集中在调查村民中毒而死的事上。 可忽略了那个村子。 为什么那些村民被毒死了还要被洪水冲走? 为什么在村子里没有见到村民的尸体? 这本身就有些疑点,村民如果都是在村子里被毒死的,那洪水再大也不可能把全部尸体全都冲走,当时旧山郡廷尉府分衙得出的结论是,这些村民被毒死之后扔进了洪水里。 这是对的,余百岁也是这么判断,但廷尉府分衙的人结论是凶手是为了掩盖村民被毒死的真相,所以才把尸体都丢进了洪水之中。 不,他们不是要掩盖村民都是被毒死的,他们是为了让廷尉府的调查视线离开玉甲村。 叶无坷还在长安城的时候就提出过疑问,凶手先把人毒死再扔进水里这不合理,除非凶手能阻止仵作验尸,可就算他们能收买本地仵作,难道还能收买廷尉府分衙的专职仵作? 现在想想,还什么都不清楚的时候叶无坷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余百岁此时回忆起来,不得不对他的姜头师父又多了几分尊重。 余百岁有些迫不及待的去玉甲村里看看,但他夜里又不敢一个人去。 要说逃跑的功夫他绝对是天下第一流,可要说打架的本事他可能还不如他爹。 所以虽然心急,可余百岁还是强忍着冲动一直等到天亮,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又把那位已经睡着了的青楼女子叫起来深入交流了一下。 反正也不耽误多大会儿。 一早余百岁起床后梳洗更衣,特意换上他带来的一身朴素装束,出门之后找地方吃了个热乎乎的早饭,然后找到这楚县内买卖牲口的地方,挑了一头小毛驴买下来。 驽马和骡子也有,脚程肯定都比驴要好,但驽马和骡子都比驴要贵的多,而且余百岁心中对驴有一种怨念。 自从在漠北被一头驴欺负了之后,这怨念就种下了。 骑上小毛驴,戴着一顶草帽,余百岁溜溜达达的出了楚县。 姜头师父让他悄悄离开队伍先到楚县来,那就是对他巨大的信任。 余百岁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谁真的信得过他,他就真的会去拼尽全力。 也许他从小到大就什么都不缺,不管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但他缺的那一样东西本就不在这些之内,而是......认可。 他知道楚县这边一定是眼线复杂,指不定乱七八糟的势力都在盯着呢。 不说各大势力,朝中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只说江湖客就来了不少,因为朝廷已经下了悬赏。 对于江湖客来说这案子诱惑巨大,谁能把案子破了非但江湖扬名还能得到一大笔银子,到时候披红挂彩不说,没准还被朝廷录用。 谁不想穿官衣? 所以余百岁故意绕了一个大圈,等到午后人们正困倦的时候才到了玉甲村外边。 到了这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玉甲村已经被彻底封锁。 不少江湖客都在玉甲村外边转悠,就是进不去。 旧山郡府衙那边的捕快,还有从郡治内各县调过来的捕快,至少有百余人就长期驻扎在玉甲村外,拉了绳索封锁进出道路。 江湖客们全都是骂骂咧咧的,朝廷下了悬赏可又不让人进去查。 旧山郡府衙的人当然不希望这些江湖客进去,第一是这些人进去之后可能会有多破坏,万一其中混入了凶手的人怎么办? 第二是因为如果这案子的关键处真的被江湖客发现,那府衙上上下下的人脸面往哪儿搁? 余百岁在一个骂骂咧咧的大胡子江湖客身边坐下来,他把酒壶递给大胡子:“大哥哪儿人啊。” 那大胡子看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但闻到了酒香,于是接过酒壶回了一句:“姑桃人,你呢。” “我,我长安人。” 大胡子一愣,看向余百岁:“从长安专门跑过来查这个案子的?” 余百岁摇头:“那倒不是,我只是路过,我对查案子没兴趣,我也不缺那点钱,我的梦想是走遍大宁,在每个地方的青楼都留下我的大名。” 大胡子心说原来是个傻-逼。 余百岁问:“大哥贵姓?” 大胡子道:“免贵姓焦。” 余百岁:“你这姓可真爽。” 大胡子:“什么意思?” 余百岁:“没有没有,随口一说。” 他问:“焦大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呗?我路过这的时候才听说有这么大案子,查案我是没兴趣,但听故事我喜欢。” “几百口人惨死,那算什么故事!” 大胡子道:“若是被我抓到那凶手,我必把他凌迟了!” 余百岁挑了挑大拇指:“焦大哥仗义!” 大胡子道:“我听闻,可能是有江湖邪教以屠村手段打造邪门的东西,真要是这样,那我们这些人在江湖的岂能坐视不理?” 他一拍胸口:“我焦重雷最恨对无辜之人下手的混账王八蛋,这群王八蛋应该乞求上天别让他们落我手里。” 余百岁最善察言观色,他那双眼睛看人基本上就没看错过,这么多江湖客在附近溜达,他唯独接近这大胡子就是因为看这大胡子就是个有侠义心的。 “焦大哥令人敬重,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再说谎了。” 余百岁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就是来查案的。” 焦重雷一把将酒壶扔给余百岁:“我最看不起你们这些人,为了一点银子就跑来查案,你们根本就不是想为那些惨死的百姓伸冤,你们就是图财,死人钱也赚,你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 余百岁把手里的廷尉府铁牌晃了晃:“嘘。” 他见焦重雷不再喧哗,而且脸色也变了,于是想着这廷尉府的铁牌果然还是有用。 焦重雷怒道:“你拿个破铁牌子照我?!那是什么妖物!说,你是不是就是炼制妖物的邪教中人!” 他一把就把余百岁脖子掐住了。 余百岁:“大哥大哥大哥,这是廷尉府的牌子。” 焦重雷:“这廷尉府就是邪教的名字吗!嗯?廷尉府?” 他猛的松手。 余百岁道:“我是廷尉府的密探,你难道连廷尉府是什么都不知道?” 焦重雷:“一时之间忘了......廷大人你没事吧。” 余百岁:“我姓余,你不要叫我大人,你就叫我百岁哥就行,我见你有侠义心肠所以才跟你说出我的身份,我想问你,我现在征调你帮廷尉府办案,你愿不愿意?” 焦重雷:“我愿意!” 余百岁:“嘘!” 焦重雷小声说:“我愿意。” 余百岁点了点头:“咱俩一会儿先离开这,到夜里再回来,我刚才看过了,从村子东边能有机会进去。” 焦重雷:“进去?我不去......” 余百岁:“你不是要为死去的百姓伸冤吗!” 焦重雷:“夜里那村子里闹鬼,我不去......” 余百岁:“你这五大三粗的我还真是高估你了,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就当我没和你说过,但你不能泄露我的身份,若说出去了就抓你进昭狱!” 焦重雷连连点头:“我不说。” 余百岁起身要走,忽然问道:“那你觉得,廷尉府的人怕不怕鬼?为了给百姓们伸冤,为了主持正义,廷尉府的人什么时候退缩过?知道为什么朝廷指望不上你们吗,就因为你们不行。” 焦重雷猛的站起来怒视余百岁,余百岁:“怎么的?” 焦重雷蹲下了:“是不行。” 余百岁:“草......” 焦重雷道:“我从小怕鬼。” 余百岁:“见过?” 焦重雷摇头:“没见过。” 余百岁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怕鬼,而我们廷尉府的人不怕吗?” 焦重雷问:“为什么?” 余百岁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说道:“因为有鬼在背后给我们撑腰,你怕鬼是因为你觉得鬼会害你,我们不怕,是因为鬼不会害我们,我们帮助那些死去的人伸冤,他们就一直保护着我们,有鬼撑腰,屌不屌?” 焦重雷眼神逐渐明亮:“屌!” 【明天是我老婆生日,如果我明天还能三更,那就证明我是真的拼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九十章拼了吧 余百岁在看到玉甲村被封锁的时候他就已明白终究还是晚了些,不过百岁神探并未打算就此放弃。 原因很简单,现在玉甲村外边有那么多想找机会的江湖客,若村中还有什么没来得及转移出去的东西,也就不好转移走了。 一个莫名其妙来玉甲村的和尚死在这,还什么阴兵出现 在余百岁看来都是为了玉甲村中尚未被人发现的秘密,这秘密可能就是解开谜题的答案。 天黑之前,余百岁和焦重雷商量了一下怎么进村,两人先是饱餐了一顿,然后就等子夜之后。 看着手里的鸡腿焦重雷陷入沉思:“百岁哥,你从哪儿搞来的鸡?” 余百岁没回答,还在思考着如何稳妥进村的事。 焦重雷自言自语:“按理说不可能啊,这里刚刚遭了洪灾,别说鸡,蛋都没有一个,你之前又没有离开多大会儿,鸡究竟是怎么来的?” 余百岁看了他一眼淡淡回答:“家学而已。” 他吃饱了,在焦重雷耳边压低声音交代了几句,焦重雷一听这计划似乎可行,于是点了点头:“包在我身上。” 然后就见余百岁伸手往后摸了一下,手回来的时候已经攥着一只鸡了。 焦重雷的眼睛骤然睁大,伸脖子往余百岁身后看,哪里有什么鸡! 余百岁把那只老母鸡递给焦重雷:“去吧。” 焦重雷把鸡接过来看了看,仔仔细细的看,他一度觉得这个鸡是假的,幻术,都是幻术。 直到鸡锛了他一口。 “快去啊。” 余百岁一拍焦重雷的屁股:“跑起来。” 焦重雷也不再多想这鸡到底是怎么来的,拎着那只鸡跑到村口一扔,然后就大声喊了起来:“有鸡!有鸡!这里有一只好漂亮的鸡啊!” 村口当值的捕快和附近的江湖客全都站起来,借着月色四处张望。 其中一个江湖客在看清楚那只鸡后撇了撇嘴:“这鸡啊。” 没兴趣,坐下了。 那边当值的捕头看了看,好像也没什么兴趣。 焦重雷一看这可不行啊,于是喊道:“抓鸡吃啊。” 虽然有几个动了的,但当值的捕快显然都没有离开位置的打算,他们只是看着这边,有人已经戒备的把手放在刀柄上,相对于那只鸡来说,他们好像更在意焦重雷。 焦重雷心说坏了,百岁哥可能是从屁-眼儿里变出来的这只鸡要浪费了。 可是他哪里知道余百岁的本事,余百岁要的只是这些人注意力被分散那么一会儿而已。 对于余百岁来说这片刻的时间就已经足够,毕竟不管干什么,他都快的不可想象,在他所擅长的诸快之中,去青楼根本排不进前三。 在众人稍稍分神的那一刻,余百岁就好像幽灵一样进了村子。 今日月色极好,余百岁借着月光看着地上的脚印,哪里脚印多他就往哪里走。 村中洪水退去之后留下了不少淤泥,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淤泥已经干透,不过极容易留下脚印痕迹。 他在主街上确实看到了很多脚印,以此分析推断确实有不少人从这走过,而且,是以队列走过。 “阴兵......” 余百岁撇了撇嘴嘴,阴兵还有脚印? 他随便选了一户已经破败不堪的院子进去,院子里果然有人来过,脚印并不凌乱,显然目标明确。 顺着脚印走到地方,余百岁推测到了这的那个人应该是先停了一下,然后开始左右走动翻找,没有再往别处走的痕迹,应该是取了什么东西之后就走了。 余百岁看了看,发现被打开过的是一口普普通通的木箱,被水泡过之后已经明显走形,箱子里有干净的痕迹。 当四周都是脏污的时候,干净就是痕迹。 箱子里有什么东西被取走了,余百岁从那些干净的痕迹来推断应是衣服之类的东西。 这让他眉头微皱,冒着风险进村来的人为的就是拿走一件衣服? 他转身离开,踩着原来的脚印回去,又进了隔壁的院子后,也是差不多的发现。 在一个歪斜的衣柜里,也有干净的痕迹。 下一个院子,看起来还是有东西被拿走了,下一个还是,下下一个依然是。 余百岁脑子里的疑惑逐渐被这些发现所解开,他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可就在这时候,余百岁忽然感觉到有些异样,他猛地侧头看,只见大概几十丈外的一个院子里忽然亮起来火光。 没多久,另一个方向也亮起火光。 “有人纵火!” 声音就在余百岁不远处出现。 余百岁大惊失色,他立刻朝着喊话的方向看过去,有一个黑衣人手里拎着火油泼在屋子上,一把火点燃之后就朝着余百岁这边过来,关键在于,这个纵火者一边追余百岁一边喊:“有人纵火!” “中计了!” 余百岁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就跑。 没多久四周的火就逐渐大了起来,那个黑衣人一直追着余百岁身后喊有人纵火,引诱着村外的捕快和江湖客过来,快到村口的时候,那黑衣人往旁边一闪身就藏了起来。 此时回头看过去,村中起火的地方不下几十处,火势很快就蔓延起来,红彤彤的将夜空都照亮了似的。 “纵火者在那!” 有人又喊了一声。 余百岁听出来那个声音就是之前追着他喊的人,可是再看时,那人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捕快的衣服,手里拿着刀朝他追过来。 “抓人啊!” 那人一边喊一边追,大批的捕快和江湖客被他吸引。 村口那个捕头追到此地,而那放火的捕快伸手一指余百岁跑的方向:“好几个纵火的人,我看到了一个,往那边跑了。” 捕头抽刀就追。 余百岁吓得脸色都白了。 没有谁比他自己清楚他有多冤枉,可也没有谁相信他是冤枉的。 那些捕快追的很急,余百岁倒是不在乎,毕竟追的再急也没他快,可这四周还有许多江湖客,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 被四下围堵,余百岁显得狼狈起来。 好在这是夜里,余百岁仗着身法无双和足够聪明,跑着跑着他就跑到了追他的队伍后边,他将外边的黑色衣服脱了一扔,就跟着追他的人一起追。 追到没有目标的时候,余百岁也骂骂咧咧的跟着人群往回走,等到合适时机,他一转身就溜了。 回到村子外边余百岁松了口气,然后开始骂街。 虽然被人追的那么狼狈,虽然还被人污蔑成了纵火犯,可毕竟没有人看清楚他长相,如此一来还算安全。 他没有马上走,其一是因为现在走了反而还会被人盯上,这里的人毕竟不少,而且都想立功。 其二,他更想看看这玉甲村还会发生什么。 火势蔓延起来的太快了,村中的水井似乎被淤泥堵死所以没法取水,这村子外边围观的人很快就被火势逼退,本就破败的村子没多久就被大火吞噬。 余百岁叹了口气,心中愤懑。 他现在还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早就被人盯上了,他一进村那些人就开始放火,还是说这完全是个巧合,对手本就打算今夜把村子烧了。 若是前者,余百岁知道现在自己依然被人盯着,若是后者,那他倒是不必多担忧自己。 “我知道你还附近!” 就在这时候,那个追他的捕头带着一群人大步到了村口。 他将长刀抽出来放在一个人的脖子上:“你的同党已经被抓,你跑不了的!” 余百岁眼睛骤然睁大。 才刚刚认识一天的焦重雷被几名捕快按着,身上已经被锁链锁了,那把长刀就在他脖子上架着,火光和月光都在刀身上闪烁着锋芒。 “你要是个汉子就自己走出来,不然的话你的同党就要受苦!” 捕头说着话,用刀身在焦重雷的脸上狠狠抽打了几下,焦重雷的脸上瞬间就冒了血,鼻子里和嘴角都是。 “你出不出来!” 捕头一边抽打一边喊。 余百岁咬了咬牙,几次冲动想出去都又被自己强行压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那捕头大声说道:“玉甲村的百姓们已经那么惨了,你就不怕遭报应吗!纵火烧村,你是想掩盖什么!” 他一把将焦重雷推出去:“我是捕快,我不可以杀人,但这里可有不少玉甲村乡亲们的亲朋好友,我现在把你的同党交给他处理,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说完之后他又一脚踹过去,焦重雷重重摔倒在地,这铁打的汉子被锁链锁死,想挣扎起身也不能。 四周围上来的江湖客个个都义愤填膺,下一息,焦重雷就可能被他乱拳打死。 余百岁知道那捕头不可能让人把焦重雷打死,那是重要的人证和疑犯,焦重雷死了,他根本没法交代。 所以这就是在吓唬他而已,就是逼着他自己走出去。 可余百岁就是没法忍了,他做不到。 他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后迈步向前。 上一次他准备这样走向危险的时候还是在漠北,他说他想让他爹为他感到骄傲,他想追上姜头师父,也去做一个真真正正的英雄。 但是他被一头毛驴阻碍了,那一脚让他老余家差点没了根。 这次......余百岁心说总不至于被人打死,等姜头师父到了还能救他出来,毕竟他还是国公的独子呢。 可就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不远处的一棵树后边忽然转出来个黑衣人,手里拿着一柄刀,一刀砍在余百岁的脖子上,余百岁连闷哼都没来得及,直接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在村口那些江湖客之中忽然有一道修长的身影飞身而起,犹如一只猎食的飞隼,俯冲之下一把将焦重雷拎起来,几个起落人就消失不见了。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余百岁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揉了揉后颈,依然疼的让他想骂娘。 然后他才注意到焦重雷就躺在他身边,有两个蒙面人在他对面,一个站着,眼神阴冷的注视着他,一个坐着,手里的刀刷地一声出鞘,下一息刀就到了焦重雷的脖子边上。 “与其让你落在他们手里,不如落在我们手里。” 站着的那个黑衣人阴测测的说道:“你看来很容易被威胁,现在说说你到底是谁,你来做什么,你受谁指派,不说的话......” 坐着的黑衣人把刀子往下压了压。 余百岁心中叹了口气,眼神却愈发坚定起来。 他落在捕快手里不可能死,但落在别人手里怕是不死都不行了,所以,拼了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九十章拼了吧_222 余百岁在看到玉甲村被封锁的时候他就已明白终究还是晚了些,不过百岁神探并未打算就此放弃。 原因很简单,现在玉甲村外边有那么多想找机会的江湖客,若村中还有什么没来得及转移出去的东西,也就不好转移走了。 一个莫名其妙来玉甲村的和尚死在这,还什么阴兵出现 在余百岁看来都是为了玉甲村中尚未被人发现的秘密,这秘密可能就是解开谜题的答案。 天黑之前,余百岁和焦重雷商量了一下怎么进村,两人先是饱餐了一顿,然后就等子夜之后。 看着手里的鸡腿焦重雷陷入沉思:“百岁哥,你从哪儿搞来的鸡?” 余百岁没回答,还在思考着如何稳妥进村的事。 焦重雷自言自语:“按理说不可能啊,这里刚刚遭了洪灾,别说鸡,蛋都没有一个,你之前又没有离开多大会儿,鸡究竟是怎么来的?” 余百岁看了他一眼淡淡回答:“家学而已。” 他吃饱了,在焦重雷耳边压低声音交代了几句,焦重雷一听这计划似乎可行,于是点了点头:“包在我身上。” 然后就见余百岁伸手往后摸了一下,手回来的时候已经攥着一只鸡了。 焦重雷的眼睛骤然睁大,伸脖子往余百岁身后看,哪里有什么鸡! 余百岁把那只老母鸡递给焦重雷:“去吧。” 焦重雷把鸡接过来看了看,仔仔细细的看,他一度觉得这个鸡是假的,幻术,都是幻术。 直到鸡锛了他一口。 “快去啊。” 余百岁一拍焦重雷的屁股:“跑起来。” 焦重雷也不再多想这鸡到底是怎么来的,拎着那只鸡跑到村口一扔,然后就大声喊了起来:“有鸡!有鸡!这里有一只好漂亮的鸡啊!” 村口当值的捕快和附近的江湖客全都站起来,借着月色四处张望。 其中一个江湖客在看清楚那只鸡后撇了撇嘴:“这鸡啊。” 没兴趣,坐下了。 那边当值的捕头看了看,好像也没什么兴趣。 焦重雷一看这可不行啊,于是喊道:“抓鸡吃啊。” 虽然有几个动了的,但当值的捕快显然都没有离开位置的打算,他们只是看着这边,有人已经戒备的把手放在刀柄上,相对于那只鸡来说,他们好像更在意焦重雷。 焦重雷心说坏了,百岁哥可能是从屁-眼儿里变出来的这只鸡要浪费了。 可是他哪里知道余百岁的本事,余百岁要的只是这些人注意力被分散那么一会儿而已。 对于余百岁来说这片刻的时间就已经足够,毕竟不管干什么,他都快的不可想象,在他所擅长的诸快之中,去青楼根本排不进前三。 在众人稍稍分神的那一刻,余百岁就好像幽灵一样进了村子。 今日月色极好,余百岁借着月光看着地上的脚印,哪里脚印多他就往哪里走。 村中洪水退去之后留下了不少淤泥,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淤泥已经干透,不过极容易留下脚印痕迹。 他在主街上确实看到了很多脚印,以此分析推断确实有不少人从这走过,而且,是以队列走过。 “阴兵......” 余百岁撇了撇嘴嘴,阴兵还有脚印? 他随便选了一户已经破败不堪的院子进去,院子里果然有人来过,脚印并不凌乱,显然目标明确。 顺着脚印走到地方,余百岁推测到了这的那个人应该是先停了一下,然后开始左右走动翻找,没有再往别处走的痕迹,应该是取了什么东西之后就走了。 余百岁看了看,发现被打开过的是一口普普通通的木箱,被水泡过之后已经明显走形,箱子里有干净的痕迹。 当四周都是脏污的时候,干净就是痕迹。 箱子里有什么东西被取走了,余百岁从那些干净的痕迹来推断应是衣服之类的东西。 这让他眉头微皱,冒着风险进村来的人为的就是拿走一件衣服? 他转身离开,踩着原来的脚印回去,又进了隔壁的院子后,也是差不多的发现。 在一个歪斜的衣柜里,也有干净的痕迹。 下一个院子,看起来还是有东西被拿走了,下一个还是,下下一个依然是。 余百岁脑子里的疑惑逐渐被这些发现所解开,他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可就在这时候,余百岁忽然感觉到有些异样,他猛地侧头看,只见大概几十丈外的一个院子里忽然亮起来火光。 没多久,另一个方向也亮起火光。 “有人纵火!” 声音就在余百岁不远处出现。 余百岁大惊失色,他立刻朝着喊话的方向看过去,有一个黑衣人手里拎着火油泼在屋子上,一把火点燃之后就朝着余百岁这边过来,关键在于,这个纵火者一边追余百岁一边喊:“有人纵火!” “中计了!” 余百岁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就跑。 没多久四周的火就逐渐大了起来,那个黑衣人一直追着余百岁身后喊有人纵火,引诱着村外的捕快和江湖客过来,快到村口的时候,那黑衣人往旁边一闪身就藏了起来。 此时回头看过去,村中起火的地方不下几十处,火势很快就蔓延起来,红彤彤的将夜空都照亮了似的。 “纵火者在那!” 有人又喊了一声。 余百岁听出来那个声音就是之前追着他喊的人,可是再看时,那人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捕快的衣服,手里拿着刀朝他追过来。 “抓人啊!” 那人一边喊一边追,大批的捕快和江湖客被他吸引。 村口那个捕头追到此地,而那放火的捕快伸手一指余百岁跑的方向:“好几个纵火的人,我看到了一个,往那边跑了。” 捕头抽刀就追。 余百岁吓得脸色都白了。 没有谁比他自己清楚他有多冤枉,可也没有谁相信他是冤枉的。 那些捕快追的很急,余百岁倒是不在乎,毕竟追的再急也没他快,可这四周还有许多江湖客,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 被四下围堵,余百岁显得狼狈起来。 好在这是夜里,余百岁仗着身法无双和足够聪明,跑着跑着他就跑到了追他的队伍后边,他将外边的黑色衣服脱了一扔,就跟着追他的人一起追。 追到没有目标的时候,余百岁也骂骂咧咧的跟着人群往回走,等到合适时机,他一转身就溜了。 回到村子外边余百岁松了口气,然后开始骂街。 虽然被人追的那么狼狈,虽然还被人污蔑成了纵火犯,可毕竟没有人看清楚他长相,如此一来还算安全。 他没有马上走,其一是因为现在走了反而还会被人盯上,这里的人毕竟不少,而且都想立功。 其二,他更想看看这玉甲村还会发生什么。 火势蔓延起来的太快了,村中的水井似乎被淤泥堵死所以没法取水,这村子外边围观的人很快就被火势逼退,本就破败的村子没多久就被大火吞噬。 余百岁叹了口气,心中愤懑。 他现在还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早就被人盯上了,他一进村那些人就开始放火,还是说这完全是个巧合,对手本就打算今夜把村子烧了。 若是前者,余百岁知道现在自己依然被人盯着,若是后者,那他倒是不必多担忧自己。 “我知道你还附近!” 就在这时候,那个追他的捕头带着一群人大步到了村口。 他将长刀抽出来放在一个人的脖子上:“你的同党已经被抓,你跑不了的!” 余百岁眼睛骤然睁大。 才刚刚认识一天的焦重雷被几名捕快按着,身上已经被锁链锁了,那把长刀就在他脖子上架着,火光和月光都在刀身上闪烁着锋芒。 “你要是个汉子就自己走出来,不然的话你的同党就要受苦!” 捕头说着话,用刀身在焦重雷的脸上狠狠抽打了几下,焦重雷的脸上瞬间就冒了血,鼻子里和嘴角都是。 “你出不出来!” 捕头一边抽打一边喊。 余百岁咬了咬牙,几次冲动想出去都又被自己强行压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那捕头大声说道:“玉甲村的百姓们已经那么惨了,你就不怕遭报应吗!纵火烧村,你是想掩盖什么!” 他一把将焦重雷推出去:“我是捕快,我不可以杀人,但这里可有不少玉甲村乡亲们的亲朋好友,我现在把你的同党交给他处理,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说完之后他又一脚踹过去,焦重雷重重摔倒在地,这铁打的汉子被锁链锁死,想挣扎起身也不能。 四周围上来的江湖客个个都义愤填膺,下一息,焦重雷就可能被他乱拳打死。 余百岁知道那捕头不可能让人把焦重雷打死,那是重要的人证和疑犯,焦重雷死了,他根本没法交代。 所以这就是在吓唬他而已,就是逼着他自己走出去。 可余百岁就是没法忍了,他做不到。 他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后迈步向前。 上一次他准备这样走向危险的时候还是在漠北,他说他想让他爹为他感到骄傲,他想追上姜头师父,也去做一个真真正正的英雄。 但是他被一头毛驴阻碍了,那一脚让他老余家差点没了根。 这次......余百岁心说总不至于被人打死,等姜头师父到了还能救他出来,毕竟他还是国公的独子呢。 可就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不远处的一棵树后边忽然转出来个黑衣人,手里拿着一柄刀,一刀砍在余百岁的脖子上,余百岁连闷哼都没来得及,直接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在村口那些江湖客之中忽然有一道修长的身影飞身而起,犹如一只猎食的飞隼,俯冲之下一把将焦重雷拎起来,几个起落人就消失不见了。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余百岁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揉了揉后颈,依然疼的让他想骂娘。 然后他才注意到焦重雷就躺在他身边,有两个蒙面人在他对面,一个站着,眼神阴冷的注视着他,一个坐着,手里的刀刷地一声出鞘,下一息刀就到了焦重雷的脖子边上。 “与其让你落在他们手里,不如落在我们手里。” 站着的那个黑衣人阴测测的说道:“你看来很容易被威胁,现在说说你到底是谁,你来做什么,你受谁指派,不说的话......” 坐着的黑衣人把刀子往下压了压。 余百岁心中叹了口气,眼神却愈发坚定起来。 他落在捕快手里不可能死,但落在别人手里怕是不死都不行了,所以,拼了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三刀九段 就在余百岁暗下决心准备就这么拼了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一直坐在那没动的蒙面人始终没说话,而且从坐姿来看有一条腿好像并不是那么自然。 “太爷爷你是不是有点什么大病!” 余百岁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把手里已经握住的匕首松开了,吧嗒一声匕首落地,余百岁也一屁股坐下来。 坐在地上的人将蒙面的黑布摘下来,抬起手就在余百岁脑壳上给了一下:“说你太爷爷有点什么病,你好大的胆子。” 余百岁哭的心都有。 他这才想起来,另一位身材修长看着有些陌生的是那位三奎兄弟......不对,不应该是兄弟。 大奎二奎是姜头师父的哥哥,那三奎应该也是姜头师父的哥哥,所以按辈分,他应该管三奎叫一声三伯。 但大奎二奎还是他徒弟,他教大奎二奎做生意,教不好是教不好的事,但身份就在那摆着呢,所以三奎也应该喊他一声师父。 余百岁纠结这些的时候,三奎开口道:“那个傻怂,这个蠢货是谁?” 三奎指着焦重雷。 余百岁眼睛都瞪大了:“你在叫我什么?” 三奎问:“你是爱听?还让我再叫一次?” 余百岁:“你大逆不道,你大哥二哥都要喊我一声师父!” 三奎:“你打得过他们俩吗?” 余百岁:“我打不过我也是他们师父!” 三奎:“我打得过。” 余百岁想了想,不想搭理这个三奎了。 他看向阿爷问道:“太爷爷,你不是答应了姜头师父好好的在家里待着么,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阿爷笑道:“小姜头你们一出长安就会被人盯上,这么大的案子要说幕后主使只是一个府丞我是不信的,你们在明,不好查,我和三奎在暗处帮帮忙,说不定就有奇效。” 余百岁道:“要是让姜头师父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阿爷道:“为什么让他知道?你不说,他去哪儿知道。” 余百岁:“我为什么不说?” 三奎:“因为我会打人。” 余百岁:“......” 阿爷笑了笑问他:“你偷偷进玉甲村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余百岁点头,他把自己看到的仔细说了一遍,阿爷忍不住赞扬了几句,连三奎看余百岁的眼神也变得柔和几分。 “我现在大概有个脉络。” 阿爷道:“你们在渭川郡耽误了吧?渭川郡的案子已经传到旧山郡这边,我猜着,你们肯定被拖住了。” 他说:“拖住你们也许是为了把这里没来得及处理的处理干净,也许是为了让案子一个接着一个才能最终指向他们的目标。” 余百岁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阿爷道:“你在村里看到的,三奎都看到了,他看过之后就怀疑这村子里的人原来都和赵君善相熟,又或是受过赵君善的恩惠,所以才帮忙吃空饷。” 余百岁眼睛明亮起来,阿爷的猜测和他完全一致。 余百岁道:“我在长安的时候就怀疑了,赵君善和他手下那些厢兵关系不好,他独自一人根本不可能把吃空饷的事做的那么完美,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帮他忙的就不是厢兵的人。” 阿爷道:“玉甲村的百姓们在分发物资的时候去领,虽然人数不足一千,可这大几百人规模看着是不少了,领出来的物资他们留下一部分,另一部分归赵君善所有。” 三奎道:“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屠村。” 余百岁一怔:“不是赵君善?” 然后他醒悟过来:“赵君善没有这个能力,况且这些村民如果和他关系极好他也不能下手,所以是有人发现了这个案子,把村子屠了,罪名按在赵君善身上,就为了把事情搞大。” 阿爷道:“虽然还不是很合理,可这已经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余百岁道:“可既然是这样,赵君善还活着,他为什么不说?如果我是幕后主使,我把他也杀了,那就死无对证了!” 三奎道:“死无对证,不如让他活着但翻不了供。” 三人此时都沉默下来,总觉得事情已经渐渐清晰可还是有什么地方对不上。 “赵君善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但他一点抗争都没有,是不是他在等着朝廷派人来?是不是这旧山郡内的官员都已沆瀣一气?” 余百岁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 他想说那就只能是徐绩了,可他没说出口。 阿爷道:“我和三奎后来又打听了不少,赵君善在楚县的时候和同僚关系不好,但是和百姓们相处的极好,楚县不是第一次闹洪灾,玉甲村之前就被泡过一次了,不过没有这么大惨,是赵君善带着厢兵救了不少人。” 余百岁道:“那就更对的上了。” 阿爷道:“我没想明白的是屠村的人,真的不怕把自己引出来?” 余百岁道:“除非是他觉得自己手眼通天,什么都能抹掉。” 他看向阿爷问道:“太爷爷,你觉得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查?” 阿爷道:“等到小姜头找你的时候,你就把这里的事仔细和他说,我和三奎在这你先不要告诉他,一旦告诉他了他就会分神,我们两个继续在暗中查。” 余百岁摇头:“我不能瞒着姜头师父,除非你们带我一起,咱们查出来一些事之后再去找他。” 阿爷看了看三奎。 三奎点了点头:“也好。” 他一掌切在余百岁脖子上,余百岁:“又来?” 然后倒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余百岁和焦重雷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官道边上了,就在路边的草里睡了大半宿,一睁眼,就看到叶无坷弯着腰在看他。 余百岁讪讪的笑了笑:“好巧。” 叶无坷伸手把余百岁拉起来,又看了看依然还在酣睡的那个黑壮黑壮的焦重雷,余百岁解释道:“道上认识的新朋友。” 叶无坷眼睛眯起来。 余百岁立刻说道:“不是你以为的那种道上的朋友,是真的道上的朋友......” “说说吧。” 叶无坷道:“是不是被人打晕了扔在的这的?” 余百岁:“怎么能,就是累了,随便找了个地方......” 他见叶无坷直视着他的眼睛,余百岁道:“我真的是累了,昨天夜里我们两个进了玉甲村,被人追杀,所以.......” 叶无坷道:“我派人把你送回长安。” 余百岁不说了。 叶无坷:“是不是阿爷和三奎也来了。” 余百岁:“是是是,就是阿爷!我跟你说,都是阿爷叫我说谎的,我哪能骗你呢?你是我师父啊......” 叶无坷轻叹一声。 都说知子莫若父,可知爷也莫若孙啊。 他为什么留下的是三奎而不是大奎二奎,就是因为大奎二奎玩不转阿爷,阿爷三言两语,就能让大奎二奎扛着他往江南跑。 没想到,三奎这种冷静的也会叛变 “起来吧。” 叶无坷道:“我一早得到消息玉甲村已经被付之一炬,在被烧掉之前你们发现了什么?” 余百岁立刻来了精神,把看到的和阿爷分析的仔细说了一遍。 叶无坷听到说道:“对手很沉得住气就是在故意恶心我们,他们有的是时间把玉甲村烧了,我走多慢他都等多久,就等着我来才动手,还是想我一个下马威。” 余百岁道:“那咱怎么办?” 叶无坷道:“有件事,得你亲自出手也只有你能办。” 余百岁马上来了精神:“什么事?” 叶无坷说完之后,余百岁眼神疑惑了一下,然后重重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走之前还拉了焦重雷一把:“跟我走,带你吃鸡。” 焦重雷迷迷糊糊的醒了,这个一心想成为江湖第一大侠的人看到叶无坷的时候问了余百岁一句:“他是谁?” 余百岁道:“他是我师父,天下第一帅的叶无坷,我是天下第二帅。” 焦重雷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走了几步他忽然回头:“你就是那个追杀追杀黑武太子一千里,在黑武三万大军之中单人独骑把那狗太子一刀剁了的叶无坷?” 这话说的叶无坷都愣住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磕磕绊绊的应了一声:“我,是吧......” “大英雄!” 焦重雷快步跑过来,不由分说的扑通一声跪在叶无坷面前,抱着拳头热烈挚诚的说道:“我叫焦重雷,我想做天下第一大侠,但我现在还不行,所以我得拜你这天下第一大英雄为师。” 说完就要磕头,叶无坷一把将他拉起来:“不行不行。” 焦重雷大声说道:“师父我不笨,我不会丢你脸的。” 余百岁上来就在焦重雷的脑壳上敲了一下:“你想什么呢,他是我师父,你连做我徒弟的本事都未必有你还想做我师弟?我师父只收一个徒弟,你要是实在想学,我可以收你做徒弟。” 焦重雷道:“我不当你徒弟,你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余百岁道:“我不是好人能是叶无坷的徒弟?” 焦重雷脑袋里飞速运转了一下,然后觉得余百岁说的对,他想了想后又跪下了:“师爷在上受徒孙一拜!” 拜完了叶无坷又转身朝着余百岁磕头:“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余百岁哈哈大笑,伸手把焦重雷拉起来:“好好好,我也有徒弟了,你放心,跟我不会让你吃亏,今晚我带你去找个地方消遣。” 说完拉着焦重雷就走了,焦重雷还挺懂礼貌,一边走一边回头喊:“师爷你保重,我跟我师父去一趟就回来伺候你!” 叶无坷:“......” 高清澄站在他身后嘴角微扬的说道:“还没娶妻,当爷爷了。” 叶无坷道:“你还没嫁,不也当奶奶了。” 高清澄眼神一凛,叶无坷迈步就走。 不多时他们到了楚县的县衙外边,到的时候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县城和附近村庄的人全都过来看了,里三层外三层,议论纷纷。 这时候有人听说是叶无坷来了,立刻就惊喜起来。 “叶大英雄!” 那人跳着脚指着叶无坷喊:“那位大英雄,你可就是追杀黑武太子两千里,在五万大军之中把那家伙三刀砍成六段的叶无坷吗!” 叶无坷心里一慌。 “你胡说八道!” 有人喊道:“我朋友的大爷的儿子亲眼所见,叶大英雄是追杀黑武太子三千里,在八万大军之中把那家伙三刀剁成了九段!” “三刀怎么能剁成九段?” “寻常人当然不能,可那是叶大英雄,别人不能,他还不能?” “有道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三刀九段_224 就在余百岁暗下决心准备就这么拼了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一直坐在那没动的蒙面人始终没说话,而且从坐姿来看有一条腿好像并不是那么自然。 “太爷爷你是不是有点什么大病!” 余百岁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把手里已经握住的匕首松开了,吧嗒一声匕首落地,余百岁也一屁股坐下来。 坐在地上的人将蒙面的黑布摘下来,抬起手就在余百岁脑壳上给了一下:“说你太爷爷有点什么病,你好大的胆子。” 余百岁哭的心都有。 他这才想起来,另一位身材修长看着有些陌生的是那位三奎兄弟......不对,不应该是兄弟。 大奎二奎是姜头师父的哥哥,那三奎应该也是姜头师父的哥哥,所以按辈分,他应该管三奎叫一声三伯。 但大奎二奎还是他徒弟,他教大奎二奎做生意,教不好是教不好的事,但身份就在那摆着呢,所以三奎也应该喊他一声师父。 余百岁纠结这些的时候,三奎开口道:“那个傻怂,这个蠢货是谁?” 三奎指着焦重雷。 余百岁眼睛都瞪大了:“你在叫我什么?” 三奎问:“你是爱听?还让我再叫一次?” 余百岁:“你大逆不道,你大哥二哥都要喊我一声师父!” 三奎:“你打得过他们俩吗?” 余百岁:“我打不过我也是他们师父!” 三奎:“我打得过。” 余百岁想了想,不想搭理这个三奎了。 他看向阿爷问道:“太爷爷,你不是答应了姜头师父好好的在家里待着么,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阿爷笑道:“小姜头你们一出长安就会被人盯上,这么大的案子要说幕后主使只是一个府丞我是不信的,你们在明,不好查,我和三奎在暗处帮帮忙,说不定就有奇效。” 余百岁道:“要是让姜头师父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阿爷道:“为什么让他知道?你不说,他去哪儿知道。” 余百岁:“我为什么不说?” 三奎:“因为我会打人。” 余百岁:“......” 阿爷笑了笑问他:“你偷偷进玉甲村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余百岁点头,他把自己看到的仔细说了一遍,阿爷忍不住赞扬了几句,连三奎看余百岁的眼神也变得柔和几分。 “我现在大概有个脉络。” 阿爷道:“你们在渭川郡耽误了吧?渭川郡的案子已经传到旧山郡这边,我猜着,你们肯定被拖住了。” 他说:“拖住你们也许是为了把这里没来得及处理的处理干净,也许是为了让案子一个接着一个才能最终指向他们的目标。” 余百岁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阿爷道:“你在村里看到的,三奎都看到了,他看过之后就怀疑这村子里的人原来都和赵君善相熟,又或是受过赵君善的恩惠,所以才帮忙吃空饷。” 余百岁眼睛明亮起来,阿爷的猜测和他完全一致。 余百岁道:“我在长安的时候就怀疑了,赵君善和他手下那些厢兵关系不好,他独自一人根本不可能把吃空饷的事做的那么完美,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帮他忙的就不是厢兵的人。” 阿爷道:“玉甲村的百姓们在分发物资的时候去领,虽然人数不足一千,可这大几百人规模看着是不少了,领出来的物资他们留下一部分,另一部分归赵君善所有。” 三奎道:“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屠村。” 余百岁一怔:“不是赵君善?” 然后他醒悟过来:“赵君善没有这个能力,况且这些村民如果和他关系极好他也不能下手,所以是有人发现了这个案子,把村子屠了,罪名按在赵君善身上,就为了把事情搞大。” 阿爷道:“虽然还不是很合理,可这已经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余百岁道:“可既然是这样,赵君善还活着,他为什么不说?如果我是幕后主使,我把他也杀了,那就死无对证了!” 三奎道:“死无对证,不如让他活着但翻不了供。” 三人此时都沉默下来,总觉得事情已经渐渐清晰可还是有什么地方对不上。 “赵君善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但他一点抗争都没有,是不是他在等着朝廷派人来?是不是这旧山郡内的官员都已沆瀣一气?” 余百岁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 他想说那就只能是徐绩了,可他没说出口。 阿爷道:“我和三奎后来又打听了不少,赵君善在楚县的时候和同僚关系不好,但是和百姓们相处的极好,楚县不是第一次闹洪灾,玉甲村之前就被泡过一次了,不过没有这么大惨,是赵君善带着厢兵救了不少人。” 余百岁道:“那就更对的上了。” 阿爷道:“我没想明白的是屠村的人,真的不怕把自己引出来?” 余百岁道:“除非是他觉得自己手眼通天,什么都能抹掉。” 他看向阿爷问道:“太爷爷,你觉得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查?” 阿爷道:“等到小姜头找你的时候,你就把这里的事仔细和他说,我和三奎在这你先不要告诉他,一旦告诉他了他就会分神,我们两个继续在暗中查。” 余百岁摇头:“我不能瞒着姜头师父,除非你们带我一起,咱们查出来一些事之后再去找他。” 阿爷看了看三奎。 三奎点了点头:“也好。” 他一掌切在余百岁脖子上,余百岁:“又来?” 然后倒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余百岁和焦重雷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官道边上了,就在路边的草里睡了大半宿,一睁眼,就看到叶无坷弯着腰在看他。 余百岁讪讪的笑了笑:“好巧。” 叶无坷伸手把余百岁拉起来,又看了看依然还在酣睡的那个黑壮黑壮的焦重雷,余百岁解释道:“道上认识的新朋友。” 叶无坷眼睛眯起来。 余百岁立刻说道:“不是你以为的那种道上的朋友,是真的道上的朋友......” “说说吧。” 叶无坷道:“是不是被人打晕了扔在的这的?” 余百岁:“怎么能,就是累了,随便找了个地方......” 他见叶无坷直视着他的眼睛,余百岁道:“我真的是累了,昨天夜里我们两个进了玉甲村,被人追杀,所以.......” 叶无坷道:“我派人把你送回长安。” 余百岁不说了。 叶无坷:“是不是阿爷和三奎也来了。” 余百岁:“是是是,就是阿爷!我跟你说,都是阿爷叫我说谎的,我哪能骗你呢?你是我师父啊......” 叶无坷轻叹一声。 都说知子莫若父,可知爷也莫若孙啊。 他为什么留下的是三奎而不是大奎二奎,就是因为大奎二奎玩不转阿爷,阿爷三言两语,就能让大奎二奎扛着他往江南跑。 没想到,三奎这种冷静的也会叛变 “起来吧。” 叶无坷道:“我一早得到消息玉甲村已经被付之一炬,在被烧掉之前你们发现了什么?” 余百岁立刻来了精神,把看到的和阿爷分析的仔细说了一遍。 叶无坷听到说道:“对手很沉得住气就是在故意恶心我们,他们有的是时间把玉甲村烧了,我走多慢他都等多久,就等着我来才动手,还是想我一个下马威。” 余百岁道:“那咱怎么办?” 叶无坷道:“有件事,得你亲自出手也只有你能办。” 余百岁马上来了精神:“什么事?” 叶无坷说完之后,余百岁眼神疑惑了一下,然后重重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走之前还拉了焦重雷一把:“跟我走,带你吃鸡。” 焦重雷迷迷糊糊的醒了,这个一心想成为江湖第一大侠的人看到叶无坷的时候问了余百岁一句:“他是谁?” 余百岁道:“他是我师父,天下第一帅的叶无坷,我是天下第二帅。” 焦重雷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走了几步他忽然回头:“你就是那个追杀追杀黑武太子一千里,在黑武三万大军之中单人独骑把那狗太子一刀剁了的叶无坷?” 这话说的叶无坷都愣住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磕磕绊绊的应了一声:“我,是吧......” “大英雄!” 焦重雷快步跑过来,不由分说的扑通一声跪在叶无坷面前,抱着拳头热烈挚诚的说道:“我叫焦重雷,我想做天下第一大侠,但我现在还不行,所以我得拜你这天下第一大英雄为师。” 说完就要磕头,叶无坷一把将他拉起来:“不行不行。” 焦重雷大声说道:“师父我不笨,我不会丢你脸的。” 余百岁上来就在焦重雷的脑壳上敲了一下:“你想什么呢,他是我师父,你连做我徒弟的本事都未必有你还想做我师弟?我师父只收一个徒弟,你要是实在想学,我可以收你做徒弟。” 焦重雷道:“我不当你徒弟,你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余百岁道:“我不是好人能是叶无坷的徒弟?” 焦重雷脑袋里飞速运转了一下,然后觉得余百岁说的对,他想了想后又跪下了:“师爷在上受徒孙一拜!” 拜完了叶无坷又转身朝着余百岁磕头:“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余百岁哈哈大笑,伸手把焦重雷拉起来:“好好好,我也有徒弟了,你放心,跟我不会让你吃亏,今晚我带你去找个地方消遣。” 说完拉着焦重雷就走了,焦重雷还挺懂礼貌,一边走一边回头喊:“师爷你保重,我跟我师父去一趟就回来伺候你!” 叶无坷:“......” 高清澄站在他身后嘴角微扬的说道:“还没娶妻,当爷爷了。” 叶无坷道:“你还没嫁,不也当奶奶了。” 高清澄眼神一凛,叶无坷迈步就走。 不多时他们到了楚县的县衙外边,到的时候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县城和附近村庄的人全都过来看了,里三层外三层,议论纷纷。 这时候有人听说是叶无坷来了,立刻就惊喜起来。 “叶大英雄!” 那人跳着脚指着叶无坷喊:“那位大英雄,你可就是追杀黑武太子两千里,在五万大军之中把那家伙三刀砍成六段的叶无坷吗!” 叶无坷心里一慌。 “你胡说八道!” 有人喊道:“我朋友的大爷的儿子亲眼所见,叶大英雄是追杀黑武太子三千里,在八万大军之中把那家伙三刀剁成了九段!” “三刀怎么能剁成九段?” “寻常人当然不能,可那是叶大英雄,别人不能,他还不能?” “有道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太他妈浮夸了 叶无坷到楚县的时候,他也没有料到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百姓们几乎把通往县衙的大街都给堵上了,大街两侧的人一层一层堆叠起来似的。 不只是路上,两侧的店铺里也都是人,踩着板凳的男人有,踩着男人肩膀的孩子有,孩子踩着女人肩膀女人坐在男人肩膀上的也有。 两侧的铺子若有二楼,窗口也挤满了人,全都探着头往外看着,这场面绝对是楚县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楚县县令元吉光,县丞赵目,主簿卓胜,狱丞樊北来等官员已经在县衙门外等候多时了。 一见到叶无坷过来,赵目为首领着一群人快步上前。 叶无坷是真的不适应这种场面,可今日高清澄早早就躲到他身后去了,他也就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带微笑的走过去,头一回他的笑容略显僵硬。 赵目一见面就一脸敬仰的说道:“叶千办,久仰大名,我们楚县百姓全都听说了叶千办的英雄事迹,千办大人孤身一人追杀黑武世子千里之远,还将其手刃,我当时听了也是热血沸腾啊。” 叶无坷心说总算有个实在人,之前他都听到追杀三千里在八万大军之中将黑武太子三刀九段的版本了。 “县堂大人怕是记错了吧。”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老者看起来就颇有身份地位,他脸色郑重的说道:“老夫可是听闻,叶千办孤身一人追杀五千里,在十万大军之中杀了个三进三出将黑武太子三刀剁碎。” 赵目:“陈老,这事其实......” 被称为陈老的这位老学究肃穆道:“老夫无法代表别人,仅代表老夫自己,恭迎叶千办到楚县,若叶千办得空,还请您到老夫的塾教里,给懵懂求学的孩子们讲一讲你追杀敌酋的壮举。” 赵目也懒得解释了,陪笑着介绍道:“这位是陈长渠陈老,二十年来一直都在本县免费教孩子们读书认字,陈老门下的弟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可谓桃李......” 陈长渠打断县令的话:“叶千办不要听县堂大人对我的谬赞,我只是一个愿意趁着还有力气办点事就办点事的俗人,但我能教孩子们的只是读书写字,千办大人能教他们的却是民族大义。” 叶无坷答应下来,陈长渠立刻就激动了。 到了县衙之内,每个人看叶无坷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一种浓烈到无法化开的仰慕。 叶无坷心说草了个大蛋,之前一个劲儿的宣扬自己果然还是出问题了。 但他没宣扬这些啊,他让人宣扬的只是钦差来了,还是个刚直不阿铁面无私的钦差,并非是宣扬他过往有些什么了不起的事迹。 现在好了,这楚县上上下下,全都变成了他的小迷弟,小迷妹,小迷大爷,小迷奶奶,小迷太奶奶 高清澄倒是没在意,哪怕她早早就注意到了人群之中那些女子看叶无坷的眼神有多热烈。 从十几岁到几十岁,其热烈程度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那些年纪稍大些已经嫁做人-妻的其实要更直接些,毕竟她们也只是过过眼瘾。 她不在意,聂惑都在意了,尤其是刚才经过一座青楼的时候,楼上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挥着手帕尖叫,聂惑那凶狠的眼神就一直在不停的朝着她们哒哒哒哒的扫射。 县衙外边等着叶无坷来的,还有之前先一步到了楚县的廷尉府分衙的人,那个叫江盛的年轻人就站在前边,胸脯挺着,腰板拔着。 叶无坷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对他微微点头,江盛立刻就站的更直了些。 接下来就是必不可少的热烈的欢迎,叶无坷在一片赞美声中逐渐麻木。 之所以麻木,是因为刚才进县衙大门之前他听到了他认为已经堪称终极的版本,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人群中朝他挥手喊话:“叶千办,就是你把黑武汗皇给吃掉了吗!” 好不容易终于离开了这轰轰烈烈的欢迎场面,叶无坷让江盛去外边宣布一声,从下午开始所有人都可以到县衙来,只要有冤情,只要有线索,谁都可以来。 谢绝了县衙诸位官员的宴席邀请,叶无坷他们吃了些干粮就到县衙大堂上等着去了。 可是从正午等到太阳都已经偏西的时候,一个进来的人都没有。 叶无坷看向江盛,江盛再一次走出县衙大门,大声招呼乡亲们进来,说不管什么案子叶千办都会亲自处理。 这些话他一个下午已经喊了六七次,外边围观的人不少就是没人进来,看起来他们更想看的是谁会进来。 大宁立国之后百姓们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吏治清明又风调雨顺,不似楚时候那样民不聊生,但要说一点儿冤情都没有,一件案子都没有,叶无坷还是不信的。 江盛喊的嗓子都有些沙哑还是没人愿意第一个进门,叶无坷就知道需要动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他起身走到县衙门口,朝着百姓们抱拳道:“诸位乡亲,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只管来,我奉陛下旨意来楚县办案,所以请乡亲们相信,我定会秉持公正。” 他话音刚落,一个人就扒拉开前边的百姓,扑通一声就跪在那了:“青天大老爷请你给我做主啊,求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啊。” 叶无坷看了看跪下来的那家伙,快步上前将他扶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那跪下的正是焦重雷。 焦重雷表情夸张演技稀烂的大声嘶吼道:“有一个从郡治姑桃城来的人,说是家里做大官的,看上了我夫人,竟是,竟是派人把我夫人直接抓走了,草民想求青天大老爷给草民做主啊。” 叶无坷心说这是什么烂剧情? 就在这时候,更浮夸的余百岁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穿了一身极其鲜艳的锦衣,手里拿着一把肯定是才买来没多久的廉价折扇,摇头晃脑的就过来了。 “呦呵,这是谁啊。” 余百岁摆了一个就算他演好人也得挨八顿揍的姿势,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拿扇子点了点焦重雷,左脚在前还一下一下的抖着脚尖,晃着脑袋撇着嘴。 “这不是把亲媳妇儿卖给我的焦老蔫儿吗,你这是跑到县衙来做什么?” 焦重雷抱着叶无坷的腿激动的喊道:“青天大老爷,就是他!就是他派人抓走了我的夫人,可怜我那娇滴滴的才过门的媳妇儿也不知道被他卖去什么地方了啊!” 叶无坷害得演的脸色一沉,看向余百岁:“你是何人?” 余百岁抬着下巴问:“你又是何人?” 叶无坷:“你不知道我是谁?” 余百岁:“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无坷道:“此人说你强抢民女,可是事实?” 余百岁道:“他养不起媳妇儿卖给我了,算什么强抢民女?” 叶无坷:“大宁不准买卖人口,你怎么敢强词夺理?” 余百岁道:“我那不是买,是雇,我花钱雇他媳妇儿给我当丫鬟,怎么了?大宁律法哪一条规定不许请人当丫鬟了?” 叶无坷道:“可有官府开具的文书?” 余百岁:“你知道我什么身份吗?小爷在姑桃城都能横着走,你要什么文书?我回头就到府衙给你写一份。” 这剧情虽然真的很烂,但不得不说再烂的剧情只要演员表现力足够夸张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围观的百姓们已经有不少人在生气了,很生气。 “办了他!” 人群之中,扮作百姓的廷尉府百办苏舍大声喊道:“办了这个欺负良善的恶人,请叶千办把他绳之以法!” 几名扮作百姓的廷尉立刻大声附和起来。 “这种人不能饶了他!” “把他办了!” 围观群众这么多,只要有人带节奏那就不缺跟着喊的人,没多久外边就响起雷鸣般的呼喊声,百姓们挥舞着手臂喊着:办了他!办了他!办了他! “呦呵。” 余百岁依然在那抖着腿说道:“还叶千办,你也配叫叶千办,你当你是叶无坷啊。” 叶无坷差点吐了。 当他还是硬着头皮接戏:“我就是叶无坷。” 这句话说的,叶无坷自己心里都一阵阵的恶寒。 可一幕,他更恶寒。 余百岁脸色大变,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你......你你你,你竟然真的是刚直不阿铁面无私又杀人如麻的叶无坷!” 叶无坷怒道:“把这个混账东西拿下!” 两名廷尉上前按着余百岁的肩膀,把余百岁按跪在那。 余百岁抬着头,给了叶无坷一个该你展示了的眼神。 叶无坷是真的,举步维艰。 可他还是咬着牙大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你背后有什么靠山,只要你敢践踏王法,欺压百姓,我就一定会办了你!” 说完这话叶无坷也怕再多演一会儿就露馅,一摆手:“把他先给我押下去仔细审问,看看是谁再给他撑腰,我不管是谁,连撑腰的人一起办!” 这一下,欢呼声立刻就响了起来,不是一般的响,是炸裂。 百姓们纷纷大声叫好,一些容易激动的已经快要狂热起来。 叶无坷走到台阶上大声说道:“今日我叶无坷代表大宁廷尉府和大家说一句,刚直不阿的不是我,铁面无私的也不是我,而是大宁的律法!” “我来楚县是办案的,不管是谁有冤情,不管是多大还是多小的案子,只要来我这里报案,我一律亲自接待,亲自审理,亲自结案!”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人群之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被廷尉押着走下去的余百岁一边走一边问焦重雷:“我刚才演的是不是用点用力了?” 焦重雷:“嗯,是有点,你刚才突然就被叶千办吓住了那一下,没有铺垫,转着太生硬,不好。” 余百岁:“我也觉得,但你也很浮夸,你抱着我师父腿摇晃的时候,你是不是差点笑场?” 焦重雷:“惭愧惭愧。” 他说:“还是叶千办戏好。” 余百岁道:“他那种角色好演,我演更好。” 焦重雷看了看他那形象,叹了口气。 余百岁:“你什么意思?” 焦重雷道:“师爷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的?” 余百岁:“你师爷怎么看上我的不重要,你师父是有点看不上你了,你要是再不尊重我,我让你没有师爷。” 焦重雷一惊:“你还想要干掉我师爷?” 余百岁:“我他妈将你逐出师门!别说师爷,你连师父都没了!” 焦重雷:“师父没了倒是也,也无所谓,师爷得有,那可是叶千办!” 余百岁双手架着两边的廷尉肩膀飞起一脚:“我他妈踹死你!” 远处的人群中有人看到这一幕,更怒了:“你们看,那个家伙还想打人!” 叶无坷也看到了,心里默默的赞了一声:也就这戏还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太他妈浮夸了_226 叶无坷到楚县的时候,他也没有料到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百姓们几乎把通往县衙的大街都给堵上了,大街两侧的人一层一层堆叠起来似的。 不只是路上,两侧的店铺里也都是人,踩着板凳的男人有,踩着男人肩膀的孩子有,孩子踩着女人肩膀女人坐在男人肩膀上的也有。 两侧的铺子若有二楼,窗口也挤满了人,全都探着头往外看着,这场面绝对是楚县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楚县县令元吉光,县丞赵目,主簿卓胜,狱丞樊北来等官员已经在县衙门外等候多时了。 一见到叶无坷过来,赵目为首领着一群人快步上前。 叶无坷是真的不适应这种场面,可今日高清澄早早就躲到他身后去了,他也就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带微笑的走过去,头一回他的笑容略显僵硬。 赵目一见面就一脸敬仰的说道:“叶千办,久仰大名,我们楚县百姓全都听说了叶千办的英雄事迹,千办大人孤身一人追杀黑武世子千里之远,还将其手刃,我当时听了也是热血沸腾啊。” 叶无坷心说总算有个实在人,之前他都听到追杀三千里在八万大军之中将黑武太子三刀九段的版本了。 “县堂大人怕是记错了吧。”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老者看起来就颇有身份地位,他脸色郑重的说道:“老夫可是听闻,叶千办孤身一人追杀五千里,在十万大军之中杀了个三进三出将黑武太子三刀剁碎。” 赵目:“陈老,这事其实......” 被称为陈老的这位老学究肃穆道:“老夫无法代表别人,仅代表老夫自己,恭迎叶千办到楚县,若叶千办得空,还请您到老夫的塾教里,给懵懂求学的孩子们讲一讲你追杀敌酋的壮举。” 赵目也懒得解释了,陪笑着介绍道:“这位是陈长渠陈老,二十年来一直都在本县免费教孩子们读书认字,陈老门下的弟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可谓桃李......” 陈长渠打断县令的话:“叶千办不要听县堂大人对我的谬赞,我只是一个愿意趁着还有力气办点事就办点事的俗人,但我能教孩子们的只是读书写字,千办大人能教他们的却是民族大义。” 叶无坷答应下来,陈长渠立刻就激动了。 到了县衙之内,每个人看叶无坷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一种浓烈到无法化开的仰慕。 叶无坷心说草了个大蛋,之前一个劲儿的宣扬自己果然还是出问题了。 但他没宣扬这些啊,他让人宣扬的只是钦差来了,还是个刚直不阿铁面无私的钦差,并非是宣扬他过往有些什么了不起的事迹。 现在好了,这楚县上上下下,全都变成了他的小迷弟,小迷妹,小迷大爷,小迷奶奶,小迷太奶奶 高清澄倒是没在意,哪怕她早早就注意到了人群之中那些女子看叶无坷的眼神有多热烈。 从十几岁到几十岁,其热烈程度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那些年纪稍大些已经嫁做人-妻的其实要更直接些,毕竟她们也只是过过眼瘾。 她不在意,聂惑都在意了,尤其是刚才经过一座青楼的时候,楼上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挥着手帕尖叫,聂惑那凶狠的眼神就一直在不停的朝着她们哒哒哒哒的扫射。 县衙外边等着叶无坷来的,还有之前先一步到了楚县的廷尉府分衙的人,那个叫江盛的年轻人就站在前边,胸脯挺着,腰板拔着。 叶无坷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对他微微点头,江盛立刻就站的更直了些。 接下来就是必不可少的热烈的欢迎,叶无坷在一片赞美声中逐渐麻木。 之所以麻木,是因为刚才进县衙大门之前他听到了他认为已经堪称终极的版本,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人群中朝他挥手喊话:“叶千办,就是你把黑武汗皇给吃掉了吗!” 好不容易终于离开了这轰轰烈烈的欢迎场面,叶无坷让江盛去外边宣布一声,从下午开始所有人都可以到县衙来,只要有冤情,只要有线索,谁都可以来。 谢绝了县衙诸位官员的宴席邀请,叶无坷他们吃了些干粮就到县衙大堂上等着去了。 可是从正午等到太阳都已经偏西的时候,一个进来的人都没有。 叶无坷看向江盛,江盛再一次走出县衙大门,大声招呼乡亲们进来,说不管什么案子叶千办都会亲自处理。 这些话他一个下午已经喊了六七次,外边围观的人不少就是没人进来,看起来他们更想看的是谁会进来。 大宁立国之后百姓们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吏治清明又风调雨顺,不似楚时候那样民不聊生,但要说一点儿冤情都没有,一件案子都没有,叶无坷还是不信的。 江盛喊的嗓子都有些沙哑还是没人愿意第一个进门,叶无坷就知道需要动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他起身走到县衙门口,朝着百姓们抱拳道:“诸位乡亲,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只管来,我奉陛下旨意来楚县办案,所以请乡亲们相信,我定会秉持公正。” 他话音刚落,一个人就扒拉开前边的百姓,扑通一声就跪在那了:“青天大老爷请你给我做主啊,求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啊。” 叶无坷看了看跪下来的那家伙,快步上前将他扶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那跪下的正是焦重雷。 焦重雷表情夸张演技稀烂的大声嘶吼道:“有一个从郡治姑桃城来的人,说是家里做大官的,看上了我夫人,竟是,竟是派人把我夫人直接抓走了,草民想求青天大老爷给草民做主啊。” 叶无坷心说这是什么烂剧情? 就在这时候,更浮夸的余百岁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穿了一身极其鲜艳的锦衣,手里拿着一把肯定是才买来没多久的廉价折扇,摇头晃脑的就过来了。 “呦呵,这是谁啊。” 余百岁摆了一个就算他演好人也得挨八顿揍的姿势,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拿扇子点了点焦重雷,左脚在前还一下一下的抖着脚尖,晃着脑袋撇着嘴。 “这不是把亲媳妇儿卖给我的焦老蔫儿吗,你这是跑到县衙来做什么?” 焦重雷抱着叶无坷的腿激动的喊道:“青天大老爷,就是他!就是他派人抓走了我的夫人,可怜我那娇滴滴的才过门的媳妇儿也不知道被他卖去什么地方了啊!” 叶无坷害得演的脸色一沉,看向余百岁:“你是何人?” 余百岁抬着下巴问:“你又是何人?” 叶无坷:“你不知道我是谁?” 余百岁:“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无坷道:“此人说你强抢民女,可是事实?” 余百岁道:“他养不起媳妇儿卖给我了,算什么强抢民女?” 叶无坷:“大宁不准买卖人口,你怎么敢强词夺理?” 余百岁道:“我那不是买,是雇,我花钱雇他媳妇儿给我当丫鬟,怎么了?大宁律法哪一条规定不许请人当丫鬟了?” 叶无坷道:“可有官府开具的文书?” 余百岁:“你知道我什么身份吗?小爷在姑桃城都能横着走,你要什么文书?我回头就到府衙给你写一份。” 这剧情虽然真的很烂,但不得不说再烂的剧情只要演员表现力足够夸张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围观的百姓们已经有不少人在生气了,很生气。 “办了他!” 人群之中,扮作百姓的廷尉府百办苏舍大声喊道:“办了这个欺负良善的恶人,请叶千办把他绳之以法!” 几名扮作百姓的廷尉立刻大声附和起来。 “这种人不能饶了他!” “把他办了!” 围观群众这么多,只要有人带节奏那就不缺跟着喊的人,没多久外边就响起雷鸣般的呼喊声,百姓们挥舞着手臂喊着:办了他!办了他!办了他! “呦呵。” 余百岁依然在那抖着腿说道:“还叶千办,你也配叫叶千办,你当你是叶无坷啊。” 叶无坷差点吐了。 当他还是硬着头皮接戏:“我就是叶无坷。” 这句话说的,叶无坷自己心里都一阵阵的恶寒。 可一幕,他更恶寒。 余百岁脸色大变,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你......你你你,你竟然真的是刚直不阿铁面无私又杀人如麻的叶无坷!” 叶无坷怒道:“把这个混账东西拿下!” 两名廷尉上前按着余百岁的肩膀,把余百岁按跪在那。 余百岁抬着头,给了叶无坷一个该你展示了的眼神。 叶无坷是真的,举步维艰。 可他还是咬着牙大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你背后有什么靠山,只要你敢践踏王法,欺压百姓,我就一定会办了你!” 说完这话叶无坷也怕再多演一会儿就露馅,一摆手:“把他先给我押下去仔细审问,看看是谁再给他撑腰,我不管是谁,连撑腰的人一起办!” 这一下,欢呼声立刻就响了起来,不是一般的响,是炸裂。 百姓们纷纷大声叫好,一些容易激动的已经快要狂热起来。 叶无坷走到台阶上大声说道:“今日我叶无坷代表大宁廷尉府和大家说一句,刚直不阿的不是我,铁面无私的也不是我,而是大宁的律法!” “我来楚县是办案的,不管是谁有冤情,不管是多大还是多小的案子,只要来我这里报案,我一律亲自接待,亲自审理,亲自结案!”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人群之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被廷尉押着走下去的余百岁一边走一边问焦重雷:“我刚才演的是不是用点用力了?” 焦重雷:“嗯,是有点,你刚才突然就被叶千办吓住了那一下,没有铺垫,转着太生硬,不好。” 余百岁:“我也觉得,但你也很浮夸,你抱着我师父腿摇晃的时候,你是不是差点笑场?” 焦重雷:“惭愧惭愧。” 他说:“还是叶千办戏好。” 余百岁道:“他那种角色好演,我演更好。” 焦重雷看了看他那形象,叹了口气。 余百岁:“你什么意思?” 焦重雷道:“师爷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的?” 余百岁:“你师爷怎么看上我的不重要,你师父是有点看不上你了,你要是再不尊重我,我让你没有师爷。” 焦重雷一惊:“你还想要干掉我师爷?” 余百岁:“我他妈将你逐出师门!别说师爷,你连师父都没了!” 焦重雷:“师父没了倒是也,也无所谓,师爷得有,那可是叶千办!” 余百岁双手架着两边的廷尉肩膀飞起一脚:“我他妈踹死你!” 远处的人群中有人看到这一幕,更怒了:“你们看,那个家伙还想打人!” 叶无坷也看到了,心里默默的赞了一声:也就这戏还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51xishuai.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51xishuai.com